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春秋经解

  十有二月狄入卫
  按左氏载狄人伐卫之事以为卫防而迁都也然春秋但书曰入者盖狄虽迫卫至于奔亡而未尝居有其地其后卫复见于经非狄防而取之故不曰防尔
  郑弃其师
  诗清人之序曰髙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逺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敌于境陈其师旅翺翔河上乆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亾师之本盖清人之诗深恶高克而兼罪文公然春秋书之曰郑弃其师无罪高克云者高克之进之不以礼君恶之不能去则亦小人而已小人又何责之哉为之君者有罪尔文公恶其臣则放之可也不放之而乃与之众使御冦于境高克竟奔而师众溃散则非高克之罪使之者有罪尔郑之所以为郑以其有郑之师乃驱其师而去之不得归罪高克也春秋之法自取之者以自取为文齐人殱于遂郑弃其师梁亡之类是也故不以其例而变文书之盖圣人深罪之尔










  春秋经觧卷五
<经部,春秋类,孙氏春秋经解>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经解卷六
  宋 孙觉 撰
  僖公
  元年春王正月
  僖公继闵公之弑不行即位之礼春秋防实去之以见继弑之法公谷之説皆是左氏曰公出故也按左氏之意以为闵公之杀僖公尝出奔于是不言即位以公之出不以正月即位也定公六月即位春秋书之僖公即位不于正月书之又何伤乎赵子非之备矣
  齐师宋师曹师次于聂北救邢
  春秋之义凡次皆讥未有次而言救者力能救之则救之可也不能救矣又徒次焉盖罪之也春秋言救言次者二襄二十三年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及此年次于聂北救邢是也聂北之次先次而后救雍榆之次先救而后次皆有罪矣于罪之中又为轻重焉齐候伯业已盛诸侯皆已服从于是时也狄已入邢而将灭邢矣为齐威者不能攘夷狄使之不至于中国至其入中国而侵陵诸侯也则仗大义帅诸侯往救之尔乃次聂北也曰救邢焉师已次矣其能救乎实次而名救也雍榆之次齐伐晋也齐大鲁小势不能敌齐之彊又畏晋不敢不往也乃帅师救之而次于雍榆焉聂北之次先次而后救罪其能救而不救也雍榆之次先救而后次罪其欲救而不敢也齐威用师春秋贬之曰人未有曰师者于是时称师焉所以见挟彊师而不能救邢深罪之也公羊曰邢已亡矣盖狄灭之按邢实不灭不可言灭也谷梁曰以其不足乎不言齐侯也按不言齐侯盖贬之尔何谓不足乎也
  夏六月邢迁于夷仪齐师宋师曹师城邢
  邢为狄人所逐至于奔亡迁都夷仪书曰邢迁邢自迁也齐威闵邢之亡率诸侯之师而为之城得救患分灾之道矣然春秋不书其爵但曰齐师云者方狄之伐邢齐侯早率诸侯救之则邢不至于迁而夷仪不必为城也齐威失救邢之义使邢至于迁也而为之城则与齐襄亡纪而纪伯姬也何异乎春秋之法前目后凡救邢城邢一事尔复叙诸侯之师者所以见齐威帅诸侯之师不能救之而徒城之也齐襄亡纪之国而其夫人不足以为义而灭纪之恶愈彰齐威帅诸侯之师救邢而次于聂北邢已亡矣而帅师城邢城邢未足以为功而不救之情益显齐襄之恶不可掩也乃徒其夫人威公挟诸侯之师坐视之而不救待其亡而为之城欲自大其功也春秋迹其意而诛之曰齐师宋师曹师城邢为之城尔又何用师哉左氏曰诸侯城之救患也谷梁曰美齐侯之功也按春秋方以齐威失救患之道罪之何美之乎
  秋七月戊辰夫人姜氏薨于夷齐人以归
  春秋之义弑君之贼人人皆得讨之虽在其国虽在外诸侯有能以弑贼讨之者则书之曰人所以广忠孝之路而厚人伦也卫州吁弑其君完尝立为君矣卫之臣子讨之则书曰卫人杀州吁于濮陈佗弑太子免而立蔡人杀之则书曰蔡人杀陈佗弑君之贼不容于人伦能杀之者必皆称人犹之杀异类也夫人姜氏帷箔不饰比弑二君不安其位而出奔于邾齐威讨而杀之于夷以尸归春秋与齐威之得讨贼之道不曰齐侯而书之曰人盖夫人之行人人得讨之也夫人言薨而不言杀内辞也书齐人以归所以明齐人杀之也谷梁曰夫人薨不地地故也此説是也
  楚人伐郑
  荆自此楚始改号也侵伐自此称人者所以见中国之衰而荆蛮之彊也孟子曰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荆蛮之俗至无礼义至无知识者也中国王道明则遁逃逺去莫敢内向而窥觎矣至其衰陵而中国无人也则伐其小国执其诸侯无所不至矣春秋深罪中国之衰而荆蛮之盛也则渐见其迹焉以谓于是之时有能攘而却之者则荆蛮之庶几可息柰何中国卒无其人焉故称人称爵与中国等其罪中国深矣
  冬十月壬午公子友帅师败莒师于郦获莒挐
  闵二年公子庆父出奔莒庆父弑君之贼莒容而纳之盖有罪矣乃复责赂于鲁公子友为是帅师败之于郦获其大夫挐谷梁之説江熈非之当矣
  十有二月丁巳夫人氏之防至自齐
  春秋之法有不待贬絶而罪恶见者则直书其事尔一时所不能断众人所不能辩者则异其文以着之夫人姜氏之恶盖不待贬而见之者矣然经不书姜但曰夫人氏焉公谷二传则曰贬之杜预则曰阙文范寗则曰杀子之罪轻也要之皆未得圣人之意以为贬之则姜氏之恶何待贬乎以为阙文则又妄以为杀子之罪轻于杀夫则是有可杀之君而弑君之贼犹有轻重也夫人孙于齐不言姜氏所以使齐絶之也齐者文姜父母之国父母之于子虽有罪恶得容隠焉若哀姜之恶盖与文姜等矣为鲁夫人则比弑二君为齐姜氏则见杀于齐侯氏者祖之所自出所以别其生焉若哀姜者为鲁夫人而弑二君为齐姜氏则见杀罪恶贯盈至于天下之大四海之广无所容其一身盖非齐姜氏也夫人氏而已于其孙邾其见杀于齐不去姜者孙邾所以别异姓见杀于齐所以与齐杀之惟其防之至自齐也可以不言姜焉盖圣人之轻重与夺惟其事之所在也
  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
  三传之説皆以为楚丘卫邑齐威帅诸侯城之然按春秋之例诸侯城之者则书诸侯城邢城縁陵城虎牢城成周是也未有与诸侯同城而不叙诸侯者楚丘之地见于传记者皆以为卫邑卫诗定之方中序亦曰卫楚丘而诗中无之但曰楚宫楚室尔楚丘之名见于春秋者二隠之八年曰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当凡伯之来聘戎遂伐之以归经不言卫则楚丘安知非鲁地乎于此城之又不言诸侯城楚丘益可疑也今地里楚邱属宋则凡伯自周聘鲁无縁更过宋也此盖可疑之事且当阙之
  夏虞师晋师灭下阳
  下阳虢邑也春秋邑不言灭特书下阳之灭而虢不见经者盖圣人之意以为虞公贪璧马之赂而为晋假道以灭唇齿之国下阳举而虢灭矣春秋不书其灭但曰灭下阳者盖虢之灭见卖于所与之国圣人所不忍焉书灭下阳而已虞师首恶序晋之上至五年晋人执虞公虞亦灭矣又不书灭者盖虞之灭乃在于灭虢之时不在五年也经书虞师晋师灭下阳则是虞虢之灭在于此举然圣人于虢则不忍其亡在虞则先见其灭故虢之灭但书下阳而虞之灭书执虞公也三传之説皆是
  秋九月齐侯宋公江人黄人盟于贯
  贯之盟齐威徳大着江黄小国逺来服从也公谷二传皆以为逺国举江黄则诸侯皆至然春秋之时天下诸侯亦以众多齐威岂能尽服之乎但四国防盟尔安知当时之诸侯皆来乎公谷之説非
  冬十月不雨
  春秋之法一时不雨则书过时不雨则加自文以别之僖公三时不雨而首时皆志者谷梁谓之闵雨僖公有防民之心一时不雨则忧其灾及于物春秋据旧史书之以见其有志于民也
  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徐人取舒
  舒国也徐人取之而不言灭者舒之宗祀复存未尝见灭也舒者楚附庸之国服属于楚徐人自楚取之使之属徐也赵子曰凡得国不书灭者不絶其祀也此説是也
  六月雨
  文公二年十年十三年逾时不雨皆加自文以别之僖公二年之中逾时不雨者九月于其首时皆曰不雨无自某至某之文左氏曰不曰旱不为灾也此説虽通解春秋之义然于僖公未明也公羊曰上雨而不甚也然则首时之文又何也惟谷梁以为闵雨春秋縁人君爱民之心而书之比之二传近而可训且当以谷梁为据也
  秋齐侯宋公江人黄人防于阳谷
  阳谷之防盖齐威伯业之盛遂欲夸服诸侯尔而左氏以为谋伐楚也按伐楚之役江黄不与又楚方盛彊威公必不敢倡谋伐之左氏但见伐楚在于明年于此妄为之説也
  冬公子友如齐涖盟
  涖临也春秋鲁史其书鲁事有内辞焉外臣之来者书曰来盟来者自外之辞也内臣之往者书曰涖盟临涖而盟之也我君之有道而大夫之贤所往之国无敌也临之而已不书其人非其国之君敌吾大夫者尔不书简辞也公羊曰往盟于彼谷梁曰涖者位也是皆不知春秋之谓内辞故各为之説也
  四年春王正月公防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侵蔡蔡溃遂伐楚次于陉
  楚之为中国患齐威欲伐之久矣而蔡为楚之与国当诸侯之道齐威侯遂帅诸侯之师侵其所与之国使之奔溃以惧楚人遂进而声楚之罪以讨之然又畏楚而不敢进也于是次于陉焉夫以楚之彊而侵陵中国也有日矣齐威志欲攘之而诸侯未服伯业未成于是数盟诸侯而诸侯信服北伐山戎而兵威已试齐威帅已试之师而从信服之诸侯南伐彊楚责包茅不入于天王盖伯者之功于斯为盛春秋齐威用师二十余年贬之曰人以其不务徳而务力也于是始书其爵以为其师知所讨矣于其次陉而不进也盖有罪焉春秋不深罪之所以见齐威之彊而不能当楚于次之中有足矜焉者矣左氏史记载侵蔡之事皆以为怒蔡姬之荡舟然春秋于齐威之侵蔡伐楚也始书其爵孔子方进之不应其侵蔡有私也公羊曰次于陉俟屈完也按经文师自次尔安知屈完之来乎
  夏许男新臣卒
  春秋之法诸侯卒于其国都者不他虽其国不于其都犹地也盖以国君之尊社稷人民之系重卒不于其国者皆书其地以谨之也许男新臣防齐威而卒于师春秋之于新臣也不书其地盖地者罪之也诸侯不自治其国家而奔走于防盟侵伐至于死非其所而社稷危焉则书地以罪之齐威之彊而伐楚之盛诸侯从之则国安身荣不从之则危辱灭亡至矣新臣虽死于师而春秋书之若卒于国者所以许新臣之出防齐威异于他诸侯之卒也谷梁曰内威此説是也赵子曰新臣归卒于国尔案经文次陉而书新臣之卒下有屈完来盟之事新臣岂能遽归乎此説非也
  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
  春秋大夫来盟者必书君使屈完之来不书使者屈完受命不受辞得専使之宜故不曰使也是时鲁公在师以屈完自外而至故曰来盟春秋再言盟盖屈完受命来盟于师诸侯以其服从退军召陵然后盟也若一书盟于召陵则无以见诸侯退师之实故先书来盟以见楚之服从又书盟于召陵以见诸侯之退师春秋之盛莫盛于齐威齐威之功莫大于召陵之盟然而孔子书之无异辞焉盖王道之行则无伯者伯者虽盛皆王道之罪人故明乎王道然后知伯者之小论乎圣人然后知道徳之大也扬子曰齐威之时緼而春秋美召陵习乱也盖子之意亦曰召陵无足美者也而春秋以习乱美之也公羊曰喜服楚也虽夷狄之盛然王道不系之重轻而喜之何待圣人之小也谷梁曰内威师也赵子非之曰鲁侯不在岂有言来之理乎此説是也
  齐人执陈袁涛涂
  执袁涛涂者盖齐侯也书曰齐人贬之也他国之大夫虽有罪不可専执况无罪乎春秋之法执人之大夫不以其有罪无罪一贬之曰人罪其不受命于天王而専执也涛涂之事见于左氏公羊皆以为误齐侯之道而至于见执然春秋书之与执大夫之例等尔盖専执之罪同也三传之説公羊得之
  五年春晋侯杀其世子申生
  申生之事见于传记备矣晋侯之恶不待贬絶而后见也然春秋之于申生无美辞焉盖人子之道至于见杀则为不孝大矣舜之事瞽瞍亦允若而卒免于祸申生之于献公也献公聼谗而申生死之春秋举重者言之斥言晋侯而申生未免有罪也
  伯姬来朝其子
  妇人既嫁不逾境惟父母存得归寕父母没虽兄弟不往也春秋内女之归者未尝有曰子叔姬焉其书者皆非礼也伯姬既以非礼来鲁又以其子来行朝礼失礼之甚者也书曰伯姬来朝其子则是伯姬鲁侯皆有罪矣谷梁曰参讥之是也
  公及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防王世子于首止
  齐威欲帅诸侯以尊王室于是致王世子而防之首止不列叙世子者春秋尊之不与其致世子也齐威之伯始防世子晋文之伯至于召王齐威以方伯之盛不能率诸侯以朝天子而致王世子会之至于晋文遂召天王而臣礼亡矣孔子罪作俑者至于用人盖召世子而至于召王齐威之罪亦不可胜诛矣公羊曰世子贵也谷梁曰尊之也按春秋之法尊尊卑卑不与其致世子特殊防以见其意贵之尊之皆非也
  秋八月诸侯盟于首止郑伯逃归不盟
  春秋之法间有异事则前目后凡首止之防间无异事而复叙诸侯者不与其盟王世子也世子者天子之子而世天下者也诸侯盟之而以不信加之圣人之所不与也特没去世子而但曰诸侯也齐威于此大防诸侯以尊玉室而郑伯逃归春秋恶其以国君之尊而为匹夫之行义当留而窃去特曰逃归也
  楚人灭子奔黄
  春秋国灭而其君死之者但书曰灭以其君归者书名其君出奔者书奔奔者非无罪也校之随君归者则轻国灭而身死者非可褒也校之不死而奔者则善故灭人之国其罪则一而见灭之君其例有三也子出奔而不名罪轻于以归者也
  冬晋人执虞公
  虞虢相为表里之国也虞公贪璧马之赂假晋道以亡虢盖虢亡而虞举矣春秋于虢之灭也叙虞于晋上而以下阳当之于虞之亡也不言其迁不言其灭但曰执虞公盖虞之所依者虢也贪赂而首恶虢亡则虞亡下阳之灭虞已见灭而晋已取虞虞之亡也四年于兹矣于是但执虞公焉非亡虞也公羊曰其言执之不与灭也按虞之灭盖在灭下阳故不再言尔又曰灭者亡国之善辞按灭人亡国大恶也何谓善乎
  六年春王正月夏公防齐侯宋公陈侯卫侯曹伯伐郑围新城
  去年郑伯逃首止之盟齐侯于是帅诸侯伐之而围其邑郑伯诚有罪矣然为齐威者不务修徳以绥懐诸侯乃恃其彊伐围小国盖其罪亦大矣公羊曰邑不言围彊也按郑小国而当齐威诸侯之师又一邑尔何能彊乎谷梁曰着郑伯之罪也按郑伯逃归不待贬絶而齐威伐人之国而围其邑能无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