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弥律仪要略增注

  古人用草为座。宿於树下。今有床榻。亦既胜矣。何更高广。纵恣幻躯。
  床狭而长者曰榻。古人者。古德高僧也。或住深山。或依树下。以草为座。起则经行。坐即禅思。今居广厦密屋。宿於高床长榻。可谓胜彼树下草座多矣。何用更复高广。纵恣幻躯。失沙门之高范。违佛祖之垂言。东林混融禅师。示众曰。避万乘尊荣。受六年饥冻。不离草座。成等正觉。度无量众。此黄面老爷出家样子。后辈忘本。反为口体。如佛言曰。为沙门者。去世资财。乞食取足。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不再矣。故唐通慧禅师入太白山。不赍粮食。取给草果。渴则饮水。息则依树。经於五年。因以木打块。块破形消。廓然大悟。敬云法师入泰山。结草为衣。拾果为食。行法华三昧。感普贤现身证明。如斯高德非一。备载传灯高僧传中。自当寻阅。言幻躯者。地水火风。四大假合成身。虚妄不实。犹如梦幻。愚夫不了。执之为实。是以恣情纵欲。增长漏业。长沦三有矣。
  胁尊者。一生胁不着席。
  尊者中天竺人。本名难生。由在母胎六十年始生。因以为名。出家年晚。得遇九祖伏驮尊者。执侍左右。未尝睡眠。日则披阅三藏。夜则坐禅。因其胁不至席。故世称曰胁尊者。即第十祖。或云九祖。
  高峰妙禅师。三年立愿不沾床[柷-口+登]。
  元高峰妙禅师。缚柴为龛。冬夏一衲。捣松和糜为食。后住天目山西岩。筑一小室。榜曰死关。其岩非梯莫登。而去梯断缘。虽弟子罕得瞻视。故内无床[柷-口+登]。外绝给侍。不澡身。不剃发。截[瞿-隹+瓦]为铛。并日一食。三年晏如也。今时出家。戒德未具。心地未明。安享无虞。可不自愧煞乎。效不剃发。自号头陀。宁不大谬哉。
  悟达受沉香之座。尚损福而招报。
  唐知玄法师。俗姓陈。三学洞贯。名冠一时。异迹尤多。故世号为陈菩萨。五岁即便能诗。十四讲涅盘经。李商隐赠诗云。十四沙弥能讲经。似师年纪秪携瓶。沙弥说法沙门听。不在年高在性灵。懿宗赐沉香宝座。高二丈余。僖宗赐号曰悟达国师。二帝供养。隆厚非常。后忽定中见菩萨降手摩玄顶。演深妙法。而安慰之。言讫即隐。俄见一珠入玄在股。隆起痛甚。上有晁错二字。遂成人面疮。而玄前身是汉袁盎。奏斩错腰於东市。玄十世为高僧。错求报不得。因过受人主宠遇。一念名利心起。於德有损。故能害之。后诣西蜀遇。迦诺迦尊者。洗以三昧水即愈。详如本传。
  噫。可不戒欤。
  此床座帐褥。乃四圣种中之一。名卧具知足圣种。於此知足。则能进修道业。证三菩提。故名圣种。若不知足。则道果无分。圣种失矣。如悟达国师。见解超时。行位未测。由不知足。一念心起。德损祸至。我辈何人。不以为后戒哉。

  △九曰不非时食

  舌根离过中之味尘。故曰不非时食。
  解曰。非时者。过日午。非僧食之时分也。诸天早食。佛午食。畜生午后食。鬼夜食。僧宜学佛。不过午食。
  大律云。非时者。有二分齐。一谓日过中。二谓明相未出。又云日影过西一发一线。即曰非时。今云日午者。乃顺此方之言。的依经律。应云日中。良以午分八刻。前四名时。后四非时。恐人浑滥。故不言午。而言中也。起世因本经云。乌哺沙他。此言增长。谓受持斋法。增长善根。故佛教以过中不食为斋。如毗罗三昧经。以午食为法食。瓶沙王问佛。何故佛日中食。佛言。早起诸天食。日中三世诸佛食。日西畜生食。日暮鬼神食。如来欲断六趣因。令入道中。故制令同三世佛食。所以如来恒处中道。自[言*(廷-壬+旦)]王宫。乃至涅盘。中间未尝非时啖食。今时学者。有分禅分律。自谓禅无拘执。任啖任餐。则放恣无愧。食无昼夜。宁知禅是佛心。律是佛行。大乘小乘。悉皆同学。故律本云。同一师学。如水乳合。既同一如来大师教学。何得禅律各分。如水乳合。岂可互相诋讟。又戒犹人之衣食。非衣食则人奚存。禅无律。则僧安在。故大律云。毗尼藏者。是佛法寿命。毗尼藏住。佛法亦住。是故如来垂将涅盘。犹谆谆诲嘱。使依波罗提木叉为师。迦叶奉之终身。日中一食。祖祖传持。未尝有毁教灭律者。苟能见过如来。行超迦叶。一任毁之灭之。如或未然。速宜知改。岂有悟佛祖之心。而毁佛祖之行。犹读孔子之书。而非孔子之礼。世儒尚不肯为。况释子学出世之道。而忍诽释尊之教乎。
  饿鬼闻碗钵声。则咽中火起。故午食尚宜寂静。况过午乎。
  咽。喉也。由人悭贪。故堕饿鬼道中。咽小如针。腹大如鼓。常为饥渴所逼。若闻碗钵之声。则喉中发焰。而自烧然。午前虽非饿鬼食时。尚宜寂静。无令闻声火起。而受烧然之苦。况午后正当鬼食之时。令闻声见食。即内外烧然。释子慈心。何忍彼苦。而自安餐。是故二时粥饭。犹施食咒愿。令彼获安。况非时啖食。使其生苦。大乖菩萨之心。非释子之慈行也。
  昔有高僧。闻邻房僧午后举爨。不觉涕泣。悲佛法之衰残也。
  爨。音窜。进火曰爨。气上曰炊。谓举火煮食也。昔法慧禅师。住邺寺。闻邻房比丘午后炊爨。自念去圣时遥。人多废戒。深伤佛法之衰残。不觉泪下沾衾。今人既无古贤护法之心。而反生毁谤。安然无愧可乎。宋徽宗。惑於道士林灵素妖言。改佛为道。法师永道。上疏陈谏。帝大怒。收永付开封狱。舂陵守。谓师曰。道人蔬食。且不过中。甚非自全计。宜茹荤血。师冁然曰。死则死耳。佛禁不可犯也。又唐法师悟恩。字修己。时称义虎。平时一食。不离衣钵。不畜财货。晨粥亲视明相。每布萨大众云集。潸然泪下。盖思大集经云。有无戒比丘。满阎浮之言也。
  今人体弱多病。欲数数食者。或不能持此戒。故古人称晚食为药石。取疗病之意也。必也知违佛制。生大惭愧。念饿鬼苦。常行悲济。不多食。不美食。不安意食。庶几可耳。
  数者。频也。药石者。古针灸治病。用石为针。今乃用铁。以存其本。故云药石。又五石能治病。亦名药石。古人称晚食为药石者。戒律久废。一时难以改正。故古德权开。终图其复本也。既云必知违佛明制。则不可执权迷实。以为常途轨则。依法不依人。方为正见佛子。以必知违佛制。故生大惭愧。由惭愧故。不安意食。念饿鬼苦。故常行悲济。以悲济故。於食心不安意生美。而减分施他。故不多食也。如有重病。非谷不治。医教令食。听於屏处与之。瘥已。即须断绝。况疗病自有汤膏丸散。如来听服五果八浆。糖蜜酥油。足以愈疾。何用啖嚼。偏违佛教。自招罪累。故天台云。病故毁戒。如破浮囊。惜脓血臭身。破清净法身。处处经云。佛言。中后不食有五福。一少淫。二少睡。三得一心。四少下风。五得身安隐。亦不作病。既云安隐。复不作病。则有病正宜戒之。古云。祸从口出。病从口入。故大律中。比丘有病。即令断食。以瘥为度。名为天医。有病无病。常当观察此身。为生老病死之本。众苦之源。深自克责。制其情欲。何以纵彼爱根。自增苦本。故法苑云。惟无常苦空之悲。念生老病死之患。长夜悲倒悬之苦。漂沦陷坠之溺。思之痛伤亦深可惧。而不惧累劫之殃。但忧一身之命。所以饱食长眠。何当豚犬。破斋夜食。鬼道无殊。是故施主失应时之福。众僧损良田之种。比见边方道俗。闻律开食果汁浆。遂即食乾枣汁。或生梨蒲萄石榴。不捣汁饮。并子总食。虽有捣汁。非澄使清。取浊浓汁并滓而食。或有闻开食舍楼伽浆。以患热病。遂取藕根生食。或有取饭汁饮。或无饥渴。非时食酥油蜜石蜜等。或用杏仁煎作稠汤。如此滥者非一。不可具述。
  如或不然。得罪弥重。
  弥。大也。甚也。如或不然者。谓无病而托病。轻病而托重。复不生大惭愧等。而毁佛禁戒。得罪非轻。故曰弥重。近世阿师。不谙律教。谓有七事因缘。非时得食。曰病时。作衣时。施衣时。道行时。乘船时。大众集时。沙门施食时。原此七事。出别众食戒。开其午前有此七缘。得别众食。非谓午后。且与非时食戒。迥不相干。律有明文。何不检看。二百五十戒相尚自不知。而称为比丘者。宁不愧哉。自误误人。过非小矣。昔傅大士是弥勒菩萨化身。每行清斋。竟日不食。减餐以施贫馁。今者二时饱食。犹不知愧。故违佛制不观祖德。不念他乏。焉得名为好心出家。或曰永嘉云。大悟不拘於小节。奚在琐琐行持。答曰。斯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致於真如佛性尚不立。况其他小节乎。如云。淫房酒肆无非清净道场。苟执事言之。则入地狱如箭。迦叶结集。犹不舍微细之戒。何云不拘。若其上上根人。得事事无碍。则万事门中不舍一法。又有何小节而见拘耶。或曰。有二比丘犯淫杀。波离增罪结。维摩顿除疑。此复云何。答曰。斯明无心犯也。彼二比丘。共住山庵。一外出游行。一在庵坐禅睡熟。樵女入庵。偷犯净戒。既寤心生不悦。彼外出者还。以事陈知。彼即瞋逐樵女。女怖堕坑而死。二心俱怀忧恼。一由无心犯淫。一由无心犯杀。以初如来结戒。未制无心不犯。故波离据事结罪。苟其有心。便获阿鼻业矣。纵得羯磨。仅免地狱。现生宁获证悟。若以淫杀为小节。不知更以何为大哉。或曰。勇施推罪性了不可得。即往东方顿成正觉。何言不获证悟。答曰。勇施乃再来菩萨示现。俾后世忏悔者。达罪性空。灭业根本设非再来。奚能成佛之速。故云多劫曾为忍辱仙。明非一生也。如或不然。请自揣看。诸佛无量神通妙用。汝今百无一能。何由顿成正觉。事理性相。触目茫然。如何不拘小节。贪瞋满腹。我人填胸。未能闻谤如饮甘露。何从顿入不思议。岂不闻乘戒俱急。如鸟二翼。翱翔霄汉。扶摇万里。得无快哉。倘一妄生邪解。即落豁达空。拨因果。作在心。殃在身矣。如或不信。当观下文。
  噫。可不戒欤。
  大律云。沙门释子。宁自破腹。不应夜食。沙弥尼戒经云。若国王长者。过日中施。亦不得食。终死不犯也。大乘莲华藏经云。受佛禁戒。不护将来。各言我是依大乘法。犹如冥夜。各自说言。我得佛法。受铁锵地狱。从地狱出。喑痖聋盲。不见正法。又舍利弗问经云。佛告舍利弗。非时食者。是破戒人。是犯盗人。是癞病人。坏善果故。非我弟子。盗我法利。盗名盗食。一团一撮。片盐片醋。死堕燋肠地狱。吞热铁丸。从地狱出。生猪狗中。食诸不净。及生恶鸟。人怪其声。后生饿鬼。还於寺中。在圊厕内。啖食粪秽。并百千万岁。更生人中。贫穷下贱。人所厌恶。所有言说。人不信用。不如盗一人物。其罪尚轻。割夺多人良佑福田。断绝出世道故。是大劫贼。是即饿鬼。为罪窟宅。其时食者。是即福田。是即出家。是即天人良友。是即天人导师。如佛所说。令人毛骨悚然。何为一餐之食。遗累至此。其有智者。可不深戒欤。

  △十曰不捉持生像金银宝物

  身离利欲。故曰不持生像。
  解曰。生即金也。像似也。似金者银也。谓金色生本自黄。银可染黄似金也。
  此胡汉双举也。汉言金银。胡言生像。大律云。生色似色是也。生色者。谓金生本自黄色。不可变改也。似色者。谓银可染变为黄色。如以石黄煮银令似金也。胡言者。良由译人从天竺来。路经胡地。传彼胡语。译为华言。若准天竺梵音。呼金为苏伐罗。呼银为阿路巴。虽得斯名。然亦未详其义。或有名无义。五不翻中之一。如此方金银。亦有名无义。据上世称银为乾汞。谓水银为药银。斯之少别耳。
  宝者。七宝之类也。
  一金。二银。三毗琉璃。四颇梨。即水玉。五[王*车]磲。六玛瑙。七赤珍珠。其余珊瑚琥珀日珠月珠摩尼珠等。皆宝之类也。经云。乃至不得习弄兵杖。
  皆长贪心。妨废道业。故佛在世时。僧皆乞食。不立烟爨。衣服房舍。悉任外缘。置金银於无用之地。捉持尚禁。清可知矣。
  金银七宝。皆增长人贪爱之心。故妨废修行道业。贪为鬼畜之根。爱为生死之本。如来出世。原为断绝众生生死根株。故令远离世利。衣食房舍。既任他施。故置金银於无用之地。后因病比丘。乃渐听立烟爨房舍。今时房舍悉备。食用皆出常住。犹嫌不称己怀。不知是何心哉。佛既不听捉持。则其不贪少欲之清节。可自知矣。余律或言不受畜。或言不捉持。以捉持是畜之渐因。亦染污净德。故佛制断。
  锄金不顾。世儒尚然。释子称贫。畜财奚用。
  彼既不顾。我何称贫。衣食悉任外缘。故曰畜财奚用。世儒者。汉北海管宁也。宁少时与华歆为友。同席读书。曾与歆共锄菜。见地有金。挥锄不顾。与瓦石无异。歆捉而掷之。时人以是知其优劣矣。宁后适辽东三十七年。魏主丕征之。乃浮海西归。以为太中大夫不受。其名行高洁若此。又能因事导人於善。人皆服其化。年八十有四卒。歆为尚书令。行逆。不得其终。先曹操欲弒献帝后伏氏。及二皇子。使郄虑持节策。收后玺绶。歆即坏户。发壁。就牵后出。披发徒跣泣行。帝见不能救。遂将后下暴室幽死。二皇子皆酖杀之。所谓知其优劣者此也。
  今人不能俱行乞食。或入丛林。或住庵院。或出远方。亦未免有金银之费。必也知违佛制。生大惭愧。念他贫乏。常行布施。不营求。不畜积。不贩卖。不以七宝妆饰衣器等物。庶几可耳。
  此是大师权开。非佛本意。故曰必也知违佛制。以知违制故。生大惭愧。念他贫乏故。常行布施。不营求者。谓不种种经营求索也。不畜积者。谓有檀越布施。即将以供三宝。自获善果。复令施福转增。不可畜之箱囊。积之高阁。故经云。无得藏积秽宝。人与不受。受则不留。转济穷乏。常为人说不贪之德。是也。不贩卖者。谓不贱买贵卖。亏损净行。纵得财利供僧。佛不许受。绘塑佛像。不听礼拜。业疏云。但以邪心。有涉贪染。为利卖法。礼佛读经断食等。所获赃贿。皆曰邪命物。不以七宝妆饰衣器等物者。谓非释子所宜。及增长爱根。成有漏业故也。梵语贫婆。此云丛林。譬如大树丛丛。故僧聚处名曰丛林。西国僧俗修行。於兰若处。多结草庵居之。院是禅室。凡庭馆有垣墙者。皆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