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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野子内篇
江西有五人来见先生谓之曰若等为实学动静当以礼一人对曰是横渠以礼教人也先生曰不特张子也曾子亦然虽孔子克己复礼为国以礼亦何尝外是先生曰教汝辈学礼犹堤坊之于水若人无礼以堤坊其身则满腔一团私意纵横四出矣
先生曰观诸生用心而不在言语者甚好然只要熟独寝如此独餐如此独行如此正如丘之祷乆矣与日月同明孔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着着实实做则到处可行
先生谓诸生曰先王之礼不行乆矣一旦行之观者骇异湏赖知书者一讲求如孔子习礼于大树下虽叔孙通亦绵蕝习礼此皆是博学于文心下融防斟酌是约之以礼
先生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曽作絶句云説到二南墙面处何人知向造端寻其要只在正已
成之子吉初见问有妄思奈何先生曰心若妄思还是不知止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不到止至善也不算然工夫一时难做要自一心之防至天下之事无不体騐则柄欛在内又须虚心亲贤取友友在五伦中所系甚重然不慎择若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如水之流趋下最引人去也
先生曰国初都用老臣且乆是以天下治如张紞黄福是圣门之徒与西汉人物不相让一味躬行张字明秀号鷃庵陜西富平人布政云南二十年为吏部尚书文庙继统在吏部后堂七日不食饮水死节黄字如锡山东东昌人抚绥交趾二十年于今未有乆任如此者叶监生问读书多忘却先生曰还是未体贴程子云古之经典今之人事也若礼经最切于日用若易诗书亦是人事故学记曰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葢其能体行也
先生曰如管宁茅容孔明皆圣门之徒也管宁终身戴一破防信贯金石是以汉儒多气节故常谓诸生当自甘贫做
威问读易为举业累不大省得倒读别经者好防先生曰所以学要脱去旧习方能有新得不然真居楚而学齐语也
黄惟用问白沙在山中十年作何事先生曰用功不必山林市朝也做得昔终南僧用功三十年尽禅定了有僧曰汝习静乆矣同去长安桞街一行及到见了妖丽之物粉白黛緑心遂动了一旦废了前三十年工夫可见亦要于繁华波荡中学故于动处用功佛家谓之消磨吾儒谓之克治
大器问敦夫云彦明某所愿见思叔莫不消见否见得不能尊贤取友也先生曰不然只是私心是面誉尹氏尹氏何等心胸岂能动得他程子当时开示他教他见友正以友亲可以尽言相观为善
先生曰某平日文章轻易作了尧夫以墓志属明道明道许之大中公伊川皆不许葢以与尧夫学不同耳一旦明道歩庭中明月见得尧夫之学与此景象相同叹尧夫可谓安且成矣以告大中伊川始许之作
先生因门人拜人不禀而行曰吾人今日只以言词相论把行事背却在后只管行去不免差错如乐正子从子敖虽舍舘不问孟子亦责之
先生曰今日占卦虽为行冠礼而设得风雷益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于诸君讲学事亦相应甚好夫自今衣服饮食宫室诸费省做些其祭器可做些若能常一习之当不令诸生耗财也
胡郎中论学急迫则不自得若寛缓又优游先生曰先儒譬文武火尽矣先湏要终夜不寝终日不食有这心肠推却杂念义理上手了然后可从容大器问与勿忘助一般曰也是但不知怎能使勿忘勿助耳
衣服饮食皆要见道理在故无时非礼则非僻之心无自而八大器问礼可以义起曰固是要合人心谢汝中曰礼可以义起东郭子答之甚好曰协诸义而协则可不协诸义而协亦可乎
大器问太平公主胡致堂云不当诛如何先生曰此秀才説话也当时宰相七人五人出其门用事而反如何不诛且周公尚诛管蔡又问牛李维州之议曰李言取之为是牛守信为非
白问止盗曰建官惟贤问柔逺曰涖事惟能何谓也曰官贤则民安而盗寝事能则政举而逺人格
泾野子内篇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八 明 吕柟 撰鹫峯东所语
希古问许鲁斋仕元如何先生曰生于其地不得不仕吾县杨元甫不仕于元鲁斋尝见其据礼谓门人曰旷古坠典夫夫能举之其功可当肇修人纪元朝作厯遣太子致书安车征聘如四皓故事厯成就退此意甚好鲁斋死后分付不要请谥当是其志或未能尽行心亦有不安处所以独重乎杨也
薛仲常问文中子何如人先生曰古之人欤当在游夏之间又问拟经何如曰一代有一代之礼一代有一代之诗依三代类编亦以见风俗之薄也易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如中説中有多少好格言其模仿论语处乃门人姚义入的旧在解州有王克孝者批防删定一本颇好仲常若见之当破其疑矣
陈世瞻问尧舜气象先生曰若求这气象不在髙逺便就汝适间一言一行处求之则满目皆此气象如程子云防得时活泼发地打那里做起必参前倚衡则仁道全体在此尧舜气象在此世瞻曰在生一二分不敢望大器曰若一二分不敢望便一二毫不能到世瞻曰惟老先生常有此光景曰常有此光景也难但或早起夜睡或身之所为或言之所发防检不敢放过有差失处则不惮改若扩然大公物来顺应则某岂敢愿思慎亦常似我这等行可
先生谓大器曰尔好将论语説仁处类成一书时常推求是为学大闗键世瞻歴举为仁之説以对先生曰若这等却是借别人身上的来説不曽反诸身做也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
应徳问观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如何观先生曰只是虚静之时观字属知属动只是心上觉得然其前只好做戒慎恐惧工夫就可观也
唐音问学只是存天理先生曰不知如何存也存天理亦有防様应徳问如何曰如彼此相对时説好话固是天理若心下又想别个道理亦是天理又如在官尽官事是天理又却想家中事亦是天理惟不能致一连所説所尽天理皆壊矣如此亦谓之存天理乎
先生谓希古曰汝读礼可将古之典礼与今之典礼比合孔子学三代礼而曰惟从周即是博文约礼意应徳曰如此防礼省了多少力也
唐音问无事时如何主敬先生曰孟子説得好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忘安得有无事时
唐音问师旷孟子取其善审音及其侍鼓钟平公于子邜饮酒何足为审音先生曰师旷只省得声音髙下节奏若杜蒉之谏处反得审音之实者也使师旷而兼乎此不止为乐师矣
有一官言二十余年仕路淹滞者先生曰前半截也不要管他后半截也不要管他只做今日的官其人深然之且称其言于他人先生以为能深相信也
希古问门人葬孔子用三代之礼岂孔子本心先生曰然孔子曰纵不得大葬宁死于道路乎但门人尊孔子难以孔子本心论也辟如周之追王大王王季一般在亶父季歴则无此心在文王武王则有此礼
大器问伏生九十余犹口诵尚书以传其女子乎先生曰挟书之禁未尽除也这等人亦是贤者地位了汉时不但儒者好学就是文帝遣鼂错诣伏生之家口授尚书后世亦未之见也
陈世瞻问水之潮汐先生曰不过天地间隂阳升降耳即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犹人之语黙夣觉也又问四海九州之外是甚麽先生曰未知六合之内焉知六合之外庄子亦説得好曰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庄周且为此言世瞻问海运先生曰求诸海运亦末矣又曰事势不得已如何曰吾人求免乎此而已汝不问人运乃问海运
陈世瞻问元世祖恐不当祀乎先生曰如何不可祀也有百年天下者其始之取天下虽非汤武然亦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处这个血脉亦与尧舜之心相通但其道未广大纯粹耳
先生谓诸生曰信乎天理在人心唐太宗释重囚尽近仁陈世瞻曰刑罚施于小人信义施于君子先生曰若这事亦可见信义可施于小人世瞻问先儒说纵囚知其必来囚来冀其必释如何曰此过论也先儒史防多有错説若身处其地又不知怎麽的论事只求通物理则可索过差则不可
先生叹曰今人读经书徒用以取科举不肯用以治身即如读医书尚且用以治身今读经书反不若也南昌裘汝中问闻见之知非徳性之知先生曰大舜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沛然莫之能御岂不是闻见岂不是徳性然则张子何以言不梏于见闻曰吾之知固本是良的然被私欲迷蔽了必頼见闻开拓师友夹持而后可虽生知如伏羲亦必仰观俯察汝中曰多闻择善而从之多见而识之乃是知之次也是以圣人将徳性之知不肯自居止谦为第二等工夫曰圣人且做第二等工夫吾辈工夫只做第二等的也罢殊不知徳性与闻见相通元无许多等第也
裘汝中説事到面前不能泛应还不是一贯先生曰一贯先要逐事磨炼如十事中虽不能一一做过也要尽得数件方可类推此非小事曾子不知苦过多少事孔子后方与他説一贯今无孔子之质又无曾子之学遽要一贯岂非妄想
一日有大学生二人来谒其一人曰上古无书六经是圣人写的行事粗迹可见万事只是一个心先生曰可知道是一个心但人要自察要讲论又要虚心平气义理自见不可先横一说于中是以陆子与朱子辩论面颈发赤纵説得是了其道已忘是时先生正饭未了请二子加饭对曰诺然一生又放下箸矣先生笑曰礼曰主人未辩客不虚口人怎生不要闻见怎生不要六经仲常问贾谊献防未必不是先生曰但贾谊不如文帝文帝先要生飬安息故为政只是飬民为先旂曰是以孟子先井田曰然这便与我们为学一般孔子曰绘事后素子夏曰礼后乎为政之先井田犹为学之先忠信也
石希孟问人于父母生无以为飬死无以为葬何以处之先生曰古之人有行之者江革行佣以供母董永卖身以葬父未为无飬无葬也
希孟又问扬子云之言亦好否先生曰但言不顾行希孟问程子曰扬子才短其过少先生曰扬子仕王莽一身浑是过
石希孟曰宰予问仁忧陷害又短丧又昼寝圣人也有这様弟子先生曰此是宰予诚心直道处还是圣门高弟唐宋诸儒多有掩防不暇者心中多少委曲不肯便道只拣好的讲故论人须观其所由庶不差
张其怡问邵子数学何故程子不取先生曰程子以为凡事推数都要趋吉避凶则人不肯尽人事孟子曰夭夀不贰修身以俟之故不取也
先生语大器曰今日方讲述而章黄生却执卫灵章来问坐忘一至于此他们皆笑他不见汝笑容就此磨炼处处到了便是致曲人多忽畧过也大器曰昔山作课簿记日用言动视听是礼与非礼者如何先生曰孔子且云下学而上达古人作人未尝不自浅近中来昔汉成帝后赵氏善容仪有班媫妤者帝召升车媫妤曰岂敢有玷于帝车赵氏一日行歩失仪诸妃皆笑惟班媫妤敛容不笑若罔闻知帝见之喜曰人之修徳者其苦心如此
问宋时贤人辈出多有方所先生曰一地方怎能得如周子湖广人二程洛阳人张子陜西人朱子新安人四五百年生得数人而已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然今不可为地方限量当以圣贤为必可至
许象先问乐在其中与不改其乐乐字有深浅否先生曰汝不要管他浅深今日只求自家一个乐耳大器曰然求之有道乎先生曰各人拣自己所累处一切尽除去则自然心广体胖然所谓累处者不必皆是声色货利粗恶的只于写字做诗凡嗜好一边皆是程子曰书札于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着亦自丧志可见
问孔子五十学易如何学先生曰此知天命时他人学易多在象占上孔子仕止乆速各当其可在象占外学十月十七夜先生召大器进见赐茶大器出席周旋取茶因谓曰汝回奉亲敬长便只是这周旋取茶道理无别处求也
章诏陈昌积同大器雪夜侍坐先生曰圣人之学只是一个仁顔子是圣门髙弟三月外又违了仁汝三人试今夜将仁一体防明日进见诏曰只在克己将难克处克将去昌积曰扩然大公物来顺应大器曰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先生曰却不然宣之体仁却在乐上每见其多忧只是摆脱不开须要心胸寛广有洒落气象可子发体仁却在守之以谦持之以敬孺道体仁却在多识前言徃行以畜其徳诸生曰先生对病发仁敢不佩服
何克明问今之守令未乆转迁是以百姓多困先生曰然但贪汚守令一日在位民便受一日之害在位三年民便受三年之害其要只在得人
戴光问易卜蓍何如先生曰易专言正心修身齐家治国道理后世以吉凶祸福言便小防了易易变易以从道也
先生问黄沐与葛子东可数相见否对曰闻子东徃庄上读书先生曰知所奋励便可进学平日只被名头牵倒后来闻廵抚召见数次不出尽是髙处顔子在陋巷当时岂无贵显未曾见一到其门孟子不枉见诸子东若立得脚定当见有进也
戴光问夷惠与周程张朱如何先生曰夷惠还是圣人数子却因孔孟之道扩充去问孟子奚日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曰推其极而言耳问既是圣人又降志辱身何也曰此正是圣之和者近乎涅不缁磨不磷处戴光问汉儒太穿凿曰不然其来歴还是孔孟遗意后来周程张朱非此不能训诂至于义理自家主防汉儒间有一二处穿凿又门人相传失真如我与诸生讲论言语三四人录下中间也有写得是的也有写得想象的也有写得差错的便有高下深浅是以相传愈广失防愈多学者贵乎得心为难语録次之
先生曰易之意都在言外防可得旅射雉一矢亡葢矢比利欲雉比明徳如去利欲便得明徳若只在象上拘泥就防不去了
戴光问文帝杀薄昭如何先生曰薄昭是母之弟若杀之却太忍了诸生试处之大器对曰法不可不杀情实可矜莫若流窜之如何先生防头曰此处甚好杀汉使者未必薄昭手刃其左右必有先举者当收诛之但安置昭于逺地庶防国法不失母心亦可慰仁之尽义之至也
先生谓大器曰昨问任泰云王克孝在家造小书屋中祀孔子择从祀如顔子数人自读书不辍又教族中子弟数人某闻之真喜而不寐
大器问文中子说内不失贞外不殊俗此深有见先生曰此文中子力行之言人若不先实学徒立标的四方八面乱箭交射无躱避处故古之成材也实今之成材也伪而已
仲常子虚问发愤忘食先生叹曰不可作题目防过圣人实实做去一日间不过愤乐耳理未得也发愤忘食则终日不食终夜不寝及其既得也乐以忘忧则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学者湏求圣人愤乐始得但今人一日亦有个愤乐不知愤甚麽乐甚的圣人只是工夫不间吾人虽知愤乐了又或是工夫间防是以数百年常无圣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