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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传说
晋自平公之后公室渐衰当时六卿分职叔向前日对晏子言所谓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隷所以扶持公室者剪灭殆尽到得祁氏羊舌氏之灭六卿之势愈盛晋之亡证于此可见何故当襄公之前六卿虽已在列尚自有栾郤胥原狐续庆伯分布于朝小大相维参错其间所以虽有人专政亦不得逞至此互相吞并所存者止六卿而已其余强家大族皆剪灭殆尽自然禄去公室此一段事左氏所载论魏献子为政分祁氏之田为七县分羊舌氏之田为三县及用十人为大夫他谓与得其人为献子羙事这只见得小节不得大体所在若以小节观之一时分付得当固是可喜这只见一时事殊不知以大体而观之则六卿分公室实自此始岂不大可忧学者考古论治须当自大体处防不可就小节上防
梗阳人有狱魏戊不能断【二十八年】
梗阳人有狱魏戊为大夫不能断以狱上其大宗赂以女乐当时阎没女寛于从容饮食之间而能感悟献子防他言语和易不迫自有感发人处前軰论之者多矣此一段尚见得三代之遗风又见得春秋之时乃战国之初大抵春秋之际尧舜禹汤文武典刑法度几尽而仅存战国秦汉风俗方生而未盛正是两邉接头处且论梗阳人之狱其大宗赂以女乐固见得郑衞之声起雅正之音絶是战国秦汉起头处兼行赂亦不是好事然行赂乃是大宗尚见得患难相恤之风先王五宗之法尚消磨未尽未至相视如路人此犹见是三代之遗意以此知当时若有圣贤出扶持之尚自有所因可复先王之旧不如后世声消气絶难整顿因此一事亦可见得乐之变前此三代之衰虽有所谓乐如桑间濮上之音然当时尚未敢肆行不过是无道之君出来时暂如此后来便自消亡且如桀纣之衰女乐淫邪之声固已有之然亦未至于肆行盖此时先王之正气未衰虽欲恣为之未可也此固不必于其善处观之但即其不善处考之亦自可见且以春秋终始之变论之其始也楚是蛮夷之国令尹子元欲蛊文夫人为馆于宫侧振万焉为慝之事以行不正固不可言然而用万舞之乐尚自存雅正之音使当时敢肆行淫乐子元用之必矣以此见春秋之正气胜淫乐尚未敢放行到得后来郑赂宋以乐之蒙齐人归女乐晋侯赐魏绛女乐二八是女乐尚用于当时之诸侯及其大宗以女乐赂魏子是淫声已徧于天下矣虽梗阳人之微亦或用之以此见春秋二百余年之间而先王之流风遗俗扫除尽矣
左氏传説卷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説卷十七 宋 吕祖谦 撰
昭公
晋顷公卒八月葬郑游吉吊且送葬【三十年】
晋顷公之丧郑游吉吊且送葬以一人兼二人之职晋人所以责之当时观子太叔对尚见得先王之制士吊大夫送葬这个三代典制天子须加一等后来晋之丧事诸侯葬礼已过厚及周失政诸侯移所以事天子者事晋了稍有所贬降晋人便责之然而观子太叔之对当时周室虽微天子有事诸侯皆徃事之虽不如事霸主之恭看灵王之丧郑简公在楚印段实住以此观灵王之时去霸者未逺周室有丧诸侯大夫尚自徃见得王室虽衰尚自间有相维持处到得后来五霸尽了到七国不复有周因看许多制度见孔孟之时不同孔子之时周虽衰天命未改先王德泽尚在诸侯尚有尊王室之心孔子出来多説尊王至作春秋以尊王为本到孟子时分周为东西天命已改孟子出来劝诸侯以王者盖缘时节大不同了大抵后世不考其时节不同欲解説孟子不尊王强取孟子一二事终不能胜议论者之口孔子时尚可整顿天命未改孟子时不可扶持天命已去了须如此看方公平
吴子问伍贠伐楚何如【三十年】
吴子问伍贠以伐楚之防对曰楚执政众而乖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如隋之平陈贺若弼以沿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广陵陈人以为隋兵大至急发兵为备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故弼之济江陈人不觉韩擒虎将兵五百人自横江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正是得伍贠多方以误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之防伍贠之精于兵固不待论他説楚病源执政众而乖莫适任患而以为败亡之根本大而天下小而一国必众人扶持而后得立若各自彼此无人任国事何缘能立得伍贠之言甚的当大抵观一国之兴亡有枢机闗纽处楚之所以亡执政众而乖莫适任患其枢机闗纽在此虽以六千里无一个担当国事人安得不亡然又须看其所以亡大抵公则一理私则万殊若人人同心戮力无缘得乖惟其各私其私互相忌疾互相彼此所以众而乖此推于彼甲推于乙各自谋身而已楚之朝人臣非不众国家无一人肯担当为楚王者都不见为邻国者已见之此最可虑楚国人臣虽众都无人把国事为已事最为国之巨患人主所当深忧
晋侯将以师纳昭公【三十一年】
晋侯始者将以师纳昭公范献子受赂曰若召季孙而不来则信不臣矣然后伐之若何晋人召季孙献子使私焉曰子必来我受其无咎看晋执政之臣如此岂诚有纳昭公之意不过为盟主备礼做这一着子家羁见得事势如此本无纳公之心但是晋以方伯欲为具文备礼塞天下之议故慇懃劝昭公不就此归终身无归期晋人谓我欲归公公自不归我责已塞以子家羁之明岂不知昭公之归季氏专权纵使昭公归国失权子家羁于是权轻重量事势説公虽不得好归亦胜越在草莾从昭公之众可谓不察事情看昭公之臣左右前后都是轻浅不察事情前此在国既如此今此在外又如此公不知季孙之召是备礼反认做诚了靠之如泰山之重然而昭公有一子家羁不能用反听从亡之言以此知昭公终始皆未尽善子家羁之谋虽无一中其忠诚恳切如此虽然看他心大抵观古人事迹于事上看不足以知他心须平心看他心之所存以他迹考他心以所载考所不载以形见考所不形见而今只就形迹上看子家羁劝休伐季氏昭公不从所以出亡后来劝昭公归昭公不从终不得归若去形迹上看子家羁初劝休伐季氏不过镇静不生事及劝昭公归不过包羞忍耻所遇事势不同所以为此谋殊不知子家之心不得已如此看他才识智虑使其不事昭公岂止安忍不犯强臣使其遇明君必能遵养时晦再振公室之权惟是昭公手段设施不得看子家羁为昭公谋都是第七八着若子家羁之谋止于此大段失本意
王使富辛如晋请城成周【三十二年】
自王子朝之乱诸侯戍周到这里敬王谋于晋为之城成周当时人心未定所恃者城郭而已今范献子魏献子谋与其戌周不如城之天子实云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他是晋秉政大臣自相谋如此以事迹上看晋人合诸大夫以城成周定其髙低厚薄以令诸侯似共王事以春秋之末晋之衰诸侯能如此已是闲见之事看晋执政不要去迹上看须看其执政之相谋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做此城成周一段事自此天子之事都不要去管他了这一段大段要看自周之衰五霸扶持王室固是无诚心欲借王室以求宠于诸侯何故到春秋之末虽五霸亦无尚有王泽未尽略知有王室在到得王泽欲尽仅有毫发之存王不能因此振奋再张王室此一段事以略言之做一畨便不管所以谋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晋一国之心如此若以天下大势论见得周所以不复振处何故当时人心九分在私止有一分在王室以一分做十分事为周城了事王室之心便亡盖缘此一畨用尽岂特范献子魏献子之过为周王者所当増修国政保护爱养生起诸侯尊王之心反不审天下之大势令城其城诸侯尊王室之心皆亡此周所以衰
定公
季孙言子家子亟言于我未尝不中吾志也吾欲与之从政【元年】
鲁昭公身没于外季平子使叔孙成子逆昭公之丧于干侯季孙曰子家子亟言于我未尝不中吾志也吾欲与之从政子必止之且听命焉当昭公之时昭公与季平子相与如水火从昭公者是季氏之雠从季氏者是昭公之雠子家当时从昭公于外竭其股肱之力无所不至以人情常理论之从昭公则不得于季氏得于季氏则必不从于昭公子家既从昭公今季氏却反思其谋深中吾心要与之共国事须看子家羁何以得此于季氏这一事便见得子家平日忠信诚实虽居君臣如水火之际上则不见疑于昭公下则不见疑于季氏两不相疑使昭公能尽心以听子家羁其小则可调护季氏使不至于有跋扈之患其大则可以平季氏而复公室之权故其从昭公淹恤在外许多年尚自两边无疑心未有谋不中者使其当时悉心听之则君臣之间岂不可平惜乎有如此之人昭公不用都无所施大抵两边相疑中间最难为人得那一边人信这一边人便不信两边人最难得惟是子家羁忠信诚实所以能如此昭公不用此人以调和却至客死于外昭公之失自可知看子家羁所以去就之际所谓商之三臣自献于先王亦是此心无愧于幽明叔孙自干侯逆昭公之丧便见得子家外国之朝相避就而不见及至叔孙请见子家羁便辞以羁未得见而从君以出君不命而薨羁不敢见这一段自常情论之不过説道不敢见恐相见了虽为辞然其意也不止此夫子家羁所以不见叔孙正所以明大义昭公鲁国之君淹恤在外十数年鲁之臣子都无复君之心皆不知有君只以丧自外国归鲁国而无臣子如此以王法论之皆在可诛然则子家不见叔孙不是恐难为辞正所以明人臣之大义子家子既从昭公出自不当见昭公之雠季孙左右前后无非昭公之雠子家子正所以明大义叔孙既不得见子家羁叔孙受季氏之命至诚説与他使告之曰公衍公为实使羣臣不得事君若公子宋主社稷则羣臣之愿也见得昭公之谋季氏公子宋元无预于其间所以季氏欲立之这一叚是欲与子家商量同谋立君凡从君出而可以入者将唯子是听这第二节是商量纳从亡臣子家氏未有后季孙愿与子从政此皆季孙之愿也使不敢以告这第三节致季孙慇懃之意他説季氏愿与子家同为政看叔孙传季氏之言皆心腹之语以告子家如立君之大事欲与之同谋是果然信得子家过非子家忠信诚实何以至此观子家之辞叔孙从容曲折有不尽之意看他説若立君则有卿士大夫与守在羁弗敢知且立君大事自有公论幽则有鬼神以至公之法论之不见叔孙乃是不与季氏之大者若从君者则貌而出者入可也寇而出者行可也这两句断了若以礼貌从昭公出者无从君之诚心不得已而出若是诚心从君其义自不当与季氏同处子家自知去就之义所以説道若羁也则君知其出也而未知其入也羁将逃也子家这几句却是无愧于幽明观子家言语人情大段合天理有一个自献于先王之心不共戴天之义当时昭公知我出今昭公虽死岂可背我之义固自当逃不与季氏同处这几句最可以感发人处子家报此心于神明对此心于天地凡有血气者无不感发当时若昭公许多人不都是至诚从昭公须有一半要归一半不要归一半是诚心从昭公一半是貌从昭公貌从者自可归至诚从者不当归当时虽是一半貌从昭公何故从公者无一人肯归皆是子家诚心感动有力皆有不共戴天义观子家此言此心可以动天地感鬼神何况人之有血气者乎今观此言自有感动人之意大抵看子家羁之事须当子细玩味凡人材多随风气所降春秋风气如此便有春秋人材战国风气如此便有战国人材秦汉风气如此便有秦汉人材世人莫不为风气所移惟豪杰之士不为所移如子家羁虽在春秋唤做春秋人材不得如董仲舒虽在汉唤做汉人材不得如诸葛亮虽在蜀唤做蜀人材不得皆不为风气所移学者深思反覆玩味则良心油然生矣
左氏传説卷十七
<经部,春秋类,左氏传说>
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説卷十八 宋 吕祖谦 撰
定公
楚子常欲蔡唐二侯裘马【二年】
晋荀寅求货于蔡侯【四年】
晋人假羽毛于郑【同上】
祝佗言于苌宏蔡将先衞【同上】
楚令尹子常以贪贿败国之政为一裘留蔡昭侯三年为一马留唐成公三年以一裘一马之故淹留二国之君囚之至于三嵗之久使他忿然有与楚必争之意后来到吴入郢柏举之败楚国几亡子常之罪虽三尺之童亦知后世观史册者莫不知其然然而病源不可不察大抵人心之所用有大有小若用大可以经纬天地可以开物成务可以财成天地之道若用小声色玩好之间而已子常以一裘一马所以前有危而不见后有患而不知心之用小如此学者看此须察他用心在甚处唯复在仁义礼乐上唯复在于狗马玩好上若用心在于狗马玩好上则子常此等事便渐渐做出来学者观此不当徒罪子常须自察其用心之大小蔡侯既被子常留之三年而归及汉执玉而沈曰余有所济汉而南者有若大川誓必报楚遂如晋是时晋虽无盟主之实其承袭世业尚有盟主之虚名所以蔡侯赴愬于晋当时晋之不为盟主也久矣晋于此当因蔡之怒以奉王命防诸侯之师以讨楚城濮之功可以再立文公之霸业可以再兴晋既不能与蔡救患方且求货于蔡侯自此晋失霸蔡被子常求货无厌见晋尚称霸王所以赴愬今晋之执政又求货于蔡侯是脱子常于楚又见子常于晋他到这里事穷计迫安得不归命于吴吴人从之卒败楚于柏举所以吴之自此强中国之自此弱中国不如蛮夷何尝是蛮夷之罪此一件可见大抵中国与蛮夷君子之与小人国家之有权臣常为消长蛮夷盛则中国衰权臣强则王室弱且如齐景公奢侈不能抚循其民故驱其民于陈氏且如汉孔光董贤之徒为政不能抚循其民而归之于王氏盖天下统一为之君者当抚循其民君不拯救抚循非所以为君及至天下分裂抚循其民者当在霸主霸主不能抚循其自然归蛮夷此中国不如蛮夷皆中国之过非蛮夷之过当时晋既不伐楚防而归自此失诸侯晋之失诸侯其大者如适来所论其小者方且假羽毛于郑郑人与之明日或斾以防然羽毛是王者之用郑人僭用之故当明贵贱尊卑之等证其罪不以其僭而不讨反借之是与他共为乱此见晋失诸侯处自城濮以来防盟先后固有定秩所以欲长蔡侯于衞者非是晋人不知故事不识先后之秩盖以其不能举兵为蔡讨楚故欲以此留蔡侯也及至衞祝佗陈成周之封制衞以德封蔡有罪封其委付不同践土之盟衞成不在夷叔其弟也犹先蔡祝佗陈许多故事苌宏説告刘子与范献子谋之乃长衞侯于盟非是晋人于城濮之故事不知必待祝佗説方知蔡以急难愬晋晋不能为他举兵伐楚所以长蔡侯欲以虚礼留蔡侯其情却如此到得祝佗言出先王之典践土之故事晋人无辞以对所以不得已从其旧当蔡之初忿然有与楚不俱存之气晋却不问他罪于楚区区以先后之小礼留蔡所以弃晋即知天下事当从其大者若小者不用却未见得害事释其大者而用其小则事焉能济今晋释其大者而不用故其小节虚礼诚不足留蔡侯此霸权所以移于吴矣蔡侯吴子唐侯伐楚败诸雍澨五战及郢【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