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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五代史平话
长兴二年,召安重诲还,授安重诲为护国节度使。明宗既解安重诲机务,乃召李从珂泣谓之曰:「如重诲意,汝不得复见老爷矣!」授从珂为左卫大将军。且说明宗的妃王氏,饼家子也,有姿色,号为「花见羞」。少年卖在梁故将刘鄩家为侍儿,明宗纳之后宫。明宗议立皇后,曹氏当立。曹氏谓淑妃曰:「我素多病,性不耐烦,妹代我为后。」淑妃曰:「后,帝之匹偶,至尊之位,谁敢干之?」乃立曹氏为皇后,王氏为淑妃。五月,安重诲表请致仕;闰月,诏以太子太师致仕。皇城使翟光邺素恶安重诲,明宗遣诣河中察之,因语光邺曰:「重诲果有异志,则杀之。」光邺至河中,李从璋以甲士围其第,自入见重诲。从璋乃拜于庭下,重诲惊愕,下阶答拜,从璋奋檛击杀重诲及其妻张氏。六月,诏天下均民田税。九月,敕解纵五坊鹰隼,内外无得更进。冯道曰:「陛下思虑至此,可谓仁及禽兽。」明宗曰:「朕昔从武皇畋猎时,秋稼方熟,忽有兽走入田中,遣马骑取之。比及得兽,则禾稼无成。以此思之,猎之有损无益乃如此,故不欲复游猎以妨民田耳。」
长兴三年二月,初令国子监刻九经板印卖。且说初秦王从荣为人轻隽,两目作鹰视,喜为诗,好招文学之士赋诗饮酒。明宗问从荣曰:「尔军政之余,习何事业?」对曰:「有暇则读书,与诸儒讲论经义。」明宗曰:「经有君臣父子之道,必硕儒端士乃可亲之。汝将家子,文章必不能工,传之于人,徒取笑也。吾老矣,于经义虽不能晓,然此心每喜闻之;如浮薄之诗,不足学也。」安重诲死,王淑妃、孟汉琼宣传制命,范延光、赵延寿为枢密使,从荣皆轻侮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其室永宁公主,与秦王从荣异母兄弟也,素相憎恶。从荣每忌从厚声名出于其上。敬瑭不愿与从荣共事,每欲求外镇回避那从荣。会契丹入寇,明宗命择河东帅,范延光、赵延寿皆以石敬瑭为荐。明宗乃授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敬瑭军至晋阳,以部将刘知远、周瑰为都押衙,托以心腹之任:故军府事,悉委刘知远;帑藏事,悉委周瑰。
长兴四年三月,立子从珂为潞王,从益为许王。太仆少卿致仕何泽上表请立从荣为皇太子。明宗览表泣下,谓左右曰:「群臣请立太子,朕当归太原旧第,以终吾生耳。」诏宰相枢密等议之。从荣见上曰:「臣幼少,且愿学治军民,不愿当此名也。」退见范延光、赵延寿曰:「执政欲夺我兵柄,幽之东宫邪?」延光等白明宗,授秦王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十一月,明宗疾作,秦王从荣入问疾,明宗俯首不能举。从荣才出宫,听得宫中哭声。明日,称疾不入侍,遣都押牙马处钧与朱弘昭、冯赟道:「秦王欲帅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备非常之变。」二人答马处钧曰:「主上万福,王宜尽心忠孝,不可妄信浮言。」秦王怒,再遣马处钧语朱弘昭、冯赟曰:「公辈不爱家族耶,何为拒我?」朱、冯二人告王淑妃、孟汉琼,急召康义诚谋议。从荣已将马步军一千人在天津桥伺候;再遣马处钧到冯赟居第,谓曰:「秦王今日决然入宫,您等死生祸福,在须臾间耳。」赟驰入右掖门见弘昭,责康义诚道:「咱自布衣至将相,苟秦王兵马得入此门,当置主上何地乎?」义诚徘徊议论未决,忽监门报曰:「秦王军至端门外了,计将安出?」汉琼拂袖起去,径入殿门。朱弘昭、冯赟继踵而入。汉琼见明宗曰:「从荣反叛,军已攻端门矣!」明宗泪下,指天而言曰:「从荣负咱恩,尔曹善自处置,休惊动我百姓。」是时从珂皂孩儿李重吉做控鹤指挥使,亦在侍疾。明宗呼重吉谓之曰:「咱与尔父在军中冲冒矢石以取天下,从荣有何功,乃为人所教,如此悖逆!当呼尔爷以兵柄授之,除这凶悖可也。」重吉感泣,帅控鹤军守着宫门。孟汉琼疾忙召马军指挥使朱洪实帅马军五百人攻讨从荣。从荣走归府。皇城使斩从荣,函首来献,并杀其子。即日追废从荣为庶人。宋王从厚为天雄节度使,遣孟汉琼征召入朝。次日,明宗崩,时年六十七岁。十二月,闵帝从厚立,改元为应顺元年。
正月,征潞王从珂,从珂辞疾不赴。使者至凤翔,皆言得从珂私事。朱弘昭、冯赟忌从珂之功,不欲使他的儿子重吉掌兵,出为亳州团练使。从珂的女孩儿在洛阳为尼,亦召入禁中。从珂因此转生疑惧。朱弘昭、冯赟不喜石敬瑭久在太原,更不降制书,只差使命特宣授潞王从珂移镇河东,石敬瑭徙镇成德。从珂内怀疑猜,不肯拜命。从珂移檄邻境,檄文云:
朱弘昭等,专制朝权,惧倾社稷,今将入朝以清君侧;顾兵单力弱,恐不能济,愿
借灵藩之援,以迄大事。
时王思同等执其使以奏。惟陇州相里金倾心附从。三月,朝廷差张彦威帅张虔钊、孙汉韶、张从宾、康福等五节度使会合军马讨凤翔。军抵凤翔,从珂登城泣向诸军曰:「吾未冠时,从先帝出入行阵,间关百战,出入生死,金创满身,共取天下。尔曹亲睹其事。今新君信任朱、冯老畜谗言,戕害自家骨肉,我有何罪而受诛戮?」道罢,因恸哭。诸将闻得此言,皆为挥涕,反戈攻击张虔钊。虔钊走遁。杨思权大呼曰:「大相公即我主也!」率诸军解甲投戈请降。潞王敛城中财帛,支犒军士罢,遂建大将旗鼓,统率大军,趋长安。闵帝从厚听得大军将至,欲自迎潞王,以大位让之。那时康义诚要悉兵拒敌。潞王军至昭应,捉获王思同,潞王诘责之,本欲赦宥其罪;杨思权、刘延朗待潞王醉,矫制杀之。潞王先锋至陕城下,呼曰:「禁军十万,已奉新帝来即大位!尔徒数人,待累一城生灵肝胆涂地乎?」士庶闻之,皆相率赴军前请降。闵帝从厚闻变,召朱弘昭谋所向,弘昭投井死。安从进杀冯赟于居第,函二人首级,传诣潞王军前。闵帝出奔魏州。潞王从珂至蒋桥,百官班迎,潞王传教敕曰:「未见梓宫,未可与诸人相见。」潞王入谒太后、太妃,径诣西宫,伏梓宫恸哭,自陈诣阙之故。冯道率百官班见下拜,王亦答拜。道两上笺表劝进,潞王曰:「予此行甚非得已!俟皇帝归阙园陵葬殡,自退守藩方。诸公遽言这事,非所愿闻。」明日,太后下令废却闵帝为鄂王,以潞王知军国重事。又过了三个日头,太后下令,潞王可即皇帝位,乃变服即位于柩前。潞王元是镇州平山人氏,本姓王;明宗兵过平山,掠得其母魏州并其子,明宗养以为子,名从珂。及长成,骁勇善战,庄宗常呼其字曰「阿三」。登极后,改元清泰。遣王峦赐酖饮闵帝,闵帝不饮,峦缢杀之。磁州刺史宋全询,遣使问起居,闻闵帝遇弒,恸哭者半日,乃自缢死。有司百计敛民财赏军,仅得六万。废帝怒,下军巡使狱,昼夜督办;百姓无所从出,往往赴井自缢而死。至□取传国宝同上玄武楼,令军士纵火自焚而死。惟王淑妃与许王从益匿于球场免祸。晋主入洛阳,唐主皆解甲投戈待罪。下诏追废从珂为庶人,时年五十一也。晋高祖石敬瑭兵既至洛阳,命军士收拾其烬骨,葬于徽陵城中。徽陵盖唐明宗葬处也。穴于徽陵,其土一垄,封仅高数尺,行路之人见者,为之流涕。
诗曰:
堪笑鸦儿兴后唐,四君三姓自相戕。
谁知一十四年后,历数依前属石郎。
晋史平话目录
卷之上
敬瑭割十六州赂契丹
石敬瑭改元天福国号曰晋
立永宁公主为皇后
卷之下
契丹遣石重贵留守
唐主大军离怀州
敬瑭辞契丹主引兵南下
唐主纵火自焚死
晋主敬瑭入洛阳城
晋主上表朝贺契丹
晋主徙都东京
晋主欲落刘知远兵权
安重荣诱吐谷浑降晋
安重荣执契丹奉使
桑维翰上表谏晋主
刘知远谏契丹不可叛
刘知远出镇邺都
安重进举兵反
杜重威杀安重荣
晋主函安重荣首送契丹
晋主敬瑭殂
齐王重贵即帝位
遣使诣契丹告哀
景延广改称臣为称孙
景延广遣乔荣还契丹
刘知远增屯募兵备守
重贵立叔母冯氏为后
赵延寿劝契丹伐晋
晋主屯军澶州
刘知远擒杀契丹伟王
契丹军马遁去
契丹兵围戚城
晋主将兵解戚城围
晋军追击契丹
晋主分道括率民财
桑维翰再秉朝政
契丹复大举入寇
晋主下诏亲征
符彦卿击退契丹
老狐升御榻拱坐
桑维翰遣使与契丹约和
契丹求索景延广桑维翰
契丹答晋使语言忿怒
契丹大举入寇
杜威张彦泽会合御契丹
杜威降附契丹
契丹遣张彦泽为先锋
张彦泽斫封丘门入
晋主重贵降契丹
张彦泽责骂桑维翰
张彦泽纵兵大掠
张彦绎杀桑维翰
契丹主牙筹计景延广罪
景延广扼吭死
契丹主入明德门
高勋诉张彦泽
契丹主命杀张彦泽
高勋剖张彦泽心祭死者
契丹主封重贵为负义侯
契丹主杀犬悬羊于门
契丹下令改用中国衣冠
诸藩镇诣契丹降附
契丹主监重贵还本国
晋史平话 卷上
(前缺)
王欲拜大将如召小儿,此信之所以去也。」汉王乃筑坛一所,在褒州四十里头,坛分三层,按天、地、人三才。择日斋戒具礼,拜韩信为上将。未拜时分,人人将谓得甚么大将;及拜后,乃是一个出胯的韩信,一军为之惊怪。信为大将后,虏魏王豹,虏齐王广,下燕平赵,立了大大的功劳。项王使武涉说韩信反汉,与楚约三分天下,封信为王。信谢曰:「臣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进言不听,画策不用,故弃楚归汉。汉王授我大将军印信,拥数万之众,裂齐之土地而封我为王,南面称孤,咱未为不遇也。夫人深亲信我,我若背之,不祥莫大焉。公幸为我谢项王!」韩信得萧何之荐,乃王齐,便是「成也萧何」也。与石敬瑭尊契丹为父,割十六州赂之,岁贡岁币三十万匹,契丹立之为大晋皇帝,与韩信得萧何之力一般。及至高祖得天下,韩王初入楚,行县邑,陈兵出入,人有告信反者,谋之陈平。平教高祖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信闻天子出巡狩,必出郊迎谒,谒而擒之,特一武士之力耳。高祖用其策,果擒韩信,欲诛之;信乃叹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遂械系信归洛阳。赦信,封为淮阴侯。信归淮阴,怏怏不得志,与陈豨通谋,欲以兵袭吕后。吕后与萧何谋,萧何教吕后诈言已得陈豨诛杀了,当绐信入贺,使武士缚信斩之,夷其三族,便是「败也萧何」也。与晋出帝因杜威等叛附契丹,卒为契丹所执,死为虏地之鬼,与韩信中萧何之诈,身死吕后之手一般。契丹是夷狄之国,狼子野心,只可以威德怀服,不可以势利结托也。且如唐高祖皇帝,举兵篡隋时分,也曾听从刘文静之说,称臣于突厥可汗,借突厥之兵力,以开创三百年之基业。向无太宗皇帝英武仁恕,混一天下,夙夜听政,宵旰忘疲,用房、杜之贤相,任李靖之将才,信魏证之忠谋,听王珪之善谏,建府立卫,如周官乡遂之师;口分世业,似周官井田之制;限官任才,如六卿之承属;定律令格式,除肉刑、笞背,如五刑之禁暴。故能致贞观太平之治,使突厥之渠系颈阙庭,蛮夷君长带刀宿卫;所以能制伏了突厥桀黠变诈之情,故免末年狼狈也。
石敬瑭年方十岁,随从他爷臬泪鸡出猎在洺州教场田地里,共着哥哥厮共走马,见空中有一雁孤飞。杜工部曾有一诗: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望尽如犹见,哀多如更闻。
野鸦无意绪,啼噪自纷纷。
敬瑭只因见了这孤雁,与哥哥厮誓:各放一箭,射中翼翅者为胜。誓讫,拽起弓如满月,放去箭似流星,恰好当那雁左翼射中。他哥哥的一箭,射中了雁颈上。为此与那哥哥互争胜负。他哥哥不伏,被敬瑭挥起手内铁鞭一打,将当门两齿一齐打落了。唬得敬瑭不敢回家见着父亲,浪荡走出外州去。得个娄忒没家收拾去做小厮,教敬瑭去牧羊。敬瑭在旷野中将那羊群随他大小的排做两阵,喝令羊斗,羊便以角自相触抵,各求胜负。敬瑭做着主帅,指麾号令。一日,娄忒没出外撞见敬瑭如此嬉戏,心内颇以为异。忽一羊为狼所噬,敬瑭直跳上狼背上,骑着狼,救得那胡羊再活,手搏生狼,归献娄忒没。娄忒没见了,心中大喜道:「您有这般勇力,咱教您学习武艺,休辜负了这气力么!」敬瑭答云:「咱自会走马射弓,怎要学习?」娄忒没道:「咱却不知得您原会武艺,既是如此,我与您厮赛一交,看取谁强谁弱。」敬瑭道:「小孩儿每怎敢与大大人厮试?愿与您郎君共赛。」娄忒没见说,便唤他孩儿阿速鲁出来,将两匹马、二张弓与两个试那武艺。敬瑭将身跳上马,拿着一张弓,佩了一副箭。待取阿速鲁打扮出来,头戴一顶金水镀的头盔,身披一副银片砌的锁甲,握弓上马。两个马如岩畔争餐虎,人似波心抢宝龙。斗不多时,只见阿速鲁眼上吃敬瑭射着一箭。娄忒没口中不说,心下懊闷,待要别寻个事,将这厮打死。回家去,却得他的浑家一言救解。说个甚的?
启开一点樱桃口,救活千寻松柏身。
那娄忒没的浑家兀歹儿道:「适间咱在楼上,望着两个比试武艺,但见那小厮头上有一片紫云盖着,马上有一条黑龙露出,爪角皆做金色,光明眩耀。这厮将来有发迹的分也。」娄忒没听得此说,与那孩儿阿速鲁商量,待带他出去打猎时分,将他杀了。兀歹儿听得这话,密地将得黄金五两,使敬瑭偷了好马一匹骑坐逃去了。却说敬瑭得这盘缠,谢了兀歹儿夫人,疾忙骑着马奔上魏州一路,去那节使张彦帐下投军,唤做帐前银枪效节都。敬瑭为人沈厚,不好谈笑。在后贺德伦统军攻下魏州,将张彦诛杀了,收取银枪效节都一军下骑士五百人,归附唐庄宗军前为宿卫军。敬瑭跟着庄宗名做李存勖,出入行阵间,多立了奇功,在李存审帐下充马军总管。因明宗名做嗣源的在镇州守德胜城,嗣源与张处瑾、韩正时厮杀,嗣源马已跌倒,敬瑭跳下来将手扶嗣源上他马走去;他回身将铁檛击死韩正时,杀虏一千余人。李嗣源为此爱重敬瑭,将那永宁公主嫁与敬瑭为妻,授殿前驸马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