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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案
范孟亭闻言,气往上撞,把熟铜锏一抡,照着张功打来,张功用刀相迎,只听一声响亮,将刀磕飞,铜锏砸在张功肩背上,张功“哎呀”一声倒卧在地。李能见此光景,敌不了此猛汉,遂心生一计说:“你当真是一条好汉英雄,你将名姓留下,俺二人回去禀我家主人得知,你敢到我主人那里去吗?若敢去,算你是英雄好汉。”范孟亭闻言,哈哈大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范孟亭。今留你这两个狗头之命回去送信,你老爷随后就到,去向你主家清帐。”李能闻言,把张功扶上了马,二恶奴急忙逃去。
范孟亭来至刘公面前,说:“道爷,那两个女子哪里去了?”刘公说:“二女子贫道令他投奔黄家寨他姨娘家去躲避凶锋,领教义土,尊姓高名?家乡住居?”范孟亭见问,遂一一说明,又道:“我欲赶到佟林家杀他个鸡犬不留,方趁我心。”
刘公说:“那可不必,你若有心报打不平,你随我进德州,在刘吏部公馆告他一状,你可愿去?”范孟亭闻言说:“好老道,作事真有肝胆义气,道兄若不嫌在下贫寒,咱二人向北磕头拜为盟兄弟。”刘公摇手说:“自幼未拜过盟兄弟。”范孟亭说:“我愿意,你不愿意亦不中。”立刻堆了三堆土,以三根草棍插在上面,遂拉老道一同跪倒叩头。刘公心中一想:“看此人性直口快,义气豪杰,久后定有用处,与他拜了弟兄罢。”二人向北叩头已毕。范孟亭说:“我今年二十三岁,不知大哥的年庚?”刘公说:“贫道今年六十四岁。”范孟亭说:“吾给大哥叩头,不知大哥姓名住处?”刘公说:“我姓卯名金刀。与刘吏部同乡同村居住。”范孟亭口呼:“大哥快上小车,我好推着你进德州城。”刘公上车,范孟亭搭绊推车,往正南而行。
不多时远远望见德州城,只见迎面来了一族人马,后抬着一乘文华大轿,乃是空着,原来是州官往北迎接吏部尚书刘大人的。刘公心中明白,说道:“贤弟,咱不可让州官之路,令州官闪在一旁让咱过去才是正理。”范孟亭说:“若冲撞他的马头,准挨他的板子。”刘公说:“适才你是英雄好汉,临到此时怎么草包了,别看我是云游老道,刘吏部与我一盟,我说怎着,他就得依我而行,你闯出祸来有我哩。”范孟亭说:“咱就撞。”
言罢,推着小车往上就闯,前头衙役喝道:“推小车的还不快闪在一旁。”范孟亭只当耳旁之风,硬往上闯。州官一见大怒,吩咐:“将这斯拿来。”众役不敢怠慢,将范孟亭揪在轿前跪倒,州官问道:“为何见了本州不闪路,硬往上闯,是何道理?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遂将范孟亭立刻打了二十大板。范孟亭立起身来,向州官说:“你既敢打了我二十大板,我的大哥准不依你,别小视我大哥是云游老道,他和刘吏部交情甚深,一句话你的顶子安不牢。”州官闻言,怒道:“既然如此,将老道给本州带过来。”众役遂把刘公带至州官的轿前,立而不跪。
州官怒喝道:“好一野道,见本州昂然不跪。”吩咐人役给本州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只见范孟亭连连叩头,口称:“太爷在上,我的大哥今年六十四岁,不能受刑,求太爷还打小人罢。”
州官闻言赞羡不已落,“你道是一个好人,看你之面,本州饶恕他,从今不许这等无礼。”范孟亭叩头谢恩,州官人马轿夫徉徜而去。
范孟亭站起,口呼:“大哥快上小车,快进州城,天已晚了,就赶不上进城。”刘公说:“贤弟挨了二十板子,恐你推不了车。”范孟亭说:“无妨碍,犹如吃了一颗大葱似的。”刘公闻言乘上小车,范孟亭推着小车。
不多时已至德州城外,方上吊桥,只见桥上站立一人,歪戴着小帽,手提画眉笼,未曾行走东倒西歪,有八九成酒醉,一歪歪在小车之上,大怒道:“你这混帐的小车子,为何往爷爷身上推?你在这德州城里关外哨听哨听,你二祖宗饶过谁?
今日在太岁头上来动土,好你这杂种。”范孟亭闻言大怒,撂下小车,赶上前去一巴掌将醉汉打倒,滚在护城濠内。不管醉汉的死活,抄起车把推进城。见城内有铺面齐全,来来往往人烟稠密。忽见街东挂着彩绸宫灯,乃是一座公馆。刘公叫道:“贤弟且停车,天已晚了,咱就在此店内宿下罢。”范孟亭闻言一皱眉,说:“大哥,这可使不的,未曾要住店也得看一看,这是吏部刘大人订下的公馆,大哥教小弟闯州官的轿,挨了二十板子,若再闯公馆,我这脑袋可安不住了?”刘公说:“刘吏部与我相好,咱就住在此店罢。”范孟亭说:“我不上大哥的当了。”刘公说:“兄弟你若害怕,为哥的在头前行。”方要迈步,范孟亭一把拉住说:“大哥非住此店不可,咱有商议,此店乃是黄永裳所开,我贩黑豆就住在他这店内。我们相熟,既改了公馆,必然不住外人,我见一见黄掌柜,暂住在他的火房内,大哥屈尊些可否?”刘公说:“可行。”范孟亭闻言,二人一同进了店,只见黄掌柜迎出来,说:“范大哥,今日得屈你的驾住偏房小屋,上房贴了公馆,若是生客,我不敢留住。这位道爷是你什么人呀?”范孟亭说:“这是我大哥,小屋也可。”
二人进了小屋。
刚然坐下,忽闻外边有女子喊冤之声,只见两个听差的衙役问道:“你这两个女子有何冤枉?状告何人?”这两个女子说:“状告霸道佟林。”二公差闻言不悦,喝道:“好胆大捉死的两个女子,你竟敢诬告好人那佟大爷我若为了难,到了佟府去借钱,借十吊不能给八吊。”那个说:“佟大爷待我也不错,给与我五两银子两瓶酒。”这一个说:“得恩不报非君子。”那一个说:“忘恩负义匹夫行,趁着大人未入公馆,咱把两个女子拴起送到佟家坞去,咱俩又得若干银子。”二人遂用绳把陈玉瓶并丫鬟拴了,拉拉扯扯入在后院去了。
刘公见此情形不由得大怒,骂出口来:“好两个狗才,竟敢作此无法无天逆理之事,这德州狗官瞎了眼,我就是吏部刘墉,他向哪里接去了?”范孟亭一闻此言,吓了一跳,说:“大哥,你中了疯了罢,你就说你是朝廷,比吏部大的多了。大哥别给我惹祸了。”言罢,一只手携行李,一只手拉着刘公走出房来。把刘公并行李皆放在小车上,推着小车出了店门,一直扑奔正南,不多时来到南关,忽闻路东一座小店内吆呼:“天晚哩,在这里住罢,哪不是住呀?咱这里房屋干净,无有臭虫,吃喝方便。”范孟亭一闻此言,把小车推进店中,将行李搬在屋内。刘公无奈,亦走入房中,店东掌上灯来,刘公说:“店东你先端一盆净面水、泡一壶茶,随后沽半斤酒,炒四碟菜:一碟爆炒腰肚、一碟烹虾仁、一碟南煎丸子、一碟溜鱼片。四个凉碟随你便配,我与我盟弟压惊。”店东闻言,说:“客官咱这是小店,并无菜蔬卖的,是斤饼斤麦。”范孟亭说:“大哥不用讲排场,掌柜的给我们来十斤大饼,多来大葱卷着吃,吃完了好歇息,明天还得办事呢。”刘公说:“就依兄弟你罢,不多时店东端上饼并大葱来,刘公说:“东主人我且领教,你知佟林在哪处住?”东主人说:“佟大爷住在这南关外不远,有一座堡子城就是。”言罢,往外面料理买卖去了。
范孟亭说:“问他作什么,明日咱在吏部刘大人轿前去告他就是了,大约刘吏部明晨必入公馆。”刘公说:“今晚入了公馆,又被你劫出公馆来了。”范孟亭问:“我劫哪个?”刘公说:“就是我,我就是吏部刘墉。”范孟亭摇首说:“我不信,大哥莫要取笑!”刘公说:“你若不信,给你凭据看。”遂向怀中取出一小小包袱,打开,范孟亭见包袱内是一口国家金印。不由得倒吸凉气,双膝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说:“小人不知大人到了,小人冒犯虎驾,罪该万死犹轻。”刘公说:“不知不怪,日后本部堂保奏你武职前程。”二人用完了大饼,安歇睡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铡佟林与民泄忿 马鸣冤井中捞尸
财帛本是真宝,自古到今稀罕。
能制宅舍共田园,有钱实在方便。
行路不用步走,动身车马当先。
使奴唤婢得自然,站在人前好看。
银钱本是赃物,无义之财休贪。
作官为财将心偏,惹得庶民恨怨。
既便是一财主,操心费力不安。
逢到夜暗胡盘算,恐怕贼盗搅乱。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话说佟家两个恶奴张功、李能,被范孟亭打败带伤,上马跑回佟家坞,将两匹马拴在槽头,往书房而来。见了佟林,打千说:“回禀大爷,奴才二人奉大爷的命,去拿二女,在北大道捉获二女,又被老道喝令一个凶恶的推车汉将我二人打伤,劫去二女,还要找上门来,说烧咱这房子如同烧狗窝。”佟林闻言大怒曰:“你二人且歇息这一夜,明日我多派人访拿老道、范孟亭并这二女,量他们也走不远。”
两个恶奴歇息去了,一夜无事。
次早佟林派多人去访拿老道,范孟亭并二女。忽闻门外打得卦板连声作响,佟林说:“门外有算卦的先生,张功你去将算卦的先生唤进府来,算一算妖老道、凶恶的范孟亭并二女逃往哪里去了,你等好往那里去找。”张功答应往外就走,来至大门以外,见算卦者正是昨日那个老道。
暗中交代,刘公与范孟亭清晨起来,刘公说:“我今晨去到佟家坞访一访佟林的实在的恶迹,如天至午时不回来,你可到佟家坞,佟宅前去救我。”故而刘公来至佟家坞佟家门前打卦板,忽闻门内说:“俺家主人请你算卦哩。”刘公瞥见从院内出来之人,正是昨日劫二女之恶奴。自知今日躲不开灾星,凶多吉少,为国为民之心盛,将性命置之度外。若不入佟府焉能访得清白?又闻恶奴笑着说:“老道呀!随我进来罢,今日该着你发大财了。”刘公昂昂不睬,随他进了大门,穿宅越院,来至抱厦厅,窥见上面坐着一人,面带凶恶,看那形式自尊自大,坐而不动。只见昨日那两个恶奴走近恶霸的面前,躬腿打千,口尊:“大爷,此算卦的老道正是昨日在路上喝令推车凶人打回我二人,抢去二女之恶道。”恶霸佟林闻言,将二目一瞪。吩咐众恶奴:“把这恶道捆了,吊在马棚,待大爷我用皮鞭抽他,拷问他那推车的凶人并二女往哪里去了,再作道理。”
众恶奴闻言,呐喊一声,赶近前七手八脚把刘公四马攒蹄捆起,搭在马棚用绳吊起,佟林提皮鞭竟奔马棚,这且慢表。
却说佟林之妻乔凤英,年方三十二岁,秉性贤良,所生一女,名唤金宝,已然三岁。闷坐北楼,思想夜得一梦,不知主何吉凶?丈夫素日无恶不作,遂向丫鬟说道:“我夜间偶得一梦,梦见天上的太阳坠落在咱这院内,红光缭绕,倏忽而灭,落院黑黯。一阵狂风刮得房屋皆已倾倒,不知主吉主凶?忽闻乌鸦在楼前乱叫,此时我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是的。”
正然讲话,猛听前厅喧哗之声,说:“你大爷又不知作了什么无理之事,你快去请你大爷,我有事相商。”丫鬟答应下楼去,不多时回至楼上,禀道:“众人在前厅绑一老道。大爷说:‘打死了老道再回后楼。’”乔氏凤英闻言,心中一动,说:“你再去请,说我有紧要之言语与你家大爷说。”丫鬟答应,去不多时又回来说:“大爷见我去请,他老就有了气了,说:‘你滚回去,我打死了老道再上后楼与你老算帐。’”乔氏凤英一闻此言,心中不悦,暗想:“丈夫所作皆是无法纪之事,又兼所作之梦不祥,今又无夫妇之情,日久必有灭门之祸,不如一死道也干心。”遂命丫鬟前去泡茶。趁此空,把绣花汗巾拴在窗棂上,把心一横,遂自缢而死。
这恶霸佟林手提皮鞭要打刘公,忽见丫鬟气喘吁吁,慌慌张张跑了来说:“大事不好了,大奶奶在楼上上了吊了。”佟林闻言吃了一惊,忙吩咐:“尔等皆随我到后楼上去救你家大奶奶去,教老道多活一时,量他插翅也飞不出佟家坞。”众家奴一拥皆奔后楼去了。
此时正是午时,范孟亭交午不见大人回店,心知大人有了闪错,忙忙把熟铜锏插在腰间,一直奔到佟家坞,天已过午,闯进佟家大门,并无一人,耳旁闻见西跨院有人哼哼,闯入西跨院,一看乃是马棚,见棚内吊着一人,近前一看,正是大人在此遭难,遂放下吊来,说:“大人在此等我,我进到后面去拿佟林。”刘公说:“不可卤葬,寡不敌众,咱弟兄且回公馆调兵拿他才是。”范孟亭闻言,把刘公背负起来,出了大门,并无一人拦挡。哪知道众恶奴皆往后楼救大奶奶去了。他们只知未有人敢入院偷窃物件。这个时候范孟亭把大人盗出,大踏步竟奔德州城。在路正行,见迎面来了一辆轿车,临近一看,乃是两名公差押着陈玉瓶、丫鬟二人去到佟府献功请赏。刘公叫道:“兄弟,快去劫那车中二女,正是陈玉瓶,丫鬟二人。”范孟亭闻言大怒,放下大人,手提熟铜锏赶将前去,一锏一个,把二公差打死。二难女跪在地上叩头,口尊“恩人,难女两次皆蒙恩人相救,实同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范孟亭说:“小姐请起,我尊的是大人的命令将你二人救下,我有何德能!”
陈玉瓶问:“哪个大人?”范孟亭说:“那厢立着的老道,乃是刘吏部改扮老道前来私访民情。”陈小姐闻言,心中暗喜,走至刘公面前,口尊:“干爹,你老安好?”刘公说:“一同上车,随本部堂进德州南关小店中,暂且存身。”随即一同上车,范孟亭摇鞭,霎时进了南关,入了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