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三传谳

  经书晋人及秦人战于令狐据传例皆陈曰战未陈曰败某师今潜师夜起则非皆陈矣安得不言败而反书战乎赵盾将中军亦不得不见名氏杜预谓贬废嫡而外求君附会之辞也且前言先蔑如秦逆公子雍今经书先蔑奔秦而不言出明先蔑从公子雍在秦师以其不得入故复从之归秦则先蔑何由复将下军杜预又谓先蔑前还晋晋人始以逆雍出军卒然变计立灵公弗悟传言背先蔑而立灵公以御秦师则立灵公自在出师之前何先蔑前还之云其妄尤可见凡传所列将佐皆无足据此盖与长岸同文耳
  秋八月公会诸侯晋大夫盟于扈
  秋八月齐侯宋公衞侯陈侯郑伯许男曹伯会晋赵盾盟于扈晋侯立故也公后至故不书所会凡会诸侯不书所会后也后至不书其国辟不敏也
  传以齐侯宋公衞侯陈侯郑伯许男曹伯为诸侯赵盾为晋大夫是矣而以不书所会为公后至且经既言公会是公至之辞也今公后至而辞无所贬诸侯非后至而反不得序其赏罚岂不倒置哉此正谓赵盾背公子雍之约而立灵公惧诸侯之讨挟覇主以会诸侯不以灵公主会而已临之诸侯知赵盾以大夫执国命靡然听之不敢违故贬而略之尔赵盾以大夫目之盖犹以公子纠之故而云及齐大夫盟于蔇而不名者同此经所以书于战于令狐与先蔑奔之后也
  八年
  冬十月壬午公子遂会晋赵盾盟于衡雍
  乙酉公子遂会雒戎盟于暴
  冬襄仲会晋赵孟盟于衡雍报扈之盟也遂会伊雒之戎书曰公子遂珍之也
  扈盟非后至则书讨者误也遂本以二事出故以壬午盟赵盾于衡雍乙酉盟雒戎于暴相去四日非一事再见自不应去族何珍之云使戎果欲伐鲁而遂専盟之经与其遂事则当于衡雍之后书遂会雒戎盟于暴亦不得以再见名氏为美若经不与之去族不书则与一事再见而卒名者何以辨经不言遂而传言遂其妄可知也
  宋人杀其大夫司马宋司城来奔
  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礼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杀襄公之孙孔叔公孙钟离及大司马公子卬皆昭公之党也司马握节以死故书以官司城荡意诸来奔效节于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复之亦书以官皆贵之也
  诸侯杀大夫相赴告必以其罪若衞杀孔达曰寡君有不令之臣达搆我敝邑于大国既伏其罪矣敢告此诸国告杀大夫之辞也未有言其美者其有罪无罪则经以义正之传论经每言从赴告司马审以握节为美必非赴告所言经何从知之耶司城效节而出岂大夫出奔者皆窃其节以逃而独意诸能效之乎以周官考之惟守邦国都鄙及出使有节六卿之居官者未闻其有节也则司马司城何节之云此盖传不知宋有六卿自当书官而妄为之说其言公以官逆之皆复之亦书以官者经之予夺岂不在其人而徒从公所行为正乎
  九年春
  公子遂会晋人宋人衞人许人救郑
  公子遂会晋赵盾宋华耦衞孔达许大夫救郑不及楚师卿不书缓也以惩不恪
  楚人以三月伐郑经继书公子遂会晋人宋人衞人许人救郑下言秋狄侵齐则诸国之救皆在一月之内计郑以伐告五国会师而徃未可谓之后设楚方来伐闻五国来救而退亦岂可以不及楚师罪之此皆误以人为贬卿者也
  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
  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礼也诸侯相吊贺也虽不当事茍有礼焉书也以无忘旧好
  诸侯书葬不书赗禭常事且不足言也夫人则虽葬亦不书矣前惠公仲子及成风见赗含虽天王亦书以其为妾母也故今秦人归禭虽事在九年之秋亦书且以着其弗夫人以见正尔传误分僖公成风为两人故皆以不当事言之而以不忘旧好为礼僖公与秦穆公本未尝通翟泉之盟大夫之会尔且赠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传固以为非礼今不当事乃以为礼乎
  十年
  及苏子盟于女栗
  秋七月及苏子盟于女栗顷王立故也
  苏子王臣也顷王新立若欲修好于请侯何独与鲁盟乎其言及盖内为志此乃公内交苏子而窃与之盟尔故没公以示贬凡与诸侯大夫微者盟则没公以杀耻私与王大夫盟则没公以示贬
  十有一年
  狄侵齐
  冬十月甲午叔孙得臣败狄于咸
  鄋瞒侵齐遂伐我公卜使叔孙得臣追之吉侯叔夏御庄叔緜房甥为右富父终甥驷乗冬十月甲午败狄于咸获长狄侨如富父终甥椿其喉以戈杀之埋其首于子驹之门以命宣伯初宋武公之世鄋瞒伐宋司徒皇父帅师御之耏班御皇父充石公子谷甥为右司冦牛父驷乗以败狄于长丘获长狄缘斯皇父之二子死马宋公于是以门赏耏班使食其征谓之耏门晋之灭潞也获侨如之弟焚如齐襄公之二年鄋瞒伐齐齐王子成父获其弟荥如埋其首于周首之北门衞人获其季弟简如鄋瞒由是遂亡经书狄侵齐败狄于咸不言其为长秋凡传所记鄋瞒縁斯侨如焚如荣如简如事皆不可据且其言衞人获简如鄋瞒由是遂亡而国语载孔子对吴使者之辞曰周为长狄今为大人则孔子时长狄之种尚存要之两书皆妄当依经为狄而已
  十有二年春王正月郕伯来奔
  十二年春郕伯卒郕人立君大子以夫钟与郕邽来奔公以诸侯逆之非礼也故书曰郕伯来奔不书地尊诸侯也
  春秋正名郕太子实未尝立安可因公以诸侯逆之遂书郕伯又况窃地而来乎且传既以郕伯非诸侯而以诸侯逆之为非礼矣则窃地何以复言尊诸侯不书此自相伐也
  季孙行父帅师城诸及郓
  城诸及郓书时也
  土功得其时不书此在冬十月晋人秦人战于河曲之后虽为得时以其畏齐行父帅师并城二邑所以书尔
  十有四年
  冬单伯如齐齐人执单伯
  齐人执子叔姬
  襄仲使告于王请以王宠求昭姬于齐曰杀其子焉用其母请受而罪之冬单伯如齐请子叔姬齐人执之又执子叔姬
  据此即单伯为王臣而商人为执天子之使矣戎伐凡伯以归犹不言执变其文曰以归岂齐中国执天子之使反无异文而与齐人执郑詹同辞乎单伯盖鲁之孤公羊谷梁之言是也故后书单伯至自齐不然王臣鲁何以书至所谓杀其子焉用其母请受而罪之此鲁人请齐之辞非王人请齐之辞也
  十有五年春
  三月宋司马华孙来盟
  三月宋华耦来盟其官皆从之书曰宋司马华孙贵之也
  礼君行师从卿行旅从诸侯与其卿大夫邦交固有常仪矣华耦其官皆从使卿之礼当然此乃常事何足以为贵使非其礼而擅以其官从正当见贬又何以贵之乎此亦传不知宋卿自当书官尔其复书氏盖自以襄夫人之党贬説已见谷梁诸侯相聘使介有常不闻官皆从也以此为贵岂春秋之意哉
  夏曹伯来朝
  夏曹伯来朝礼也诸侯五年再相朝以修王命古之制也
  诸侯世相朝吾固言其非矣此乃叔向所谓明王之制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者盖覇主之令以为古制非也
  冬十有一月诸侯盟于扈
  冬十一月晋侯宋公衞侯蔡侯陈侯郑伯许男曹伯盟于扈防新城之盟且谋伐齐也齐人赂晋侯故不克而还于是有齐难是以公不会书曰诸侯盟于扈无能为故也凡诸侯会公不与不书讳君恶也与而不书后也
  凡诸侯盟会而不序皆以不足序见贬城縁陵与此两盟于扈一会于扈是也各以其事考之可见此言齐人赂晋侯故不克而还书曰诸侯盟于扈无能为故也其说是矣何用复书诸侯会而公不与与公与而后至两例乎若然是一不会而为説者三则何以别且诸侯会而公不与见于经者多何以独此三会盟而讳为有齐难而不会非无故而弃诸侯之好亦何以遽为君恶凡此皆左氏不传经虽偶闻之而不能必是以参用所传而幸其或中也
  十有二月齐人来归子叔姬
  齐人来归子叔姬王故也
  非也说已见前
  十有六年
  冬十有一月宋人弑其君杵臼
  书曰宋人弑其君杵臼君无道也文公即位使母弟须为司城华耦卒而使荡虺为司马
  据传例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杜预谓称君者书君之名称臣者书弑者之名则凡称国称人不言臣名者皆君无道也故于此复以杵臼发之然据传所书公子鲍礼于国人竭其粟而贷之乃以私惠结民而倾其君襄夫人欲通鲍不可而佐之施国人奉鲍以因夫人已而夫人遂使公田卒杀之则昭公未见其无道其罪在鲍与夫人岂可不名鲍而称宋人反以昭公受恶哉此盖传不知称人为微者弑君之辞而妄为之说也
  十有七年春
  十七年春晋荀林父衞孔达陈公孙宁郑石楚伐宋讨曰何故弑君犹立文公而还卿不书失其所也推传意谓林父等不能讨昭公之贼故以为失其所经皆贬而书人然齐崔杼弑庄公经书公会晋侯而下十一国于夷仪传言欲伐齐以报朝歌之役齐人以庄公说且自六正至于处守者皆有赂晋侯许之经犹厯序诸侯而不贬则昭公既无道宋独不可以众弑为辞以自免而经反贬林父等乎其轻重为不伦矣若使四国以微者行则何以为贬由此言之四国之称人实微者也
  诸侯会于扈
  晋侯搜于黄父遂复合诸侯于扈平宋也公不与会齐难故也书曰诸侯无功也
  非也説已见前其曰诸侯无功者是也
  十有八年
  秋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
  秋襄仲庄叔如齐惠公立故且拜葬也
  经书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前未有两使并书者惟此与定六年书季孙斯仲孙何忌如晋两见耳遂审为贺惠公立得臣为谢齐来会葬自当各书不应并而为一谷梁以为不正其同伦而相介故列数之者几是矣然不见其事亦非相介也正以请宣公之事为重故以两卿并行犹阳虎之以季孙斯仲孙何忌请于齐也
  冬十月子卒
  冬十月仲杀恶及视而立宣公书曰子卒讳之也杜预以为鲁人讳弑以未成君书之此盖不知未逾年不称君之法乃疑先君既葬而不称君称君岂在葬不葬乎推传意似谓书卒不书弑为讳如隐公书薨若是则几矣
  夫人姜氏归于齐
  夫人姜氏归于齐大归也将行哭而过市曰天乎仲为不道杀适立庶市人皆哭鲁人谓之哀姜
  大归谓出也哀姜夫死子弑不安于鲁而归父母之家不得为出凡出皆有罪者也传既不察此故后复为例曰夫人归宁曰如某出曰归于某哀姜误之也鲁无出夫人自不必立例
  莒弑其君庶其
  莒纪公生大子仆又生季佗爱季佗而黜仆且多行无礼于国仆因国人以弑纪公以其宝玉来奔纳诸宣公如传所言则仆为以子弑父何为不与齐公子商人同书而反从君无道之例没其名而以国弑乎所谓纪公多行无礼于国仆因国人以弑者盖欲迁就其说纪公审为无道然舍子弑父之罪而正君之无道非春秋之法也凡传记事因其说而诬以事者类如此然则纪公以国弑固无道者然非仆所弑也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左传谳卷四    宋 叶梦得 撰宣公
  元年春
  公子遂如齐逆女
  元年春王正月公子遂如齐逆女尊君命也
  三命之大夫未有不氏者遂氏公子久矣何独于此为尊君命乎盖传不知一事再见卒名之例但见后书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妄以为尊夫人故于此复为之说于成十四年叔孙侨如事亦然而复着春秋之称其不知经可以类推矣不然晋人执季孙意如而后书意如至自晋晋人执叔孙婼而后书婼至自晋亦何所尊而称族舍族乎
  宋人之弑昭公也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宋宋及晋平宋文公受盟于晋又会诸侯于扈将为鲁讨齐皆取赂而还郑穆公曰晋不足与也遂受盟于楚按文十七年春经书晋人衞人陈人郑人伐宋不言盟安得谓宋及晋平宋文公受盟于晋六月公及齐侯盟于谷诸侯会于扈传曰晋侯搜于黄父遂复合诸侯于扈平宋也公不与会齐难故也则安得为鲁讨齐二说皆自相伐据十五年晋侯会宋公衞侯蔡侯陈侯郑伯许男曹伯盟于扈防新城之盟且谋伐齐齐人赂晋侯故不克而还此在齐人侵我西鄙之后为鲁讨齐当是此盟而传误以为此会其记事颠错类如此
  二年
  狄九月乙丑晋赵盾弑其君夷臯
  乙丑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呜呼我之怀矣自贻伊慼其我之谓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隠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宣子使赵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申朝于武宫
  赵盾非实弑君者也以其反不讨贼太史加之弑耳谷梁记董狐之言曰子为正卿入谏不听出亡不逺君弑反不讨贼则志同志同则书重非子而谁此葢原其志诛之也今直以亡不越竟反不讨贼曰非子而谁则是乃正弑君者传盖得其说而不尽也其载孔子之言谓董狐为书法不隠可矣既加盾以弑以为万世之训岂得以其为法受恶复称良大夫乎其言越竟乃免尤不然所以责盾者在讨贼不讨贼不以竟为限使盾越竟而复不能讨贼则遂可免乎若言遂亡而不反则无所畏责此亦因上亡不越竟之辞不察孔子之意而误记之也
  四年
  夏六月乙酉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
  楚人献鼋于郑灵公公子宋与子家将见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甞异味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公问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鼋召子公而弗与也子公怒染指于鼎尝之而出公怒欲杀子公子公与子家谋先子家曰畜老犹惮杀之而况君乎反谮子家子家惧而从之夏弑灵公书曰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权不足也君子曰仁而不武无能达也
  公子宋得子家而后成其弑书宋则归生之罪不见书归生则宋本弑君者固无所逃矣若但责归生权不足而不及宋则宋之罪岂以归生而免哉
  五年
  夏公至自齐
  夏公至自齐书过也
  公出而书至此自常法既别无异文何以见其书过宣公本以济西之赂为齐所立传以为齐侯新立欲亲鲁而许公子遂之请止公者执公也于是别未有隙不应为大夫求婚而遽执公此事亦不足据
  冬齐髙固及子叔姬来
  冬来反马也
  反马于礼无见正使三月庙见归其送马自应遣使髙固与子叔姬俱来则何以谓之反马
  七年
  夏公会齐侯伐莱
  夏公会齐侯伐莱不与谋也凡师出与谋曰及不与谋曰会
  覇主征兵于诸侯而相与应命不过曰以某事讨某人此即谋也何与不与之有使不与谋则何名为会乎凡言会者以会礼合诸侯也此盖与会盟及盟同义左氏既不得于盟故并伐失之而妄为此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