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传辨疑

  刘氏曰传以为长狄也案经无长安知是长狄哉赤狄也白狄也山戎也姜戎也陆浑戎也春秋书之未甞畧何至于长狄而独不书哉传又曰鄋瞒由是遂亡杜云长狄之种絶案外传仲尼对呉使者云周为长狄今为大人今即孔子时也孔子之时长狄更为大人大人长狄一种也不得云亡亦不得云絶杜氏云絶据何见哉左氏云亡则自相反也康侯胡氏曰春秋正名之书其称狄也或曰狄或曰白狄或曰赤狄其称戎也或曰戎或曰山戎或曰姜戎或曰陆浑之戎不别其种类书之于策后亦无所考矣朴乡吕氏曰书败狄于咸于狄侵齐之下则其为非长狄也亦明矣
  公羊曰狄者何长狄也兄弟三人一者之齐一者之鲁一者之晋其之齐者王子成父杀之其之鲁者叔孙得臣杀之则未知其之晋者也其言败何大之也其日何大之也其地何大之也何以书记异也刘氏曰非也春秋有赤狄白狄山戎陆浑戎淮夷之类记夷狄如此之详也苟有长狄如公羊所説盖长百尺无为不言长狄也愚谓三大之説尤谬
  谷梁曰不言帅师而言败何也直败一人之辞也一人而曰败何也以众焉言之也传曰长狄也兄弟三人佚宕中国瓦石不能害叔孙得臣最善射者也射其目身横九畆断其首而载之眉见于轼然则何为不言获也曰古者不重创不禽二毛故不言获为内讳也
  刘氏曰谷梁曰不言帅师而曰败何也直败一人之辞也非也不言帅师者将尊师少耳有何可疑哉又曰何为不言其获古者不重创不禽二毛故不言获为内讳也云鲁既射长狄之目又断其首是以讳之亦非也谷梁本意谓长狄一人力足敌众故变获言败者起长狄之强也既变获言败败即获矣又安得不言获为鲁讳之説乎如何为文哉季子败莒师获莒挐谷梁以为春秋贬之今得臣获长狄谷梁以为春秋讳之事相同也而是非不一谁能知之要知此非长狄吾既言于公羊矣
  十有二年春王正月郕伯来奔
  左氏曰郕太子朱儒自安于夫钟国人弗狥十二年春郕伯卒郕人立君太子以夫钟与郕邽来奔公以诸侯逆之非礼也故书曰郕伯来奔不书地尊诸侯也
  刘氏曰非也即实郕伯来奔又何以辨哉且鲁但以诸侯逆之便谓之郕伯春秋又没其专土叛君之罪反谓之诸侯而尊之则何以称不登叛人哉意者郕伯以去年卒太子今即位而不能自安遂出奔此乃真郕伯矣若以其即位日浅或谓之太子左氏则误以为太子出奔也戴氏曰诚如所言郕太子未尝为君春秋岂容以郕伯书盖必尝为君迫于不得已而出奔也愚谓若郕太子未为君而以二邑出奔一叛贼耳安有虚尊其为诸侯而不书地之理哉左氏闻见虽博而昧理如此
  公羊曰盛伯者何失地之君也何以不名兄弟辞也赵氏曰若以为兄弟之国不书名曹伯阳卫侯衎何书乎刘氏曰邢迁于夷仪此自迁也宋人迁宿此亡国之文也或降于齐师此亦自降也齐人降鄣此亦亡国之文也此类分明理无可疑然则郕本未亡公羊彊谓之亡此郕伯自来奔鲁何休谓即庄公时所灭者且庄公至今七十余年矣又曰与郜子相似亦可怪也
  杞伯来朝
  左氏曰杞桓公来朝始朝公也且请絶叔姬而无絶昏公许之
  以子叔姬卒之传考之知左氏妄也
  二月庚子子叔姬卒
  左氏曰叔姬卒不言杞絶也书叔姬言非女也刘氏曰此事当在成九年而误置此陆淳已言之矣邦衡胡氏曰子叔姬者鲁未嫁之女若已嫁者各以国氏如纪伯姬纪叔姬宋伯姬之类是也左氏杜预皆以为已嫁于杞见絶而归内女被黜而归者经文则书曰来归如成五年书杞叔姬来归叔姬归而卒于鲁犹书曰杞叔姬今但书子叔姬而不系于国谁谓尝嫁于杞乎愚谓礼女子许嫁筓而字左氏谓凡字者即非女乎且莒庆来逆叔姬亦未嫁之女也
  公羊曰此未适人何以卒许嫁矣妇人许嫁字而笄之死则以成人之丧治之其称子何贵也其贵奈何母弟也
  刘氏曰公羊曰母弟也非也子叔姬者公之子也愚谓子者男子之通称未闻女子亦以子称而可以为贵之者也公羊谓母弟故以子称礼孰自出乎
  谷梁曰子叔姬贵也公之母姊妹也其一传曰许嫁以卒之也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三十而娶女子十五而许嫁二十而嫁
  案谷梁所引礼与经防絶不相干且既曰子叔姬矣安得谓公之母姊妹乎
  秋滕子来朝
  左氏曰滕昭公来朝亦始朝公也
  事之信否未可知然于经无补
  秦伯使术来聘
  左氏曰襄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国无陋矣厚贿之
  非本义不録
  公羊曰遂者何秦大夫也秦无大夫此何以书贤缪公也何贤乎缪公以为能变也其为能变奈何惟諓諓善竫言俾君子易怠而况乎我多有之惟一介断断焉无他技其心休休能有容是难也
  胡氏曰秦非无大夫也盖畧之故称人术不氏再命大夫也若谓贤秦伯则楚使椒来聘楚有何贤邪愚谓贤人之贤而诬其国之有大夫岂圣人誉人之道哉况此时穆公已死乎且穆公悔过在殽之战距今已十有三年矣不应复褒于今日也况穆公仅有悔过之辞而无悔过之实故自殽之败报怨者再三迨子孙不絶今其来聘不过将为伐晋之举不知有何可贤而贤之
  冬十有二月戊午晋人秦人战于河曲
  公羊曰此偏战也何以不言师败绩敌也曷为以水地河曲疏矣河千里而一曲也
  刘氏曰非也河曲者亦地名尔岂谓千里一曲乎若千里一曲悉可名之河曲是三河之间无他地名直曰河曲而已不亦妄乎何休又曰明两曲益非也战于濆泉公羊曰濆泉者直泉也可谓两直乎
  谷梁曰不言及秦晋之战已亟故畧之也
  案谷梁意谓秦晋六七战故畧之而称人不言及夫春秋别是非明曲直故七战之文辠各有指归今因其亟而畧之则是非乱曲直混矣何以为春秋
  季孙行父帅师城诸及郓
  左氏曰书时也
  案左氏谓以得时书则大夫专兵擅改王制劳民毒众皆所不罪而独得时为可取耳陋哉斯言也然谓之时亦以夏正言也
  谷梁曰称帅师言有难也
  案春秋书行父事甚明白不烦谷梁为其解释也
  十有三年邾子蘧蒢卒
  左氏曰邾文公卜迁于绎史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邾子曰茍利于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树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与焉左右曰命可长也君何弗为邾子曰命在养民死之短长时也民苟利矣迁也吉莫如之遂迁于绎五月邾文公卒君子曰知命此事殊有益于世教但邾迁不见于经文非本义不録
  大室屋壊
  公羊曰世室者何鲁公之庙也周公称大庙鲁公称世室羣公称宫此鲁公之庙也曷为谓之世室世室犹世室也世世不毁也周公何以称大庙于鲁封鲁公以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鲁公拜乎后曰生以养周公死以为周公主然则周公之鲁乎曰不之鲁也封鲁公以为周公主然则周公曷为不之鲁欲天下之一乎周也鲁祭周公何以为牲周公用白牡鲁公用骍犅羣公不毛鲁祭周公何以为盛周公盛鲁公焘羣公廪
  赵氏曰鲁宗庙牲色所尚当依周制不应有此数种之异公羊妄説也愚谓公羊经误为世室故以为鲁公之庙其所引制度于春秋之防了不相干至曰曷为周公不之鲁欲天下之一乎周尤其纰缪以其不闗春秋不暇辨也余见谷梁
  谷梁曰大室屋坏有坏道也讥不修也大室犹世室也周公曰大庙伯禽曰大室羣公曰宫礼宗庙之事君亲割夫人亲舂敬之至也
  叶氏曰大室壊公羊以为鲁公庙曰世室者案明堂位言鲁公之庙文世室也武公之庙武世室也盖周存文武二祧不毁鲁以得赐天子之礼故亦欲存伯禽武公庙世不毁遂称世室此鲁之僣礼而明堂位误载之今经曰大室则非世室也大者始祖之称也大室当为大庙之室谓其在中而藏主者洛诰王在新邑烝祭入大室祼此其证也杜预独得之谷梁言大室犹世室遂以伯禽为大室益可见其附防矣
  公还自晋郑伯防公于棐
  左氏曰公皆成之郑伯与公宴于棐子家赋鸿雁季文子曰寡君未免于此文子赋四月子家赋载驰之四章文子赋采薇之四章郑伯拜公答拜
  非本义不録
  公羊曰还者何善辞也何善尔往党卫侯防公于沓至得与晋侯盟反党郑伯防公于棐故善之也献可杜氏曰文公一出三为如晋朝也及晋侯盟也自往及还与二国防也据左氏皆畏晋为之然朝与盟防并非典礼之正安可谓善辞哉愚谓还自晋叙实事尔独以还为善辞何欤
  谷梁曰还者事未毕也自晋事毕也
  案还自晋一意也何以为二义哉
  十有四年邾人伐我南鄙叔彭生帅师伐邾
  左氏曰邾文公之卒也公使吊焉不敬邾人来讨伐我南鄙故惠伯伐邾
  存耕赵氏曰邾与鲁閧乆矣邾之来未必以吊使之不敬也
  六月公防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晋赵盾癸酉同盟于新城
  左氏曰且谋邾也
  以纳捷菑之传考之知此时非谋邾也其叙邾文公元妃齐姜等语当为纳捷菑之传今録于后
  谷梁曰同者有同也同外楚也
  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
  左氏曰有星孛入于北斗周内史叔服曰不出七年宋齐晋之君皆将死乱
  就厯家之説理或有之然必指某事应某事则泥矣
  公羊曰孛者何彗星也其言入于北斗何北斗有中也何以书记异也
  案晏子曰君若不改孛星将出彗星何惧则孛与彗亦当有辨下句得之
  谷梁曰孛之为言犹茀也其曰入北斗斗有环域也下句得之
  晋人纳捷菑于邾弗克纳
  左氏曰晋赵盾以诸侯之师八百乗纳捷菑于邾邾人辞曰齐出貜且长宣子曰辞顺而弗从不祥乃还案新城之防诸侯已归故书此事在公至自防之后若留师纳捷菑经当书曰晋赵盾以诸侯之师纳捷菑于邾今经曰晋人乃晋之防者也经曰弗克纳则虽欲纳而弗克之辞也三传皆言赵盾以诸侯之师八百乘纳捷菑闻义而还夫春秋书纳诸侯者五其四皆书其君之爵与其臣之帅师公伐齐纳子纠楚子围陈纳顿子齐髙偃帅师纳北燕伯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何独于此没其实而称人乎茍曰恶之正当书名以恶之茍曰善其还正当书名以善之春秋岂有善之之事哉此其防者明矣且以八百乘之众而不书帅师此其师少可知矣又貜且为长捷菑为次赵盾岂不知之至其以八百乘之师至其城下始闻貜且之长而即退师必无之理也设使能闻义退师犹不足以赎大夫纳不正之辠何善之有哉或曰三传同辞则固有所受岂皆不可信邪曰程子曰以经考传之伪今经与传异则信经可也传或近理尤当从经况不然邪且晋人云者左氏曰赵盾公羊曰郤缺谷梁曰郤克又左氏曰八百乘谷梁曰五百乘其所受亦失其实矣
  公羊曰纳者何入辞也其言弗克纳何大其弗克纳也何大乎其弗克纳晋郤缺帅师革车八百乘以纳捷菑于邾娄力沛若有余而纳之邾娄人言曰接菑晋出也貜且齐出也子以其指则接菑也四貜且也六子以大国压之则未知齐晋孰有之也贵则皆贵矣虽然貜且也长郤缺曰非吾力不能纳也义实不尔克也引师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弗克纳也此晋郤缺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不与大夫专废置君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大夫之义不得专废置君也
  赵氏曰此乃讥其不量其事而劳师耳何足道之哉纵令诸侯岂得专废置他国君乎何但大夫也此乃讥辞又非实与而文不与也愚谓文与则实与文不与则实不与若文与而实不与文不与而实与岂圣人言顾行行顾言之谓哉况春秋之事皆不与者未有与之者也辨又见左氏
  谷梁曰是郤克也其曰人何也防之也何为防之也长毂五百乘緜地千里过宋郑滕薛夐入千乘之国欲变人之主至城下然后知何知之晩也弗克纳未伐而曰弗克何也弗克其义也捷菑晋出也貜且齐出也貜且正也捷菑不正也
  案弗克纳而不得耳谷梁以为义弗克则求之过矣辨又见左氏
  九月甲申公孙敖卒于齐
  谷梁曰奔大夫不言卒而言卒何也为受其丧不可不卒也其地于外也
  案此义似是而实非盖春秋此事见义将书齐归其丧故于此书敖之卒于齐非为受其丧不可不卒也若曰不可不卒则书敖之卒于齐为得其义也故曰似是而实非也
  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
  公羊曰此未逾年之君也其言弑其君舍何已立之已杀之成死者而贱生者也
  案诸侯卒世子居丧而称子者人之心不敢幸其父之卒而即代之又一年不二君故不敢称君若一日继乎其位则固一国之君矣然天下不可一日无王亦不可一日无君舍齐昭公之嫡昭公卒舍为父后则齐之君也举齐之臣不以君而何哉故不敢称君者縁人子之心即以为君者定人臣之义此义与天地同有非自春秋而始有也因春秋而此义益明耳今商人弑舍是弑其君也旧史书之夫子因而録之以着商人弑君之辠则固无可疑者矣公羊泥未逾年之称为孔子成死者以贱生者谷梁亦谓成舍之为君以重商人之弑诸説因之虽多为辞大抵不出二传之意遂使正大之义反为迂曲之谈悲夫曰晋奚齐亦未逾年而见杀于里克书曰里克弑其君之子奚齐何也曰舍嫡子也奚齐庶孽也当是时因奚齐而杀申生里克与诸大夫未必立之为君也故书里克弑其君之子亦旧史之文纪实事耳愚既辨之于彼矣不可与舍一槩论也曰商人称公子何也曰亦纪实事也曰州吁无知何以不称公子曰再命称名三命称氏常法也无氏者孔子不得而加有氏者孔子不得而损茍求其同则凡例兴而春秋晦矣
  谷梁曰舍未逾年其曰君何也成舍之为君所以重商人之弑也商人其不以国氏何也不以嫌代嫌也舍之不日何也未成为君也
  案经言弑其君则真齐君也谷梁乃曰成舍之为君则是虚加之名也既曰成舍之为君矣而又曰未成为君何哉
  宋子哀来奔
  左氏曰宋髙哀为萧封人以为卿不义宋公而出遂来奔书曰宋子哀来奔贵之也
  朴乡吕氏曰既书来奔则何可贵之有献可杜氏曰子哀为卿而来奔是大夫失守也党昭公实为汚君当死于其位子哀以不义而来奔安得贵之韩中甫曰子哀果同姓死其位可也果异姓弗仕可也其君无道而来奔非臣节也诸説皆就子上生意故不取愚谓奔与去国其义不同去国者见其国有危乱之势洁身以逺害奔者不得已于利害之私而逃奔他国以苟生者也春秋凡书奔者皆茍生者也若其可贵则春秋反不书矣何也春秋书变不书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