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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蟾记
诗曰:
变幻离奇事可疑,武夫文士不同时。
只因误听洪昆字,错认英雄总不知。
赵、胡渡过河去,洪昆站在黄河边岸上说:“今日若无童老伯先师传授武艺,必遭毒手。谢天谢天,兼谢先师。”
第三十七回 沈兰馨拜师习武
〔先声最高楼〕调
词曰:
长安道不见马蹄骄,春风姊妹路迢迢。一个是桃花雨湿,一个是柳絮风飘。铜雀台问谁敢锁二乔。
也莫向奁匣慢描云,也莫向镜台空对月。猛回头,秦关晓。不是出笼双鹦鹉,却是冲天鹗与雕。弓袜小,那怕他太行遥。
百花娘娘自从海上败兵,未曾雪耻,刻刻不忘。又自知道行不及通元子,因想起师傅圣姑姑来,要到太华山上去请他。禀明倭王,即日起身。
路上行来非止一日,到了陕西省西安府城西落乡,有个沈家村,员外沈宗仁所生一女,名唤兰馨,真个是似玉如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虽是个女流,却有些英雄气概。这位姑娘年纔十七岁,是三月初三日子时生辰。员外最钟爱他,每年上已凡遇晴明天气,必同他游春。这一日正逢佳节,父女用过上顿饭,纔出庄门,正遇着百花娘娘,怎生打扮:
头上梳了双凤蟠龙髻,套了一圆番帽,边有五寸宽,皆镂金嵌翠,边下穿的珍珠围约四寸长。大红线须银红湖绉绣花袄元色结线油肩,珍珠嵌宝石的领,白绫绣花裙,腰间系着五云飘带,背后插了两口双刀。
走到员外面前叉手问道:“老公公,此去太华山还有多少路?”员外说:“有三百余里。”兰馨说:“太华山中人迹罕到,娘子问及此山有何贵干?”百花娘娘说:“去见师傅。”
兰馨听说去见师父,知他必是仙人,说:“路途不甚遥远,娘子何不留住小庄歇息几日?”百花娘娘说:“萍水相逢,怎好轻造?”兰馨说:“猝然相遇,即是天假之缘。奴家正要与娘子盘桓,就是西土质朴简慢不恭。”百花娘娘说:“既蒙雅爱,不敢过辞。”员外也甚欢喜,说:“孩儿,请娘子到家中先用便饭。明日款待。”兰馨邀百花娘娘到后堂,各道姓名,共叙寒温。
住了一宿,次日两人更为浓密。百花娘娘说:“我欲与小娘子拜盟姊妹,不知可能俯从?”兰馨说:“奴家也有此意。
”因唤丫环摆了香案,二人跪在中堂,对天发誓。兰馨说:“小妹有志习武,姐姐韬略必精,何不指点一、二。”百花娘娘说:“遵命。”就舞起双刀,真如两条白龙,一团白玉。兰馨喝彩不已。百花娘娘舞毕,说:“太华山有师傅圣姑姑,他的武艺精通,愚姐正要去多学几件兵法回来。”兰馨说:“我知道姐姐必是仙姬。不知凡人可能学习?”百花娘娘说:“只要心虔都能学得。”兰馨说:“我亦欲拜圣姑姑为师,务望姐姐引进。”百花娘娘说:“贤妹肯与愚姐同去,妙极,妙极!”
次日,禀明员外,员外说:“儿呀,你未出闺门之女何能行此远路?”兰馨说:“不妨,有盟姐同行,父亲可以放心。”员外准他去习武,择日动身。
那圣姑姑在洞中定神一算,早知百花娘娘因兵败前来求法,并同沈兰馨来此拜师。因说道:“沈兰馨乃是十二玉蟾中人,后日破倭有功,奉旨完姻。这倭王麻图阿鲁苏与百花娘娘被洪昆捉住,都是兰馨解救,所以今日巧遇同来,数由天定。兰馨到此,我即收他为徒。”
这一日,百花娘娘同沈兰馨来到山上,走进洞门,圣姑姑坐在莲花宝座上闭目运神。百花娘娘说:“师傅,女弟子回山拜谒。”圣姑姑睁目一看,说:“百花贤娣,你莫非兵败求救的么?”百花娘娘答:“是。”圣姑姑问道:“后面何人?”百花娘娘说:“他是西安府沈员外之女,名唤兰馨。虔心慕教,特来拜师。”兰馨在阶下拜了四拜,圣姑姑下了宝座,说:“二位贤娣后山用膳。随我到演武厅操演。”二人同声答应。圣姑姑早已到花园里,吩咐仙童预备法宝。一会儿,百花、兰馨都到。圣姑姑说:“百花贤娣,从前传你的红黑囊都被通元子破了,我再传你法宝。”取出一根金枪,一条铁网,递在百花娘娘手中,念了咒语,把金枪飞在天上,顷刻化为千万根金枪若攒在战将身上,百无一生,名为金枪破阵法。把铁网撒在海中,顷刻化为千万条铁网,若兜住战船底下,百无一脱,名为铁网吞舟法。百花娘娘谢过师傅。又教兰馨许多武艺,取出两个朱漆小盒,一个方的,内盛碧毛活猿猴,名为解语猿,变化无穷,能入敌营探知虚实。一个圆的,内盛金粉活蝴蝶,有五彩色,名为通情蝶,往来不离,能引敌将联合恩情。圣姑姑曰:“兰馨与洪昆有姻缘之分,于征倭之时,教他放出这两件活东西,把两情联合起来。破倭得功,成就姻缘之事。”演武既毕兰馨拜谢了。圣姑姑又留他们住在山上,直等赵怿思与倭寇通谋,那时纔发放下山。
第三十八回 奇男子法传洪昆
〔先声临江仙〕调
词曰:
一帆风送艾陵舟,霎时间啸貔貅。依然儒雅旧风流。骊歌终一曲,余梦在扬州。英雄何处无俦匹,仙人指点来由。抛枪妙法为谁留。此地班荆坐,薪传许状头。
枣核钉同赵怿思过了黄河,洪昆说:“穷寇勿追,让他们去远些我再渡河。”至次日午后,方纔过渡。一路行来,到了山东省东昌府,行路之间遇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与六个大汉厮杀。这男子手中枪忽然落地,往下一伏,那六个大汉一齐上前,用枪来戳。这男子一转身把六根枪都抛了几丈远。六个大汉跌在地下乱滚。洪昆在旁喝彩声声,但见六个大汉怎生打扮:
头戴随风倒的硬鬃帽,花布缠头。身穿元色缎软袄,胸前排的金钮扣。大红绫鱼肚兜包,元色缎裤。青白布打腿,铁挺尖薄底鞋。
是绿林响马强盗,被这男子打倒在地,口称:“后面车上银子奉送,饶我们性命罢。”这男子放他们起来,抱头鼠窜而去。且说车上的银子来由,是奸相严嵩贪赃财货,陆续寄回。此次约有二百万两,装了十辆大车,差了十名家将、四十名兵丁护送。到江西,每车上插小黄旗,写“东阁大学士严府”,所以知是严嵩的赃银。严嵩恃坏作威,无人敢奏,故彰明较着。
如此路过山东,遇着六个强盗,杀死兵将,劫了车银,使数百喽罗要推上山寨去。又遇着这少年男子挡住去路,知道他枪法利害,有神出鬼没之奇,不敢与争,丢下银子,各逃性命去了。
洪昆迎着这男子,拱手说:“壮士何以放去六个强盗?”男子说:“客官,他们虽系强盗,所劫银子却是奸相严嵩的赃物,罪有可原。所以放走。但此不义之财我亦不取。丢在山涧中留为后日兵饷之费。”洪昆说:“壮士如此去消,定非凡人。请问尊姓大名。”
男子说:“贱姓汪,名大镛,江西府人。五、六岁时父母俱不在了,随嫡叔度日。到了十二岁,遇一光仙说:‘汪大镛,你异日必立征倭之功。待你长大十六岁,在东昌府遇洪昆,即将此枪法传他。以擒倭王、倭将。间只留银正为此事。将纔跌强人的名为落枪擒将法。敌将见枪落必来擒我,我翻转身来把他擒住。全凭手紧眼快,是第一神枪法。世人皆不识。但不知何时得遇洪昆。’”
洪昆说:“小弟就是洪昆。敢烦壮士传授妙法。”汪大镛说:“我年却是十六岁,就得遇洪兄,岂非天定。我们何不结盟兄弟,生死不渝。”洪昆说:“贤弟既有此意,愚兄越发情愿了。”二人撮土为香,对天立誓。
汪大镛说:“此地却也僻静,就把枪法授于仁兄。”洪昆说:“好极了。”洪昆是极聪明人,先已见过一次,这时汪大镛又舞一回,洪昆都会了,就舞了把,大镛看一丝不差。二人甚喜。汪大镛说:“此去敝府不远,请仁兄到舍下住几日,以表寸情”洪昆说:“愚兄礼当拜府,但有一盟弟童昆,约在都中相会恐有羁留,他必狐疑。定要先去等他纔是。明年二月,新例奉旨准天下武士应选,愚兄进京正为此事。童盟弟相约亦为此而来。汪贤弟何不赶到都中同应武选?若是三人俱中鼎甲,岂非一时之盛事?”汪大镛说:“仁兄要会童兄就请先行,小弟随后就来。”
二人分别,汪大镛回莱州,洪昆北上,就把东昌府遇汪大镛传授枪法的事写明安信,寄与童昆,又嘱他来京定要迂道过莱,访问汪弟,同来京都相会。
再讲童老翁七终已到,十一月初旬,童昆收拾起身,过了黄河,来到山东,记起洪昆安信,就迂道到莱州,问到汪大镛无人不知,便把行李发到汪庄,汪大镛正在晒场操演,童昆看见十五、六岁的男子,知道是汪大镛,就上前拱手说:“汪兄,小弟童昆因盟兄洪昆寄书,命小弟前来奉拜,约定一同进京。”汪大镛听说甚喜,把童昆请到厅上,宾主各叙寒温。
汪大镛说:“童兄既与洪兄盟过的,也就是盟兄了。住在小庄稍宽几日,择吉同行。”到了十一月中旬,二人收拾动身上京。来至彰仪门,进了外城,各处寻觅洪昆的寓所,总问不出来。童昆说:“难道洪仁兄尚未来京么?汪贤弟可写明姓名、寓所,贴在彰仪门外总口,若是洪兄来,他就看见知道了。”汪大镛即取了笔砚红纸,写:“山东莱州府汪大镛寓外城马市胡同张存仁客寓,门首有帖,安寓已定。”汪、童二人住在都中,专候洪昆来京。有诗为证。
诗曰:
富贵长安早致身,人三为众倍相亲。
威加海内谁能敌,选武场中得第新。
此时洪昆过了东昌,到德州地界,又遇着奇缘。所以来在汪、童之后了。
第三十九回 打擂台巧遇桂芳
〔先声渔家傲〕调
词曰:
擂台浑似坦东床,择婿乌衣巷里王。此日双双莲并蒂,戏鸳鸯,擒将何曾试落枪。
洪昆别过汪大镛,行至德州地界,听路旁人说:“离此二十余里有一擂台,是李员外的两女,长名桂芳,次名兰芳,设此擂台择婿的。”洪昆问道:“列位不知曾有人胜过他么?”那些人说:“台已设了一个多月,来打的不过一二回合就跌下台来。这李姑娘姊妹二人,姐姐今年十七岁,是三月初三日子时生,妹妹十六岁,是五月初五日午时生,年庚八字虽写明,贴在台上,都以武艺为先。”
洪昆正要遍访英雄,听有此武艺女子,长女又与同庚,便觉心中欢喜,赶向前来。但见擂台匾对写得分明,台口挂的是大红缎泥金字对,上联写:“台前武艺居人上”,下联写:“天下英雄入彀中”。台中间挂的大红缎泥金字匾,写四个大字:“先声夺人”。见台上贴的庚帖,心中暗想说:“这莫非又是通元子安排定的么?”台下看的人纷纷,那摩拳擦掌的人也不少。一会儿李桂芳、兰芳姊妹走出台来,怎生打扮:
李桂芳梳的坠马髻,左边戴的翠凤珠围花,右边戴的金龙嵌红宝石花。元色十八瓣绣花油肩,大红珍珠领。穿玉色湖绉绣花袄,元色湖绉百折裙。两边插起分开,露出大红湖绉绣花裤。足下三寸花鞋。
李兰芳梳的丹凤朝阳髻,两边也戴金翠珠花。元色结线油肩,大红珠领。穿茄皮紫绫绣花袄,白绫百折裙,兰花绿绫绣花裤。足下三寸大红绣花鞋。姊妹齐声高叫说:“谁敢上台?”台下来了一个句容老说:“歪,好两个标致人儿歪。我把这双染布手溜他两拳看看歪。”爬上台来,被李桂芳用手一指,就跌个面磕地的筋斗,爬起来又奔桂芳,说:“我们再来玩玩看。”被桂芳一手举起,摔下台来,摸着屁股说:“不好了,要害娘娘歪,再也不敢惹他了歪。”又有个山西老说:“老子要上去打,怕受不住这一跌。”又有个扬州江都县沙保子说:“你家(土音)没有用,让我家(土音)去打他。”上了台纔动手李桂芳把身子一闪,绕到他背后,扭住他手,跪下来磕头,说“少姑娘松了手,我家再不想你家这没核枣吃了。让我家好好爬下台去,不要跌杀我家。”那班看的人个个大笑。台下一轰如雷。
洪昆此时技痒,一个飞脚跳上台来。桂芳看见洪昆一表人才,美如冠玉,问道:“壮士何处人氏?”洪昆说:“小生浙江杭州府人,姓洪名昆。今年十七岁,三月初三日子时生。”
洪昆来打擂,何为说出年庚八字?只因李桂芳早把年庚贴在台口,故说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看桂芳如何。桂芳听洪昆年庚相同,心中已有几分爱他的意思。洪昆说:“久慕娘子大名,特来请教。”桂芳说:“如此就奉陪。”两人卷袖动手。桂芳爱洪昆,不肯十分用力,洪昆爱桂芳,也不肯十分用力。
打了数十回合的油拳,台下人个个喝彩。兰芳在旁认得是打的油拳,知道两人意思,说:“姐姐少歇,待小妹与他打。”桂芳说:“愚姐不要帮手,定要与他分个输赢。”兰芳说:“这样打法儿,就打到明日也没有输赢。”那些看的人也知道两人意思,皆说:“大姑娘得了好姑爷,二姑娘该着急了。”兰芳说:“姐姐,你听见台下人嚷莫么?”桂芳说:“贤妹,我们设台原为此事,何必禁人嘲笑。我与洪郎武艺不分上下,也不愿更有他求。必候贤妹得一佳婿,方撤此台。”洪昆说:“既蒙娘子不弃,小生就说明来由。我本不知武,前在扬州遇异人教习一番。后在山东东昌府又遇异人教习一番。今日娘子未尽所长,小生也未尽所长。看来是成敌手,且小生前有通元子所赠玉蟾蜍,说姻缘在此。仙师前定,擂台乃是巧遇机缘。”遂将第十个玉蟾蜍递在桂芳手中。桂芳收了。台下人都看呆了,都听呆了,人人说道:“真如一对天仙配合,一丝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