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衍义

  十月之交诗曰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朱熹曰言非但日食而已十月而雷电山崩水溢亦灾异之甚者是宜恐惧脩省改纪其政而幽王曾莫之惩也
  国语曰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曰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隂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隂也阳失而在隂源必塞源塞国必亡夫水土濵而民用也水土无濵民乏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川竭山必崩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夫天之所弃不过其纪是岁也三川竭岐山崩十一年幽王乃灭周乃东迁
  梁山崩
  谷梁传曰不日何也髙者有崩道也有崩道则何以书也曰梁山崩垂遏河三日不流晋君召伯宗而问焉伯宗来遇辇者辇者不避使车右下而鞭之辇者曰所以难者其取道也逺矣伯宗下车而问曰子有闻乎对曰梁山崩垂遏河三日不流伯宗曰君为此召我也为之奈何辇者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虽有伯宗如之何伯宗由衷问焉辇者曰君亲素缟帅羣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
  胡安国曰降服弃幔撤乐出次祝币史词六者礼之文也古之遭变异而外为此文者必有恐惧之心主于内若成汤以六事检身髙宗克正厥事宣王侧身修行欲销去之是也徒举其文而无实以先之何足以弭灾变乎
  晏子春秋曰齐有彗齐侯将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謟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徳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益诗曰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求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求流亡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
  大饥
  谷梁传曰五谷不升谓之大饥一谷不升谓之嗛二谷不升谓之饥三谷不升谓之馑四谷不升谓之康五谷不升谓之大侵大侵之礼君食不兼味台榭不弛廷道不除百官布而不制神祷而不祀此大侵之礼也
  胡安国曰古者若国凶荒或发廪以赈乏或移粟以通用或徙民以就食或为粥溢以救饿殍或兴工作以聚失业之人缓刑舍禁弛力薄征索神除盗贼弛射仪而不燕置廷道而不修杀礼物而不备虽有旱干水溢民无菜色所以备之者如此其至是年秋有隂沴之灾而冬大饥所以振防之者有不备矣臣良胜曰自幽王弗谨天戒以亡国西周之后惟梁山之崩尤为天下之异当时伯宗犹能听于辇者以举脩省之文晏子虽以史祝禳彗为无补而君之所以无回乱其徳者未之闻也鲁襄大侵之礼蔑有举矣
  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
  胡安国曰恒星列星也如者言众也人事感于下则天变动于上前此者五国连衡旅拒王命后此者齐桓晋文更伯中国政归盟主而王室遂虚其为法度废絶威信陵迟之象着矣汉成帝永始中亦有星陨之异而五侯擅权贼莽居摄汉之宗支扫荡几尽天之示人显矣春秋谨于天象至矣
  有星孛于大辰
  左氏传曰有星孛于大辰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大火乎梓慎曰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衞陈郑乎
  胡安国曰大辰心也心为明堂天子之象其前星为太子后星为庶子孛星加心象天子嫡庶相分争也后五年景王崩王室乱刘子单子立王猛尹氏召伯立子朝歴数载而后定
  臣良胜曰此天象之变之大者陨星之变或应于前或应于后孛星之变列国之火主乎野王室之忧主乎位而当时省灾之説无闻焉
  正月诗曰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
  朱熹曰言霜降失节不以其时既使我心忧伤矣而造为奸伪之言以惑众听者又方甚大然众人莫以为忧故我独忧之以至于病也
  有鸜鹆来巢
  左氏传曰书所无也师已曰异哉吾闻文武之世童谣有之曰鸜之鹆之公出辱之鸜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鸜鹆跦跦公在干侯征褰与襦鸜鹆之巢逺哉遥遥稠父丧劳宋父以骄鸜鹆鸜鹆往歌来哭童谣有是今鸜鹆来巢其将及乎
  胡安国曰鸜鹆不逾济济水东北防于汶鲁在汶南其所无也故书曰有巢者去穴而巢隂居阳位臣逐君象也
  臣良胜曰繁霜之降天象之至微者而诗人忧之鸜鹆之巢物象之至微者而史官纪之且民讹兴于幽厉之世而西周以亡童谣协于文武之初而东鲁以衰是故人君不可以微而忽也每谨于微而天人之理合矣
  汉武帝元狩五年得寳鼎后土旁秋马生渥洼水中作寳鼎天马之歌元封元年甘泉宫内产芝九茎连叶作芝房之歌太始三年获赤雁作朱雁之歌
  臣良胜曰春秋之末虽未闻修德以弭灾者然未尝以异为讳而喜祥也祥瑞之盛自武帝始尝得神马于渥洼水中而次以为歌曲曰太乙贡兮天马下霑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绁万里今安匹兮龙与友时令司马相如作诗赋越二年而寳鼎天马灵芝赤雁叠叠见矣诸祥之中惟鼎为重器故以改元曰元鼎以神所铸物也商得之夏周得之商而迁于郏鄏将以为受命之符者春秋时楚庄王问大小轻重而王孙满折之战国之际齐秦楚皆欲得之而周莫知所与显王四十二年宋平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盖周人毁鼎以缓祸也故苏轼有曰汉武省方以出鼎此与儿童之见无异其时吾邱寿王亦曰汾隂之鼎汉鼎也非周鼎也至明帝时复有寳鼎出于雒山则其伪为可知
  颍川太守黄霸在郡鳯凰神雀数集诏赐爵闗内侯数月征拜太子太傅
  臣邱濬曰鳯凰之名载于诗书论语礼记世之人卒莫有真识其形状何如者自宣帝即位至此凡五见矣于是以之纪元焉呜呼鳯兮鳯兮览德辉而下之何独宣帝之多哉其所谓鳯者岂真鳯乎抑鹖雀之类乎
  臣良胜曰宣帝中兴之主也自以神雀集长乐宫而改元其后乃有鳯凰频见而致五鳯霸固贤者当以无伪但北郡太守严延年素轻霸为人而褒赏先己心内不服时府丞行蝗延年曰此蝗岂鳯凰食邪则在当时固有疑之者及在丞相府欲上神爵以从张敞舍来而止则其失态亦毕见矣其后甘露黄龙又见纪年宣帝寻亦晏驾瑞应无征呜呼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霸以贤者亦复为之斯其流祸为不浅矣
  隋炀帝大业间有二孔雀自西苑集寳成朝堂前亲衞校尉髙德儒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飞去无可得验于是百官称贺诏以德儒诚心冥防肇见嘉祥拜朝散大夫
  臣良胜曰德儒之奏亦霸之故智也唐太宗曰吾尝笑隋主好祥瑞所可笑者其此类邪
  唐宗时太庙室壊时上将幸东都以问宋璟苏颋对曰灾异为戒愿且停车驾又问姚崇对曰太庙屋材皆苻坚时物岁久朽腐而壊适与行期相合何足异也上大喜从之
  臣良胜曰姚崇在唐亦称贤相史谓其善于应变此类是也臣曰此非应变乃逢恶也且其言曰今闗中无军餽饷劳弊出幸东都所以为人非为己也然则天子将以凶年出幸为就食计邪此壮夫所不言也而以顺主心以从主欲由此复相李林甫从而效尤矣帝在东都欲迁长安裴耀卿等曰农人场圃未毕须冬可还李林甫曰二都本东西宫耳车驾往来何用待时假令妨农独赦所过租赋可也帝大悦即驾而西崇东幸之议与林甫西还之议盖一道也君子谓开元之治虽出于崇而天寳之乱亦由于崇信哉
  宋真宗谓羣臣曰朕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方就寝忽室中光耀见神人星冠绛衣告曰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适覩皇城司奏右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帛曳鸱尾上葢所降之书也王旦等皆称贺帝即步至承天门瞻望再拜二内臣升屋奉之以下王旦跪奉而进帝再拜受之钦若之计既行陈尧叟等益以经义附和而天下争言祥瑞矣独龙图阁待制孙奭言于帝曰以愚臣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帝黙然
  吕中曰至是李文靖之言验矣封禅之议决于丁谓定计有余之一言天书之降成于钦若神道设敎之一语虽以王文正之硕德重望不敢有异议其后防准之再相亦以朱能之天书入当时极言其非者惟孙奭一人而已天何言哉此足以破人主之惑臣良胜曰真宗初嗣大统未及改元即禁州郡上祥瑞矣卒未免为矫诬上天之主钦若之罪不必言矣澶渊之盟其积怼于防准既久所以中真宗欲激真宗之怒以泄于准者无不为也但其始谋作伪之时真宗曰王旦得无不可乎茍持正议则事已矣乃以钦若谕意黾勉从之乃受美珠之赐则物梗喉嗌若喑哑人及其捐馆谓子曰我别无过惟不谏天书一事之失令削发披缁以敛盖亦悔之晩矣冦准非特不谏又自伪为之以图进故其赴召而门生曰若至河阳坚求补外此为上防倘入见即发干佑天书诈妄之事次也准于是时盖愧死矣君子责备贤者于钦若何尤焉
  宋神宗尝以灾异避正殿减膳撤乐王安石言于帝曰灾异皆天数非闗人事得失所致富弼在道闻之叹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此必奸人进邪説以摇上心使辅弼谏诤之臣无所施其力是治乱之机不可以不速救即上书数千言杂引春秋洪范及古今传记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
  刘安世语録曰金陵有三不足之説闻之乎马永卿曰未闻先生曰金陵用事同朝起而攻之金陵辟众言于上曰天变不足惧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三句非独为赵氏祸乃为万世祸也永卿曰此言万世祸或有术可以絶此言使不传于后世乎先生曰安可絶也此言一出天下皆闻之不若著论明辨之曰此乃祸天下后世之言虽闻之不可从也譬如毒药不可絶而神农与歴代名医言之曰此乃毒药如何形色食之必杀人故后人见而识之必不食也臣良胜曰从古人君未有不畏天者至于遇灾修省有实有文而未尝不以为惧也其巧説逢君如姚崇者已甚矣若许敬宗于髙宗则曰星虽孛而光芒小吕端于真宗则曰彗出之应在齐鲁分如是止矣至安石则直曰灾异天数又曰水旱尧汤不免啓人君不畏天法祖而轻人言自安石始胡安国曰谓驯致崇观之间奸臣用事一卉一木之异指为嘉祥天地灾变隐而不言吕中又谓绍圣误国之论皆出安石天变不足畏之説甚者腊月之雷指为瑞雷三月之雪指为瑞雪视天变若童稚之可侮则安石谓三言为万世祸然哉然哉
  王莽风益州令塞外蛮夷献白雉莽白太后以白雉荐宗庙羣臣因奏莽功德致成周白雉之瑞宜赐号安汉公莽上书让不听
  林氏曰陈胜将起以丹书帛置之鱼腹使呉广效狐鸣于丛祠王莽将簒风益州塞外蛮夷自称越裳氏以白雉献然胜之谋仅足以诳戍卒而汉朝诸公卿乃为莽之所诳其不知之耶抑知之而相率为伪耶臣良胜曰春秋以前多惧灾也春秋以后乃喜瑞也汉之瑞犹有是物至宋天书皆伪为之矣然谄佞之臣附防希宠已无足责贤如黄霸姚崇王旦冦准亦自不免安石欲以经术辅世而罪尤甚焉至如羿宿之权使官失其守而为之党者曲説以掩之莽之奸能风蛮夷以成其逆志皆古今之大变也臣故以之终始焉
  右衍戾和之咎











  中庸衍义卷四
<子部,儒家类,中庸衍义>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衍义卷五     明 夏良胜 撰达道之义 【君臣之常 君臣之变君臣之戒】
  干彖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朱熹曰圣人在上髙出于物犹乾道之变化万国各得其所而咸宁犹万物各正性命而保合太和也臣良胜曰君之道一天之道也乾道运四德以时而万物各有其生故一物之失其节者天道之未备也圣人行四德以治而万物各遂其生故一物之失其所者君道之未至也
  泰彖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隂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臣良胜曰天下者天之天下也天不能自治而付之君君不能独治而资之臣资则交交则同大同则泰道成矣故天地之交时运所以为泰君臣之交治道所以为泰然而隂阳内外君子小人其消长之机间不容发若使昵于羣小比之匪人固亦谓之交也而可以为泰乎
  恒彖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臣良胜曰日月之所以恒者以其得天天德刚健而不息也四时之所以恒者以其变化变化流动而不滞也君治之所以恒者以其有道道则合内外贯终始而一致若日月之不息四时之不滞是以天下化成皆圣人之道之恒也若汉武帝欲效唐虞之治而内则多欲唐太宗身致太平而魏征十渐之陈其不克终者多矣此君道以恒为贵也
  观六四观国之光利用賔于王
  程颐曰圣明在上则懐抱才德之人皆愿进于朝廷辅戴之以康济天下四既观见人君之德国家之治光华盛美所宜賔于王朝效其知力上辅于君以施泽天下故云利用賔于王也
  臣良胜曰君德之脩天下所观也况下观而化孰不愿賔于王朝者乎虽然蛊之上九亦有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者蛊壊之极非君子可以有为之时而又无所于干其蛊者既不能屈道以狥时则亦髙尚其事以守志节而已故曰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人臣出处之大节也
  豫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程颐曰四大臣之位六五之君顺从之以阳刚而任上之事豫之所由也故云由豫大有得言得大行其志以致天下之豫也勿疑朋盍簪四居大臣之位承柔弱之君而当天下之任危疑之地也独当上之倚任而下无同德之助所以疑也惟当尽其至诚勿有疑虑则朋类自当盍聚矣
  蹇九五大蹇朋来
  程颐曰以阳刚中正之君而方在大蹇之中非得阳刚中正之臣相辅之不能济天下之蹇也二之中正固有助矣欲以隂柔之助济天下之难非所能也自古圣王济天下之蹇未有不由贤圣之臣为之助者汤武得伊吕是也中常之君得刚明之臣而能济大难者刘禅之孔明唐肃宗之郭子仪德宗之李晟是也虽贤明之君茍无其臣则不能济于难也
  系辞曰君不宻则失臣臣不宻则失身几事不宻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宻而不出也
  杨万里曰唐髙宗告武后以上官仪敎我废汝此君不宻而失臣也陈蕃乞宣臣章以示宦官此臣不宻而失身也
  臣良胜曰易兴于中古是以有忧患之道也若上古君臣如天地显设都俞吁咈雍容一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曰嚚讼曰象恭滔天曰方命圯族言之者无讳受之者无怨人何宻言之有故李沆作相独无宻啓公事则公言之凡人臣而有宻啓非谗即佞也然则易之训也不得已而待衰世之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