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质疑

  欧阳氏曰上两言述羔裘之美下两言称其人之善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赋而兴也 毛传豹饰縁以豹皮也 孔疏礼君用纯物臣下之故袖饰异皮 毛传司主也 朱注豹武而有力故服其所饰之裘者如之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赋而兴也 毛传晏鲜盛貎 朱注三英裘饰也粲光明貎 毛传彦士之美称 欧阳氏曰言称其服也
  羔裘三章章四句
  虞惇按毛传侯君也郑笺言古朝廷之臣皆忠直且君也称大夫为君于理不顺正义载韩诗説云侯美也今用之三英粲兮毛传俱以三英为三徳亦衍説三章首句于六义属赋但诗意似又以洵直且侯起舍命不渝孔武有力起邦之司直亦兼取兴义故今云赋而兴也申公説郑子皮卒子产思之追颂焉亦附防之説也
  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袪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平去通韵】
  赋也 毛传遵循掺擥袪袂也寁速也 朱注故旧也 朱氏曰君子去其国国人思而望之于其循大路而去也揽持其袪以留之曰子无恶我而不留故旧不可以遽絶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平上通韵路字不入韵】
  赋也 毛传魗丑同弃也 苏氏曰好旧好也钱氏曰不言恶君而言恶我诗人之忠厚也言故言好不止为留贤亦所以讽君也 吕氏曰武公之朝盖多君子矣至于庄公尚权谋専武力气象一变左右前后无非祭仲高渠弥祝之徒也君子安得而不去之乎不寁好也诗人岂徒勉君子迟迟其行也感于事变而懐其旧者深矣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不寁故也笺云以庄公不速于先君之道使我然义颇难晓集注淫妇为人所弃故于其去而留之引宋玉赋遵大路兮揽子袪之句为证不可从也
  女曰鸡鸣刺不説徳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説徳而好色也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翺将翔弋鳬与雁
  赋也 吕氏曰昧晦旦明也昧旦天欲旦晦明未辨时也 欧阳氏曰子妇人谓其夫也 苏氏曰明星启明也 郑笺弋缴射也 朱注鳬水鸟
  毛传夫妇相警觉以夙兴言不留色也 郑笺无事则徃弋射鳬雁以待賔客为燕具 欧阳氏曰此古贤夫妇相警励以勤生之辞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宜鱼何反】
  赋也 苏氏曰加中也史记以弱弓微缴加诸鳬雁之上是也 朱注宜和其所宜也内则雁宜麦之属是也 朱注射者男子之事中馈者妇人之职也既得鳬雁以归则当和其滋味之宜以之饮酒相乐而琴瑟之在御者亦莫不安静而和好言乐而不淫也毛传君子无故不彻琴瑟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来赠韵未详集注俱叶入声恐非是】
  赋也 朱注来之谓致其来者 毛传杂佩珩璜琚瑀冲牙之属 郑笺赠送也 朱注顺爱也 毛传问遗也
  苏氏曰茍子有所招来而与之友者吾将为子解杂佩以赠之 欧阳氏曰勉君子不独厚于室家又当亲贤友善而因物以结其欢心所谓説徳而不好色也刺时之不然
  女曰鸡鸣三章章六句
  虞惇按经文与子宜之与子偕老知子之来之皆妇人语其夫之辞而毛郑皆以为賔客末章云与异国賔客燕时虽无此物犹言之以致其厚意衍説也今从欧阳氏及集注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
  春秋传郑昭公之败北戎也齐人将妻之昭公辞祭仲曰必娶之君多内宠子无大援将不立弗从庄公卒昭公出奔卫 孔疏齐侯前欲以文姜妻忽及其败戎师复欲以他女妻忽再请之此言齐女贤而不取谓复请妻者非文姜也
  有女同车顔如舜华将翺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华音敷翔姜琚都隔句韵】
  赋也 孔疏亲迎之礼与妇同车 毛传舜木槿也孟姜齐女也 朱注都闲雅也
  郑笺国人以忽不娶齐女故称同车之礼齐女之美以刺之
  有女同行顔如舜英将翺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徳音不忘
  赋也 毛传英犹华也 孔疏将将玉佩声也吕氏曰不借助于大国而自求多福忽非奋然有是志也使诚有是志而深求其实则质之弱固可强而所以持国者固无待于外助也惟其为善有名而无情故卒见逐于祭仲而为诗人所闵此功利之説所以多胜而信道者所以益寡 严氏曰突挟宋之援以逐忽故国人惜忽之无援而作此诗也
  有女同车二章章六句
  虞惇按集注此亦淫奔之诗不可从
  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虞惇按此与狡童褰裳三篇疑皆为祭仲足而作钱澄之云据左传祭封人仲足有宠于庄公庄公使为卿为公娶邓曼盖嬖幸之臣也仲虽为卿诗人本其进身之始而丑之故目以狂且狡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华音敷】兴也 毛传扶苏扶胥小木也荷华扶渠也其华菡萏子都世之美好者也狂狂人也且辞也
  郑笺喻忽不任用贤者反任用小人 吕氏曰山宜有扶苏者也隰宜有荷华者也朝宜有贤俊者也今观昭公之朝则所美非美可知矣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兴也 孔疏桥乔同高也 郑笺游放纵也 毛传龙红草也 朱注子充犹子都也 郑笺狡童有貎而无实
  山有扶苏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此诗之兴毛郑异説毛云喻高下大小得其宜然扶苏非大木则其説谬矣郑云喻小人在上君子在下以下章例之则桥松非恶木也郑又因此转以桥松喻大臣无恩游龙喻小臣放恣皆曲为之説非诗本防末二句郑氏得之毛以狡童指昭公亦非也説见下篇狡童朱注此淫女戏其所私之语不可从
  萚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唱而和也
  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吹古昌戈反】虞惇曰比而兴也 毛传萚槁也 郑笺槁谓木叶也木叶槁待风乃落叔伯羣臣相谓也羣臣自以强弱相服女倡矣我则将和之
  吕氏曰昭公微弱危其羣臣相谓国势如槁叶之待冲风难将及矣叔兮伯兮盖各自为谋耳倡我则我其和汝要汝矣盖君不能倡故其下自相倡和也苏氏曰子茍倡予将和女盖各有异志矣
  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比而兴也 朱注漂飘同 吕氏曰要结也
  萚兮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朱注此淫女之辞叔伯男子字也曰叔曰伯应非一人不问叔伯而即欲相从于理不可训倡予和汝毛郑小异今参苏吕二家诗以萚兮比国势之危而即以为倡和之兴故云比而兴也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赋也 虞惇曰狡童权臣祭仲之属也子斥昭公也昭公信狡童而不与贤臣图事故诗人忧之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赋也 苏氏曰食禄也 毛传不与贤人共食禄朱注息安也
  范氏曰昭公危将亡君子忧之至于不能餐息爱君之至也夫不与我言不与我食则弃贤可知也然贤人岂以君之不知而浩然忘之哉亦尽其忠爱以忧之而已
  狡童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史记箕子作麦秀之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所谓狡童者纣也后之説诗者援此以证郑风之狡童为刺昭公愚以为不然郑风山有扶苏狡童褰裳三诗皆为昭公而作山有扶苏之序曰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其诗曰不见子充乃见狡童言昭公所美非美不见贤人而见小人也既以小人为狡童则此篇狡童亦应指小人一也狡童之序曰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其诗曰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子指昭公也既以昭公为子又以昭公为狡童属文之体不应如是且诗人以昭公之故至于不能餐息忠爱之意宛然岂有以狡童目其君之理二也褰裳之序曰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其诗曰狂童之狂也且夫自祭仲逐忽立突突欲杀仲不克出奔忽归于郑为高渠弥所弑子亹立而被杀祭仲复立子仪其后傅瑕弑子仪而复纳突二十余年中忽突亹仪旋出旋入旋立旋弑方且惴惴奔亡救死之不暇而祭仲髙渠弥之属专制国柄生杀在手置君如奕棋岂非所谓狂童恣行乎褰裳之狂童不指突忽则此篇之狡童亦不应指昭公三也诗所云狡童即昭公之所美非美者是也彼狡童兮者叹昭公之信彼狡童而不与贤人图事也其词虽若与秀麦相类而意各有属不得以箕子为证近代钱澄之田间诗学畧见及此朱子诗序辨极论狡童之不可以目君而又以此为淫女见絶而戏其人之辞意主排击小序亦未可从也
  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虞惇按春秋鲁桓公十一年郑祭仲逐忽而立突忽奔卫十五年突欲杀祭仲不克出奔蔡忽归郑十七年髙渠弥弑忽立公子亹十八年齐人杀子亹祭仲逆子仪于陈而立之庄公十四年傅瑕杀子仪而纳突所谓狂童恣行也出其东门序云公子五争即指此也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赋也 严氏曰子斥大国之人也 毛传惠爱也溱水名 虞惇曰狂童祭仲之属也 朱注且语辞欧阳氏曰大国有惠而思正我乱者褰裳涉溱而来即至矣不难也 李氏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纵尔不我思岂无大国声大义以正我者哉盖激之也 朱氏曰所以然者狂童之狂已甚而不可缓也黄氏曰忽突微弱不能自存而祭仲诸人恣为狂
  狡之行专擅废立弄其君于股掌之上故国人思大国之正己而怨诸侯之不我救也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赋也 毛传洧水名 郑笺他士犹他人也
  褰裳二章章五句
  虞惇按狂童恣行毛郑以下皆指突忽争国其实不然説已见上褰裳涉溱郑云告难他国岂无他人郑云先向齐晋宋卫后之荆楚皆曲説毛以士为事亦非也朱注谓淫女戏其所私之人不可从
  丰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随
  虞惇按阳倡而隂不和其説似迂盖讲师附益之文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巷古胡贡反平去通韵】
  赋也 郑笺子谓亲迎者 毛传丰丰满也巷门外也郑笺有亲迎我者面貌丰丰然出门而待我于巷中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 孔疏男子亲迎而女有异志不从后乃追悔此陈其辞也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
  赋也 毛传昌盛壮貌将行也
  孔疏士昏礼主人揖宾入于庙主人升堂西面宾升堂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妇从降自西阶是则士礼受女于庙堂庶人虽无庙亦当受女于寝室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
  赋也 郑笺褧襌也 毛传叔伯迎己者
  郑笺中衣裳用锦而上加襌縠焉庶人之妻嫁服也士妻防衣纁袡以前之悔今则叔也伯也来迎己者从之志又易也 孔疏言服饰盛备若复驾车而来我则与之行矣
  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赋也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俟我于堂郑易堂为枨疏引王肃述毛説今从之
  东门之墠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赋也 毛传东门城东门也墠除地町町者茹藘茅搜也 吕氏曰尔雅陂者曰阪
  朱注门之旁有墠墠之外有阪阪之上有草志其所欲奔之处也室迩人远者思之切欲奔而未得间也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即古子悉反后并同】
  赋也 毛传栗行上栗也 朱注践行列貌 毛传即就也
  朱注门之旁有栗栗之下有成行列之家室亦识其处也 严氏曰女欲奔而未得望男之来就已也东门之墠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毛以东门之墠喻男女之际近而易茹藘在阪远而难郑以茹藘在阪为易越而出有践家室为栗在浅家室之内易窃取皆曲説今从朱
  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虞惇曰比也 朱注凄凄寒凉之气喈喈声也 毛传夷悦也
  毛传风且雨凄凄然鸡犹守时而鸣喈喈然 郑笺喻君子虽居乱世不变改其节度 孔疏今世无复此人得见之则心悦也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比也 毛传潇潇暴疾也 钱氏曰胶胶声杂也毛传瘳愈也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上去通韵】比也 毛传晦昏也 郑笺鸡不为如晦而止不鸣黄氏曰称仁诵义于闲暇之时变节易虑于缓急
  之际则不可以托六尺寄百里今曰乱世思不改其度意当时之士皆随世俛仰无嵗寒之操者也噫颠沛而不违仁然后为仁之至举足而不忘亲然后为爱亲之笃此诗人所以思君子于衰乱之世欤风雨三章章四句
  虞惇按朱注以此为淫奔之诗诗序辨又云此诗轻佻狎昵非思贤之意下篇子衿亦辞气儇薄窃意轻佻儇薄郑声则然而非其所以声也离骚之言美人言公子言蹇修亦可目之为儇薄亦岂其男女相赠答耶説诗而以辞害志则屈原宋玉之赋皆淫邪之作矣愚之于朱子不敢以茍同者如此
  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
  孔疏学校废者谓郑国之人废于学问耳非废毁学宫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徃子宁不嗣音
  赋也 毛传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 郑笺礼父母在衣纯以青嗣续也 朱注音声问也
  欧阳氏曰学校废士相与弃业朋友不复羣居故不相见而思之 苏氏曰其留者念其去者而责之曰我虽不徃见子子曷不传声问于我乎 孔疏责其遗忘己也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徃子宁不来【佩队韵思支韵来灰韵平去通韵不必叶】
  赋也 毛传佩佩玉也士佩瓀珉而青组绶不来者不一来也 钱氏曰礼有来学而无徃敎
  挑兮逹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赋也 李氏曰挑逹徃来轻肆之貌 郑笺人废学业但好登城阙以候望为乐
  吕氏曰士之于学不可一日忘废一日忘之则其志荒放辟邪侈之心胜之矣 郑笺君子之学以文防友以友辅仁独学而无友则陋而寡闻故思之甚程氏曰治世则庠序之敎行有法以率之不率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