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传辨疑

  庚申晋弑其君州蒲
  左传曰十七年公逰于匠丽氏栾书中行偃遂执公焉召士匄士匄辞召韩厥韩厥辞曰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谗吾能违兵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十八年正月庚申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厉公之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乗使荀防士鲂逆周子于京师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大夫逆于清原周子曰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従将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从君神之所福也对曰羣臣之愿也敢不惟命是听庚午盟而入馆于伯子同氏辛巳朝于武宫逐不臣者七人周子有兄而无慧不能辨菽麦故不可立
  案实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君经当书其首恶必曰栾书弑其君州蒲今经但曰晋弑其君盖春秋阙其弑君之贼名耳然则执公之事亦不足信也辨见本义若逆周子于京师以下或可信者但非此事本义不録
  谷梁曰称国以弑其君君恶甚矣
  谷梁但责其君恶而忘其弑君之恶非所以训
  齐杀其大夫国佐
  左氏曰十七年齐侯使崔杼为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卢国佐从诸侯围郑以难请而归遂如卢师杀庆克以谷叛齐侯与之盟于徐闗而复之十二月卢降使国胜告难于晋待命于清十八年齐为庆氏之难故甲申晦齐侯使士华免以戈杀国佐于内宫之朝师逃于夫人之宫书曰齐杀其大夫国佐弃命専杀以谷叛故也使清人杀国胜国弱来奔王湫奔莱庆封为大夫庆佐为司防既齐侯反国弱使嗣国氏礼也
  案此多不可据夫齐方出兵围卢国佐亦従诸侯围郑国佐弃军归杀庆克又以邑叛齐侯宜何如乃与盟而复之复之逾年而又杀之不近人情矣左氏又曰书曰齐杀其大夫国佐弃命専杀以谷叛故也亦非也如国佐以谷叛则是逆赋也当书曰齐人杀国佐与晋人杀栾氏同一辞可也不得言齐杀其大夫矣且叛逆而立其后使国弱嗣安得谓之礼哉其曰国弱来奔于经亦当书而不书皆其不可据者也
  夏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
  左氏夏六月郑伯侵宋及曹门外遂防楚子伐宋取朝郏楚子辛郑皇辰侵城郜取幽丘同伐彭城纳宋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焉以三百乗戍之而还书曰复入凡去其国国逆而立之曰入复其位曰复归诸侯纳之曰归以恶曰复入
  案郑伯果先侵宋春秋当书以见其罪又楚郑取朝郏幽丘经亦当书以见楚郑之罪今皆不书则是无有此事也况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四人者未尝出奔今亦未尝同入辨见宋鱼石奔楚传下其曰国逆而立之曰入以下皆左氏自为例也故刘氏曰今案左氏国逆之未必言入言入者未必国逆复其位者未必言复归诸侯纳之者未必言归以恶入者或言复入或不言复入事与例合者少而与例违者多不托之従赴则诱之以従某例惟注者推言之而已不复可信也
  晋侯使士匄来聘
  左氏曰公至自晋晋范宣子来聘且拜朝也君子谓晋于是乎有礼
  此小礼也若大礼则当朝天子而后及邻国况此时亦未可朝聘天子特可请命云耳左氏云有礼所谓非礼之礼也
  秋杞伯来朝八月邾子来朝
  左氏曰秋杞桓公来朝劳公且问晋故公以晋君语之杞伯于是乎骤朝于晋而请为昏
  非本义不録
  筑鹿囿
  左氏曰筑鹿囿书不时也
  莘老孙氏曰春秋兴作皆书虽城池之固门廐之急无遗焉重其徳不及之而徒劳民力也况耳目之翫一身之娱哉左氏曰书不时盖不时犹书也东莱吕氏曰薮泽当与众共岂诸侯所可得而藩之耶不止为书不时也
  谷梁曰筑不志此其志何也山林薮泽之利所以与民共也虞之非正也
  叶氏曰囿无有不包山林薮泽者既以为非正则凡囿皆当书矣何以言筑不志乎若以为筑惟志囿则筑邑筑台筑馆又何以志也案天子诸侯皆有囿此特讥其有囿而更筑且以八月役民耳
  己丑公薨于路寝
  左氏曰言道也
  案此为僭諡起文故路寝得正虽为常事而亦书耳春秋无褒何谓言道哉
  谷梁曰路寝正也男子不絶妇人之手以齐终也此可谓薨于路寝之义然春秋所书则不为此纪实事以起私諡耳
  冬楚人郑人侵宋
  左氏曰七月宋老佐华喜围彭城老佐卒焉冬十一月楚子重救彭城伐宋宋华元如晋告急韩献子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伯安疆自宋始矣晋侯师于台谷以救宋遇楚师于靡角之谷楚师还此传与经絶不合宋围彭城经既不书经书楚郑侵宋而传言楚救彭城经书晋围彭城在来年而传言今冬晋侯救郑岂传如此之详且审而经如彼之畧且讹哉学春秋者以经考传之伪可也
  丁未我君成公
  左氏曰书顺也
  案桓公荘公文公卒之时弑逆纷纷未尝不书曰我君桓公荘公文公也何独于成公书顺乎













  三传辨疑卷十四
<经部,春秋类,三传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三传辨疑卷十五
  元 程端学 撰
  襄公
  元年仲孙蔑防晋栾黡宋华元卫甯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围宋彭城
  左氏曰己亥围宋彭城非宋地追书也于是为宋讨鱼石故称宋且不登叛人也谓之宋志彭城降晋晋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归寘诸瓠丘齐人不防彭城晋人以为讨二月齐太子光为质于晋
  刘氏曰由是言之则孔子作春秋所笔削多矣岂専用旧史者也叶氏曰若但谓楚已取之追书系之宋则何宋志之云乎城虎牢此亦诸侯取之郑也若是则当追书而谓之郑虎牢矣愚谓彭城虽为楚所据然犹宋之彭城也书宋彭城理也何必为孔子追书哉辨又见夲义齐质太子亦未可信盖齐晋皆大国未必一讨而即质其太子况晋讨齐经所不见
  公羊曰宋华元曷为与诸侯围宋彭城为宋诛也其为宋诛奈何鱼石走之楚楚为之伐宋取彭城以封鱼石鱼石之罪奈何以入为罪也楚已取之矣曷为系之宋不与诸侯専封也
  此传前一叚经防已明不烦重説后一叚论彭城系之宋者本鲁史之旧而孔子因之非特系之宋以见不与诸侯専封之意也予于本义既言之矣
  谷梁曰系彭城于宋者不与鱼石正也
  此亦公羊之意
  夏晋韩厥帅师伐郑仲孙蔑防齐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于鄫
  左氏曰夏五月晋韩厥荀偃帅诸侯之师伐郑入其郛败其徒兵于洧上于是东诸侯之师次于鄫以待晋师晋师自郑以鄫之师侵楚焦夷及陈晋侯卫侯次于戚以为之援
  按经书韩厥帅师伐郑则是帅晋师而已也而传言帅诸侯之师不知所谓诸侯者谁欤又既伐郑而复侵楚则当书曰晋韩厥帅师伐郑仲孙蔑防齐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于鄫晋帅诸侯之师遂侵楚若召陵之役先书侵蔡蔡溃遂伐楚之文则岂不功过明白何独掩晋侵楚之事乎且此举衞侯不见于经而晋侯不出何传言之详而经之率如是乎此其举无可信者也
  秋楚公子壬夫帅师侵宋
  左氏曰秋楚子辛救郑侵宋吕留郑子然侵宋取犬丘
  叶氏曰楚在郑之南宋在郑之北楚何以不直救郑乃越郑而侵宋乎诚或有之经当书与晋阳处父伐楚以救江同文不应无见也愚谓晋伐郑在夏楚侵宋在秋安知非晋师已归而楚遂侵宋乎又郑方受晋兵又安敢侵宋取犬丘乎诚或取之经何以不书且晋悼之贤不应舍犬丘而不图也
  邾子来朝
  左氏曰邾子来朝礼也
  献可杜氏曰春秋之世小国朝大国凡书皆讥之岂可曰礼也愚谓天王崩鲁襄在丧邾子来朝而曰礼乎
  冬卫侯使公孙剽来聘晋侯使荀防来聘
  左氏曰冬卫子叔晋知武子来聘礼也凡诸侯即位小国朝之大国聘焉以继好结信谋事补阙礼之大者也
  叶氏曰此春秋彊弱相陵之习春朝以图天下之之事夏宗以陈天下之谟天子之礼也诸侯相见何谋事补阙之云尤见其妄康侯胡氏曰简王崩赴告已及藏在诸侯之策矣则宜以所闻先后而奔丧今邾子方来修朝礼衞晋方来修聘事扵王丧若越人视秦人肥瘠而左氏以为礼乎存耕赵氏曰按礼诸侯相见不得终礼者六其一曰天王崩今简王在殡而诸侯纷然相聘相贺不臣甚矣礼有大小举其大则畧其小可也天王在丧诸侯奔之礼之大者也诸侯即位遣使聘问礼之小者也简其大而勤其小不能三年而缌小功此之谓矣
  二年夏五月庚寅夫人姜氏薨
  左氏曰夏齐姜薨初穆姜使择姜槚以自为榇与颂琴季文子取以君子曰非礼也礼无所逆妇养姑者也亏姑以成妇逆莫大焉诗曰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徳之行季孙于是为不哲矣且姜氏君之妣也诗曰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偕非本义不録
  晋师宋师衞甯殖侵郑
  谷梁曰其曰衞甯殖如是而称于前事也
  刘氏曰説者曰初衞侯速卒郑人侵之故举甯殖之报以明称其前事皆非也将尊师少书将书法然也何至扵此独为异乎孔子曰以直报怨以徳报徳若人伐已丧已亦伐人之丧是以怨报怨也岂以直报怨者乎春秋岂为此书之哉叶氏曰甯殖独举名氏此亦将尊师少为称于前事其妄与前赵盾不正其败前事同其事三传皆无见范甯谓衞侯卒郑人侵之故郑伯卒甯殖复侵之伐丧非善事也春秋岂以是与人之报怨哉
  己丑我小君齐姜
  左氏曰齐侯使诸姜宗妇来送召莱子莱子不防故晏弱城东阳以逼之
  公羊曰齐姜者何齐姜与穆姜则未知其为宣夫人与成夫人与
  陈岳氏曰书夫人自桓公之后至襄公之前书厯厯可数何惑之有庄二十二年书文姜则桓夫人也僖二年书哀姜则庄夫人也文五年书成风则庄公之妾僖公之母也文十七年书声姜则僖公夫人也襄九年书穆姜则宣公夫人也齐姜妇也穆姜姑也妇先姑薨穆姜有美槚颂琴齐姜之薨文子取之以故有亏姑成妇非礼之嫌斯成公夫人明矣公羊不知妇先姑薨故疑之又曰齐姜穆姜者是不知齐为諡
  冬仲孙蔑防晋荀防齐崔杼宋华元衞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
  公羊曰虎牢者何郑之邑也其言城之何取之也取之则曷为不言取之为中国讳也曷为为中国讳讳伐丧也曷为不系乎郑为中国讳也大夫无遂事此其言遂何归恶乎大夫也
  叶氏曰此荀防以郑数叛城虎牢以逼之使惧而听命非欲有其地也故不嫌于取而不系扵郑何中国之讳乎伐丧虽春秋所恶然义有轻重不得并讥郑自是服遂为萧鱼之防此固遂之善者安得谓之恶
  谷梁曰若言中国焉内郑也
  刘氏曰郑不服晋诸侯伐之可谓外之矣反谓内之乎
  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左氏曰故书曰杀其大夫公子申
  左氏不知春秋书杀其大夫之义毎妄为之辞矣
  三年六月公防单子晋侯宋公衞侯郑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己未同盟于鸡泽
  谷梁曰同者有同也同外楚也
  辨见庄十六年
  陈侯使袁侨如防戊寅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
  公羊曰其言如防何后防也曷为殊及陈袁侨为其与袁侨盟也
  按上言及者内辞也下言及者及袁侨盟也曷殊及哉皆文法然耳
  谷梁曰如防外乎防也于防受命也及以及与之也诸侯以为可与则与之不可与则释之诸侯盟又大夫相与私盟是大夫张也故鸡泽之防诸侯始失正矣大夫执国权曰袁侨异之也
  刘氏曰此两及者文当然耳何谓与之不与之哉袁侨则陈大夫大夫不敢与君盟故使大夫与之盟耳观谷梁之説似解溴梁之防大夫盟非解此鸡泽之防诸侯之大夫及袁侨盟也愚谓谷梁谓以及与之又谓可与则与之不可则释之刘氏辨之是矣然原刘氏意谓与陈袁侨盟都无讥必如胡氏之説为平也
  四年夏叔孙豹如晋
  左氏曰晋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鸣之三三拜韩献子使行人子员问之曰子以君命辱于敝邑先君之礼借之以乐以辱吾子吾子舍其大而重拜其细敢问何礼也对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与闻文王两君相见之乐也臣不敢及鹿鸣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四牡君所以劳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必谘于周臣闻之访于善为咨咨亲为询咨礼为度咨事为诹咨难为谋臣获五善敢不重拜非本义不録
  秋七月戊子夫人弋氏薨
  左氏曰秋定姒薨不殡于庙无榇不虞匠庆谓季文子曰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不终君也君长谁受其咎初季孙为已树六槚于蒲圃东门之外匠庆请木季孙曰畧匠庆用蒲圃之槚季孙不御君子曰志所谓多行无礼必自及也其是之谓乎
  啖氏曰如左氏所言即当不书薨其文当在定十五年姒氏卒下误在此但諡曰定姒故知乖误彼既言不成丧即不必更要此语故不取叶氏曰鲁之有定姒哀公母也前定公葬而卒哀公未君故系之定公称定姒而礼有不备焉则所谓不殡于庙无榇不虞者是也定弋盖襄公之妾母季文子为政初不欲以夫人之礼成之而亦有是马故匠庆以为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然经书夫人弋氏薨我小君定弋则匠庆之言季文实行之也左氏谷梁不能辨二定乃以定姒之事言之遂误以弋氏为姒氏审如左氏言不殡于庙无榇不虞于其説不得称夫人春秋何为以夫人称之哉愚谓此既諡定姒矣不应哀公时复諡定姒也故知此当以公羊为正也
  我小君定弋
  公羊曰定弋者何襄公之母也
  妾母也
  五年叔孙豹鄫世子巫如晋
  左氏曰四年冬公如晋听政晋侯享公公请属鄫晋侯不许孟献子曰以寡君之宻迩于仇雠而愿固事君无失官命鄫无赋于司马为执事朝夕之命敝邑敝褊小阙而为罪寡君是以愿借助焉晋侯许之五年穆叔觌鄫太子于晋以成属鄫书曰叔孙豹鄫太子巫如晋言比诸鲁大夫也
  莘老孙氏曰鄫世子巫书如者以我大夫偕也左氏谓之比鲁大夫盖失之矣愚谓以理势观之莒欲灭鄫鄫欲依晋以固安故托鲁以往观戚之防鄫人与焉情可知矣若请属鄫鄫遂为鲁附庸则戚之防鄫不复与矣余见五年戚之防
  公羊曰外相如不书此何以书为叔孙豹率而与之俱也叔孙豹则曷为率而与之俱盖舅出也莒将灭之故相与徃殆乎晋也莒将灭之则曷为相与徃殆乎晋取后乎莒也其取后乎莒奈何莒女有为鄫夫人者盖欲立其出也公羊言莒将灭之一句得之余皆妄也夫既曰莒将灭鄫又曰莒女为鄫夫人欲立其出是自相戾也此即谷梁所谓莒非灭也立异姓莅祭祀灭亾之道之意但不明言耳读者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