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管窥

  明按章句分极高明以下为两类毎每读之不能无疑盖道中庸难属致知温故知新一事耳不当分为两事敦厚崇礼亦是一事观以字可见尤不当分为两事意欲云致广大所以尊徳性也尽精微所以道问学也极高眀言道问学之事道中庸又言尊徳性之事也温故知新所以道问学也敦厚崇礼所以尊徳性也尊徳性属力行道问学属致知知之与行交勉并进首言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先行而后知也继言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知新而敦厚崇礼先知而后行也欲尽修徳凝道之工夫知行二者不可举一而废一故先后交互言之
  眀正是蹈袭双峰之説而小变之以为已有者也通者之言乃其对证之药惜乎其不之取也且先知后行圣学不易之序明以为先行后知先知后行先后交互言之吾未见圣贤论为学次序有如此紊乱无定序者饶氏知此説之有所不通也故以为此皆是先行后知成德之序盖不得已之遁辞也明祖其故智而不知其意出于此又并失其遁辞之防则将何以为先行后知之説乎饶氏之失愚也辩之已详知后则知此矣惟明所谓温故知新而敦厚崇礼者乃是删去二句中庸而字以字却自者而字连在二句之交以就其先知后行之説经文一字不可移易明务欲已説之可通乃妄加笔削于其间则亦何所不至哉余于后段究之
  明又曰久蕴此意未敢自决后阅吕芸阁记解有言曰温故知新将以进吾知也敦厚崇礼将以实吾行也则已言之矣最后则饶氏説亦以章句为疑但饶氏纯以致广大以下皆为道问学之事而温故知新敦厚崇礼仍分为四事亦未安但其分知行则不差云 又引饶氏曰温故知新博之以文也新厚崇礼约之以礼也记解乃一时之言倪説乃庸人之见孰若章句之屡经改定为不可易耶引彼证此未得为当况章句以温故敦厚为存心记解亦但以知新对崇礼分知行而温故敦厚正不害其自为存心为知行之本也明若知存心力行之异味则必不为此言矣惜其不知取通之説也
  辑释【士】谨按此一节胡先生明章句而未説到力行处固得朱子之意矣先师则自述所见而以知行交互言之于此似得子思之本意也若以章句存心为力行固不可然中庸本文五句未尝不可分知与行也何以言之上文洋洋优优二节其总结之语曰待其人而后行子思既明提出行之一字矣遂结之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此五句乃详言修徳凝道之方夫徳也者行道而有得于心之谓也必能行道而有得于心斯可以凝聚此道于心但行而非知则为冥行知而不行则为徒知以先后言知固在先以轻重言行又为重故二者必交勉并进然后可以修此徳而凝此道耳若果未説到行处则虽知之未能行之是道与我犹二也何以为修徳凝道之实哉以此章第一节以修徳凝道之效而言未有徒知未行而有此效者也先师尝自谓愿为朱子忠臣而不为朱子佞臣即此亦可见矣
  观辑释先谓胡氏通得朱子意其师得子思本意则是以朱子意为非子思本意也末后引其师忠臣佞臣之説则是谓其师为忠臣胡氏不得辞佞臣之名矣其中间一段议论自中庸本文五句未尝不可分知与行至未有徒知未行而能有此效之言不为不是但乃师知行之分恐亦未为得子思本意耳欲得子思本意恐须如通所谓存心不必于中分知与行若致知工夫却自兼行而言之説方为的当政恐朱子所言大纲已得所失者不过下截四者欠説出一行字耳然以析理对处事知义理对谨节文虽不説破是先知后行而知行相对之意已隠然寓于其中通之言无以加矣朱子所以不直説为行者政以问学二字可以知言不可以行言耳若明就上截五者之中説作力行此则决然不可非惟不识力行亦不识存心反自以为忠臣可乎辑释阿其所好政恐未免为乃师之佞臣耳愚请申前管见以明之盖圣学之要有存心有致知有力行存心是涵养本原工夫所以为致知力行之本者也中庸开巻便以戒惧慎独为言戒惧所以存天理慎独所以遏人欲存天理固所以存心人欲不遏心可得而存乎二者皆所以为知行之本者也故其下十章遂言择守中庸之事正致知力行之谓也然则分而言之则曰戒惧慎独专言之则曰尊徳性而已所以章句于下四者上截既曰不以私意私欲自蔽自累又曰涵泳敦笃其所已知已能皆所以遏人欲而存乎天理也何莫非存心事乎存心乃所以为知行之本下截四者兼知行意已于前段详之此不再述明辑释但知力行之不可无而不知存心之尤不可无则知行且无其本矣质以首章戒惧慎独之防岂为得子思之本意乎辑释谓本文五句未尝不可分知与行也愚亦谓下文五句未尝无存心意也今但説作力行而冺其存心之防可乎朱子欠説出一行字尚不免诸家纷纷之疑今知有力行而不知有存心且不知行之不可以先于知则是举末而遗本末知而先行其不可也必矣
  丛説上节皆存心之属体认自可见但下截皆致知之属却有两道字与崇礼皆是行意盖穷学问之功而欲道之极中庸之理而欲道之究威仪之则而欲崇之固致知之事与尽精微皆一类也然知之明然后能行之笃又不徒知也则谓尽精微知新皆所以为行之地则与道之崇之又岂非一类耶故章句主于致知而言致
  知则行在其中其义精矣          一此説大概得之然不及通之明白但直以道为行未知果得章句道由也之防否已于前辩饶説处及之此不再述
  辑讲谓中庸大抵以三达徳为体道之要始焉以入徳之序言之则曰知仁勇终焉以成徳之序言之则曰仁知勇是以以诚之一字掲于中篇以为一书之枢要而入徳成徳之界限于此焉分今以前章观之皆先知后仁而笃之以勇入徳之序然也以后章观之皆先仁后知而勇以终之成徳之序然也如博厚高明持载覆帱是已此章意亦犹是致广大欲其仁如地之无不容载也极高明欲其知如天之无不照临也故者温之厚者笃之又欲其勇如天地之悠久无疆也温故如天之循环敦厚如地之持重此所谓大徳者也尽精微者仁中之知【地道广大而精密】道中庸者知中之仁【天道高明而中庸】知新者勇中之知【天道久而常新】崇礼者勇中之仁【地道质而主文】此所谓小徳者也【讲义与前共篇】此不过其误起于以存心为行遂至泛滥支离旁引曲证以张皇文饰其本不可通之説耳本原既差诐之辞皆在所不足辩也其以天道地道为説正是因吕氏天徳地徳之意而推广之吕説或问讥其失之愈逺双峰何为又述之耶先仁后知之失后辩之
  辑讲君子者成徳之称学圣人之道而未至乎圣人者也成徳之事非君子莫能及尊徳性而道问学至敦厚以崇礼此皆先仁后知而勇以终之成徳之序然也此亦原于不知存心不可为行之误故强援君子成徳之称以合于先仁后知成徳之序耳其实先仁后知即是自诚而明之事所谓性之之徳诚者天之道是也惟尧舜性之之徳可以当之如汤武身之反之顔子博文约礼便亦只可以为自明而诚先知后仁诚之者人之道耳况君子之为成徳亦不过大而未化之事去圣神地位固自有间岂可便以此成徳之称为先仁后知之事乎且既曰问学分明是由教而入者之事遽以为先仁后知实所未喻双峰亦自知其有所不通也故又以学圣人之道而未至乎圣人为言学而未至者以自诚而明之事归之则不勉不思从容中道不待学而已至其地者又将何以处之乎
  窃意为学之序皆当先知而后行其所以有先仁后知先行后知之序者则以圣人既生而知之则不复从事于致知工夫一有当为之事但见其行之而已行之而无不当乃见其知之无不明耳双峰谓君子徳虽已成当益加学问之工以充之谓之当加学问即先致其知之谓强説以为先行后知可乎
  饶氏又谓章句云此章言人道也愚谓此章言君子徳虽已成而当益加学问之工以充之使小徳大徳各极其至以起下五章之意非对下文为天道人道之分也故自此以下四章皆不及诚至三十一章始以至诚为言又与至圣为对亦非为诚而
  此章以问学为言分明是诚之者之事只可以为人道故章句以入徳之方言之至矣若因君子是成徳之称而説为先仁后知之事则决然不可前辩已详此不再述惟双峰以此为先仁后知之事故忌朱子人道之説有妨于已遂谓此章非对上章为天道人道之分又顾本章有问学二字未可遽以为诚者性之之事故又曰君子徳虽已诚而益加学问以充之曽谓自诚而明者徳无不实而明无不照乃犹有所未充不能无待于学问之功者乎至谓自此以后皆不及诚为不分天道人道之证此尤不然天道只是自然而然人道只是使然而然自然而然便是诚者之事仲尼祖述章及下二章不谓之自然而然不可也使然而然便是诚之者之事大哉圣人之道章及下二章不谓之使然而然不可也要当论其理而已何必以有诚字无诚字为泥乎善乎永嘉陈氏之言曰只合逐章体认才不费力处便是天道着力处便是人道此可以正双峰之误矣其详于三十二章之末言圣希天贤希圣处辩之
  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明愚谓引诗所以证无道黙容子思其亦有感于所逢之时而言欤
  按语録明哲是晓天下事理顺理而行自是灾害不及其身今人以邪心读诗谓明哲是见几知微先占便宜如杨雄説明哲煌煌旁烛无疆逊于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説话所以被他这几句误然则明哲保身亦只是常法若到那舍生取义处又不如此论详味此意正是为预破明识见而设明奈何既引语録而又自为此説耶愚窃以为引诗是通证上文居上不骄至黙足以容数句故结之曰其此之谓与今以为但证隠居黙容误矣况烝民之诗为仲山甫作山甫乃宣王中兴之佐岂但黙容者耶
  第二十八章 辑释引陈氏曰愚者无徳贱者无位当聴上之所为生今世而欲反古烖必及身叹时不可为自用自专皆非明哲保身之道承上章末之意而引之按如此者之此字是通指愚自用贱自专今反古三者言则烖及身是三者之通戒陈氏之言似欠明洁兼之愚自用政是有位无徳而欲作礼乐者亦以为当聴上之所为亦欠分晓但曰承上章末意而引却可备一説
  第二十九章章句吕氏三重之説 饶氏谓以议礼制度为重犹之可也考文何重之有徴指文献而言其重一也尊指位而言其重二也善指徳而言其重三也备是三者以王天下然后寡过夏商无徴孔子不尊时王有徴而未善自君子之道本诸身以下言必如是而后尽善
  窃意以此为三重似亦有理可备一説盖如吕説则寡过在人虽可宛转説通终是费力如饶説则寡过在王天下者文势意义颇似皆顺观经文但言其寡过矣乎并无在人之意可见但双峰考文何重之言失之过当非天子不考文岂可谓之轻耶
  知天知人 丛説上文四句下文两句却只説鬼神圣人二者盖鬼神乃天地气之灵者鬼神即该天地一句而以知天结先圣后圣一揆即后圣该三王一句而以知人结
  意者天地着鬼神幽幽者难知三王已然后王未然未然者难知故二句但从难知者言之尔按此章先生尝谓不谬不悖不是知意无疑无惑正是知意故以此结之也二意皆不出丛説所言者但上文六句而皆只言四句抑有説乎盖本诸身而未徴诸庶民无以验其徳之可以通天下之志与否也徴诸庶民而不考诸三王则霸者之民驩虞如也亦岂足为信从之正哉故必考诸三王不谬然后身所本民所徴皆合乎前圣之成法自然有建天地质鬼神俟后圣之必然者矣此所以但以四句言也
  以永终誉蚤有誉 明谓永终誉要其终而言蚤有誉由其始而言蚤誉犹易永誉为难又引饶氏曰蚤犹遽也
  窃意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当看未有二字正是谓必有本诸身以下六事方有永终之誉却不是未能有此六者而先有誉也故曰未有蚤即先之意对不字而言故饶氏以为犹遽也明以蚤有誉为始为易不知子思之意正是以为无蚤有誉之理奈何反以为易为始乎
  第三十章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上章句皆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 或问子之所谓兼内外该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则由其书之有得夏时賛周易也由其行之有不时不食也迅雷风烈必变也以至于仕止久速皆当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时之意可见矣由其书之有序禹贡述职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鲁而缝掖居宋而章甫也以至于用舍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袭水土之意可见矣若因是而推之则古先王之所以迎日推策颁朔授时而其大至于禅授放伐各以其时者皆律天时之事也其所以体国经野安上全下而其广至于昆虫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袭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则亦何歉于是哉
  或疑经文祖述宪章上律下袭四者章句既曰皆兼内外该本末而或问但言上律下袭二者不及祖述宪章之意抑有説乎盖目虽有四事不过二尧舜之道文武之法何尝悬空无所寄寓哉不过即于上律下袭之中见之尧舜文武所以施之天下国家者何者不是上律下袭之事夫子逺宗近守亦不过在于上律下袭而已观或问既言夫子上律下袭之实于前又述古先圣王所以上律下袭之义于后则夫子所以逺宗近守者岂在上律下袭之外哉或又疑或问所言夫子上律下袭之实不知当以何者为本为内何者为末为外耶曰事理本不相离精粗物无二致若本自本末自末内自内外自外则理为虚器事为粗迹精粗皆不相干矣而可乎姑以得夏时賛周易一端言之则以建寅之月为嵗首与爻画象数皆其粗者所谓末与外也至于正之所以当建寅爻画象数之所以生生不穷则有至理存焉即其精者所谓本与内也推此一端余可见矣
  小徳川流大徳敦化 饶氏谓小徳为体川流其用也大徳为体敦化其用也又曰勉斋以大徳为体小徳为用是要人识得大总脑不当与之较文义
  按勉斋双峰二説相须方尽经注之意盖勉斋只説大徳小徳而如此分体用双峰并説川流敦化则又如此分体用勉斋是相对説双峰是交互説不可以执一求熟玩经注之防可见试以性与天道言之则性便是小徳便是天道之分便是用天道便是大徳便是性之本便是体此勉斋意也又就天道之育人性之感通处言之则天道固是大徳是性之体其育万物于穆不已处便是敦化便是用之所在人性固是小徳是天道之用然对情而言则其寂然不动万理全具处却又是情之体其感而遂通喜怒哀乐各有条理处乃川流之义又是其用之所在此则双峰之説也其实子思朱子之意则包得二义读者详焉可也其详已于二十六章及之此不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