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传辨疑

  存耕赵氏曰周王之丧未逾年岂得以请观周乐为荣哉论乐则剽窃诸论妄加品藻如大雅有幽厉之诗而为文王之徳小雅有成王之诗而以为周徳之衰当时列国之卿如叔孙穆子晏平仲子产之徒骇于创见交称其贤三传从而夸大之
  公羊曰吴无君无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贤季子也何贤乎季子让国也其让国奈何谒也余祭也夷昧也与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爱之同欲立之以为君谒曰今若是迮而与季子国季子犹不受也请无与子而与弟弟兄迭为君而致国乎季子皆曰诺故诸为君者皆轻死为勇饮食必祝曰天茍有吴国尚速有悔于予身故谒也死余祭也立余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长庶也即之季子使而反至而君之尔阖庐曰先君之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季子故也将从先君之命与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如不从先君之命与则我宜立者也僚恶得为君乎于是使专诸刺僚而致国乎季子季子不受曰尔杀吾君吾受尔国是吾与尔为簒也尔杀吾兄吾又杀尔是父子兄弟相杀终身无已也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君子以其不受为义以其不杀为仁贤季子则吴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为臣则宜有君者也札者何吴季子之名也春秋贤者不名此何以名许夷狄者不一而足也季子者所贤也曷为不足乎季子许人臣者必使臣许人子者必使子也
  按经书阍弑吴子余祭与札来聘同在今年之夏则是夷昧与僚未为君也经书吴弑其君僚乃在昭二十七年后此三十年之事也春秋不应未见让国之事而预于三十年前褒之也又谒与余祭夷昧虽甚爱季札亦不致轻死为勇自祝速悔以戕其身设使速死何不逃之他国又夷昧既死吴人当召季札于所使之国而立之不应立僚之后俟季札之偶自反国又弑之以与季札也又春秋明书吴弑其君僚则是弑逆之贼人人所当杀之者也果阖闾弑君而季子不杀之则是纵贼也恶得以不杀为仁且使兄弟相传而及乎季札是不必让也恶得以不受为义自古有贤臣无贤君多矣以伊尹为臣而有桀以箕子比干微子为臣而有纣而公羊以季子为臣而宜有君意谓春秋书札而称吴子则是褒其臣而分美于其君也春秋命卿书字再命大夫书名微者书人皆史法之常而公羊又为贤者不名既名札矣既因臣以及君矣又以为许夷狄者不一而足又按左氏曰阖闾弑僚而自立未尝让季札也又左氏曰季札反国曰茍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乃吾君也吾谁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复位而待未尝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也是其叙事皆失实论理皆失当矣原其受病之处以公羊见吴突然称子又称使又称大夫之名与春秋前书荆人来聘凡例不类求其説而不得故强为之辞殊不知吴自建国已有大夫特春秋之初夷夏之辨尚明故其来聘史氏书之略春秋之中夷狄渐同中国故史氏书之详吴札来聘之前已有秦伯使术来聘楚子使椒来聘之文吴前未尝通聘中国至此而始至史氏亦书之详圣人因而不革以见夷夏莫辨之一端非専恃此以为春秋大义春秋大义乃在吴之聘鲁尔今公羊意似指鲁史但书吴人来聘而孔子追改曰吴子使札来聘者嗟乎此凡例褒贬之弊一至于此读春秋者亦可少悟矣
  谷梁曰吴其称子何也善使延陵季子故进之也身贤贤也使贤亦贤也延陵季子之贤尊君也其名成尊于上也
  莘老孙氏曰春秋之于夷狄书之有渐焉非进之也夷狄益进则中国益衰矣楚子使椒来聘书爵书名非进楚也所以见楚之盛也吴子使札来聘书爵书名非进吴也所以见吴之盛也楚始聘鲁书曰荆人吴始聘鲁遂书吴子春秋非厚吴而薄楚也荆初来聘中国犹可为者至于通好之久盟防侵伐同于诸侯则中国与之等矣故书曰楚子使椒来聘吴初来聘而遂称子见其一来而遂同中国也公谷皆以季子贤而来聘故吴得以称子季子虽贤而吴实夷狄安得以一季子而乱中华之法哉此皆不得其义而过为之説尔师氏曰吴子使札葢与楚子使椒来聘同尔吴自成七年始见于经而称吴襄五年防而称人至此而称子者以见其愈盛而通中国得与五等诸侯同列公谷皆以因使季札而进之故称吴子然则楚子之使椒又孰因乎岂椒亦有季札之贤邪是其不然可知愚谓吴札来聘之先吴已称子矣如曰吴子胜卒吴子遏伐楚阍弑吴子余祭之类是也何待使贤而进之曰子乎且使贤者未必其君之皆贤也卫灵公用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孔子犹曰无道吴使季子而其君遂即贤焉断无是理也
  齐髙止出奔北燕
  左氏曰秋九月齐公孙虿公孙灶放其大夫髙止于北燕乙未出书曰出奔罪髙止也髙止好以事自为功且専故难及之
  叶氏曰放与奔异奔者避辠或避难自出放者宥而逺之或有辠或无辠然未有不出于君者今经书奔而传谓之放又以虿灶为言二氏虽専齐者岂有擅放其大臣而经以出奔书之乎愚谓使髙止有辠而见放于虿灶经当书曰齐公孙虿公孙灶放髙止于北燕其髙止之辠岂不明而虿灶以大夫而放大夫其辠亦岂不着哉一事而二义见者经有之矣今髙止有辠而改放为奔后世恶能知其故邪且孔子幸左氏之有传也使左氏不作则奔与放终无以明于后世春秋无乃其迂哉
  三十年春楚子使防罢来聘
  左氏曰穆叔问王子之为政何如对曰吾侪小人食而听事犹惧不给命而不免于戾焉与知政固问焉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将有大事子荡将与焉助之匿其情矣
  非本义不録
  夏四月蔡世子般弑其君固
  谷梁曰其不日子夺父政是谓夷之
  夷狄弑君父春秋必书者所以明虽夷狄必有君父也今般弑其君父而书于春秋反以不日而夷之乎
  五月甲午宋灾
  宋伯姬卒
  左氏曰或叫于宋太庙曰譆譆出出鸟鸣于亳社如曰譆譆甲午宋大灾宋伯姬卒待姆也君子谓宋共姬女而不妇女待人妇义事也
  按经但书伯姬卒不言死于火也左氏见伯姬卒书于宋灾之下故妄为之説耳夫火其身而曰待姆天下岂有如此愚妇哉不特妇也虽女子亦当避之且伯姬于斯时若以火惊而死则或有之矣古者烈女有寜死而守义者谓汚辱之累身者父母之遗体遇火不避以待其姆卒丧其身不孝孰甚焉左氏讥其非女而待人固未尽其义谷梁又以为贤尤其可笑者也
  谷梁曰取卒之日加之灾上者见以灾卒也其见以灾卒奈何伯姬之舍失火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傅母不在宵不下堂左右又曰夫人少避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保母不在宵不下堂遂逮乎火而死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姬之妇道尽矣详其事贤伯姬也
  按卒之日加于灾上者伯姬之卒适同其日火在前而卒在后故火有日而伯姬蒙上之日经之所书本是两事谷梁误合为一故疑其逮火而死非实有所见也以火至不避为妇道之尽岂义也哉夫礼有经有权礼曰男妇不相授受又曰非祭非丧不相授器夫不相授受经也丧祭相授权也女子居内昼不游庭礼之经也若火至而避独不可用权乎伯姬之事葢无有尔若有之而谓之尽妇之道吾不之信也子之事父也如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夫杖之而走岂其恭哉诚以子之身父母之遗体也一旦受大杖而死则壊父母之遗体不得以事其父母反伤父母之心故走之也以不避火为妇道犹以受大杖为子道也故曰非义也
  天王杀其弟佞夫
  左氏曰初王儋季卒其子括将见王而叹单公子愆期为灵王御士过诸庭闻其叹而言曰乌乎必有此夫入以告王且曰必杀之不慼而愿大视躁而足髙心在他矣不杀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灵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侫夫佞夫弗知戊子儋括围蒍逐成愆成愆奔平畤五月癸巳尹言多刘毅单蔑甘过巩成杀佞夫括瑕廖奔晋书曰天王杀其弟侫夫罪在王也按景王已立三年矣儋括始欲立佞夫且春秋书天王杀其弟侫夫盖天王使之杀尔左氏谓五大夫杀侫夫而归辠于天王则不合于经矣五大夫杀侫夫则是两下相杀耳圣人岂肯归过于天王哉
  谷梁曰诸侯且不首恶况于天子乎君无忍亲之义天子诸侯所亲者唯长子母弟耳天王杀其弟侫夫甚之也
  此説近似然义亦未尽
  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宋共姬
  左氏曰叔弓如宋葬共姬也
  经旨已明不用复出
  公羊曰外夫人不书葬此何以书隠之也何隠尔宋灾伯姬卒焉其称諡何贤也何贤尔宋灾伯姬存焉有司复曰火至矣请出伯姬曰不可吾闻之也妇人夜出不见傅母不下堂傅至矣母未至也逮乎火而死
  义见本义辨见谷梁伯姬卒
  谷梁曰外夫人不书葬此其言葬何也吾女也卒灾故隠而葬之也
  隠而葬之何补于教而书于春秋乎
  郑良霄出奔许自许入于郑郑人杀良霄
  左氏曰书曰郑人杀良霄不称大夫言自外入也按良霄既奔又入郑作乱不称大夫乃讨贼之辞非自外至也
  谷梁曰不言大夫恶之也
  良霄虽可恶然非以恶之而去其大夫之号彼既作乱则史法自当如此书尔
  冬十月葬蔡景公
  公羊曰贼未讨何以书葬君子辞也
  按臣弑君子弑父其辠一也春秋弑君者多矣不书葬者亦多独无君子辞为中国讳乎辨又见桓十八年
  谷梁曰不日卒而月葬不葬者也卒而葬之不忍使父失民于子也
  刘氏曰凡不书葬者其失民之谓乎茍为此言以应问可也已非所以明春秋者也
  晋人齐人宋人卫人曹人郑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防于澶渊宋灾故
  左氏曰为宋灾故诸侯之大夫防以谋归宋财冬十月叔孙豹防晋赵武齐公孙虿宋向戍卫北宫佗郑罕虎及小邾之大夫防于澶渊既而无归于宋故不书其人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渊之防卿不书不信也夫诸侯之上卿防而不信宠名皆弃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信之谓也又曰淑慎尔止无载尔伪不信之谓也书曰某人某人防于澶渊宋灾故尤之也不书鲁大夫讳之也左氏曰谋归宋财既而无归故不书其人非也左氏见十二国皆称人不书大夫之名又言其故又不书鲁大夫求其説而不得故譔谋归宋财既而无归之言以解之又譔叔孙豹晋赵武齐公孙虿宋向戍卫北宫佗郑罕虎之名以实之又譔讳鲁大夫之説以完之呜呼巧则巧矣而不知其失经旨也前书蔡世子弑其君次书葬蔡景公次书十二国之大夫防而谋宋灾则是舍弑君父之大而谋宋灾之小而左氏以为仅失信而已孙林父叛其君栾盈作乱春秋且书其人一不归宋财而遂不书其人又鲁桓成宋乱取宋大鼎春秋且不讳今乃为鲁卿讳一失信而不书岂知言哉
  公羊曰宋灾故者何诸侯防于澶渊凡为宋灾故也防未有言其所为者此言其所为何録伯姬也诸侯相聚而更宋之所丧曰死者不可复生尔财复矣此大事也曷为使微者卿也卿则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卿不得忧诸侯也
  刘氏曰公羊曰録伯姬也非也宋灾故者岂善之乎又曰此大事也曷为使微者亦非也诸侯相聚而更宋之所丧何为大事之有又曰卿则其称人何卿不得忧诸侯也大夫受君命出以为防是诸侯耳何用必其非诸侯之命乎愚谓经言其所为曰宋灾故也公羊亦自曰防于澶渊宋灾故也公羊又自曰死者不可复生则是无可奈何此防岂非谋宋之灾可必谓録伯姬乎公羊既为録伯姬则是经之所书者善辞也而又称人以贬岂不自失哉
  谷梁曰防不言所为其曰宋灾故何也不言灾故则无以见其善也其曰人何也救灾以众何救焉更宋之所丧财也澶渊之防中国不侵伐夷狄夷狄不入中国无侵伐八年善之也晋赵武楚屈建之力也刘氏曰非也一国失火自焚其财小事耳诸侯何至羣聚而谋之乎以此为善是春秋赏小惠而不知道也又曰其人何也救灾以众亦非也宋以五月失火诸侯以冬防澶渊是可谓救灾乎愚谓澶渊之防本谋宋灾无有中国谋夷狄之意也谷梁自为之言尔
  三十有一年夏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宫
  谷梁曰楚宫非正也
  此説近之但不分明
  秋九月癸巳子野卒
  谷梁曰子卒日正也
  莘老孙氏曰春秋未逾年之君书卒者三赤子般以弑不地子野正卒又不地谷梁以日月为例以日为正又不可通赵子以子野卒为有地而疑脱之未可知尔
  十有一月莒人弑其君密州
  左氏曰莒犂比公生去疾及展舆既立展舆又废之犂比公虐国人患之十一月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去疾奔齐齐出也展舆吴出也书曰莒人弑其君买朱鉏言罪之在也
  刘氏曰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如是则子弑父也子弑其父春秋不书乎又曰书曰莒人弑其君买朱鉏言罪之在也如是则父有罪子得而弑之也且经曰密州传曰买朱鉏吾谁适从哉乱天地之性莫甚于斯言矣此固左氏不受经之弊也康侯胡氏曰传以经为断传有乖缪则信经而弃传可也若密州之事是矣赵匡谓其文当曰展舆因国人之攻莒子弑之乃立而后来传冩误为以字尔愚谓左氏明言书曰莒人弑其君买朱鉏言罪之在也则实为其子弑之非之字误为以也使如赵氏之言亦其子与闻乎故也皆不可通










  三传辨疑卷十六
<经部,春秋类,三传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三传辨疑卷十七
  元 程端学 撰
  昭公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谷梁曰继正即位正也
  谷梁但知继正之为正而不知不请于王之为非正也是以以正许昭公焉
  叔孙豹防晋赵武楚公子围齐国弱宋向戌卫齐恶陈公子招蔡公孙归生郑罕虎许人曹人于虢
  左氏曰防于虢寻宋之盟也祁午谓赵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于晋今令尹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惧又如宋子木之信称于诸侯犹诈晋而驾焉况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子相晋国以为盟主于今七年矣再合诸侯三合大夫服齐狄宁东夏平秦乱城淳于师徒不顿国家不罢民无谤讟诸侯无怨天无大灾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终之以耻午也是惧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赐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于晋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而行之譬如农夫是穮是蓘虽有饥馑必有丰年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信也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楚不为患楚令尹围请用牲读旧书加于牲上而已晋人许之三月甲辰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