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诗经疑问

  上已云扬且之晳矣此复云子之清扬扬且之顔盖甚言其眉目之美丽非贞女之徳容也重看一顔字注训额角丰满似未当
  展如之人兮是轻之之辞蝃蝀亦云乃如之人也委委佗佗如山如河煞何等镇重下二章云云煞何等轻佻
  吕氏总注问字宜改作怪字惜字宜改作贱字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沬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此即桑间之诗也衞世族在位者相为淫窃若此安得不亡哉
  采唐采麦采葑是托辞思美孟姜等是实事
  姜弋庸三姓是表表于衞者表表者若此他复何言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诗序刺衞宣姜也我以为兄为惠公耻之也我以为君为国人耻之也
  鹑鹊非匹也一奔奔一彊彊而淫合以为耦是禽类之可丑者曾谓人而可效之尤乎
  观先鹑后鹊而下承一兄字先鹊后鹑而下承一君字便见得鹑比宣姜鹊比公子顽
  奔奔是奔而就彊彊是彊而烝注居有常匹又曰鹑鹊之不若非是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焉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説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诗序美衞文公也衞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説之国家殷富焉
  地故楚地故称楚宫楚室耳观下章升彼虚矣以望楚矣可见
  宫室必有旧址而今复营之故连下作于二字定方中作宫是当营室之期爰定其规模揆以日作室是测方向之宜爰列其内外
  注楚室犹楚宫互文以叶韵耳非是宫是一室之总名是大槩规模但当定之中以经营室在一宫之内者有前后曲折皆必揆日景以定向前后移易不得室非止内室自门堂以至阃奥凡在一宫之内者皆是也一室有一向故曰揆之以日作于楚室
  古人作宫室必树木于其侧乃所树之木非榛栗之可以供笾实即椅桐梓漆之可以作琴瑟盖既借之以障蔽又资之以为莫大之用是古人用虑之周到处即民间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亦是此意
  首章已言作宫室矣次章是追本其谋迁之初望楚与堂如是以定其基址景山与京如是以正其方向然必曰降观于桑是不独为宗社计又重为生灵计故下文云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宿驾説于桑田盖其所以植国者深且逺矣传称文公务材训农克复故业不诬哉
  灵雨既零四句承上降观于桑来是文公之命官训农事匪直也人又紧承上倌人説来若曰文公之政匪直命此人训农而已也乃其秉心诚实而渊深尽民尽物无不虑之周处之密即騋牝之马已至于三千矣人民之繁富又当如何哉
  语曰志王则王志霸则霸鲁僖斯马斯臧本之思无彊衞文騋牝三千本之秉心塞渊自古未有不先定其心思而可致富庶之成效者
  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逺兄弟父母
  乃如之人也怀昏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
  诗序蝃蝀止奔也
  首二章再言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句谓女子必应知是不可淫奔于外也
  崇训终字无据崇髙起也俗语起早二字疑即崇朝之意
  虹妖淫之气也倐见于天而倐灭淫奔之妇倐出而倐入也似之
  怀昏姻也怀字极当男女之欲人皆有之惟怀念于斯则不复知有人道矣故鄙其为大无信不知命首章比莫虹次章比朝虹所谓朝朝暮暮阳台雨者三章则探其淫欲之心而深唾贱之也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诗序刺无礼也
  仪威仪也止容止也礼大体也
  无仪无止无礼均罪其宜死可见礼者人之生理也记曰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与此正相发
  诗缉云防则但有皮齿体而已人异于防可徒有形体而无礼仪容止乎谓之人而无礼仪容止则亦防之类也不死何为乎何俟乎而胡不遄死乎是深恶之辞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古以弓旌招贤衞大夫乘车马建旌旗亲诣于贤者之庭诚重其人也重其人不得不侈其事矣岂虚文之崇而已哉
  自郊而都而城其地为渐近故干旄车马以渐而加华此衞大夫之致敬尽礼处
  畀与也答其礼也予赉也厚其贶也告语也倾其诚也
  要见衞大夫之好贤不专在车马旌旄上即车马旌旄而其所折节者盖可想矣礼文易荅而礼意难酬故曰彼姝者子何以畀之云云
  此诗序云衞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诗缉因体此意谓此贤是来自他国者至浚之郊文公臣子闻其贤而争覩之故建旄往就于郊者良马有四往候于都者有加焉往迎于城者又加焉故良马自四而五而六耳若衞有贤者隠居浚郊文公不能用而臣子往见之则传所称文公敬敎劝学授方任能者安在乎此极看得有理
  载驰载驱归唁衞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逺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稺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诗序许穆公夫人作也味诗之意夫人盖欲赴愬于方伯以图救衞而托归唁以为辞耳
  载是啓口之辞不应训则字
  夫人见大夫跋涉而来心以为忧亦知其义有不可者特其归唁之心已发而不能自已耳及其终焉不归亦可谓发乎情止乎礼义者矣
  既不我嘉者尔不嘉我之行也视尔不臧者我视尔不善承我之意也观尔字我字自明晰若注所云是四个既不我嘉了
  众稺且狂众字宜作庸众之众字看
  穆夫人一妇人耳安能控于大邦但据其同仇之情若谓必控大邦庶几其可以图复不知将谁可因而谁可至耳吁以一妇人怀兄弟之仇尚如此后世有堂堂天朝忘不共戴天之讐而甘臣雠敌者视此不自愧死哉
  许大夫追及夫人必有以他言百般慰止之者故曰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衞
  瞻彼淇奥緑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緑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寛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诗传衞武公好学明治国人美之赋淇奥
  瞻彼淇奥緑竹猗猗直兴二章非止兴学问自修之进益而已也
  切磋琢磨瑟僴赫咺通照大学解亦可注瑟为矜庄僴为武毅就着于外者言着于外者非由充于中者得之乎必若此分是谓説诗之固也
  充耳琇莹二句本如切如磋二句来故下文原接瑟兮僴兮二句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不専美其服饰然非服饰不足以见其容止之尊严中庸云齐明盛服非礼不动论语云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必相合言之正是此意
  琇莹会弁诸侯之法服诸侯皆有之而独称武公者何武公抑戒賔筵尝用自警惟恐或愆于仪而冕弁佩服一准于礼而不僭此诗独称为有匪君子也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亦本切磋琢磨来惟切磋琢磨之无已故不止服饰之尊严而充养完粹如金锡之精纯如圭璧之温润一动作一语言各中其则而不渝所谓动容周旋中礼盛徳之至者是徳之成也切磋琢磨至瑟僴赫咺其徳固以成矣然犹有瑟僴赫喧之可言也必到寛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此方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地位此乃为徳之成也中庸论入徳直説到笃恭不显正是此意取重较字极妙较两輢上出轼者重较则两旁皆出轼矣而实以轼为准未尝越于轼之外也左右皆宜是寛绰之重较处
  猗猗始生之美也青青成竿之美也如箦则坚且劲而始称为淇园之佳植矣徳由渐而底于成实似之
  考槃在涧硕人之寛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诗传人美其君子不仕乱邦
  考槃训扣乐器似无据然考训成槃训盘桓之意曰成其槃乐恐诗人之用字不若是之雕巧也
  寛是寛闲自得之意薖字从卄从过意草草可以过得亦自适之意也轴可卷舒唯已之适亦是自如之意注训盘桓不行非
  独有人不及知唯已独知之意独寐而寤寤而言或寤而歌或寤而宿真是自在之极孔明抱膝于隆中大类此
  吾人自有一种乐处不以富贵贫贱而易考槃之弗谖衡门之乐饥真有自得于心而不可以语人者矢弗谖弗过弗告上俱着一永字便有若将终身意士君子未尝不欲行其道也曷甘于考槃之乐曰此随其时也而非其心也时苟可行则又未尝不欲仕矣故读考槃衡门之诗不独当知其有隠居之乐而已也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衞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説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庄姜无子总由庄公昏惑宠嬖妾而弃正嫡来故诗人首叙庄姜族类之贵次叙庄姜容貌之美又次叙庄姜自齐至衞入朝之次第説国人私相告语共喜其配之得人乃庄公竟置之他顾若河水北流者然至使庶姜之孽孽庶士之有朅尚安望其子姓之生育哉故复着河水洋洋一章
  国夫人以徳胜不以貎胜此曷于貌深致美焉曰庄公之所嬖者色也故诗人就容色而称之若谓此庄姜亦非无色者而何若是其他嬖也云尔观仲氏任只一节则庄姜之徳殆又大过于容貌矣国配得人是宗社生灵之福故国人深喜庄姜之配私相告语曰大夫夙退无使君劳盖祝愿其有子为宗庙社稷主也庄公竟舍之不顾何为哉
  大夫夙退无使君劳下何取河水北流而及施罛鳣鲔葭菼之琐琐也曰夫妻如鱼水其情贵一而有常其流无定所其闲无定器至于鳣鲔发而葭菼揭岂理也哉故终之曰庶姜孽孽庶士有朅见庄姜之所为无子也或泥庶姜为齐之媵妾故本齐地之广饶言之不知夫人姜姓羣嬖胥谓之庶姜耳孽孽即庶姜所生出者所谓孽子也孽子皆勇而好武庶士从之故庶姜孽孽下着庶士有朅句传称州吁勇而好兵弑完自立此足以明诗人之意矣谓士女之佼好本诸齐地之广饶乃齐地之广饶又从河水洋洋説到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处甚可笑
  若河水一章言齐地之广饶士女之佼好宜置在硕人敖敖之前
  白华篇云滮池北流浸彼稻田白华申后诗也幽王宠褒姒而黜申后庄公嬖羣妾而弃庄姜其事正相类其诗皆有北流句非以比君人之宠泽宜施之正嫡而不宜施之嬖妾耶一则北流活活而无节一则北流偏浸于稻田故皆以为喻其曰河水滮池云者衞东南跨河而滮则在丰镐之间也此可为一证谷风云母逝我梁母发我笱敝笱云敝笱在梁其鱼鲂鳏则此云施罛濊濊鳣鲔诚刺衞庄之昏惑而非谓齐地之广饶也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垣以望复闗不见复闗泣涕涟涟既见复闗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説也女之耽兮不可説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嵗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徳三嵗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诗传女归非礼衰而见弃是
  首章大注説得极透快可诵
  夫妇之合也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即我谋便不是
  注云既与之谋而不遂行又责所无以难其事再为之约以坚其志説透淫妇人心事
  诗缉解匪我愆期二句曰子无善媒以先告我故我行计未办胜朱注
  读乘彼垝垣一章见其情急于从淫始所云子无良媒秋以为期者盖皆要饰之词也
  易曰见金夫不有躬此女子不有其躬且不有其贿真无耻之甚者
  易本义注虎视耽耽一耽字曰下而专也极善凡人心所下而专者在酒必有酒祸在色必有色祸在货利必有货利之祸未有能免者祈福而无祸其耽于诗书礼义之府乎惜乎人皆耽乎彼而不知耽乎此也愚于此诗一耽字深有警云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正此诗之谓也
  此妇必出于富家故曰以我贿迁又曰三嵗食贫食贫者享其贫也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未几也而淮水汤汤渐车帷裳已至矣昔何等逞风光今何等杀风景
  此三嵗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与谷风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云云何以异乃一则读之令人怜一则读之令人唾何以故彼以正合者也正合而中弃其夫之不良也此以苟合者也苟合而中离其妇之自取也自取而其谁怜之又谁不共唾之此女子持身不可不自慎其始也嗟乎而况号为士君子者可一失其身为匪人之比哉
  靡室劳矣言无有为室若是之劳者
  女子説到静言思之躬自悼矣煞极媿悔之深然其始则起于一念之淫欲耳今即自伤悼无救也士君子尝念及此自不敢一失其身矣
  此妇来奔方三嵗耳未老也未老而见弃故曰老使我怨言士行之薄一至于此耳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此是到底的话正兴不思其反句此反字不应作反覆反字看当作出乎尔者反乎尔反字看盖始也以淫合终必以淫弃此其反之必然者思及其反必不敢一失其身于蚩蚩之氓矣反是不思而今如之何哉亦已而已矣传曰思其反也思其复也正此思其反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