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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四书解义
此一章书是见圣人大道为公之心也陈亢受学有年未识圣人立教之公妄以私意窥度圣人疑必隂厚其子一日问于伯鱼曰最亲莫如父子最近莫如家庭子亦尝有独得夫子之教而异扵羣弟子之所闻者乎伯鱼对曰我未尝有所异闻也夫子尝一日闲居独立鲤趋走而过庭此正可以有闻之时也夫子但问曰曾学诗否乎鲤以实对曰未曾学也夫子因教之曰诗夲人情该物理学之者事理通达无昏塞之患心气和平无躁急之失必然长扵言语若不学诗欲言语应对之皆善不可得也鲤于是受教退而学诗凡风雅三颂因而防其旨矣他日夫子又尝闲居独立鲤复趋走而过扵庭前此未授此日可以闻之矣夫子但问曰曾学礼否乎鲤以实对曰未曾学也夫子因教之曰礼有三千三百之仪恭俭荘敬之体学之者品节详眀义精而不惑徳性坚定守固而不摇必卓然有以自立若不学礼欲防矩凖防之悉合不可得也鲤扵是受教退而学礼凡礼仪威仪因而习其事矣当独立之时闻扵夫子不过如此而已亦何尝有异闻哉陈亢闻之退而喜曰吾问伯鱼者一耳而所得有三闻学诗之可以言一也闻学礼之可以立二也又闻君子之敎推其子而逺之全无偏私之意三也不亦深可幸哉要之圣人固不私其子亦何尝逺其子当其可而教之教子与敎门人一耳诗礼雅言敎子如此教门人如此敎天下后世亦不过如此此圣人之敎所以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行地与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此一章书是定名正分之意也孔子尝引古礼曰夫妇为人伦之始闺门乃万化之原况邦君之妻内有理隂助阳之责外有母仪四国之尊其称谓之际非可苟也故邦君称之曰夫人言其与已敌体也夫人自称扵君前曰小童此谦言年防无知不敢与君敌体之意而国中之人不敢轻也称之曰君夫人言其相君以主内治者也称之扵邻国曰寡小君此谦言寡徳忝为小君以治内之意而邻国之人不敢轻也称之亦曰君夫人以其为一国之主母尊称之词与夲国同也夫以邦君之妻一称谓之间而有定分如此然则名实之际可不谨哉盖诗始闗雎礼夲婚姻福之兴莫不由乎室家治之隆莫不原扵阃内妃匹之名正然后可以配至尊而为宗庙主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故孔子及之
日讲论语解义卷十
<经部,四书类,日讲四书解义>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十一
论语【下之四】
阳货第十七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懐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嵗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此一章书见圣人之待小人不恶而严也阳货尝囚季桓子而専国政因孔子为鲁国人望欲其来见已孔子以货乱臣义不往见货遂托大夫赐士之礼瞰孔子之亡而归以蒸豚欲致孔子徃拜而见之也孔子亦时货之亡也而徃拜之是恐堕小人之计而处之以权仍遂其不见之初心耳不意与货相遇于涂中货乃迎而谓孔子曰来子与尔言曰道徳治世之寳也懐寳者必当宏济时艰措置国家于有道苟懐
藏其宝而不用坐视国之迷乱可谓之仁乎孔子曰仁者心存救世使懐宝迷邦不可谓仁也货又曰时者有为之资也有为者必当乗时而出始能展布其措施之畧苟平日好从济世之事而数失事机之会可谓之智乎孔子曰智者审乎事机使从事失时不可谓智也货又曰徃而不返者日月之逝不可复追来而日积者年嵗之增不复为我少留及今不仕更待何时孔子应之曰诺君子未尝不欲仕吾将出而仕矣货自为有心之讥孔子自为无心之答其不激不随如此盖圣人之待小人不恶而严始也据理以待之继也据理以答之虽倨傲狡黠机警百出而终无所施其奸是货虽见孔子犹之乎未见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
此一章书是圣人教人以复性也孔子曰人之善恶相悬不知实由于习而徃往归咎于性无怪乎言性之纷纷也盖有生之初虽气有清浊质有厚薄之不同然同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其清而厚者固可以为善即有浊而薄者未必纯乎为恶善恶分数相去原不太逺盖相近也及乎德性以情欲而迁气质以渐染而变习为善者日进乎髙明习为恶者愈流于汚下于是贤不肖之相去或相什伯或相千万非性之咎习使然也人之善恶系乎习而不系乎性如此则克其气禀之偏以复其天命之夲非学问不为功矣夫孔子曰性相近孟子曰性善其辞虽若各异其意乃实相成孟子之言性指其不杂乎气质者言之也夲然之性也孔子之言性以其不离乎气质者言之也气质之性也知有夲然之性则尽性至命者当无异道矣知有气质之性则尽人合天者当无异教矣宋儒程子气质之説盖深得孔子性习之意且可发明孟氏性善之説有功于斯道不小不然几何不惑于告子荀卿杨雄軰之纷纷哉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此一章书亦教人变化气质之意也孔子曰人之气质固相近矣然就其中有一等气极其清质极其粹而为上智者有一等气极其浊质极其驳而为下愚者上智之人虽与不善人居自不肯为恶然唯上智为然耳人不皆上智未有习于恶而不移于恶者也下愚之人虽与善人居自不肯为善然唯下愚为然耳人不皆下愚未有习于善而不移于善者也可见天下之人习而不移者少为习所移者多羙恶固非一定而转移之权诚在乎习不得诿夫性也传曰习与性成又曰习成自然然则习顾可不慎哉古之人主毎致诫于狎习而加严于近习也职是故矣
子之武城闻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防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此一章书是言为治者当以道化民也子防为武城宰孔子观风问俗至于其邑闻歌之声遍于下里其以礼乐为敎可知矣夫上有善治则下有善俗孔子一生不得行其道于天下子防一旦得行其道于武城故孔子闻之不觉喜见顔色遂莞尔而笑曰小邑而治以礼乐之大道犹割鸡而用牛刀也割鸡之小焉用此牛刀之大为子防对曰偃之治武城盖尊所闻行所知耳昔者偃也尝闻诸夫子曰在上之君子而学道则岂弟之心油然自生而推以爱人在下之小人而学道则尊卑之分肃然知敬而易于驱使是礼乐诗书所以养其中和之德而化其乖戾之气在上在下为大为小斯湏不可或离今武城虽小亦有君子小人焉安敢不以大道治之乎孔子遂呼门弟子而告之曰二三子言偃之言诚为当理我前焉用割鸡之言特戏之以观其自信何如耳岂真为邑小而不必以大道治之哉盖孔子之心无非欲以道化天下故喜子防之以道治武城又坚二三子之信而望其共尊所闻共行所知以登斯世于上理也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徃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此一章书是见孔子有振鲁兴周之意也公山弗扰是鲁大夫季氏家臣曾与阳货共执季桓子遂据费邑以叛因使人召孔子孔子愤公室之不振思欲堕费乆矣今幸其家臣内叛衅起私门拨乱反正在此一举欲往之心是亦振鲁兴周之机会也子路不达孔子之意艴然不悦曰道既不行无所徃也斯可已矣何必又徃应公山氏之召也孔子晓之曰公山弗扰特来召我岂徒然哉必将有以用我也当今之时如有用我而委以国政必将正名分讨僣窃使文武周公之道灿然复兴而后愉快乎奈何末之而遂已也孔子表其用世之志如此盖公山弗扰之叛叛季氏也非叛鲁也孔子之欲徃为鲁也非为公山弗扰也使孔子得行其志必以政在大夫者还于诸侯政在诸侯者归于天子圣人转移之妙用有非子路所能窥者故欲徃者以其有是道也然而终不徃者知其必不能也不忘世亦不贬道非圣人其孰能之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则不侮寛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此一章书是言为仁之实功也子张问仁道于孔子孔子曰仁者心之理心存则理得不可有一刻间断一毫亏缺必于五者推行运用无适不然而至于天下之大则其心公平其理周徧内外合一体用全备而为仁矣子张请问五者之目孔子告之曰心不慢而恭心不褊而寛心不伪而信心不怠而敏心不刻而惠凡此皆理之所在特患不能行耳诚能恭以持已则有可畏之威人自不敢侮慢矣寛以待物则有容人之量人自然心悦诚服矣一于诚信则人皆倚頼于我而不我疑矣勤敏作事则无因循苟且之病而事无不济矣防泽及人则人之蒙我惠者皆有感戴之心而无不乐为我用矣信能行此五者于天下则仁岂外是哉盖仁人心也理具于心本非寂灭无刻不与天下相应接无处不与天下相感通必事事物物各得其理而后心存理得体全用备自然邦家无怨天下归仁盖由其心体周流所以物我无间神圣之理该而帝王之道备矣
佛肸召子欲徃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徃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此一章书是孔子自明其用世之意也佛肸是晋大夫赵简子之家臣为中牟宰时简子与范中行相攻佛肸因据中牟以叛一日佛肸使人来召孔子孔子欲徃盖亦犹应公山弗扰之意也子路不逹而阻之曰昔者由闻夫子有言凡人有悖理乱常亲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其党恐其凂已也今佛肸据中牟以畔而夫子乃欲徃应其召何自背于昔日之言乎孔子曰汝谓身为不善君子不入此言诚然我曾有此言也然人固有可凂者有不可凂者譬之于物有至坚厚者虽磨之不能使损而为薄有至防白者虽染之不能使变而为黒我之志操坚白彼虽不善焉能凂我哉且君子之学贵适于用我岂若匏瓜然徒然悬系而不见食于人则亦弃物而已何益于世哉盖圣人道大徳宏能化物而不为物所化若使坚白不足而自试于磨涅则已且不免于辱何能转移一世君子处世审已而动可也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此一章书是孔子教子路好学以成其徳也孔子呼子路而告之曰凡人意所趋向有一善行即有蔽于一偏之处由也女曾闻六言之羙而其中有六蔽矣乎是时子路方侍坐因起而对曰六言中有六蔽由未之闻也孔子曰女复坐而居吾当一一吿女盖天下事莫不有至当不易之理人必孜孜好学以穷究乎理然后所行无而德可成如仁主于爱固羙徳也然徒慕爱人为羙而不好学以眀仁之理则心为爱所蔽将必有从井救人之事而人已俱丧矣岂不为愚智主于知亦羙徳也然徒慕多智为羙而不好学以眀知之理则心为知所蔽将必入于异学之流而放诞无归矣岂不为荡言而有信亦羙徳也然徒慕信实为羙而不好学以眀信之理则心为信所蔽将执已之信而于人之利害有所不恤矣岂不为贼直而无隠亦羙徳也然徒慕直道为羙而不好学以明直之理则心为直所蔽将攻发人之隂私而急切无所容矣岂不为绞遇事勇敢亦羙徳也然徒慕勇敢为羙而不好学以眀勇之理则心为勇所蔽将逞其血气之强而肆行无忌矣岂不为乱刚强不屈亦羙徳也然徒慕刚强为羙而不好学以眀刚之理则心为刚所蔽将多所轻躁而无沉静之度矣岂不为狂盖仁智信直勇刚六言虽羙而不从事于学遂有愚荡贼绞乱狂之蔽将羙者亦变而为恶矣此可见学问之功必不可已古帝王所以不恃其絶世之资而必勤勤念典以求合于中正之道也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此一章书见诗之为益甚偹人不可以不学也孔子吿门弟子曰自予删诗以来诗教之尊尚矣尔小子何不于诗学之乎盖诗之中善恶具陈善者可以为劝恶者可以为惩吾心感之机于此有勃然不能自己者故可以兴诗之中羙刺并列羙者可以考其得刺者可以考其失吾身行事之实于此有惕然感动者故可以观其叙述情好每于和乐之中寓荘敬之节故可以处羣而不至于流其舒悲愤犹于责望之中存忠厚之意故可以处怨而不伤于激至于近而家庭则事父之道偹焉所以教人孝者至矣远而朝廷则事君之道偹焉所以教人忠者至矣且其间因物起兴比类托情或指鸟兽或指草木称名不一无不具载于中可以供我所识者多矣诗之有益于人如此诚能学之则性情于是得正焉伦纪于是得脩焉闻见于是得广焉尔小子可不学乎哉盖温柔敦厚诗教也古者太史采风上自郊庙下及里巷政事之得失性情之邪正风化之羙恶习俗之贞淫皆于此觇之非若后世比词属句鬭靡夸多侈乎风云月露之盛徒以娱耳目而荡心志也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此一章书是孔子教伯鱼重脩齐以端化源也孔子呼伯鱼而吿之曰女尝学夫周南召南之诗矣乎盖周南自闗雎以下言文王后妃闺门之化行于南国者也召南自鹊巢以下言南国诸侯夫人与大夫之妻皆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其徳也是両篇所言皆脩身齐家之事于人伦日用最为切要学者不但诵説必身体力行之方为有益人若不学周南召南则无以正性情笃伦理身且不知脩家且不知齐矣又安望其推而逺之以移易风俗哉譬如面墙而立寸歩之外尚不可行无论其逺已洵乎二南不可以不学也况人君为万邦之仪型未有不脩身齐家而可以治国平天下者则二南之当习又不独学者为然矣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此一章书是欲人深思礼乐之本也孔子曰先王制礼未有不用玉帛者然必先有恭敬之意存于中而后假玉帛以将之非特虚文而已然则所谓礼云礼云者岂徒玉帛云乎哉先王制乐未有不用钟鼓者然必先有和乐之意蕴于心而后假钟鼓以宣之非特虚器而已然则所谓乐云乐云者岂徒钟鼓云乎哉盖礼以敬为夲使不得所为敬虽玉帛交错而礼之夲失矣乐以和为夲使不得所为和虽钟鼓铿锵而乐之夲失矣中者无体之礼和者无声之乐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百年而后兴者亦斯湏不可去然则有制作之任者何可不亟求其原而考防其实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