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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正蒙注
“天下之理得”,元也;
万事万物皆天理之所秩叙,故体仁则统万善。
“会而通”,亨也;
理无不通,故推而行之皆顺。
“说诸心”,利也;
利合于义,则心得所安。
“一天下之动”,贞也。
大经正,则随所动而皆不失其正,此推本而言之。谓乾具此四德,故以备万善而协于一也。四德分而体用自相为因,元、贞,体也;亨、利,用也;惟元统天下之理,故于事通而于心说贞者,贞于其元。惟贞于仁,故通万变而心常安,乃必通乎事而理始咸得,说乎心而后居正不疑,则亨、利,用也而抑为体。故《文言》分析四德,而彖则大亨而利正,其义一也。孔子之《易》,曾何异于文王哉!
乾之四德,终始万物,迎之随之,不见其首尾。
天德之生杀,本无畛域;以一岁而言,循环往来,无有显著之辙迹,非春果为首,冬果为尾;以万物而言,各以其生杀为春秋,其春荣而冬落者,草木之凋者而已。盖四德随时而用,物亦随所受而见为德,此见为义者彼见为仁,氤氲一气之中,不倚一理以为先后,唯用之各得而已。故曰“天德不可为首”,有首有尾,则运穷于小成而有间断矣。
然后推本而言,当父母万物。彖明万物资始,故不得不以元配乾;坤其偶也,故不得以元配坤。
推其父母万物者而言之,则资始之德元为首;天生之,即地成之,故资生之德元为首。然未生而生,已生而继其生,则万物日受命于天地,而乾、坤无不为万物之资,非初生之生理毕赋于物而后无所益。且一物有一物之始,即为一物之元,非天地定以何时为元而资之始生,因次亨、次利,待贞已竟而后复起元也。在人之成德而言,则仁义礼信初无定次。故求仁为本,而当其精义,则义以成仁;当其复礼,则礼以行仁;当其主信,则信以敦仁;四互相为缘起。此惟明于大化之浑沦与心源之寂感者,乃知元亨利贞统于乾、坤之妙,而四德分配之滞说,贞下起元之偏辞,不足以立矣。彖之以乾元坤元言资始资生者,就物之生,借端而言之尔。
此章旧分为二章,今合之。
仁统天下之善,礼嘉天下之会,义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动。
惟其会于一原,故时措之而无不宜。不然,则一德之用在一事,而能周乎天下哉!先儒皆以智配贞,而贞者正而固;循物无违,正也,终始不渝,固也,则贞之为信,明矣。即以木火金水言之,坎之彖曰“行险而不失其信”,则君子之取于水者,取其不舍昼夜之诚,非取其曲流委顺,遇员而员、遇方而方之诡随也。君子之智以知德;仁而不愚,礼而不伪,义而不执,信而不谅,智可以周行乎四德而听四德之用。智,知也,四德,行也。匪知之艰,惟行之艰,行焉而后可为德,《易》之言贞,立义精矣。张子之知德,迥出于诸子之上,于此信矣。
六爻拟议,各正性命,故乾德旁通,不失太和而利且贞也。
此释乾彖“乾道变化”四句之义,以龙德拟议,六爻之道,自潜而亢,各有性命之正;时位不齐,应之异道,而皆不违乎太和之理,则无不利而不失其正,此纯乾之所以利贞也。不然,因时蹈利,则违太和之全体而非贞矣。
颜氏求龙德正中而未见其止,故择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叹夫子之忽焉前后也。
得浑沦合一之理,则随变化而性命各正,合太和之全体,颜子之所欲几及而未逮也。
乾三、四,位过中重刚,庸言庸行不足以济之,
九二得中,故庸言庸行足济。
虽大人之盛有所不安。外趋变化,内正性命,故其危其疑,
九三曰“厉”,九四曰“或”。
艰于见德者,时不得舍也。
舍,止也。以庸言庸行为可据之德,止而不疑,则时可舍而舍矣。乾之三四,虽大人之庸德可行,而大经之正,必旁通于危疑,德不易见,安能据自信而释其忧乎!舜以“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为危疑,而后庸德可见,时为之也。
九五,大人化矣,天德位矣,成性圣矣,
历乎危疑而诚之至者,变无不通,故大化而圣。
故既曰“利见大人”,又曰“圣人作而万物睹”。
为天下所利见而天下化之,大人之进乎圣也。盖圣人之德,非于大人之外别有神变不测之道,但诚无不至,用以神而不用以迹,居德熟而危疑不易其心,及其至也,物自顺之而圣德成矣。
“亢龙有悔”,以位画为言,若圣人则不失其正,何亢之有!
上九之亢,圣人之穷,亦屈伸之常理,非圣人之亢有以致之。知进退存亡之必有,则安死全归而道合于太虚,况穷困乎?位画所直,圣人何疑焉!乾之六爻,纯乎龙德。九二之学问宽仁,其本也;三四之危疑,所以通乎变也;九五之利见,变而通也;上九之亢,屈伸之常也;相因而互成,此乾道之旁通而无不利者,不失其正也。
圣人用中之极,不勉而中;有大之极,不为其大。
仁熟则不待勉,义精则下学上达,不显其大,历乎危疑而成性,九五之德也。
大人望之,所谓绝尘而奔,峻极于天,不可阶而升也。
大人闲邪存诚而后光辉达,故不能测圣之藏。
乾之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乃大人造位天德,
造,七到反,至也。位,臻其域也。
成性跻圣者尔。
以乾道保合太和,历危疑而时乎中,大人义精仁熟而至乎圣,此孔子耳顺、从心之候也。
若夫受命所出,则所性不存焉。
时至则圣人不违尔。
故不曰“位乎君位”而曰“位乎天德”,不曰“大人君矣”而曰“大人造也”。
乾体本六阳纯成,而自爻言之,有渐造之象焉。惟德则日跻而圣,若位则乘时以登,无渐升之理。以为自潜而见,历危疑跃飞而有天下,则是曹操、司马懿之妄干神器,皆大人矣。《易》不为小人谋,故必以言德者为正。
庸言庸行,盖天下经德达道,大人之德施于是者溥矣。
溥,周遍也。明伦察物,无所遗也。
天下之文明于是者著矣。
秩叙明则礼乐兴。
然非穷变化之神以时措之宜,则或陷于非礼之礼,非义之义,
时变而执其常,则不中而非礼,不宜而非义。惟尽人物之性,善恶、吉凶达乎天之并育并行不相悖害者以贞其大常,而后成己成物无有不化,此乾道之所以必历三、四之危疑,而始得时中,以造飞龙之天德也。
此颜子所以求龙德正中,乾乾进德,思处其极,未敢以方体之常安吾止也。
颜子庸德已至,闲邪存诚,方进乎九三之惕厉,而未得九五之安止。方体之常,庸德之大纲也,拳拳服膺之善也。
惟君子为能与时消息,顺性命,躬天德而诚行之也。
万物皆备于我而会屈伸于一致,乃能与物消息。若大经未正而急于乘时,则性命不顺,圣德之时中,与无忌惮之迹相似而实相违也。诚行之者,无非心理之实然。
精义时措,故能保合太和,健利且贞,
时措则利,保合则贞,而圣功唯在精义,精义则入神。
孟子所谓始终条理,集大成于圣智者与!《易》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其此之谓乎!
大明者,智之事也。天下之变不可测,而不能超乎大经,大经之法象有常,而其本诸心之不贰者,变化该焉。故庸德之修,进而历危疑以尽变,具知万变之不齐皆屈伸之常,天德之诚不息,则无屈不伸而万物皆睹;是智之事,非徒聪明之察,乃刚健不息,历变而常,力行精义而抵乎大明之效也。故乾卦阅潜、见、跃、飞而终始乎刚健,惟其不贰,是以不测,天德圣功,一而已矣。以卦象言之,天之纯乎乾,无渐者也;以卦之数言之,筮者自一奇以至于十八变,纯乎奇而得乾,有渐者也。卦言乾而不言天,天无为而运行有序,圣有功而成章始达,不得以天之浑成言乾,乾为天而卦非徒言天也。
成性则跻圣而位天德。
谓九五。
乾九二正位于内卦之中,有君德矣,而非上治也。
庸德尽于己,则秩叙正,可以君天下矣。非上治者,未能尽万物之性,以达其变而使之化也。
九五言上治者,言乎天之德,圣人之性,故舍曰君而谓之天。见大人,德与位之皆造也。
君德正己以正物,天德正己而物自正。位,谓德效之成。
大而得易简之理,当成位乎天地之中,时舍而不受命,乾九二有焉。
乾以易知,而兼言简者,九二以阳居阴也。君德成矣而不欲受命,知前之有危疑,必乾惕而不可止故也。
及夫化而圣矣,造而位天德矣,则富贵不足以言之。
善世而不伐,欲罢而不能,加以乾乾夕惕,乃造于圣;圣则无疑于受命,时出则有天下而不与,时未出则以匹夫行天子之事,非徒富贵也。位天德者,德即其位也。
“乐则行之,忧则违之”,主于求吾志而已,无所求于外。
此圣功之始,暗然为己之修也。
故善世博化,龙德而见者也;
龙之为龙一也,蛰而见,见而飞,龙无异道,而蛰以求伸,道日盛,善世博化,光辉不能隐也。充实之美而进乎大,可以见矣。
若潜而未见,则为己而已,未及人也。
为己可以及人,然必成章而始达。
“成德为行”,德成自信,则不疑所行,日见乎外可也。
诚有诸己而充实,无疑于见之行矣。此初九之驯至乎九二也。
乾九三修辞亦诚,非继日待旦如周公,不足以终其业。
修辞所以成天下之务,立诚所以正在己之经。九二德成而可见之行,九三则修应世之业。业因物而见功,事赜而变不测,事变之兴,不易以达吾之义;惟处心危而历事敏,业乃可终。故九二立本,九三趋时,成章而达也。
九四以阳居阴,故曰“在渊”;
心隐而不能急喻诸物也。
能不忘于跃,乃可免咎。
含德自信而不求物之喻,可静而不可动,无以化天下,故必不忘跃。
“非为邪也”,终其义也。
然其不忘于跃,乃义之固然,变而不失其中,及物而非以失己,有密用焉,达此则可造于天德矣。义者,因时大正之谓;终其义,历险而成乎易也。
至健而易,至顺而简,
反天下之大经,无所间杂,故易简;天不能违,化物而倦,则健顺至矣。
故其险其阻,不可阶而升,不可勉而至。
心纯乎理,天下之至难者也;见闻之知,勇敢之行,不足以企及也。
仲尼犹天,“九五飞龙在天”,其致一也。
圣功熟则不测而天矣。
“坤至柔而动也刚”,乃积大势成而然也。
惟刚乃可以载物,地之载必积广厚,故曰地势坤。顺理之至,于物无挠,非老氏致柔之说也。
乾至健无体,为感速,故易知;
乾,气之健也。无体者,至健则不滞于一事,随方即应,可以御万理而不穷,故无所迟疑,洞达明示而易知。
坤至顺不烦,其施普,故简能。
坤,情之顺也。顺天而行,己无专见之能以烦扰争功,而乾之所至,随效法焉,故不言劳而功能自著。此以乾、坤之德言。
坤先迷不知所从,故失道;后能顺听,则得其常矣。
以顺为德者,无必为之志,而听乾之生,因而成之,则先无适从,而有所顺听乃得大常之理,所谓“无成有终”也,臣道也,妇道也,下学之道也。君子之学,以乾为主,知之而后效,故大学之始,必知止至善以立大经,而后循循以进,斯善用坤而不迷。
造化之功,发乎动,
不动则不生,由屈而伸,动之机为生之始,震也。
毕达乎顺,
动而顺其性,则物各自达,巽也。形诸明。
毕达则形发而神见矣,离也。
养诸容,
不息其长养,惟其厚德能容也,坤也。
载遂乎说,
能容则物自得而欣畅,兑也。
润胜乎健,
“润”字疑误。自得坚胜而成质,乾也。
不匮乎劳,
历险阻而各有以自成,坎也。
终始乎止。
成则止矣。止者,即止其所动之功,终始一,则艮也。此释“帝出乎震”一章之义,而以动为造化之权舆,则以明夫不动不止,而历至于止皆以善其动而为功。彼以无为为化源者,终而不能始,屈而不能伸,死而不能生,昧于造化之理而与鬼为徒,其妄明矣。
健、动、陷、止,刚之象;顺、丽、入、说,柔之体。
体,谓体性。此言八卦成能之用,故不言阴阳而言柔刚。
“巽为木”,萌于下,滋于上;
阴弱为萌,阳盛为滋。益盛也。
“为绳直”,顺以达也;
阴不违阳,故顺而直。达者,顺之功效。
“为工”,巧且顺也;
阴不亢而潜伏,巧也。顺者,顺物之理。
“为白”,所遇而从也;
遇蓝则青,遇茜则赤;阴从于阳,无定质也。
“为长,为高”,木之性也;“为臭”,风也,入也;
臭因风而入,鼻不因形而达。
“于人为寡发广颡”,躁人之象也。
阳亢于阴,故躁。凡言为者,皆谓变化之象也。万物之形体才性,万事之变迁,莫非阴阳、屈伸、消长之所成,故《说卦》略言之以通物理,而占者得其事应,皆造化必然之效。然可以理通而不可以象测,执而泥之,则亦射覆之贱术而已矣。
“坎”为血卦,周流而劳,血之象也;
入于险阻,故劳。血经营身中,劳则溢。
“为赤”,其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