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林宝训笔说

  此篇教清修实德。母务浮华。而蔽其要妙也。
  五祖演和尚曰。今时丛林。学道之士。声名不扬。匪为人之所信者。盖为梵行不清白。为人不谛当。輙或苟求名闻利养。乃广衒其华饰。遂被识者所讥。故蔽其要妙。虽有道德如佛祖。闻见疑而不信矣。尔辈他日若有把茅盖头。当以此而自勉(与佛鉴佛果书)。
  谓近今丛林中做长老者。美名不得播扬。又不为四众之所信敬者无别。只因梵。行有亏。不清净不洁白也。加之做人行事。又不审实稳当。辄者。每事即然也。辄或每事。举动多苟且。贪求名闻利养。又作事虚浮。衒卖光华。粉饰行止。以欺惑愚俗遂被明眼人看破。即生讥诮。由此将几多紧急妙事。皆障蔽之矣。即使有证悟有神机如诸佛祖。但所闻见之事。皆令人生疑惑。而不谛信也。尔辈他日若出世为人。结个茅庵。守护己身。调伏他意。当以吾言自勉励也△老实二字。值得千金。若虚浮装点不存实行。乃业根种子也。
  此篇戒人重本分勿务外缘。而丧失法体也。
  演祖曰。师翁初住杨岐。老屋败椽。仅蔽风雨。适临冬暮雪霰满床。居不遑处。
  此节明修不惜身。袁州杨岐山方会禅师。宜春冷氏子。嗣慈明楚圆禅师。南岳下十世。谓我会师翁初住杨岐之时。屋老桷烂。两间破房。仅。略能也。略可遮蔽风雨而已。适。至也。适值冬暮。即腊月也。霰是雪粒。虽人人卧榻雪粒满布。亦不分心于此。安然处之。事冗曰不暇。心勤曰不遑。谓榻虽积雪。而不以寒苦动其心也。
  衲子投诚。愿充修造。师翁却之曰。我佛有言。时当减劫。高岸深谷。迁变不常。安得圆满如意。自求称足。
  此节显事皆假合。衲子中有志诚发心。愿当化募者。充。当也。师翁却辞不允。曰。你岂不闻我佛有言。此时正当减劫也。人人福寿。亦随之而减。谓第九小劫。人寿八万四千岁。减至六万拘留孙佛出世。减至四万。拘那含牟尼佛出世。减至二万。迦叶佛出世。减至一百岁。释迦牟尼佛出世。故曰。时当减劫。然极峻之高岸。最深之溪谷。迁改变易。尚尔不常。或时高岸而崩頺。或时深谷。而平满。本不是坚周之法。安得圆满如人之意。而自求称足也。
  汝等出家学道。做手脚未稳。已是四五十岁。讵有闲工夫。事丰屋耶。竟不从。
  此节示其力学。且汝等出家。元为学道。做手脚尚且未稳。此言把捉不住也。谓工夫尚做不定。已是四五十岁了。讵。岂也。岂得有闲工夫再去化缘。以华美其居而为事也。昔宋李靖公名沆为丞相。自奉甚薄。所居陋巷。厅事无重门。家人劝修之。沆曰。身食厚禄。安荣如意。人生朝暮不保。奚用工夫事丰屋耶。竟不从。
  翌日上堂曰。杨岐乍住屋壁疎。满床尽撒雪珍珠。缩却项。暗嗟吁。翻忆古人树下居(广录)。
  此节晓以大义。翌日。即明日。上堂示众曰。杨岐乍住屋壁疎。满床尽撒雪珍珠。缩却项。暗嗟吁。翻忆古人树下居。翻忆者。返追从上古人。树下修行。值此风雨。又书何如△下逮於今。尚要鬼弄他去做化主。畴能却之耶。
  此篇教学者须行解相应。必谨必严也。
  演祖曰。衲子守心城。奉戒律。日夜思之。朝夕行之。行无越思。思无越行。有其始而成其终。犹耕者之有畔。其过鲜矣。
  城字作譬喻。古有偈云。学道犹如守禁城。昼防六贼夜惺惺。中军主将能行令。不动干戈致太平。此之谓也。奉乃遵奉。戒律。即众戒律仪也。守心是学道奉戒是修德。欲全道德。须由日而夜。亹亹思之。自朝及夕。孜孜行之。盖行时不可外于思。思时不可越于行。如是从始至终而不改异如耕田者中边俱到。可免荒怠之过矣△礼约而义丰。如九转还丹。点铁即成金矣。
  此篇戒住持不可专己之情。而忘先圣法度也。
  演祖曰。所谓丛林者。陶铸圣凡。养育才器之地。教化之所从出。虽群居类聚。率而齐之。各有师承。今诸方不务守先圣法度。好恶偏情。多以己是革物。使后辈当何取法。
  范土曰陶。镕金曰铸。丛林是一大炉冶。以之铸圣陶凡。抚养鞠育人才器格之地。住持人总其权柄则教化之所从出。群居者。或百或千。类聚者。智愚贤否。各从其类。要其统率而齐整之。则各有师承。言各有者。非各人自己有师承也。谓必在住持於群类中因人设教而调理之也。此下谓不遵古自恃之过。於今住持。不遵古人之典训。一味以己之所好所恶。而用情多偏。且以自家杜撰之法。教人依学以为己是。而返改。革前人规范。如此任情纵意。教后人将何以取法则也△炉鞴之下。原多钝铁。只在匠者之巧心妙手否则总成废器。
  此篇诲住持欲知人之贤否。必久乃得其真也。
  演祖曰。利生传道。务在得人。而知人之难。圣哲所病。听其言。而未保其行。求其行。而恐遗其才。自非素与交游。备详本末。探其志行。观其器能。然后守道藏用者。可得而知。沽名饰貌者。不容其伪。纵其潜密。亦见渊源。
  此节明知人要在久识。谓凡欲利益众生。传授祖道。所贵专在得真正良材。乃堪承继。然知人一节最为难事。古圣先贤。亦以为忧。何也。听其所言。似实有德。未审平日行履果如其言否也。必求其所行。造到古人地位。又恐遗失其人之才力也。自非。犹云要在。谓欲知人之的实。要在平素与之交游。岁月既久。则所知益深。备详他之本末。探讨他志向。观察他行履。以及器量能干。然后真知实晓。此人果是守道存德者。果是韬光秘用者。若是沽卖虚名。妆饰颜貌者。亦久而能知。难以隐伪。纵使彼做得深潜隐密。我亦窥见他幽深源底也。
  夫观探详听之理。固非一朝一夕之所能。所以南岳让见大鉴之后。犹执事十五秋。马祖见让之时。亦相从十余载。是知先圣授受之际。固非浅薄所敢传持。如一器水。传於一器。始堪克绍洪规。如当家种艹。此其观探详听之理明验也。岂容巧言令色。便僻谄媚而充选者哉(圆悟书)。
  此节谓授受必须亲证。且而观探详听。此四种道理。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得的。所以南岳让见大鉴之后。犹然执侍巾瓶一十五秋。南岳怀让禅师。金州杜氏子。嗣六祖大鉴禅师。大鉴六祖慧能大师。范阳卢氏子。嗣五祖弘忍大师。且马祖见让之时。亦相从淘汰十有余载。江西马祖道一禅师。汉州什邡县马氏子。嗣南岳让禅师。是知先圣上授下受之际。固非浅根薄德。所能传持。所谓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於师。方堪传授。犹如以此一器水。传入於彼之一器。无欠无余。此喻为子者不妄受也。如此之人。始能克绍大法弘规。担当佛祖家业。又如耕田者之的当人家。收存好种。种好则苗必秀。此喻为师者不妄传也。如此观探详听之理既尽。始为明验不诬也。且能克绍。能继续之人。岂容巧好其言。令善其色。便佞偏僻。谄屈媚悦之徒。可能当其任哉△此不徒谓师家知人。实要弟子耐久。如是则水合水矣。如今人才到门便付法。吾不审是何知也。
  此篇诲住持者。须德专兼行。以为兴教传道之本也。
  演祖曰。住持大柄。在惠与德。二者兼行。废一不可。惠而罔德。则人不敬。德而罔惠。则人不怀。苟知惠之可怀。加其德以相济。则所敷之惠。适足以安上下诱四来。苟知德之可敬。加其惠以相资。则所持之德。适足以绍先觉。导愚迷。
  此节明德惠相资而互用。谓为住持之大权柄。大主宰。在恩惠与德行两种。此两种必欲兼行。如鸟之两翅。废一则不可也。若但有恩惠与人。而自不修德。则人虽怀而不敬。若但有德於己。而无惠以及人。则人虽敬而不怀。罔。无也。果知惠泽。能使人怀慕。更加修德以相兼济。则所施之惠泽。自然安抚人心。上情下通。诱引四来之众矣。果加修德。能令人恭敬。更加惠泽以相资助。则所修之德行。自足以继绍先觉。兴隆佛种。开导愚迷之人矣。
  故善住持者。养德以行惠。宣惠以持德。德而能养则不屈。惠而能行则有恩。由是德与惠相蓄。惠与德互行。如此则德不用修。而敬同佛祖。惠不劳费。而怀如父母。斯则湖海有志於道者。孰不来归。住持将传道德兴教化。不明斯要。而莫之得也(与佛眼书)。
  此节明德惠并施而同感。故所以善为住持者。自己养德。又能行惠。宣通恩惠。以持其德。德既能养。则德用不竭。惠既能施。则惠有余恩。由此将德与惠共相蓄养。惠与德互相流行。如是则德已具於惠中。德即不修。而人敬之慕之。如同佛祖矣。惠既发于德内。惠虽不费。而人怀之爱之。如同父母矣。斯则五湖四海。有志於道者。谁不来归。住持将要宣传道德。兴扬教化。若不通明德惠二种之要妙必不能得也△怀恩敬德。人情皆然。住持能兼之。是将引天下人。归之敬之也。
  此篇见师严子敬之道。足为后人典则也。
  演祖自海会迁东山。太平佛鉴。龙门佛眼。二人诣山头省觐。祖集耆旧主事。备汤果夜话。祖问佛鉴。舒州熟否。对曰熟。祖曰。太平熟否。对曰熟。祖曰。诸庄共收稻多少。佛鉴筹虑间。祖正色厉声曰。汝滥为一寺之主。事无巨细。悉要究心。常住岁计。一众所系。汝犹罔知。其他细务不言可见。山门执事。知因识果。若师翁辅慈明师祖乎。汝不思常住物重如山乎。
  此节明家教有方○舒州太平佛鉴惠懃禅师。龙门佛眼清远禅师。并嗣五祖演禅师。南岳下十四世。值演祖自舒州海会寺。移席往东山之日。二师诣东山省觐。诣。往也。省。视也。秋见曰觐。祖集本寺中之耆旧。并主事者。备汤果夜间聚话。祖问佛鉴今岁舒州地方。田稻成熟否。鉴对曰熟。祖曰你太平常住熟否。曰熟。祖曰诸庄其收稻有多少。佛鉴筹虑间。筹量思虑。不敢妄答。祖即正其色励其声曰。汝滥为一寺之主。滥。泛也。既作主人。凡事无大小。尽要究竟於心。稻谷乃常住一年家计。大众关系。如此紧要。汝犹不知。其余琐末细务。不言可见矣。山门中汝虽作长老。亦职事也。须当知因识果。如杨岐师翁辅弼慈明师祖。始於南院。终于兴化三十年总柄网律。汝岂不闻乎。汝亦不思常住物粒米重如山乎○慈明潭州石霜楚圆禅师。金州李氏子。嗣汾阳善昭禅师。南岳下九世。
  盖演祖寻常机辩峻捷。佛鉴既执弟子礼。应对含缓乃至如是。古人云。师严然后所学之道尊。故东山门下。子孙多贤德而超迈者。诚源远而流长也(耿公与高庵书)。
  此节见师徒有德。上是东山父子酬答之实事。此是耿公判美师徒之至言。盖演祖平常机用辩才。孤峻而又迅捷。佛鉴既执弟子之礼。应对之问。从容含缓。理宜如是也。学记云。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人知敬学。故东山门下。子孙多贤德而超群越众者。实是来源远而流故长也△模范既正。则效自端。所谓有贤父乃有贤子也。
  此篇见师家取舍有道。爱之拒之各有深意存也。
  演祖见衲子有节义而可立者。室中峻拒。不假辞色察其偏邪谄佞所为猥屑不可教者。愈加爱重。人皆莫测。乌乎。盖祖之取舍。必有道乎。
  谓师每见衲子。有节操谊义而可以成立者。凡入室必多孤峻拒止之。不假些毫和言喜色。此正是要作成长养之心也。察其一种偏邪谄佞。所为卑猥鄙屑。终不可教者。师转加爱重。人皆不能测度。是何等意。乌乎。盖师之一取一舍。必有道理存焉△至人作略。不是意想得的。以情拟之则失矣。
  此篇见古人天资厚重。不以得丧易其心志也。
  演祖曰。古人乐闻己过。喜於为善。长於包荒。厚於隐恶。谦以交友。勤以济众。不以得丧二其心。所以光明硕大。照映今昔矣(答灵源书)。
  谓古人好乐闻人说己之过。如子路然。喜於为善。如禹闻善言则拜。长于包荒。如周公谓。君子处泰之道。必有包荒之量。厚于隐恶。如大舜隐恶而扬善。谦以交友。如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勤以济众。如端木赐能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又不以得丧易其心。所以亘古今来。总见其光明广大而能照映之也△此章只有四十三字。丈夫事业备之矣。
  此篇言住持当存诚克己。不假威力而自尊严也。
  演祖谓佛鉴曰。住持之要。临众贵在丰盈。处己务从简约。其余细碎。悉勿关心。
  此节明持身行事之体。谓凡为住持。临莅大众。贵乎要丰盛要盈满。处置自己。宜简省宜俭约。其余细末琐碎之事。不必要关系于我心也。
  用人深以推诚。择言故须取重。言见重则主者自尊。人推诚则众心自感。尊则不严而众服。感则不令而自成。自然贤愚各通其怀。小大皆奋其力。与夫持以势力。迫以驱喝。不得已而从之者。何啻万倍哉(见蟾侍者日录)。
  此节明发言用人之实。用人须加推选其至诚者用之择言必当征究须郑重者言之。言若重。则为主者自然而尊。用人实。则於众心自然而感。主既尊。则不必故用威严。而人自然悦服。人既感。则不必更加命令。而事自能成就。如此行去。致使贤与愚。各人通其所怀。小与大。皆得奋勇其力。较之那一等持以威势之力。迫以驱喝之情。使人不得已而相从者。何止一万倍哉。啻。止也△用人诚。发言重。损己益人。达於众机。如响斯应矣。
  此篇言学者。当确志操修。期於必悟而后已也。
  演祖谓郭功辅曰。人之性情。固无常守。随化日迁。自古佛法。虽隆替有数。而兴衰之理。未有不由教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