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白莲教资料汇编

　　永乐十五年岁次丁酉暮春之初，僧录司右阐教兼钟山灵谷禅寺住持幻居道者净戒。
　　父母非我亲，谁是最亲者？诸佛非我道，谁是最道者？古洪水月居士何道升为母持斋施财，率众同缘刊《莲宗宝鉴》一部，流通佛法，报答四恩，愿一切人得念佛三昧，如大势至，母子历生不相违远，心开意解，同证菩提。可谓孝慈之心至矣博矣，亲恩佛恩一时报毕。余嘉其志，合掌赞叹，为说偈云：
　　流通佛法报慈恩，母子天真一会人。为报诸方求佛者，看他样子重生身。
　　庐山优昙普度谨题
　　吾佛生于西方，大教流于中国，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者，以其机感相投，自然而然也。至于东晋，庐山远祖与诸高蹈贤士大夫同结净土妙缘，专修念佛三昧，惺惺寂寂，寂寂惺惺，发扬先觉之微言，永为后人之明鉴，上以阴翊皇度，下以化利生民，可谓尽善尽美而已。垂之千年，复有继踵。苾刍优昙应□每见称莲宗者未谙念佛旨趣，谬解错路修行，目睹耳闻，比比皆是，拟避水溺，却遭火焚，悯斯愚辈，痛切哀怜，由是□寻大藏，博采微言，图写四土，缀文十篇，目曰宝鉴。不唯照分妍丑，抑亦明验伪真，与盲者点开眼睛，与迷者指归觉路，言言有据，字字无虚，修行要旨，勿越于斯。
　　兹者，奉佛弟子众善人等生居圣世，感荷皇恩，幸闻佛祖正传，得获《莲宗宝鉴》，坐阅行披，欢喜踊跃。是以鸠集同志，谨舍净财，命工刊印流通，请师慈悲跋语，提携晚进，接引后来，苟勿拒焉，实为幸矣。余再三辞，义不从让，遂乃焚香说偈赞曰：
　　东晋庐山十八贤，凿池引水种金莲，莲生华发心明朗，华落莲成道果圆。普度缀文名宝鉴，善人誊写录琼篇，命工刊印流通施，永与人天作正传。
　　大明宣德四年岁次己酉夏末秋初禅林解制日，僧录司右讲经古并沙门敬跋。
　　（案：以上两篇《续藏经》本无、今据《大正藏》本补入。）

　　●庐山复教集

　　卷上
　　卷下

　　◇卷上◇

　　上白莲宗书
　　抄白全文
　　宣政院榜

　　○上白莲宗书

　　皇帝福荫里。江州路庐山东林寺善法祖堂白莲宗劝修净业臣僧普度谨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昧死上言。
　　钦惟皇帝陛下持妙宝性，现金轮身，知出百王，名高千古，眷受上天之明命。丕承圣祖之洪图，四海称臣，万邦来贡，龙神协赞，福慧俱臻，八纮居寿域之中，兆姓住慈帏之内。臣宿生何幸，庆遇圣朝以仁慈大德治天下。君圣臣贤，天地万物和平安裕，而吾佛之教得以毗赞大化。斯盖陛下荷负至道，广大圣教，如此则佛氏之徒遭际陛下之一时也。其佛之法欲有所云为者，岂不赖陛下匡持，而肯自弃于草莽乎？臣忝佛末流，实欲扶救其法，远抱其书而趋阙下，愿幸陛下大赐以成其志也。
　　臣窃谓吾祖庐山东晋远公法师自太行恒山来止九江，睹匡庐之境胜，乃卜山阴，立精舍，隐居以乐其道。有汉楚元王之裔刘遗民、散骑常侍雷次宗、太子国博宗炳等一百二十三人，揖其高风，与之同修净业，念佛为宗。十八贤为上首。乃种白莲花，以显佛性清净无染故，缔盟立誓，期生净邦，因名莲社焉。于是乎超然颖达，悟心证道，为百世师。浔阳太守桓伊奏立东林以寺之。余言遗法载在方册，谓庐山道德所居。东晋孝武帝赐远公号曰庐山尊者、鸿胪大卿。自晋而后，历朝封谥，曰辩觉，曰正觉，曰圜悟，曰等觉。
　　殆至宋朝，有子元法师，悯蒙俗之幽昏，以此念佛之道平等劝修，撮集藏经，编成白莲忏法流通于世，及以佛说优婆塞五戒经普化在家清信之士。初受三皈：一曰佛，二曰法，三曰僧。次则劝持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三皈者，即儒之三畏也，所谓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也。五戒者，即儒之五常也：盖不杀，仁也；不盗，义也；不邪淫，礼也；不妄语，信也；不饮酒，智也。五者修则成其人，显其亲；有一而不修，则弃其身，辱其亲。天下皆以此各修，而人人足成善；人人皆善而世不治，未之有也。
　　宋干道中，高宗闻子元精修净业，委有道行，诏升德寿殿，演念佛之教，而知西方阿弥陀佛之行愿，感慕庐山祖师之遗烈。乃谥远公号曰等遍正觉三藏通应圜悟大法师，刘遗民十八贤谥以慧慈寂照其善知识，又赐子元号慈照宗主、白莲导师，是由尊大法而广教化也。何以知其然？盖诸佛之道在乎人弘，既以大诚而正己弘道，以大慈而平等化人，推佛性而同羣生，皆概而惠之，推慈怀而在万物，皆一以道之，岂不谓大诚乎，大慈乎！大慈故感人也深，大诚故化物也易。是故中国之内，四夷八蛮之表，人闻念佛之化则知其为善而有福，为恶而有罪，鲜不恻然而敛其恶心，忻然而举其善意，守其说拳拳不敢失之也。里巷之间何尝不相化而归乎善；自卿之邑，自邑之州，自州之国，其化靡有不至也。白居易尝谓：「西方阿弥陀佛乃梵语也，唐言无量寿，亦名无量光，以其佛寿命无量，愿无量，功德无量，相好光明亦无量。此世界众生无贤愚，无贵贱，无幼艾，有起心归于佛者，举手合掌，必向西方；有怖厄苦恼，开口发声，必先念彼佛号。又范金合土，刻石绣纹，乃至印水聚沙、童子戏者，莫不率以阿弥陀佛为首，不知其然而然。由是而观，是彼如来有大誓愿于此众生，此众生有大因缘于彼国土明矣。不然则南北东西过去未来佛甚多矣，何独如是哉？」凡曰念慈佛奉兹教，未有为人弟者而不悌其兄，为人子者未有不敬其亲，为人友者未有不善相致，为人臣者未有不忠其君，为人君者未有不仁其民，是天下念佛之明验也。宋高宗知念佛之道有益于国化矣，乃御书「莲社」二大字赐防御使张抡，光显其教，勒铭金石，自时厥后，念佛之化于是乎益盛也。
　　迨于圣明盛世，庐山本宗东林寺钦奉先皇帝圣旨，赐善法堂护持念佛宗教。元贞丙申，宣政院奏赐前住持祖誾长老白莲宗主、通慧大师，护持圣旨，宠锡非常。僧乎俗乎，孰不举手加额，斋心念善。弥感圣朝之隆德。
　　臣常谓，念佛之道以兴善止恶为其大端，实益陛下政化者多矣。试以较之。若圣朝张官置吏，设局列曹，以立其政治者，此盖陛下以诗书礼乐之说习民，其为善日益，而冀其奸恶不萌于心，所以欲政化之宣也。陛下兴葺废寺，开置御讲，所以见陛下崇三宝，重佛法，教人修福而知至道也，虽三代汉唐无以过也。然而乡墅之家其人犹有耳未始闻诗书之音，口不道礼义之词，如此者何限，而习闻佛说善恶罪福天堂地狱之因报，有不惧刑罚之严而畏地狱之惨，乃念生死事大，悛心改行，皈依三宝。其人下自男女夫妇之愚，上抵父母贤哲之伦，鲜有不以佛法而相化，克己斋戒，爱生止杀，或日月年修其身心，称佛名字，读佛经典，合掌为善，而化风盈于四海。然其间为让为慈，为忠为孝，为恭为顺，为廉为仁，其意亦不少也，乃古今耳目之所常接者。脱若家至户到而接之，如此者则善化遍于普天下也。虽其趋习之端门户不同，至于入善成治则未尝有异也。所谓最益陛下政化者是也。若使其化之不行而人愈顽，人愈顽则纵心十恶，不惟绝人天之路，而身后陷其神于负处，永沦下恶，沉溺苦海，而莫之能返也。
　　今天下之人以五戒十善而自修，循于善贤者固以多矣。大凡循善则无恶，无恶则不犯刑罚。今以持戒而不犯陛下之刑法者。天下岂谓无有益也。盖不按而自觉矣，不言而自信矣，不化而自行矣。今天下郡邑，其刑有时而省，其狱有时而空，庸知其非因佛化阴助而然也。宋何尚之谓其君曰：「一人持五戒则一人淳谨，万人修十善则万人温恭。能行一善则去一恶，去一恶则息一刑。一刑息于家，万刑息于国，则陛下之言坐致太平者是也。」然念佛之道能与陛下省其刑狱又如此也。
　　抑又闻西方无量寿佛者，在昔享国履位，捐去弗居，超然独觉，悟心证圣，神灵睿知，威力莫测，而发广大之愿，开方便之慈，护念有情，甚于赤子，虽证涅盘、成就佛土而不舍众生，如水中之月普示无边，如镜中之形去住无碍，利益一切，悲济何穷。盖其所得之道大妙，妙乎天地鬼神，而天地鬼神嘉之，其为大圣人也。夫佛之圣者亦与世之所谓圣者异也，故其为法为言乃能感天地而怀鬼神；幽灵隐显尊其法，钦其言，受其化。吾祖远公继其道，朝士羣贤兴其社，而法流天下。至于唐之白乐天，宋之苏翰林、杨提刑、文潞公辈，名卿巨儒，肩摩踵接，皆慕而归之。遐迩信向，绵亘千古，大小之民，罔祷不应，光灵日显，固亦多矣。尝闻昔者江河方波涛汹涌，舟之欲没，人之欲溺，及念佛之名，则波清水平，民得无害。民欲雨旸，念佛而祷之天地，而雨旸随应。禳灾而灾灭，祈福而福臻，凡有祷祈，尠不知效然。其遗风余德与天下为福为祥，弭灾避咎；其响应也，如空谷之答声。此又人耳目之所常闻见者也，与陛下事天地祭社稷与民为福者何以异乎？
　　祭法曰：「法施于民则祀之，能御大菑能捍大患则祀之。」若阿弥陀佛之法，上则密资天子之道德，次则与天下之民致福禳祸，以先王之法裁之，可斥乎，可事乎？然臣所以拳拳恳恳，不避其僣越之诛，辄以其书上进，欲幸陛下明降圣旨，垂于普天之下。臣蝼蚁之生其区区，但欲其先佛之道不微不昧，流播于无穷，人得以资之而务道为善。况其所修教法乃我佛释迦如来为频婆娑罗王、韦提希圣后宣说念佛之道，平等摄化一切众生同生净土，证据明文皆出大藏经论最详者也。
　　臣闻古之圣人立法以化天下，是天下之至公。至公者，唯善者与之，唯恶者拒之。与其善，无彼此，治而已矣：拒其恶，无亲疏，乱而已矣。是盖圣人之心所谓至公也。及其亲亲尊尊，国有君臣，家有父子，无亲无疏，咸以道德之说习乎诸善，盖宣国家之正化者也。虽然其仁义蔚然以敷于天下，而天下岂人人尽预乎五常之训？使其得闻念佛之道，胥化而从善者，则天下皆为乐国矣。所谓助政治，广教化，此其是也。况其念佛之法又能与人正心穷神而极化益乎贤圣之为道德者，又其至矣。奈何后之人多不求圣贤兴善之心，不以至公之道裁而取之，第见其徒混滥不轨其道，而遂斥其法。然其叨滥者众，由在正其源流，立其纲纪，激其浊而扬其清，其法何忝乎哉。孔子曰：「不以人废言。」此之谓也。
　　陛下俯为政治教化者，天下至公至明也。然佛法播于中国殆二千三百余年，莲宗之教自东晋远公创始庐山仅乎千载，举天下而化之，而乃宗乃祖事迹本末备悉可详，历朝见重于帝王名臣，而前贤后圣得道者胡可胜数。钦惟圣祖皇帝累降圣旨条画，严戒不法之事一十三款，内禁迎神赛社、夜聚晓散、佯修善事、男女混杂、妖言惑众，岂非圣朝惩恶劝善之明制矣。其禁止者，所谓左道四果、香缘、吃菜事魔之徒，其人却与吾祖远公念佛之教事体各异；若以邪正论之，犹草之比多，黑之方白也。但本宗东林寺虽有祖宗之名，而实难检而束之。盖戒法不行，清规未举，致令妄滥之徒以邪作正，以伪杂真，往往佯修善事，苟求衣食，误犯条章，实为重弊。虽则累奉官司明禁，奈何邪正未分，玉石混淆，真伪难辨。或他郡一人有犯而禁治之法遍行天下，而吾教祖宗例遭耻辱，迨今天下不能雪屈。州县之间更无分拣，遽以白莲社会例皆禁之，则邪人不知其为邪，善人不得以为善，凡有疾病苦厄，无所皈投，如孩子之失恃怙也。或燃一香，点一烛，而小吏巡军见之，便以犯禁之罪加之，乘时胁诈，靡不至焉；甚者拆其堂，毁其像，破家散宅者有诸。至于触忤贤圣，干怒护法龙神，灾祸所锺，人不得已死于非道者亦有诸。痛哉，沮善人之为善，损圣朝之风化。
　　臣窃惟陛下以佛法治世，普率清平，又安得以一方有佞臣而尽弃天下之贤士。邻有逆子，无因逐自家之孝儿；昔有乱民，孰肯戮于今黎庶。且以普天之下念佛之民非云集于一方，实星分于九土，摄之有州县，限之有关河，无征伐之威权，有宪章之禁约。况在家念善，白日道场，礼净业正忏，诵弥陀正经，每事真诚，初无过患，上不碍于朝廷差发，下不废于所事生理，士农工商各安本业，敬顺天地不昧三光，忠于君，教于亲，修其身，慎其行，求生净土，图报国恩，此吾教念佛之孝善也。深信之士捐以家财，建以堂殿，造以佛像，崇以御座，列以香花，严以灯烛，朝朝念佛，日日告天，祝皇王之万岁，愿国土之丰年，此亦念佛人之敬上也。如此岂知怒恶人以及善人，禁邪法而堕正法，虽不能伤乎佛日，争奈以累及先宗。譬夫青衿有犯，何关孔子之过欤；缁服为非，岂是世尊之咎也。但以禀人顽嚣之性，非是法开逆乱之源：人不皆贤，法实惟善。夫世之不轨道者自古有矣，虽贤父兄如尧舜周公尚不能制其子弟，今去佛世逾远，教在季末，焉得无邪伪之人潜吾教中以窃食偷安也耶！盖大林之中固有不材之木，大田之内宁无不实之苗；诚哉是焉，择之可也。故知人有可诛之罪，法无可废之条，但当拣是而斥非，终无以人而贱道。至于肃奸凶而清大教，耘稊稗而养嘉禾，是其宜也，所深愿焉。设使耘稊稗而例去嘉禾，必无是理，虽庸人稚子见之亦谓其误谬也。况佛乃西方大圣人也，其道大济天下生灵，其法阴资国家教化，能转咎以为福，肯罔念而作狂？臣特欲陛下遣其伪而立其正也。又况吾祖远公戒珠义海，识量旷大，特出于古今矣。明教大师所谓：「大块噫气，六合风清，远公之名闻也；四海秋色，神山中耸，远公之清高也；人龙僧凤，长揖巢许，远公之风轨也；白云丹壑，玉树瑶草，远公之栖处也。」臣每念吾祖远公之道德昭昭，事迹显著，福国利生，其亦至矣，蒙历朝之封赠，实万代之宗师。今遇圣朝盛化，旌封祀典，若圣若贤靡有不沾其圣泽者，而吾祖师未沐陛下褒恩，而反受小人之玷辱，可不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