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诗经疑问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逺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诗序衞女思归也适异国而不见荅思而能以礼者也亦不应説到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何衞女思归之多也岂其少时相与游翺于泉淇之间终身不能忘耶思归宁之诗似不如是
  岂不尔思逺莫致之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此犹像欲归宁的诗若巧笑之瑳佩玉之傩则全是思游翺之意注谓衞女嫁诸侯思归宁而不可得愚不敢以为然也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诗序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
  芄兰质本柔弱而不胜枝叶之长蔓故以兴童子之无知能者
  此诗刺惠公之即位也少无知能不足以当国事而方侈然其自得故重伤之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逺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曽不容刀谁谓宋逺曽不崇朝
  诗序宋襄公母归于衞思而不止故作是诗
  跂予望之言跂足可以望见之也
  説苑载襄公为太子请于桓公立目夷公问何故对曰臣之舅在衞爱臣若终立则不可往矣襄公欲见母也云见舅盖恐伤父之志也桓夫人嗟一苇可杭而不敢反襄公谓舅爱臣而不敢往其母子盖亦明于礼义之大者也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诗序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反焉此诗曲尽人情语亦次第
  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语意极佳汉秦嘉夫妇相荅书辞本此
  两言愿言思伯而甘心于首疾心痗焉可谓贤妇人矣
  思伯而至于心痗恐非谖草所能疗也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诗序刺时也衞之男女失时丧其配耦焉
  注甚明之子无裳与己何与而深念之是淫情之见乎辞者
  由梁而厉而侧着其身之渐近也
  以衣而涉曰厉带所以束是衣者
  投我以木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此诗语极轻佻似男女相赠答之辞不足以録然投报琼却亦有从厚之意断章取之可也
  报以琼琚犹云匪报也则所谓永以为好者盖出于琼琚之外矣
  诗序美齐桓公也衞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物焉衞思厚报之而不能故设为琼不等之喻耳此甚有理胜朱注可从
  王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黍离大夫之感慨深矣其痛切甚矣乃但云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疾其人而不斥蓄其辞而不露俾读者知废之有自来而可以明已之意又俾感愤者知所振奋而可以释己之忧此诗之可以怨可以兴者也后世谓黍离降为国风者评其体耳若其辞意则固有可取者
  西都之丘墟固幽王宠褒姒所致然平王忍弃之而不顾也亦不得辞其责
  小弁云踧踧周道鞠为茂草我心忧伤惄焉如亦是此意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牛羊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诗序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
  曷至哉曷日至于其家也注且今亦何所至哉似未得口气
  曰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曰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牛羊下括见所思不忘于时刻也
  豚有栅鸡有栖埘必其苟栖处桀必其穏栖处下来者自牧而来也下括者下而入括也牛羊皆有栏括其闗扃也注训括为至未当
  思其夫而至于苟无饥渴则其所想念者无不至矣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诗序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隠于伶官而阳阳陶陶以相乐时事可知矣
  此不过形容歌舞自得之意非真招之由东房就舞位也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亦是此意
  阳阳陶陶即是乐凡人怨行役之劳而归念其家之贫贱不无戚戚难堪之状之君子方在役归而即从事于歌舞略无几微见于顔色故其妇识其意而称之曰君子阳阳君子陶陶而又皆终之曰其乐只且葢深叹美其气度之自得也其夫妇亦贤矣哉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通章大注极妙劳王师戍侯国虽平日无与者亦不可况父之大讐乎诗言彼其之子不与我戌申其词婉而其刺深矣
  一束之薪不难流转而扬之水不能流号令不行至此哉此彼其之子不与我戌申而王人之逺戍无还期也诗意极婉而深若戍之应否及号令之所以不行又不一语及焉此为风人之体故列之王风戌申不可而又以申之故及甫与许真无复人心者扬之水一见于此一见于郑一见于唐见于郑者亦曰不流束楚不流束薪见于唐者曰白石凿凿白石皓皓白石粼粼按唐晋地也周之迁国晋郑焉依是此间必有所谓扬之水者故三诗皆称之耳若训扬悠扬也水缓流之貌恐或未然
  扬之水想是停蓄而不流者故此与郑风皆云不流束薪不流束楚
  楚轻于薪蒲愈轻
  彼其之子指畿外之民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暵其脩矣有女仳离条其歗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干是枝叶之枯老者脩则枝榦之滫髓也湿则根蔕之滋润者也此喻乱世凶年之憔悴萧索日甚一日无复润泽气象如画
  曰有女仳离不及男者男皆散而之四方无复存也嘅其叹犹有声条其歗则蹙口出而声亦微矣至于啜其泣乃所谓吞声饮泪者
  谓人之不淑由时之不淑则可谓人之不淑即时之不淑则不可然要非其人之敢为不淑也无可奈何妻子自不能保耳
  何嗟及者言事已至此虽嗟亦无及也是摧心折骨之辞
  时值凶荒使民日悴而无生色固为可闵乃有不才守令因凶荒之时假借救贫名色实规利于中富之戸而吸其滫髓如此诗之所谓暵其干暵其脩暵其湿者胡不仁之甚也敢附识于此
  读采采芣苢不知其为乐读中谷有蓷方知采采芣苢是逍遥游于人间世者所以凡诗皆合看方可得其防趣之深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有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诗序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搆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焉
  此诗为繻葛之战而作兎阴狡善逸喻郑人纵恣自如雉耿介善鬭喻周人为王力战而受祸也
  吪字从口从化或亦言辞之类若解作动字説不动以死恐未必然
  尚寐无吪无觉无聪若曰宁熟睡而置之弗言也置之罔觉也置之弗闻也盖深悼所逢之难言难觉难闻耳
  尚无为尚字宜作犹字解尚寐尚字宜作可字解若曰宁可如此云尔
  緜緜葛藟在河之浒终逺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緜緜葛藟在河之涘终逺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
  緜緜葛藟在河之漘终逺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诗序王族刺平王也周道衰微弃其九族焉
  葛藟宜于丘野藟于樛木而在河之浒则蔓延无所系着矣此以起兴而紧接父子兄弟之不相保也谓他人父而莫我顾谓他人母而莫我有谓他人昆而莫我闻其将安所倚恃哉又将安所控诉哉语语痛心可为酸鼻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嵗兮
  葛为絺绤萧供祭祀艾疗疾病
  葛生于初夏采于盛夏故下承三月萧采于秋后故下承三秋艾必三年之久为佳故下承三嵗
  诗序惧谗也盖人臣任事于外一日不见于君惧小人即乘其间也故其词若此后世若工官桀谋谮霍光俟光出沐日奏之恭显欲谮萧望之候望之出沐日上之兹可鉴已古语云一日不朝其间容刀可畏哉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诗序刺周大夫也礼义陵迟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之不能也
  周之纪纲坏极矣一大夫以刑政治其私邑犹能使淫奔者畏惮而不敢是一木之支也惜诸大夫皆不能然而居大夫之上者又陵夷而不克振也生则异室一节诗缉作古男女守礼之正看谓生则不相渎死则从一以终也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丘中有麦彼留子国彼留子国将其来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诗序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欲其来而相与从游欲私饮食之以致其殷勤且望其遗我以善道也
  郑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职贵与服相称尽职而宜其服则其敝也孰不愿为之更新哉而又适子之馆还又授子之粲其爱之无已其宠赉之也亦无已矣
  既美缁衣之宜又恐其敝而更为之又适其馆而亲就之还又授粲以饮食之武公之善其职与周天子之所以敬礼其臣描写两尽
  玩适子之馆语此诗是周人所作
  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疾武公以诸侯入为卿士宜周人之所疾忌今称誉之愿望之亲往省之又即馈遗之且不以麤粝进也拳拳如此岂非好贤之至乎宜相宜也好正好也言非此不足以彰其美也蓆则安焉之谓
  服之不衷身之灾也焉得好焉得蓆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爱爱其身也怀怀其人也怀其人宁复爱其身特畏于父母兄弟外人之言耳
  诗序刺庄公也仲子指祭仲叔段失道而公弗制且与祭仲谋欲待而杀之故诗人反其意若祭仲有请而设为公拒之之辞以天理感动之公论开悟之讽公纵不爱段独不畏父母乎独不畏公族之议乎独不畏国人之多言乎是为谲諌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诗序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媚説以从之然庄公独不能制乎
  段不义而得众故其众就田狩适野而称美之曰巷无居人巷无饮酒巷无服马则其识从可知己仁好武三字俱就田狩适野上见之不必深説杨山谓先王之道微而礼义消亡政教不明而国俗伤败人之好恶不足以当是非而毁誉不足以公善恶此等诗之谓
  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将叔无狃戒其伤女
  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雁行叔在薮火烈具扬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控忌抑纵送忌
  叔于田乘乘鸨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掤忌抑鬯弓忌
  诗序刺庄公也上篇是段自出田此篇是段在郑从庄公出田
  郑未有多材好勇如叔者国人创见而夸羡之故其词若此
  段以国君介弟之贵不自谨重甘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公不诲止之其私昵之党乃致媚爱之辞曰请叔无狃习此事数数为之戒其或伤汝也庄公于是为可刺矣
  磬控应良御纵送应善射
  拔矢括也舍拔则矢发矣故曰纵弰弓弰头也发矢则弓弰倒覆于前若送之者然故曰送
  骋马曰磬止马曰控固矣然要识骋时未尝不控也舍拔曰纵覆弰曰送固矣然要识舍时即为之送也非二事
  释掤是葢矢鬯弓是韬弓
  诗缉云段有不义之谋兄弟之间人所难言诗人优柔之意但言段矜能恃勇暴虎以献气陵其兄私党谄事甘言媚説方且踊跃驰骋不能自已从容毕事意气自得其气习轻扬麤暴如此殆非令终之器所谓智伯射御足力则贤而以不仁行之者也公何为不早禁止之乎此一段説得极痛快
  郑氏曰叔以国君介弟之亲京城太叔之贵而所好者驰骋弋猎也所矜者襢裼暴虎也所贤者射御足力也出而人思之者饮酒服马之俦也气习到此而又恃其君母之爱翫于庄公之惟其所欲而不谁何也欲不为乱得乎
  按郑氏之説固当然叔何人也庄公之弟也庄公苟不仇其母而闲其弟于诗书礼义之府止其驰骋服马饮酒之非其弟未必不改从其母未必不感化母子天性无伤也乃纵其所欲而不谁何至于克段于鄢谁之咎哉故愚谓叔段之敢为非义不在之京之日而在放纵弋猎之时庄公之忍为贼不在克鄢之时而在容纵养成之日
  平王怨其父忘弑逆之大讐庄公怨其母甘残忍之悖行皆一念之差所使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翺翔
  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诗序刺文公也师不得已而用之也恶其人而授之师令翺翔逍遥于河上岂君国之道哉易曰在师中吉王三锡命正与此相反
  胡氏责郑文公一段极佳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