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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果圆悟禅师碧岩录
翠岩芝和尚云:“当时如是,今时衲子皮下还有血么?”沩山雩云:“翠微临济,可谓本分宗师,龙牙一等是拨草瞻风,不妨与后人作龟鉴。住院后有僧问:和尚当时还肯二尊宿么?牙云:肯即肯,只是无祖师西来意。龙牙瞻前顾后,应病与药。大沩则不然,待伊问和尚当时还肯二尊宿么,明不明,劈脊便打。非惟扶竖翠微临济,亦不辜负来问。”石门聪云:“龙牙无人拶著,犹可。被个衲子挨著,失却一只眼。”雪窦云:“临济翠微只解把住,不解放开,我当时如作龙牙,待伊索蒲田禅板,拈起劈面便掷。”五祖戒云:“和尚得恁么面长。”或云:“祖师上宿临头。”黄龙新云:“龙牙驱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既明则明矣,因什么却无祖师西来意?”
会么?棒头有眼明如日,要识真金火里看。大凡激扬要妙,提唱宗乘,向第一机下明得,可以坐断天下人舌头,倘或踌躇,落在第二。这二老汉,虽然打风打雨,惊天动地,要且不曾打著个明眼汉。古人参禅多少辛苦,立大丈夫志气,经历山川,参见尊宿。龙牙先参翠微临济,后参德山,遂问:“学人仗莫邪剑,拟取师头时如何?”德山引颈云:“囗+力。”牙云:“师头落也。”山微笑便休去。次到洞山,洞山问:“近离甚处?”牙云:“德山来。”洞山云:“德山有何言句?”牙遂举前话。洞山云:“他道什么?”牙云:“他无语。”洞山云:“莫道无语,且试将德山落的头呈似者僧看。”牙于此有省,遂焚香遥望德山礼拜忏悔。德山闻云:“洞山老汉不识好恶,这汉死来多少时,救得有什么用处?从他担老僧头绕天下走。”
龙牙根性聪敏,担一肚皮禅行脚,直向长安翠微,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微云:“与我过禅板来。”牙取禅板与微,微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又问临济:“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济云:“与我过蒲团来。”牙取蒲团与临济,济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他致个问端,不妨要见他曲录木床上老汉,亦要明自己一段大事,可谓言不虚设,机不乱发,出在做工夫处。
不见五泄参石头,先自约曰:“若一言相契即住,不然即去。”石头据座,泄拂袖而出。石头知是法器,即垂开示,泄不领其旨,告辞而出至门。石头呼之云:“梨。”泄回顾。石头云:“从生至死,只是这个,回头转脑,更莫别求。”泄于言下大悟。又麻谷持锡到章敬,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敬云:“是是。”又到南泉,依前绕床振锡而立。南泉云:“不是不是。”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谷云:“章敬道是,和尚为什么道不是?”南泉云:“章敬即是,是汝不是。”
古人也不妨要提持透脱此一件事,如今人才问著,全无些子用工夫处,今日也只是恁么,明日也只是恁么,尔若只恁么尽未来际,也未有了日,须是抖擞精神,始得有少分相应。尔看龙牙发一问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翠微云:“与我过禅板来。”牙过与微,微接得便打。牙当时取禅板时,岂不知翠微要打他?也不得便道他不会,为什么却过禅板与他?且道当极承当得时,合作么生,他不向活水处用,自去死水里作活计,一向作主宰,便道“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又走去河北参临济,依前恁么问。济云:“与我过蒲团来。”牙过与济,济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且道二尊宿,又不同法嗣,为什么答处相似,用处一般?
须知古人,一言一句,不乱施为。他后来住院,有僧问云:“和尚当时见二尊宿,是肯他不肯他?”牙云:“肯则肯,要且无祖师西来意。”烂泥里有刺,放过与人,已落第二。这老汉把得定,只做得洞下尊宿。若是德山临济门下,须知别有生涯,若是山僧则不然,只向他道,肯即未肯,要且无祖师西来意。
不见僧问大梅:“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梅云:“西来无意。”盐官闻云:“一个棺材,两个死汉。”玄沙闻云:“盐官是作家。”雪窦道:“三个也有。”只如这僧问祖师西来意,却向他道西来无意,尔若恁么会,堕在无事界里。所以道:“须参活句,莫参死句。活句下荐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荐得,自救不了。”龙牙恁么道,不妨尽善。
古人道相续也大难。他古人一言一句,不乱施为,前后相照,有权有实,有照有用,宾主历然,互换纵横。若要辨其亲切,龙牙虽不昧宗乘,争奈落在第二头。当时二尊宿,索禅板蒲团,牙不可不知他意,是他要用他胸襟里事,虽然如是,不妨用得太峻。龙牙恁么问,二老恁么答,为什么却无祖师西来意?到这里须知别有个奇特处,雪窦拈出今人看:
龙牙山里龙无眼,死水何曾振古风?禅板蒲团不能用,只应分付与卢公。
雪窦据款结案,他虽恁么颂,且道意在什么处?甚处是无眼?甚处是死水里?到这里须是有变通始得。所以道:“澄潭不许苍龙蟠,死水何曾有狞龙?”不见道死水不藏龙。若是活的龙,须向洪波浩渺白浪滔天处去。此言龙牙走入死水中去,被人打,他却道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招得雪窦道死水何曾振古风。虽然如此,且道雪窦是扶持伊,是减他威光。人多错会道:“为什么只应分付与卢公?”殊不知,却是龙牙分付与人。大凡参请,须是向机上辨别,方见他古人相见处。
“禅板蒲团不能用”,翠微云:“与我过禅板来。”牙过与他,岂不是死水里作活计?分明是驾与青龙,只是他不解骑,是不能用也。“只应分付与卢公”,往往唤作六祖,非也,不曾分付与人。若道分付与人要用打入,却成个什么去?昔雪窦自呼为卢公,他《题晦迹自贻》云:“图画当年爱洞庭,波心七十二峰青。而今高卧思前事,添得卢公倚石屏。”雪窦要去龙牙头上行,又恐人错会,所以别颂要剪人解。雪窦复拈云:这老汉,也未得剿绝,复成一颂:灼然,能有几人知,自知较一半,赖有末后句。
卢公付了亦何凭,坐倚休将继祖灯。堪对暮云归未合,远山无限碧层层。
“卢公付了亦何凭”,有何凭据?直须向这里恁么会去,更莫守株待兔,髑髅前一打破,无一点事在胸中,放教洒洒落落地,又何必要凭?或坐或倚,不消作法道理,所以道“坐倚休将继祖灯”。雪窦一时拈了也。他有个转身处,末后自露个消息,有些子好处道“堪对暮云归来合。”且道雪窦意在什么处?暮云归欲合未合之时,尔道作么生“远山无限碧层层?”且道是文殊境界那?是普贤境界那?是观音境界那?到此且道是什么人分上事?
碧岩录卷第三
◎碧岩录第二十一则
垂示云:建法幢立宗旨,锦上铺花。脱笼头卸角驮,太平时节。或若辨得格外句,举一明三,其或未然,依旧伏听处分。
举,僧问智门:“莲花未出水时如何?”智门云:“莲花。”僧云:“出水后如何?”门云:“荷叶。”
智门若是应机接物,犹较些子,若是截断众流,千里万里。且道这莲花,出水与未出水,是一是二,若恁么见得,许尔有个人处。虽然如是,若道是一,颟顸佛性笼统真如。若道是二,心境未忘,落在解路上走,有什么歇期?且道古人意作么生?其实无许多事。所以投子道尔但莫着名言数句。若了诸事自然不著即无许多位次不同。尔摄一切法,一切法摄尔不得。本无得失梦幻,如许多名目,不可强与他安立名字。诳唬尔诸人得么,尔诸人问故所以有言,尔若不问,教我向尔道什么即得。一切事,皆是尔将得来,都不干我事。
古人道:“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不见云门举僧问灵云云:“佛未出世时如何?”云竖起拂子。僧云:“出世后如何?”云亦竖起拂子。云门云:“前头打著,后头打不著。”又云不说出与不出,何处有伊问时节也。古人一问一答,应时应节,无许多事,尔若寻言逐句,了无交涉;尔若能言中透得意,机中透得机,放令闲闲地,方见智门答话处。
问“佛未出世时如何?”“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斑石内混饨未分时如何?”“父母未生时如何?”云门道:“从古至今,只是一段事,无是无非,无得无失,无生与未生。”古人到这里,放一线道有出有入。若是未了的人,扶篱摸壁,依草附木,或教他放下,又打入莽莽荡荡荒然处去。若是得的人,二六时中,不依倚一物。虽不依倚一物,“莲花未出水时如何?”智门云:“莲花。”便只拦问一答,不妨奇特。诸方皆谓之颠倒语,那里如此。
不见岩头道:“常贵未开口已前,犹较些子。”古人露机处,已是漏逗了也。如今学者,不省古人意,只管去理论出水与未出水,有什么交涉?不见僧问智门:“如何是般著体?”门云:“蚌含明月。”僧云:“如何是般若用?”门云:“兔子怀胎。”看他如此对答,天下人讨他语脉不得。或有人问夹山道:“莲花未出水时如何?”只对他道:“露柱灯笼。”且道与莲花是同是别“出水后如何?”对他道:“杖头挑日月,脚下太泥深。”尔且道是不是,且莫错认定盘星。雪窦忒杀慈悲,打破人情,所以颂出。
莲花荷叶报君知,出水何如未出时?江北江南问王老,一狐疑了一狐疑。
智门本是浙人,得得入川参香林,既彻,却回住隋州智门。雪窦是他的子,见得好穷玄极妙。直道“莲花荷叶报君知,出水何如未出时。”这里要人直下便会。山僧道:“未出水时如何?”露柱灯笼。“出水后如何?”杖头挑日月,脚下太泥深。。尔且莫惜认定盘星,如今人咬人言句者,有甚么限,尔且道出水时是什么节?未出水时是什么节?若向这里见得,许尔亲见智门。
雪窦道,尔若不见,“江北江南问王老”。雪窦意道,尔只管去江北江南,问尊宿出水与未出水,江南添得两句,江北添得两句,一重,添一重,辗转生疑,且道何时得不疑去。如野狐多疑,冰凌上行,以听水声,若不鸣方可过河。参学人若“一狐疑了一狐疑”,几时得平隐去。
◎碧岩录第二十二则
垂示云:大方无外,细若邻虚,擒纵非他,卷舒在我。必欲解粘去缚,直须削迹吞声。人人坐断要津,个个壁立千仞。且道是什么人境界,试举看。
举雪峰示众云:“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长庆云:“今日堂中,大小有人丧身失命。”僧举似玄沙,玄沙云:“须是棱兄始得,虽然如此,我即不恁么。”僧云:“和尚作么生?”玄沙云:“用南山作什么?”云门以拄杖,掉向雪峰面前,作怕势。
尔若平展一任平展,尔若打破一任打破。雪窦与岩头钦山同行,凡三到投子九上洞山,后参德山,方打破漆桶。一日率岩头访钦山,至鳖山店上阻雪。岩头每日只是打睡,雪峰一向坐禅,严头喝云:“口+童眠去,每日床上,恰似七村里土地相似,他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峰自点胸云:“某甲这里未稳在,不敢自瞒。”头云:“我将谓尔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播扬大教,犹作这个语话。”峰云:“某甲实未稳在。”头云:“尔若实如此,据尔见处,一一道来,是处我与尔证明,不是处与尔铲却。”
峰遂举见盐官上堂举色空义,得个入处。头云:“此去三十年,切忌举著。”峰又举:“见洞山过水颂,得个入处。”头云:“若与么自救不了。”后到德山,问:“从上宗乘中事,学人还有分也无?”山打一棒:‘道什么?’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头遂喝云:“尔不闻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峰云:“他后如何即是?”头云:“他日若欲播扬大教,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将来,与我盖天盖地去。”峰于言下大悟,便礼拜,起来连声叫云:“今日始是鳖山成道,今日始是鳖山成道。”
后回闽中住象骨山,自贻作颂云:“人生倏忽暂须臾,浮世那能得久居。出岭才登三十二,入闽早是四旬余。他非不用频频举,已过应须旋旋除。奉报满朝朱紫贵,阎王不怕佩金鱼。”凡上堂示众云:“一一盖天盖地,更不说玄说妙,亦不说心说性,突然独露,如大火聚,近之则燎却面门,似大阿剑,拟之则丧身失命,若也伫思停机,则没干涉。”
只如百丈问黄檗:“甚处去来?”檗云:“大雄山下采菌去来。”丈云:“还见大虫么?”檗便作虎声,丈便拈斧作斫势,檗遂打百丈一掴,丈吟吟而笑便归,升座谓众云:“大雄山有一大虫,汝等诸人,切须好看,老僧今日,亲遭一口。”赵州凡见僧便问曾到此间么?”云“曾到”或云“不曾到”,州总云“吃茶去”。院主云:“和尚寻常问僧,曾到与不曾到,总道‘吃茶去’,意旨如何?”州云:“院主!”主应诺。州云:“吃茶去。”紫胡门下立一牌,牌上书云:“紫胡有一狗,上取人头,中取人腰,下取人脚,拟议则丧身失命。”或新到才相看,师便喝云:“看狗。”僧才回首,师便归方丈。
正如雪峰道:“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正当恁么时,尔作么生败对,不蹑前踪,试请道看,到这里也须是会格外句始得。一切公案语言,举得将来,便知落处。看他恁么示众,且不与尔说行说解,还将情试测度得么,是他家儿孙,自然道得恰好。所以古人道:“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言须有格外,句须要透关,若是语不离窠窟,堕在毒海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