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诗经疑问

  徳音是妇称其夫之辞盖夫初与妇相合必有一种言语如所谓死生契阔与子成説者是也但令此徳音常在则及尔同死是女子所甘心者奈何可中道违乎故曰徳音莫违及尔同死
  采葑四句若曰采葑菲者采其枝叶之可食而不当计其下体娶妇者取其徳之可以成家而不当计其容貌但夫子初时之成説始终莫违则及尔同死是妇之至愿也中道而弃徳音之谓何此四句似宜如此解
  钱氏曰凡菜茹近地之茎叶多黄腐不可食
  中心有违句女子意若曰黾勉同心不宜有怒此我托身之幸也徳音莫违及尔同死此我偕老之愿也今不幸而怒且违至弃于中道无亦于予之初心大相违背乎故曰中心有违云尔若注所云足有不从心而能自欲前者乎心有不能止其足而两相背者乎此无理之解也
  泾以渭浊二句若曰泾本浊渭本清今泾反以渭为浊何不视渚沚之处湜湜然其清见底而泾以为浊可乎喻新昏不善而反以我为不善由夫为其所惑故也
  夫妻如鱼水之欢故以逝梁发笱喻曰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则其情特苦而悲独深矣
  阅字不应作容字解阅视也诗意若曰我身在此尚不能阅而制之况已去后而又遑顾恤之哉毋逝我梁毋发我笱盖亦徒然云尔矣此无可奈何之词而三复之有余悲者也非我躬不能容而无暇为新昏计之说也
  就其深矣四句不是兴如今俗説随方逐圆将髙就低以为作家计也云尔故下紧接何有何亡四句盖谓将没作有求为体面不敢失礼于亲戚朋友也四章黾勉二字正应前黾勉二字
  五章方出一徳字见已助夫作家全是徳而夫则专以容取人也
  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此极道穷时艰苦之情故下云以我御穷
  我有防蓄亦以御冬言我当有时常防其或无而深为之备也宴尔新昏以我御穷言尔于安乐即忘其艰苦而忍为之弃也此其语意相反对甚明我宁及尔颠覆尔宁比予于毒乎
  洸训武貌是矣溃训怒色何据就愚见溃疑是放决意诗人意若曰黾勉同心不宜有怒今则有洸矣徳音不违及尔同死今则有溃矣此皆女之诒我而我所肄习者独不念始合之时伊喜余之来而塈息乎始何其接礼之厚今何若是之少恩也此数句似宜如此解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此诗虽劝黎侯之归亦有责衞君之意观其词曰胡为乎中露胡为乎泥中盖情见乎词矣
  微君二微字诗缉作不有解言黎侯为狄所逐寓于衞而不见礼微之又微者也故言微乎微乎君胡不归乎失国大故也彼以微视之若无有者无望其救患矣君何处此中露乎次章又深言之彼不惟轻视吾君之事且轻视吾君之身矣何为处此泥中乎中露是取霑濡之辱而不见芘覆也泥中是取陷溺之辱而不见拯救也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诗序旄丘责衞伯也
  黎臣子初至衞见旄丘有葛初生其节甚密及其后也葛长而节阔矣故因以取兴
  诞字尚书注作大字解大节见疎阔之意盖影衞君臣阔畧而付之罔闻也此篇注极明当
  靡所与同同字极妙凡人心同休戚患难不期而相救心靡与同安望其出力以相援耶此黎之臣子所为切讽也
  凡人心同与国之休戚不独知救援之义其于已国之政事必振饬而不偷不然未有不亡其国者玩伯兮叔兮之词则衞与黎非止与国而已也乃黎之君臣至琐尾流离之甚而衞之人褎如充耳曾不一怜救焉岂人情乎哉未几衞为狄所灭盖天理也黎实衞之附庸黎遭狄难乗车而东以告于衞衞人不恤谓利害不切于已耳不知狄人无厌唇亡齿寒未有能免其患者是以有荥泽之败
  褎训多笑貌不知何出不若诗缉所引传曰盛服也为是盖凡盛服则有瑱名曰充耳非真塞其耳也此责其不能聴已之诉遂讥其褎然盛服如真以瑱塞其耳而无闻也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诗序简兮刺不用贤也
  此诗既称贤者所作必无轻世肆志之心盖贤者思见西方之盛王则其所抱负者大矣曽见有抱负者简易而不恭乎解者惟见简之一字故为若説不知此简字乃简阅之简且重言之正见其加意简阅处盖曰此虽一技而不可忽也故紧接方将万舞句若作简易不恭説方将二字如何承得上王荆公诗云古人事一职岂敢苟然为正得简兮之诗之意方説硕人俣俣公庭万舞何以及有力如虎执辔如组曰此其所自表见者男子志天地四方有力如虎执辔如组盖亦足为驰驱用矣乃仅仅备员舞列左手执其籥右手秉其翟乎以是容色之充盛岂不可霑丰腆公言锡之一爵而已乎此其所甚不平者语极聨络意甚贯串
  执籥秉翟而至于赫如渥赭公言锡爵此岂硕人之所愿乎此岂所以待硕人者乎
  山有榛隰有苓虽是兴辞然实影言上有君下有臣意不然此二语亦无谓
  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非叹其逺而不得见也盖深注望之辞若曰彼盛际之显王岂伊异人耶西方之人能自奋立者称于世耳今西方岂无其人哉能效盛际之显王即盛际之显王而我亦可为天下用矣此其望最切而意最深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衞靡日不思娈彼诸姬聊与之谋
  出宿于泲饮饯于祢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
  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牵还车言迈遄臻于衞不瑕有害
  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诗序泉水衞女思归也
  首二章是叙其来时日逺于至亲故思之不能置而谋及诸姬欲归宁于父母之既终也云尔
  诗缉解问我诸姑二句云今父母终矣姑姊尚存也问其安否感亲之没而念骨肉之存甚有理盖妇人之情自如是也若朱注复谋其可否于诸姑伯姊于首章似重复且于三章为赘语矣
  二章注泲祢地名皆自衞来所经之处三章注干言地名适衞所经之地极明晣
  三章是商其归计而终之曰不瑕有害则止乎礼义而不敢归矣故下章紧承云我思肥泉兹之永叹云云瑕字何字甚相逺奚以云瑕何古音相近而通用也狼跋篇云徳音不瑕思齐篇云昭假不瑕未尝无瑕字也瑕玷也此云不瑕有害者盖初自疑曰如此其可以不瑕乎卒乃自决曰此有害而不可行也云尔语意甚婉曲而有味如注云瑕何通用将曰不何有害乎不成文理之甚矣
  二子乗舟篇亦有不瑕有害句注云不瑕疑词盖必谓有害之为决辞也朱子葢未及改正耳
  先脂于所牵之处次牵于所脂之处是二事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诗序刺仕不得志也
  既曰王事又曰政事何居王事总名也政事则其日所经理者耳
  适归也益加也即易益用凶事之益敦厚也遗投也即书遗大投艰之遗
  尽人而求曰交毎事而责曰徧讁我者罪而尤之之谓摧我者困而挫之之谓
  人臣虽不为利禄然上人不可不加体念也终窭且贫至于室人之交徧谪摧莫知其艰可乎哉乃斯人略无怨憾但归命于天其贤矣夫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虗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虗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虗其邪既亟只且
  序云刺虐也故君子见几而作
  同行者意决于去也同归者意一去不复返也同车则即就路而终不顾矣此只在去国上説非于中分贵贱如注所云也
  虚训作寛邪读作徐训作缓亦或诗人之体不敢妄论若据愚见即就虚邪二字説亦有可通者国家贵实不贵虚贵正不贵邪衞弃仁贤而不用如北门之窭贫简兮之万舞蔑礼法而不视如新台之设网二子之乗舟实耶虚耶邪耶正耶此有识者所寒心思与好我者决去而不留也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左传曰国家之败由官邪也此愚谓即以虚邪二字説亦有可通者
  虚邪二字并而邪为尤甚虚不过国无人耳邪则志秽行丑唯恐人指而议之如二子乗舟篇云愿言思子不瑕有害不去而思则将钳于市烹于镬矣此所谓其虚其邪既亟只且者吁贤者之遘此亦大不幸哉
  唯虚则邪入唯邪则虚愈甚是又二义之相兼者注赤狐黑乌皆不祥之物人所恶见固矣然不祥之大者孰如宣公之丑恶宣姜之汚秽乎三纲沦九法斁荡然无复人道是所谓莫赤匪狐莫黑匪乌者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北门有焉又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北风有焉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説泽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序云刺时也衞宣夷姜为淫国人化之
  此非静女也自期与淫者视之见其闲雅之可爱曰静女耳诗缉对游女看亦好
  易曰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此静女俟人于城隅贻人以彤管而且归人以荑其不有躬也甚矣衞俗真丑秽哉
  搔首踟蹰一语写尽女子之淫态矣其贻彤管而归荑又不足言也
  始犹俟于城隅终归荑自牧真同禽兽之相逐者无耻之甚也
  诗缉自牧归荑就男子説匪女之为美照悦怿女美美人之贻照贻我彤管好盖女子俟男子于城隅男子自牧归故归之荑以荅彤管之贻也
  彤管固有炜而所可悦怿者此女之美也注既又二字欠体贴
  匪女之为美二句若曰此何足以比女之美哉亦聊借以答美人之贻耳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遽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诗序刺衞宣公也
  籧篨戚施是古语然字义不知所解
  据注籧篨戚施是恶疾宣公作新台要子妇则其精力犹雄也安有此疾哉籧篨不能俯则常仰戚施不能仰则常俯又未有兼此二疾者曰此诗人之所为善诋也稍知自好者安忍齿及其子妇宣公要子妇而夺之可谓有人心哉取疾于籧篨之不能俯戚施之不能仰葢诋其莫容于覆载间耳吁以此为训后世犹有楚乎王唐宗之所为者不殄云者犹云老而不死者也
  谢叠山谓宣公既无人道亦非人形甚当
  衞宣杀二子再传而为狄所灭楚平召鞭尸之祸唐杀三子奔西蜀几失天下淫乱之报毫发其不爽盖如此可鉴哉
  二子乗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乗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诗序思伋夀也
  此诗是悼死者其实是恶生
  中心养养者抱持于胷臆而不得伸也不瑕有害者商决于利害而不敢遂也
  注不瑕疑辞极当不瑕是疑辞则有害是决辞矣此不瑕有害与泉水篇不瑕有害稍异泉水之害害于义理也自商其瑕与否知其有害而自止也此诗之害害于身家也为商其瑕与否伤其有害而可怜也宣公上烝夷姜下纳伋妇至伋夀不得其死及朔立为惠公左右公子怒其前事以立黔牟后惠公卒懿公立而百姓大臣犹以其父之杀伋也皆不服狄乗其衅杀懿公以灭衞







  重订诗经疑问卷一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
  钦定四库全书
  重订诗经疑问卷二
  明 姚舜牧 撰
  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妇人无夫如舟之泛在中河而无所泊也故以喻兴仪训匹也未当仪刑式也言卓然为我所仪刑者特训亦匹也亦未当特首出也言特然为我所仰望者一与之醮终身不改女子自许之心也改则匿其初心矣故下一慝字
  看髧彼两髦实维我仪则共姜少寡也少寡而励志若斯诚所难得
  据注髧彼两髦指共伯补传云守义既坚必毁其容饰不事膏沐去发至眉为幼时之状是共姜自谓也诗缉因引钱氏説髧然两髦实维我嫠居之容仪特独也寡独之人实宜是髧然两髦煞甚有理
  墙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宣姜本子之妻而失身于其父既为父配而又失身于其子天下淫妇人莫过是矣
  宣公夺子之妻公子顽烝君之母内乱至此极矣故曰不可道不可详不可读
  言人所不忍言之事曰言之失丑又曰其説甚长又曰言之污我齿颊是所谓言之丑言之长言之辱也冓从女是匪冦婚媾之媾从才是男女搆精之搆此云中冓必宫壸秘密之所非舍之交积材木也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顔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诗序刺衞夫人也指宣姜
  解诗者类云诗人欲刺其非反称其美以存忠厚是则然矣若是诗则所谓子之不淑云如之何者刺耶美耶愚谓诗体固存忠厚而诗意自有是非如此章之防本文昭然其明刺非反称其美以寓刺也注似未得其要领敢陈臆见于左以正髙明
  君子偕老二句是一诗断案盖曰国夫人与国君偕老故副笄六珈以重其始则其威仪容止必委委佗佗安重如山宏广如河然后与象服相为厮称子之不淑不愧此副笄六珈乎而安称此象服之宜乎故曰云如之何下文翟与展被之以朝祭正是象服鬒发如云至扬且之晳蒙彼绉絺至扬且之顔正其服饰之芬丽容貌之轻佻太异于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处故一则曰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以怪异之一则曰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以贱防之此正所谓子之不淑云如之何者易曰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女子之所重诚在徳不在饰矣
  翟展上着玼瑳字便是致饰于服物其之翟也其之展也其字指宣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