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义

  齐人归我济西田
  程颐曰鲁修好故归鲁田田鲁有也齐非义取之故云归我不足为善也
  程氏学曰按元年公防齐侯于平州公子遂如齐六月齐人取济西田公子遂杀子恶而立宣公故以济西田赂齐而齐人取之至是而归者公比年朝齐请而得之也夫鲁之分地先君受于天子奚可失坠又况负弑君之罪赂以免讨乎齐取逆人之赂以贬恶乎故其取其归皆谨而书之然其他归田未有言我而此特曰我济西田者独此故鲁田也若哀八年齐人归讙及阐定十年来归郓讙隂田皆鲁侵诸侯而得之非周公之本封也既本他国之田故不言我葢以寡暴众以大侵小而得之者如有王者作则在所予乎在所夺乎圣人所书以正王法耳郓讙阴田特书曰来归者夹谷之防孔子相焉质以礼义齐人自服而来归故也他只书归者皆我请而得之也谢湜曰济西田鲁以赂齐者也齐人取我济西之赂矣至此复以济西归我者以公比年如齐请而得之也诸侯土地皆受之天子也擅割擅取其罪一也鲁割天子分田以逃逆宣公之大罪也齐取天子分田以容逆恵公之大罪也故取田书归田复书谨其地也所以着二国之罪也济西鲁之故地也归称我以明我之所有也郓讙隂不称我者其地非鲁本封皆鲁侵而得之故也非故地则称归故地则称归我以王法正邦国之封疆也郓讙书来归者以彼自服而来也济西独书归者以我请而得之也
  胡安国曰宣公于齐顺其所欲既以女妻其臣又以兵防伐莱之举又每岁往朝于齐廷虽诸侯事天子无是礼也故恵公悦其能顺事已而以所取济西田归之也归讙及阐直书曰归此独书我者乃相亲爱恵遗之意或谓济西鲁之本封故书我则误矣以柔巽卑屈事人不以其道而得地与悦人之柔巽卑屈事已不以其道而归其地皆人欲之私而非义矣
  夏四月丙辰日有食之己巳齐侯元卒齐崔氏出奔卫谢湜曰尹氏武氏崔氏皆以氏世其职者也尹以世权之重赴告外通武以世权之重子摄父职崔以世权之重逼上出奔然则三氏世权之尤甚者也故尹武崔书氏以着内外世卿之患也诗称尹氏太师然则尹族専国非一日也其氏已着于幽王之时矣胡安国曰按左氏崔杼有宠于恵公高国畏其逼也公卒而逐之奔卫书曰崔氏以族奔也许翰以谓崔杼出而能反反而能肆者以其宗强于此举氏辨之早也其説得矣所谓讥世卿者非公羊本防盖门弟子因尹氏武氏称世卿而附益之于此耳经有事同而词异亦有事异而词同一视之则泥而不通矣
  公如齐五月公至自齐
  程氏学曰君行其至必书于法当然也古者诸侯朝防有常节出入有常期周衰以后无法而妄行征伐防盟纷纷四出弃社稷委人民往往越月逾岁而后得返观其所书而其乱自着矣然必书其告庙而见于册书者则春秋可得而纪其不告者则史所不载而春秋亦不得而书焉然则不告者尤为非礼亦可知也
  谢湜曰公立非正且不顺其立齐之力也故十年五朝于齐鲁人病齐可知也
  胡安国曰文约而事详者经也春如齐朝恵公夏如齐奔其丧若是虽不致可也而皆致者甚之也天王之丧不奔欲行郊礼而汲汲于奔齐恵公之丧天王之葬不防使防者往而公孙归父防齐恵公之葬其不顾君臣上下尊卑之等所谓肆人欲灭天理而无忌惮者也词繁而不杀圣人之情见矣
  癸巳陈夏徴舒弑其君平国
  谢湜曰君不君则臣不臣陈灵之祸是已
  胡安国曰陈灵公之无道也而称大夫之名氏以弑何也祸莫大于拒谏而杀直臣忠莫显于身见杀而其言验泄冶所为不惮斧钺尽言于其君者正谓灵公君臣通于夏徴舒之家恐其及祸不忍坐观故昧死言之灵公不能纳又从而杀之卒以见弑而忘其国此万世之大戒也特书徴舒之名氏以见泄冶忠言之验灵公见弑之由使有国者必以逺色修身包容狂直开纳谏诤为心也以为罪不及民故称大夫以弑者非经意矣
  六月宋师伐滕
  谢湜曰宋尝围滕矣滕未服故又伐滕
  胡安国曰前围滕称人刺伐丧也此伐滕称师讥用众也宋大国爵上公伯主之余业力非不足也今邻有弑逆不能声罪致讨乃用大众以伐所当矜恤之小邦且滕不事已无乃已徳犹有所阙而滕何尤焉故特称师以着其罪而汲汲于诛乱臣讨贼子之意见矣
  公孙归父如齐葬齐公
  谢湜曰公子遂如晋葬晋襄公公孙归父如齐齐恵公齐晋皆大国也
  胡安国曰归父仲遂之子贵而有宠宣公深徳齐侯之能定其位而又以济西田归之也故生则倾身以事之而不辞于屈辱殁则亲往奔丧而使贵卿防其葬亦不顾天王之礼阙然莫之供也比事考辞义自见矣
  晋人宋人卫人曹人伐郑
  谢湜曰晋郤缺救郑不力郑从楚故四国伐郑胡安国曰按左氏郑及楚平诸侯伐郑取成而还其称人贬也郑居大国之间从于强令岂其罪乎不能以徳镇抚而用力争之是谓五十步笑百步庸何愈于楚自是责楚益轻罪在晋矣
  吕祖谦曰自宣四年以后晋楚交伐郑防上面许多标题处郑南北两属晋楚只是要争郑此是楚人盛则中国衰此处最要防
  秋天王使王季子来聘
  谢湜曰季子来聘报仲孙蔑之聘也季子母弟之为大夫者也季子字天子大夫称字故也王以私恩宠季子故季子系王言之亲逆恶非义也以官私其亲非正也
  胡安国曰公羊传曰王季子者王之母弟也王有时聘以结诸侯之好礼也宣公享国至是十年不朝于周而比年朝齐不奔王丧而奔齐侯丧不遣贵卿防匡王葬而使归父防齐侯之葬纵未举法勿聘焉犹可也而使王季子来王灵益不振矣自是王聘春秋亦不书矣
  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绎
  谢湜曰伐邾取须句取訾娄矣今又伐邾取绎然则鲁之问罪于邾惟以利其田邑而已王法在所黜者也
  胡安国曰用贵卿为主将举大众出征伐不施于乱臣贼子奉天讨罪而凌弱侵小近在邦域之中附庸之国是为盗也当此时陈有弑君之乱既来赴告藏在诸侯之策矣曽不是图而有事于邾不亦傎乎故四国伐郑贬而称人鲁人伐邾特书取绎以罪之也
  大水季孙行父如齐冬公孙归父如齐
  谢湜曰齐顷公初立行父聘于齐归父又聘于齐结齐好也一歳之间公两如齐归父行父三如齐虽曰以吊聘而出上下烦扰甚矣
  胡安国曰按左氏行父如齐初聘也归父如齐邾故也齐侯嗣立宣公亲往奔其父丧又使贵卿防葬矣若待逾年然后脩聘未晚也而季孙亟行归父继往则以宣公君臣不知为国以礼而谓妄説取人之可以免于讨也归父贪于取绎畏齐而往盖理曲则气必馁矣能无畏乎哉春秋备书而不削以着其罪为后世鉴也
  齐侯使国佐来聘
  谢湜曰恵公卒未逾年顷公以成君之礼遣使修聘书爵着其恶也
  胡安国曰葬之速也大不懐也人未逾年而以君命遣使聘于隣国则哀戚之情忘矣孟子曰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滕文公五月居庐未有命戒及至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悦而有愿为其氓者盖礼义人心之所同然也齐顷公嗣位之初举动如此丧师失地几见执获岂特妇人笑客之罪哉已失守身之本矣
  饥
  谢湜曰大水漂荡征役烦数故饥春秋以民为本故书饥以恤民命
  楚子伐郑
  谢湜曰四国伐郑郑从晋故楚子伐郑
  胡安国曰经有词同而意异者比事以观斯得之矣九年楚子伐郑称爵者贬词也若曰国君自将恃强压弱凭陵中夏之称也知然者以下书晋郤缺帅师救郑则贬楚可知矣此年楚子伐郑称爵者直词也若曰以实属辞书其重者而意不以楚为罪也知然者以书晋士防救郑逐楚师于颍北而经削之则责晋可知矣此类经以为案者也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谢湜曰楚庄势益强盛中国所不能制故陈侯郑伯出受楚盟二国晋楚所争二国从楚盟于辰陵则楚国衰弱可知也郑子良曰晋楚不务徳而兵争与其来者可也郑襄无守死中国之志而大臣无守死中国之谋乃郑之所以取祸也
  胡安国曰晋楚争此二国为日久矣今陈郑背晋从楚盟于辰陵而春秋书之无贬词者岂与其下乔木而入幽谷乎晋人而不能令则楚人进矣经之大法在诛乱臣讨贼子有乱臣则无君有贼子则无父无父无君即大伦等于弁髦人类殄为禽兽虽得天下不能一朝居也今鲁与齐方用兵伐莒晋与狄方防于攒函而不谋少西氏之逆也而楚人能谋之所谓礼失而求之野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辰陵之盟所以得书于经而词无贬乎圣人讨贼之意可谓深切着明矣
  公孙归父防齐人伐莒
  谢湜曰以二国不能平莒故
  秋晋侯防狄于攒函
  谢湜曰狄在所攘而反防之弃中国不问而防狄攒函景公之罪也攒函狄地
  胡安国曰周礼蕃服世一见无会同分类也书防戎防狄防呉皆外词也内中国故详外四夷故畧今中国有乱天王不能讨则方伯之责也又不能讨则四隣诸侯宜有请矣而鲁方防齐伐莒晋亦求成于狄是失肩背而养其一指不能三年而缌小功之察不亦傎乎凡此直书其事不待贬絶而义自见者也
  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徴舒
  程颐曰人众词大恶众所欲诛也
  胡安国曰称人者众词也大恶人人之所同恶人人之所同得讨其称楚人杀徴舒诸夏之罪自见矣按左氏楚子为夏氏乱故谓陈人无动将讨于少西氏遂入陈杀徴舒轘诸栗门而经先书杀后书入者与楚子之能讨贼故先之也讨其贼为义取其国为贪舜跖之相去逺矣其分乃在于善与利耳楚庄以义讨贼勇于为善舜之徒也以贪取国急于为利跖之徒也为善与恶特在一念须臾之间而书法如此故春秋传心之要典不可以不察者也或曰圣人大改过楚虽县陈能聴申叔时之説而复封陈可谓能改过矣犹书入陈以贬之何也曰楚庄意在灭陈虽复封之然乡取一人焉以归谓之夏州而又纳其乱臣是制人之上下使不得其君臣之道也晋人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子产对曰若寡君之二三臣而晋大夫専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舍之他国非所当与也而必欲纳其乱臣存亡兴灭其若是乎仲尼重伤中国深美其有讨贼之功故特从末减不称取陈而书入虽曰与之可矣
  丁亥楚子入陈纳公孙寜仪行父于陈
  程颐曰诛其罪义也取其国恶也入者不受而彊之也致乱之臣国所不容也故书纳
  谢湜曰夏徴舒陈之大逆也楚子以罪讨而杀之诸侯之师未有义于此者也杀书楚人善其得讨贼之义也徴舒之罪人人皆欲杀之故也晋主盟之国也陈之乱晋不能讨而楚能讨之则义举在楚而不在晋矣虽然楚之讨陈也以陈之富因欲县陈以叔时之谏然后反之书入罪其因人之乱而利之也入恶辞以其为陈病也公孙寜仪行父导君于淫以起乱陷君于危以取亡其罪在所絶也而楚子复纳于陈书纳罪其党邪臣也纳恶辞以其胁陈而返之也二子不系之陈絶于陈也春秋不以恶废善不以善掩恶楚子始正而终邪杀有罪而纳有罪故春秋美其义于前而惩其恶于后所以明天王之法也
  胡安国曰此二臣者从君于昏宣淫于朝诛杀谏臣使其君见弑盖致乱之臣也肆诸市朝与众同弃然后快于人心今乃诡词奔楚托于讨贼复雠以自脱其罪而楚庄不能察其反覆又使陈人用之是犹人有饮毒而死者幸而复生又强以毒饮之可乎故圣人外此二人于陈而特书曰纳纳者不受而强纳之者也为楚庄者宜奈何潴徴舒之宫封泄冶之墓尸孔宁仪行父于朝谋于陈众定其君而去其庶几乎朱熹曰臣下不匡之刑盖施于邦君大夫之防国亡家者君臣一体不得不然如汉废昌邑王贺则诛其羣臣如宋太祖下岭南亦诛其乱臣龚澄枢李托之类是也澄枢等实亡刘氏乃飞亷恶来之比诛之自不为寃若昌邑羣臣与贺同恶者固不得不诛其余止可当古者墨刑之坐耳乃不分等级例行诛杀是则霍光之私意也又如胡安国论楚子纳孔仪处事虽不同意亦类此试参考之则知成汤之制官刑正是奉行天讨毫髪不差处何疑之有哉





  春秋集义卷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义卷三十三
  宋 李明复 撰
  宣公
  十有二年春葬陈灵公
  谢湜曰楚子以义讨贼与本国臣子讨贼无异故书葬
  胡安国曰讨贼者非臣子也何以书葬天下之恶一也本国臣子或不能讨而上有天王下有方伯又其次有四隣有同盟有方域之诸侯有四夷之君长与凡民皆得而讨之所以明人伦存天理也徴舒虽楚讨之臣子亦可以释怨矣故得书葬君子词也
  楚子围郑
  谢湜曰辰陵既盟之后郑惧难复事晋故楚子围郑围郑之役楚已入郑矣不书入者以楚子叛而伐之服而舍之退三十里而许之平不为郑国患故也胡安国曰按公羊传例战不言伐围不言战入不言围灭不言入书其重者楚子县陈盖灭之矣而经止书入其于郑也入自皇门至于逵道盖即其国都矣而经止书围曷为悉从轻典不书其凭陵中夏之罪乎上无天王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臣弑君子弑父诸夏不能讨而夷狄能讨之春秋取大节畧小过虽如楚子凭陵上国近造王都之侧犹从末减于以见诛乱臣讨贼子正大伦之为重也
  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谢湜曰邲之战不书伐楚者楚来围郑而晋荀林父帅师战之也战由晋起故以林父主战而罪之楚庄暴横久矣修正令合诸侯明大义然后可以惩强楚之纵而建中国之功也林父以力鬭楚以一国之众当强楚之锋其进也计虑不明上下不协非独不足以解郑而安之也适以益晋之祸而已书晋师败绩罪林父战楚之失其道也
  胡安国曰战而言及主乎是战者也按左氏晋师救郑经既不以救郑书矣又不言楚晋战于邲而使晋主之何也陈人弑君晋不讨贼而楚人能讨之楚人围郑亦既退师与郑平矣而又与之战则非观衅之师也故释楚不贬而使晋主之独与常词异乎按邲之役六卿并在大夫司马皆具官不欲民者三师也违命济师者先縠也而独罪林父何也尊无二上定于一也古者仗钺临戎専制阃外虽君命有所不受况其属乎栾书救郑军师之欲战者八人武子遂还众不敢遏偪阳之举匄偃二将皆请班师荀防令曰七日不克必尔乎取之遂下偪阳林父既知无及于郑焉用之矣诸帅又皆信然其防先縠若独以中军佐济者下令三军无得妄动按军法而行辟夫岂不可既不能令乃畏失属亡师之罪而从韩献子分恶之言知难而冒进是弃晋师于谁责乎故后诛先縠不去其官此称败绩特以林父主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