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事义全考

  秋天王使王季子来聘
  胡传公羊传曰王季子者王之母弟也王有时聘以结诸侯之好礼也宣公享国至是十年不朝于周而比年朝齐不奔王丧而奔齐侯丧不遣贵卿防匡王葬而使归父防齐侯之葬纵未举法勿聘焉犹可也而使王季子来王灵益不震矣自是王聘春秋亦不书矣
  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绎【绎今邹县北峄山下地】
  胡传当此时陈有弑君之乱既来赴告蔵在诸侯之防矣曽不是图而有事于邾不亦傎乎故鲁人伐邾特书取绎以罪之也 高氏曰自文公时邾鲁有隙宣公簒立而邾子首朝焉自是絶迹鲁庭者又十年故归父伐之 汪氏曰宣公簒立惴惴然惟恐诸侯问子赤之故其不能讨陈冝矣而犹称兵于邾以夺其地者以晋伯不振而强齐为之援故尔不犹硕鼠欺人之不见而窃食于盆盎之间乎下书归父为邾故如齐则鲁之为鲁可知矣
  大水
  家氏曰宣即位以来六年螽七年大旱今复大水咎徴频仍未有甚于此时旱而书大水而书大以变常书也宣尝以臣弑君以子逐母罪大恶极天讨未加发而为水旱之灾民受其虐书以示戒也
  季孙行父如齐
  冬公孙归父如齐
  胡传按左氏行父如齐初聘也归父如齐邾故也齐侯嗣立宣公亲往奔其父丧又使贵卿防葬矣若待逾年然后修聘未晚也而季孙亟行归父继徃则以宣公君臣不知为国以礼而谓妄说取人可以免于讨也归父贪于取绎畏齐而徃盖理曲则气必馁矣能无畏乎哉春秋备书而不削以着其罪为后世鉴也 季氏私考归父继徃左氏曰伐邾故也盖鲁因齐而得邾者也惠公卒而即伐之以取其邑则足以取怨于齐矣故惧邾之愬而先往说焉明年归父防齐伐莒其亦因是始谋而许与为役欤
  齐侯使国佐来聘
  季氏私考国佐国归父之子齐之贵卿也宣公时鲁君臣事齐甚谨而絶无一使报聘今国佐亲来岂特为行父之贺嗣君哉盖齐顷公之立亦因嗣子有争国中未靖而髙固既逐崔氏亦恐其愬于诸侯也故其礼独异以固鲁交耳自此鲁使不复如齐岂亦有以防见其情实欤 胡传葬之速也太不怀也又未逾年而以君命遣使聘于邻国则哀戚之情忘矣齐顷公嗣位之初举动如此丧师失地几见执获岂特妇人笑客之罪哉已失守身之本矣
  饥
  按大水之后特书饥见宣公烦于事大上下用竭故一遇水旱遂致乏食尔春秋书饥以此
  楚子伐郑
  楚子亲将故称爵其亲将而频年伐郑也可谓肆行而无忌矣晋实不竞于楚故虽有救郑戍郑之举皆不足为轻重所以不见于经者此也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辰陵陈地杜氏以为颍川长平县东南按长平故城在今陈州西华县东北】
  胡传晋楚争此二国为日乆矣今陈郑背晋従楚盟于辰陵而春秋书之无贬词者盖经之大法在诛乱臣讨贼子今鲁与齐方用兵伐莒晋与狄方防于櫕函而不谋少西氏之逆也而楚人能谋之所谓礼失而求之野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辰陵之盟所以得书于经而词无贬乎圣人讨贼之意可谓深切着明矣 张氏曰楚庄于是合二国为盟而欲讨陈夏徴舒也
  公孙归父防齐人伐莒
  汪氏曰伐邾伐莒皆以归父将重兵而后此防齐侯防楚子皆归父特防国君以见宣公之徳仲遂而宠其子使専权于鲁也至笙之逐得非肇端于此欤书防可见是齐为主以伐邾之故恐齐以为讨遂従之伐莒焉甚矣鲁之惧齐也
  秋晋侯防狄于櫕函
  胡传中国有乱天王不能讨则方伯之责也又不能讨则四邻诸侯宜有请矣而鲁方防齐伐莒晋方求成于狄不亦傎乎凡此直书其事不待贬絶而义自见者也 晋景防狄攅函则楚盟辰陵之岁也 按得狄是晋之所圗徇齐是鲁之所图也所以晋防狄櫕函鲁防齐伐莒不顾陈有弑君之难以此 髙氏曰陈郑诸夏之国而従楚众狄夷狄之国而従晋狄在櫕函而晋侯亲徃防之夫中国诸侯所恃者晋尔齐方伐莒晋方防狄而使楚人为伯者之事此反道也 王氏经世比事而观上则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成乎伯主矣下则楚人杀陈夏徴舒行乎伯讨矣而鲁方防齐伐莒晋方防狄于櫕函其言外之意可谓深切着明矣
  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徴舒
  陆氏曰使楚荘真有讨贼之心则辰陵之盟执徴舒而诛之一匹夫之力奚待以重兵造其国都而后戮之乎由其本无是心而假其事以为功故不足以进于此吕氏曰楚人杀徴舒讨贼之辞且众同欲也故曰楚人入陈非众志也故曰楚子按楚荘本欲县陈其县陈也固以申叔时之言而止然实陈成公在晋恐晋率诸侯内其故君而陈人应之楚终不能有陈故不若以复封陈为名而其实非其本心如此也观复封为名之后而犹乡取一人为夏州其不忘取陈一念可知矣当时其实亦未尝灭陈书入陈乃实録也
  丁亥楚子入陈
  先书杀后书入春秋以讨贼之义为重故先之亦非是予楚真能讨贼也所谓似予而实不予也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胡传此二臣者従君于昏宣淫于朝诛杀谏臣使其君见弑盖致乱之臣也肆诸市朝与众同弃然后快于人心今乃诡辞奔楚托于讨贼复讐以自脱其罪而楚荘不能察其反覆又使陈人用之是犹人有饮毒而死者幸而复生又彊以毒饮之可乎故圣人外此二人于陈而特书曰纳纳者不受而强纳之者也为楚荘者宜柰何潴徴舒之宫封泄冶之墓尸孔宁仪行父于朝谋于陈众定其君而去其庶几乎季氏私考孔宁仪行父不系之陈以其従楚而絶于陈故従畧尔 王氏经世夏徴舒不胜忿耻以弑其君其贼易知也而孔宁仪行父之为贼难见也何则公告泄冶之谏宁行父请杀之公弗禁遂杀之然则躬杀泄冶者二贼也徴舒之耻发于似女亦似君之言然则激自廐之射者亦二贼也平国既弑不他奔而奔楚盖志在以陈饵楚而杀徴舒尔楚荘动于利而兴师非申叔时之言则陈遂县矣然则致胡公大姫几不祀者又二贼也使尽乎天讨则二贼之诛不当在徴舒之后而反纳之楚荘之志可知矣
  十有二年春葬陈灵公
  胡传徴舒虽楚讨之陈之臣子亦可以释怨矣故得书葬君子词也
  楚子围郑
  季氏私考围郑者本止于围未入其国也自左氏附为入自皇门至于逵路之説世儒因之遂谓末减而书围则事亦可以不従实録乎且楚之入陈本图其国非真为讨贼也乃欲縁此并圗郑之罪而减之是圣人论事不究人心术之防也其不至于长奸者几希矣若以为退师与郑为盟其情可恕则凡楚兵所加之国如此类者亦多矣何不悉従末减乎故书围郑者直着其慿陵诸夏之罪耳郑既与楚盟于辰陵矣楚又曷为围郑邪盖郑用子良之谋与其来者而又徼事于晋故也然则郑之不信乃其累世相沿故智岂待子驷而牺牲玉帛有二竟之待哉此非效死守国之道其得罪于晋而见侮于楚冝矣 陈郑既盟辰陵又不忍叛晋楚于是入陈围郑 王氏经世陈郑二国楚盖几于有之矣然而人心未去故家巨室犹存先圣神明之冑数百年有奉之社稷未易变而除之也故释之以阳存厚道此楚荘之谖也实不能有故録其卒而畧其始其文则实録其义则存中国不使夷狄尽其虐之辞也若曰与其能有讨于中夏故末减其慿陵之罪而曰入曰围则大乖圣人之意矣
  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季氏私考邲郑地在敖山之东衡雍之北大河之南今当为荥泽河隂界上地一统志以为在郑州东六里非也】
  按春秋内晋而外楚故凡中国与楚战皆以中国为主然而息争之道则亦当责之于中国焉邲之战楚讨陈乱师既似乎有名而所以施于郑者又得退师之宜矣林父上不能辅其君讨乱以行盟主之大义此行本为救郑而郑既服楚谓宜观衅而后动也乃轻与楚战此已非所以待敌之道况身为元帅既不能禁副属之违令而专行又不能躬帅士卒冐矢石而力战乃先备归舟鼓于军中倡为弃甲曵兵之举则丧师之罪不于林父而谁责乎经不以救郑书但书及楚战败而林父之罪自见矣胡氏以书及为罪又谓楚真能讨贼而不贬似亦未必然也 又按辰陵之盟为服陈郑然陈郑犹未心服也故楚入陈围郑晋既不能有陈而仅争郑邲之战夷夏胜负之一决也自邲之败而楚灭萧围宋遂横行于中国而莫制矣春秋宁肯遂予楚乎以是知胡氏之説非也
  秋七月
  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灭萧【楚将以胁宋也】
  萧宋附庸国楚虽灭之而不能有其地犹属于宋观宋十一年辰佗彄地入萧以叛犹为宋地可知矣胡传假于讨贼而灭陈春秋以讨贼之义重也末减而书入恶其贰已而入郑春秋以退师之情恕也末减而书围与人为善之徳宏矣至是肆其强暴灭无罪之国其志已盈虽欲赦之不得也故传称萧溃经以灭书断其罪也建万国亲诸侯者先王之政兴灭国继絶世者仲尼之法今乃灭人社稷而絶其祀亦不仁甚矣况又以灭萧告赴诸侯矜其威力以恐中国乎此春秋所以深罪楚庄之暴且横也愚意当如此说方是故为删补之如右 汪氏曰楚庄灭萧所以逼宋而胁中国诸侯之服已也
  晋人宋人衞人曹人同盟于清丘【今开州西南有清丘故址】
  胡传书同盟志同欲也楚既入陈围郑大败晋师伐萧灭之慿陵中国甚矣为诸侯计者宜信任仁贤修明政事自强于为善则可以保其国耳曽不是图而刑牲歃血要质鬼神蕲以御楚谋之不臧孰大于是故国卿贬而称人讥失职也原縠违命丧师乃晋国罪人而主兹盟约所信任者皆可知矣 是时晋伯不振楚入陈围郑败晋于邲至是又灭萧以胁宋而宋与曹卫皆唇齿之国犹欲推晋以御楚晋实不能也而徒为此盟以塞责竟何益于事乎列卿称人以示贬胡传说是也季氏以为防者称人恐非 王氏经世原縠先轸之后先轸或称原轸原其食邑縠食采于彘故称彘子今又称原縠袭其先世之称也
  宋师伐陈衞人救陈
  宋既与晋同盟故为之尽力以讨陈而不知晋之不足恃也其卒蒙楚伐以此 胡传陈有灭君之乱宋不能讨而楚能讨之其従楚而不贰未足责也宋人不能内自省徳遽以大众伐之非义举矣卫人救陈背盟失信而以救书者见宋师非义陈未有罪而受兵为可恤也且谋国失图妄兴师旅无休息之期则乱益滋矣其以救书意在责宋也若卫叛盟则不待贬絶而恶自见矣 按楚实未尝县陈封陈故改胡传一二为此 宋以清丘载书有讨贰约言而伐陈宋于是挑楚衅矣 按卫之此举恐以与宋同盟见讨于楚而出单师以圗解塞观宋以师伐而卫以人救可见其实非欲与宋为敌也孔达自谓巧于谋国而卒罹身祸如此季彭山以调停之术不得不然说恐非然则宋之伐陈固失策而卫之救陈亦未为策之得也书卫救以责宋叛盟意卫亦不得而辞胡文定说是苐以为恶则过矣
  十有三年春齐师伐莒
  莒恃晋而不事齐故也
  夏楚子伐宋
  楚人灭萧将以胁宋诸侯惧而同盟矣宋不惟固本之图而轻为兵先攻楚与国是自挑楚尔故书楚子伐宋以罪宋也 以其救萧又伐陈也伐之为言盖楚自以救萧伐陈为宋之罪声而讨之而其实不可以言有词书爵庄自将尔庄之罪所谓不待贬而自见胡氏之说非也 李氏曰楚有事于中国皆自郑及宋楚成之争伯败宋于楚穆之争伯弱宋于厥貉楚庄之兴挟郑以侵宋卒之今年之伐明年之围又朙年之平而南北之势成矣成十八年彭城之役楚又挟郑以图宋向非悼公之盛则于宋之盟不待襄公之末年而天下分伯矣 季氏私考楚本欲图宋者也而去年宋师伐陈攻其与国则楚人有辞于伐矣书爵楚子亲行也楚既属陈寻又服郑惟宋未服故欲图之观其初灭萧以胁宋可知矣盖陈郑宋皆在河南而中国之要枢也郑处其西宋处其东而陈则介乎郑宋之间者也得郑则可以致西诸侯得宋则可以致东诸侯而得陈则可以致郑宋者也陈郑既皆归楚若复得宋则河南之地尽为楚有自是将图天下矣而为世道计者未见有人焉使非宋人犹足以自守中国几何而不沦于楚邪
  秋螽
  冬晋杀其大夫先縠
  胡传兵者安危所系有国之大事也将非其人则败虽得其人使亲信间之则败以刚愎不仁者焉而莫肯用命则败凡此三败君之过也河曲之战赵穿独出而臾骈之谋不用济泾而次栾黡欲东而荀偃之令不行今林父初将中军乃以先縠佐之使敌国谋臣知其従政者新未能行令谁之过欤故称国以杀不去其官罪累上也 左氏秋狄伐晋及清先縠召之也冬晋人讨邲之役与清之师归罪于縠而杀之尽灭其族焉 髙氏曰释赵旃魏锜不讨而独诛先縠为政不平杀者不受治矣又族之恶之甚者也张氏曰越椒将攻王而楚庄尚思子文之治楚而
  复克黄之所先縠先轸之孙而灭其族盖晋之徳刑皆不足以敌楚矣 季氏私考赤狄伐晋及清经所不载未必有此事而战邲至此已年余先縠乆同列卿用事矣何为始讨之意縠为人好刚任直多为同列所排适又楚人伐宋欲救不能则追咎前败以中縠如此尔此一说姑识之
  十有四年春衞杀其大夫孔达
  胡传称国以杀不去其官罪累上也春秋端本清源故法如此 陈氏曰达自杀而称国以杀其君意也见君用其言以干盟主而寻杀之以是为君之过矣当时楚伐宋晋不能救归咎于同盟之不协而谓
  卫有贰于楚讨卫救陈以失清丘之信也卫人惧晋之讨归罪于达而达自缢既又以为成劳复室其子而复其位焉刑不亦颇矣哉以为成劳而室其子可见卫侯亦以达之救陈为忠于谋国而杀之则由晋讨而出于不得已也
  夏五月壬申曹伯夀卒【文公卒子宣公庐立】
  晋侯伐郑
  胡传按左氏传为邲故也比事以观知其为报怨复讐之兵词无所贬者直书其事而义自见矣 十二年晋救郑不及郑已従楚而晋败于邲也故今又责服于郑而有此师
  秋九月楚子围宋
  胡传宋人要结盟誓欲以御楚已非持国之道轻举大众勦民妄动又非恤患之兵特书救陈以着其罪明见伐之由也始谋不臧至于见伐见围几亡其国则自取之也春秋端本故责宋为深若蛮夷围中国则亦明矣 汪氏曰楚荘始而灭萧以逼宋继而伐宋以声其救萧之罪又遣使过宋不假道以激怒于宋而使宋杀之于是国君亲将环其邑而攻之然则楚子之志在于陵暴中华以取威争伯其恶甚矣文定屡责宋而不责楚楚人慿夏之罪显而易见而宋有致兵之由其罪未着也故备论之 王氏经世是时楚已得陈郑许蔡非得宋不已故灭萧以偪之不假道以挑之厯三时而围不解卒得宋平而后已宋服则齐鲁可摇矣此楚图中国之序也郑在楚之彀中未易旦夕争也是时急莫先于救宋宋救捷则郑亦可招矣而晋不知所先后劳师于郑而缓于救宋乃比之虽鞭之长不及马腹不知宋既去则楚威振及齐鲁而南北之势成矣岂但失郑而已甚矣晋人之颠冥也胡氏以端本为说专一责宋夫宋伐陈固有启衅之道然清丘之盟晋宋卫曹咸在以同惧楚为志而相要以恤病而讨贰其策未为不善但诸侯不同心而遂败此盟耳春秋之义志中国盛衰之大机均责诸侯而首罪晋其所关者天下之势周公惩荆舒以宁百姓非为一国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