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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侠义传
次日,又令包公带领展昭、韩彰在便殿觐见,详问襄王谋逆情形,及云翠绡救出白玉堂取获盟书的大概。二人一一奏明。天子略加奖勉,又令传谕颜昚敏妥为办理,毋令滋蔓。
二人退出朝门,回到相府,王、马,张、赵定要杯酒叙旧。展、韩因钦限紧迫,即刻候了包公回书,连密旨恩赏收入包内,忙忙的驰驿回去。
谁知包公如此机密,尚有人透了消息,不是别人,便是与包相作对的庞吉老贼。其时庞后已经去世,朝廷立了曹后。庞吉想着:“外有包公,内无庞后,恩宠已衰,眼看死灰不能复燃了。”因廖天成从前曾做过襄王府寮,便勾串上了,许他即位之后仍做丞相。入盟以后,廖天成亡过,庞吉替他又勾串了孙荣一班失职怨望之人。虽通谋未久,却是走的火热。庞吉倚着朝列中尚有余党,内监中亦尚有马朝贤,余党里钩外连,都是些不逞之徒,一念贪图名利,想做佐命元勋,却把朝纲法律丢在脑后。
那日,庞吉闻天子单见包黑,就有些心惊肉跳,又闻襄阳的差官召见,就猜着襄壬之事有些发觉,正忙着托人探信。内监在御前的都是陈林一伙,庞吉那里能结识他?所结交的都非内监中高品。其间有两个差使稍靠近的,一个是御前带刀的太监,名叫鲍仕,一个是尚衣的太监,名叫宋性。这日恰好轮着鲍仕在殿廊侍直,仿佛听见说襄王盟书,说话也听不真,是怎么取来的,便托宋性有意无意的打听,御前近侍也说不明白,就听得包相说要拿襄王治罪。两人慌了,一下值便给庞吉送信。庞吉大惊,深恐盟书上有自己名字,踌躇一回,就忙忙的写一封密书,告知襄王:事已泄漏,巡按得旨便要拿问,不如占个先着。取了五十再银子,命庞福之弟庞禄,骑匹快马;星夜飞奔到王府去送信。并嘱两个太监,随时打听详细。庞禄起身比展、韩早了一天,又是日夜不停,所以他竟比两人先到,险着误了大事。
且说襄王府冬至大宴,上下人等无不尽兴沉酣,直至次日巳牌时分,二胡、傻狗方才醒来,齐说:“今儿可太晚了,地牢内姓白的准要动气。”还估量着元全素来起早,或者面汤早点已经送过。却见门是关着,出来一望,铁门锁尚未开,齐道:“元老爹那里去了?”连忙去厨房叫脸水,带着整容匠回来,开了铁门。二胡下去开门,却见二王阚司尚都睡着,忙叫醒道:“你们是睡死了?”
四人醒来,兀是倦怠,都道:“什么时候了?我们喝的不多,如何醉的失了晓呢?”六个人又悄悄的道:“姓白的也没有叫唤,别是昨儿有了酒,给那两个引上了套儿罢!”彼此一笑,才开门进去,见两歌姬还在地下酣睡,姓白的却没有影儿,吃了一惊,嚷道:“白老爷那里去了?”歌姬才惊醒,披衣揉眼,坐起发怔。王仁、王义便问:“你们把白爷藏在那里?”歌姬立起来,说:“你们把着门,人丢了,怎倒问起我们来?”众人这才四面乱找,哪有踪迹?二胡先出了牢,告诉傻狗,俊狗道:“姓白的准有隐身法儿,藏着吓人,咱们且磕头,一央告准就出来。”二胡道:“休乱讲。”阚司也就上来,便问道:“元老儿呢?”胡千道:“便是他也不见。他素来起得早,别是王爷叫他把姓白的带去问话去了。”
于是众人分头去找元全,也找不着,这才慌了。看园的,打更的,都丛过来诧怪。园丁说:“我园门是一更就关的。”更夫说:“五更头打到这里,房门铁门都关得紧紧的,没有一点响动。”又去看看后门,也仍旧紧紧锁着。众人面面相觑,想着这干系不小,只得去回王爷。
王爷因昨夜大醉,也才起来。七人上去一回,襄王大怒,跳起身来便嚷:“快请军师!”魏明公慌慌张张的进来,不等襄王说完,便道:“小臣亲去踏勘再说。”带着七人去了。
襄王正在纳闷,又见管家婆带着宫娥等来回说:“元小姐今早房门不开,因小姐昨夜身体不快,所以奴婢等不敢惊动,这时候叫唤不应,掇进门去,主婢二人均不见了!忙到各官去问,都说没来,故此禀知。”襄王这一惊,比丢白玉堂更急,大叫“怪事!”随即亲自进内去看。进了闺门,只见帐帏虚掩,炉篆犹存,书籍箱笼排列的整整齐齐,不象是有外盗,便问:“飞奴向住何处?”众人说:“他向在小姐屋内套间住。”四面细看,窗壁一无穿撬的痕迹。襄王连声诧异,一回头,见书案上白玉镇纸,底下压了一封书。取来拆封一看,前面劝他改过自新,勿忘姑母遗嘱,后面淡淡的说几句潜身远害的话。又夹一纸,开明元妃所赠衣饰之类,一毫不动。
把个襄王几乎气死:骂道:“这丫头真不受抬举!元家种子都是妍皮裹了痴骨,怪我眼瞎,看错了人!”将信扯得粉碎,掷在火炉内,气轰轰的走了出去。
魏明公也踏勘回来,说:“园内牢中一无破绽,追问众人口供,实系不知情。揣度起来,定是元全那厮勾串放跑了。但这班人都说元全从未与姓白的说过私话,这案真不能断了!”襄王又将翠绡主婢昨夜也逃去的话,告知明公,并说:“定是元全老奴才里外勾通,连他小姐拐跑,不然殿宇深严,两个小小女子,怎生跑得出去?”明公道:“莫非元全通了消息,颜昚敏派人来劫牢?不然,小姐同元全父女怎么出的去?”襄王大怒,不问青红皂白,传令将管家婆及宫娥等,并地牢值班的七人,更夫、园丁,都打了一顿,同两名歌姬,发去监禁。真是无妄之灾!又分派管事人等,前前后后,内内外外的查看一遍,并未遗失一物。通天狐总疑外有救应,亲自到冲霄楼踏勘,也无痕迹。府内翻江倒海的忙了一天,这也算乐极生悲了。
次日,魏明公又遣人到巡按府打听,知白玉堂果然回去,却打听不出元小姐下落。因公孙策办事细密,当晚便将署内羊、杜二公祠的道士与老君庙的老道对调。王府中人无从踹着实信。明公查问巡按处已回却官船,便止住水军将领,无庸在江上拦截。并计算玉堂此去,巡按必不能安静,就派了几名将领到武汉一带察看地形,及官兵强弱,并可招徠豪杰,一同起义。
襄王是现现成戍的一个继妃被他走了,还不死心,又派两个亲信到金陵查问。小姐既为柳夫人留住,巡按也派人替他送回家信,嘱咐元成小心守墓。却是王府人到的早一步,巡按府人到的晚一步,所以元成茫然不知,反向王府亲信追问情由。亲信无法,左邻右舍一问,都说未回,止好回去销差。
那知亲信尚未回到襄阳,庞禄已经赶到,管门的问他来历,庞禄说太师有机密要信,非见王爷不能交。管门的见他来的慌张,说的郑重,忙即去回襄王。襄王正在内殿与军师闲话,便叫传来人进见,庞禄进来,磕头毕,急急的从怀内掏出书函呈上,便退到外间。王爷见封上有个“密’字,重封叠裹,就知道这事不小。抖开信一看,方知盟书已经盗去,天子准了顏昚敏的参奏,即日派兵拿问。究是未经过大事的人,不觉面如土色,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方把信给军师一瞧,说道:“你看!”
魏明公看王爷神色惊慌,也猜着几分是密谋发觉,却不料到盟书盗去,将信看罢,定一定神,便请将庞禄传入,细究情形。襄王便叫明公邀庞禄问话,自己不得主意,躺在榻上发怔。良久,明公进来道:“我巳问明,且开发了庞禄再说。”随即赏了百金,不写回信,请太师遇有机密,随时来报。庞禄谢赏,匆匆自去。
明公便与襄王同上冲霄楼,看个水落石出。到了楼上,见盟书匣子好好悬着。命人盘到梁间,将消息一抽,剑已丢了,明公大叫“怪哉!”摘下匣子,中已空空!襄王一言不发,目瞪口呆,把空匣子望地下一掷,回顾明公,道:“军师前次不是踏勘过的?如何竟尔遗失!”明公性善遮饰,便道:“小臣当日是亲自取下匣来,明明盟书在内,这定是有高手贼随后取去的。看窗棂以内,尘土一点不动,此人本领非凡,决非白玉堂所能也。”
于是下了高楼,同至密室,王爷呆呆的问:“军师此事如何办理?”明公道:“小臣问明庞禄,他出都在颜昚敏差官之先,沿遍未见差官越过,此真天助千岁成功。这庞太师是个老成,信上明明写着请王爷先行下手,正与小臣主见不谋而合。颜昚敏自白玉堂逃回后,一无举动,明是候旨。便旨意到了,叫他调兵,三五日亦不能调齐。总镇是个无用之人,府县都是书生,就仗着几个侠义,难道我府内这班将士抵他不过?事不宜迟,就此调集丁壮,打他个措手不及,未始非好机会。”襄王被军师一说,又觉气壮,便道:“军师作速料理。”
襄王城外有四十八家庄户,每庄招集无赖亡命一二百人不等,约有万余人,都精悍敢死,比官兵强壮十倍。明公未虑胜,先虑败,将府内宝器辎重,分水陆运往各庄。嫔御人等,也改妆从水门出去。都是本府粮船往来,真个人不知鬼不觉,三日之内,细软都已运出水陆各门。饶你查得严紧,七长八短的汉子,或扮乞丐,或扮客商,或扮九流三教,或扮乡村人户入城,也混进了千余人。城门是总管管理锁钥,那班管门的都是照例当差,稽查如何周到,无怪其然。
那时仓卒起事,五虎中是周霸、褚大勇,八骁中是皮象龙,都出外招徠亡命以作党羽,未在左近。明公就在密室中斟酌布置,先差一个亲信,赍了令旨,命西梁山尤冲攻打宜城。又令在庄中驻扎之虎将钱猛、骁将狄熊、侯飞虎、侯飞豹各带裨将,调集各庄人马,分围四门。各门均潜伏勇士,预备斩锁犯关,接引外军。水军邓舟、赖柱整顿船只,由襄河上来接应。襄王自带二虎郑天雄、冯成,四骁牛超、刘鹏、寇灵、匡一夔,带着千余人,去打巡按府。
留下裨将等及值日护卫,约五六百人,把守王府。都于本日三更动手。魏明公带着谋士沈仲元等,都去城外调度接应。
临行,明公对襄王道:“此举胜则据襄阳,败则走宜城,万无一失,请王爷放胆做去。”布置巳定,专等时候。这里巡按府自从展、韩去后,颜昚敏怕的有事,便借防范群盗为名,请总兵操练人马。那总兵程效忠是从资格上推升的,到襄不久,年近六旬,武艺是平常的,性格则庸懦的,还加上人地生疏,虽是巡按面谕札催,止不过虚应故事。巡按焦急,知金辉忠实可靠,汤梦兰也甚稳当,便与府县密密定议,把襄阳所属各县,暗暗的调了千余步兵到城。无奈宋时兵制,大半罢软,充数的居多,与襄镇之兵,算是一样官派。汤知县却把衙中马步都头,及手下士兵捕役,挑得整整齐齐。幸喜襄阳城垣有名的坚固高大,太守去踏勘了几回,密密的预备了许多防守器具存在府库,到也不慌不忙,办得有了头绪。
北侠与沙龙商议:“不久必有战争,方山孤悬城外,难以照应。智贤弟这计策尚不妥帖,况且百丈山现有贼党,这里一拿襄王,那吕武必不肯坐视,难保不来攻城。方山是他必由之道,万一被扰,如何对得住钟贤弟。不如大家迁入城内,我们人少,女将们也用得着,趁此替艾虎完了姻,彼此省得回避。”沙龙之意,不愿草草,无奈金辉也想凤仙姊妹来帮着保护衙署,便也赞成其事。沙龙应允,回到方山与甘妈妈料理。柳青也去帮忙,还助了甘家婚费。到了吉期,北侠带着艾虎成札,自然是先娶凤仙,后纳玉兰,不必细表。
过了三朝,北侠、柳青回到巡按府,金太守也在署中收什房屋,把沙、艾、凤、兰、秋葵、甘妈妈都接来,保护衙署。沙、欧两人早在府署后身,托府里借了一处宽大的住宅,也将姜夫人及子女接进城来,桌椅家具也算十分周全,一面通知钟雄,一面叫武伯南当心伺候,如有短少的,可到巡按府太守两处来要。其静密安稳,不减方山,且喜无人知觉。
巡按将公事略略布置,稍觉放心。却因玉堂坠网,是个惊弓之鸟,每每独自踌躇,想:“他是个好胜脾气,请事抢先,无人劝得他住。他们侠义行藏,所干之事,都是性命呼吸的事,指日旨意回来,一定是叫我拿解襄王,他没有不第一个出头的,又不便叫他不去,设再有疏虞,如何是好?虽此番出险后,细细体察,似乎心高气傲处比从前好些,然拿襄王是一桩大事,我也愿他立个首功。众侠义本领不相上下,那时节谁是能帮助他的呢?”左思右想,算着元小姐与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极佩服小姐的剑术,德容工貌是不用说的了,就看着无意赠剑一事,竟是天缘,莫如我夫妇从中作成。若二人在署完姻,以后上阵行兵,倒是他一个好帮手。便与柳夫人密密商议,常把话探小姐口气,但提到婚姻上,小姐便说:“父母去世,我已勘破尘缘,俟为父母立嗣后,便找师父入山修道。”语甚坚确,柳夫人竟不使出口,回复了巡按。巡按皱眉,未敢孟浪,只得因循下去。
接着人报丁兆兰来到。原来展昭出京时,便送眷回茉花村。丁母知襄王有事,已欲令大爷前去,兆兰不肯。随后兆蕙信来,说玉堂坠网,襄王声势甚大,不日便有故事,巡按留他相助,不能回乡的话,丁母便对兆兰道:“汝父为国宣劳,教成你等武艺,原要你等显亲扬名,成一番事业,振起家声。从前捉拿花蝴蝶,事不干已,我所以拦阻你们。襄阳事大,非去一恶棍可比,你可以前往帮着你兄弟、妹夫,彼此也有个照应,庶不负汝父期望。我年尚未衰,有两个媳妇及妹子侍奉。况近年两房都添了孙孙,你妹也得了外甥,你就去,我这里很不寂寞,休得违我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