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剑春秋

  始皇见燕兵退去,心中少安,查点兵将,折了一万有余,偏将十六名,带伤者不计其数。二目中不禁流下泪道:“我国军兵百万。六国之中,连一国也不能平,就伤了几万兵马,不如退兵回国罢了。”始皇正欲退兵拨寨,金子陵借了土遁逃了回营,上帐见驾。始皇道:“国师来得正好,孤正欲传旨撤兵回国。专等你来起行。”金子陵道:“吾主为何又要撤兵?”始皇道:“孤的人马,死的也够多了。孙膑利害,你也知道了。孤也不敢奢想,自今以后,守孤的疆土罢了。”王翦忙跪道:“臣冒死求吾主住兵三日,看老祖回来再作定夺。满三日不回,吾主与燕国讲和,便罢兵不迟。”始皇只得依奏,传旨五营四哨,深埋鹿角,严加防守不提。
  且说海潮战败,越想越恨,催开青毛犼,竟入南天门,要去启奏玉帝,用五雷前来打孙膑。偶然一想:“这刖夫虽频频无礼,念他苦练一场,好容易修到一个大罗天仙的地位。罢罢,宁可他无礼,不可我无情,出家的人慈悲为本,且去见过教主,再作定夺。”忙转青毛犼,竟上三十三天,望兜率宫而来。此时老君正在月房打坐,童儿通报,说有东海云光洞海潮老祖到了。老君吩咐童儿,将海潮请入到兜率官,来至月房见礼。老君道:“师弟何来?”海潮道:“无事不敢惊动道兄,因秦氏当兴,六国当灭,天遣雷部正神下凡,拥拜贫道为师,学艺三年。今因兵困燕山,遇着天台洞孙膑下山,他自恃神术,逆天行事,把王翦打败。贫道无奈下山,苦苦劝他,他不肯回头,在战场上与贫道动手,伤我金银二徒,贫道本该上天庭启奏,可惜他多年苦修,方成正果,故此前来投诉道兄。道兄你现为掌教,断断曲直,判定谁是谁非呢?”老君笑道:“师弟不须动怒,孙膑既是无知,逆天而行,你先回秦营,贫道会同如来、鸿濛教主,设一平龄会,并掌教南极,与他师傅王禅,一齐下山,到燕山劝他归山。他若不听,奏知大罗天尊,将他五雷击顶。”海潮道:“既是道兄慈悲,贫道先回秦营,好预备干净的地方,以候法驾。”老君道:“师弟请回,贫道随后就到。”海潮别了太上老君,出兜率宫,上青毛犼,回到秦营,入营见始皇。始皇接上黄罗帐,分宾主坐下。始皇道:“老祖来得正好,小皇意欲退兵回国,候老祖定夺。”海潮道:“圣主不必退兵,昨日贫道上兜率宫,请太上老君、西方教主、鸿濛教主,三教圣人设一平龄会,把刖夫平伏。攻破易州,只在目前,圣上不可回兵。”始皇闻言大喜道:“听老祖所言,孙膑纵有神通,也难出三教之手。小皇有何德能,有劳老祖如此用心。”传御膳官排宴伺候。老祖道:“三教圣人,不食人间烟火之物,不必摆宴,可在营中一块地方,搭座大大的芦棚,内张灯结彩,点焚名香,杯添净水,吾主只用一文一武相随。至黄昏时分,同贫道接见圣人。众将各守队伍,不许喧哗。”始皇闻言,忙令军士搭起高台,预备迎接三教圣驾。
  不一时日落西山,满营皆张灯火。海潮同始皇、甘罗、王翦三人来至台前,下了坐骑,同上台去。只见台上摆得干净,当中撮了三个龙墩,高挂灯球,密结锦彩。正看间,天交初更。隐听得半空中仙鹤声音嘹亮。海潮圣人知道是南极仙翁到了。忙与始皇开台迎接。南极子下了仙鹤,始皇跪地一躬道:“朕有何德能,敢劳动掌教主师大驾降临。”南极子连忙降礼道:“贫道怎敢劳动圣上迎接。”遂一齐进了台中。海潮与南极见礼道:“有劳老道兄光临。”南极道:“奉三教圣人差遣,贫道怎敢不来?”正说着,只听得空中仙乐和鸣,祥云渺渺。南极道:“主教到了,快下迎接。”海潮与南极、始皇等,齐近台边跪接。三位圣人,各跨青牛、鸾、兽落将下来,始皇偷眼窥看,只见那三位圣人:
  第一位,
  面目清奇生古怪,劈开混沌居先代,
  太极两仪四象悬,三才定位分三界。
  自从治世守为君,万古人王传历代。
  第二位,
  顶有垂珠缨络盖,万劫千磨尽不坏,
  西方极乐大慈悲,无为寂静超三界。
  第三位,
  鱼尾冠,丝绦带,八卦仙袍身自在。
  长成大道妙无穷,修炼真元无比赛。
  曾跨青牛过函关,兜率宫中声名太。
  始皇等把三位教主接进芦棚,按次坐下。正中如来,左鸿濛,右太上老君。跟随仙童佛子,侍立两旁。海潮、南极上前参见,始皇、甘罗、王翦俱各顶礼参见。佛主言道:“善哉,善哉,只因劫数已到,六国该灭,秦室将兴,故遣雷部下凡,并吞六国。今孙膑逆天,兵阻易州,太上金仙转请鸿濛圣人,同释子下凡,设一平龄会,平伏孙膑。孙膑他不过是个真人,竟能逆天行事,乃使百姓经受刀兵之苦。贤皇请起,此来自有定夺。”始皇起身,并立一旁。老祖闻言便问南极子道:“王禅为何不到?”南极道:“已遣金霞童子,用拘仙牌去拘去了,想必就到。”正言间,王禅同金霞童子已上高台,朝上稽首道:“弟子王禅参见,愿圣人万寿无疆。”老君对王禅道:“今拘你来,只因你门徒孙膑,逆天而行,兵阻易州,得罪了海潮,其罪不小。故此今夜三更相会,排下平龄会,把孙膑唤来,我们规劝他一番,他若肯把兵撤了归山,不管闲事,可免五雷之苦。快些去罢。”王禅叩了一个头,带了南极的如意钩,下了法台,脚驾祥云,飞奔燕营,落将下来。小校一见,吓得一跳,忙喝:“什么人,平夜到此何事?休要往里走。”王禅道:“休得胡言,快报进去,说云梦山水帘洞鬼谷子,奉掌教南极如意金钩到来。”小校听得鬼谷子,知是王爷的师父,忙报入营中。
  孙膑正在营中静坐,听报是师父奉如意金钩来,心中大惊道:“半夜三更,我师父请了掌教金钩,到来何干?”忙整衣冠,迎接入营,跪下叩头道:“早知师父奉掌教金钩到来,理当远迎,今迎接来迟,在驾前请罪。”王禅喝道:“好孽障,你干得好事,岂有不知海潮法力,你竟与他动手,倚仗神术,逆天行事。如今他摆下平龄会,请了三教圣人下凡,差为师的来调你去了。你仔细着五雷轰顶,甚是可惜!我度你一场,竟无结果,你把一个大罗天仙抛在水中。此是你自作自受,不听为师之言。”孙膑闻言,吓得魂不附体。歇了半晌,又道:“师父不必动怒,弟子下山一事,自作自受,怎敢连累师父。他今日既摆下平龄会,弟子跟师父同见三教圣人,任凭斩杀存留。”王禅道:“你也不必慌张,可等我去哀求,或者尚可保全,须要小心。”说罢,同出大帐,望高台而来。不知此去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海潮祭炮取燕国 孙膑散兵回临淄
  却说孙膑,闻得师父之言,便道:“师父不必动怒,弟子下山一场,自作自受,怎敢连累师父,弟子此去,见了三教圣人,斩杀存留,任凭处治。”王禅道:“你跟我去,好生哀求教主,或者还可保全,小心在意。”孙膑道:“弟子知道。”师徒二人出了青纱帐,一齐驾云来至芦棚之上,一齐跪下。
  王禅在先,尊一声:“教主,在下弟子领法旨将孙膑拘到,乞教主施行。”王禅缴了如意钩,叩头立将起来,侍立在旁。孙膑朝上叩头,尊声:“三位教主在上,弟子孙膑稽首。”三位教主,齐声开言:“孙膑,你万劫千修,磨尽盘棍错节、三尸一气,练成白虎青龙,已登大罗天仙,又受真人之位,实非轻易,岂是偶然。为何贪恋红尘,妄开杀戒,不顾顺逆,逆天而行,得罪海潮,以小犯大。今三教俱集,你还有何话说?”孙膑膝行两步,说声:“教主,弟子道行浅薄,焉敢逆天而行,以小犯大,自取罪过。只是弟子有万千苦楚,没奈何才染红尘,开了杀戒,也不过尽弟子一点忠孝之心。窃思弟子父兄,俱丧于王翦之手。弟子之母,年近古稀,无人侍奉,所以修书叫弟子下山。弟子曾想,为人岂可不孝,无奈只得下山。原意殡葬父兄,看看慈母。不想王翦绝情,又斩弟子之徒袁达等,又摆下诛仙阵,用金砂治处弟子。多亏白猿上朝仙洞,请了掌教南极下山,才破了诛仙阵。王翦又祭攒天箭,把弟子打死。又得毛遂偷丹,救了弟子。不意海潮老祖下山,虽在阵中苦苦哀求,只说放弟子回家,埋葬父兄,即刻回山。海潮老祖不依,在阵上要与弟子见个高下,后又排下混元阵,想治死弟子。多赖刘邦等把阵破了。不料海潮更下毒手,用锁地雷轰打易州,且今弟子之母,尚在城中,弟子怎肯坐视,只得用法破他。伏乞三教圣人慈听。”
  三位教主齐开言道:“孙膑虽然有忠孝之心,岂不知道王翦并吞六国,奉的勅旨。你今执迷不悟,是逆天难逃罪责。听我一言,早早撤兵,不染红尘,不失神仙之位。再要恃强,你纵有神通,怎出得三教之外。那时五雷前来,悔之晚矣。”孙膑垂泪道:“弟子感三位圣人慈悲,情愿收兵回国,断不敢违天意。”鸿濛圣人道:“孙膑,你父兄已死,孝道无亏。君恩未报,忠心有愧。看燕山之气数已绝,临淄之劫数将至,准备所为,稍尽鞠躬,以见仙佛不外君亲之义。惟要应时归山,不可贪恋,自遭天谴。”孙膑闻言,朝上叩头。如来道:“善哉,善哉,易州百万生灵,今日难逃雷炮之灾,我释子慈悲为本,念孙膑孝心,可将你母亲寡嫂,度脱此灾,以免雷炮之苦罢。”太上老君吩咐孙膑道:“你虽登仙位,尘缘未了,易州尽孝,临淄尽忠,劫运当然,不为逆天。自今之后,撤兵回国,但遇五鹤,即便入洞。若不依从,自取雷劫之苦,你且去罢。”南极道:“孙膑快去撤兵,不可有误取城之期。”孙膑连连答应,忙下高台,驾云回营。这里三教主,又对海潮道:“道友,你今晚且助秦皇,平定易州以应劫数,然后回山。”说罢,与南极、王禅一同辞了秦皇,各跨异兽,腾空而去。只听得鼓乐仙音,一派祥光霭气,一齐上天门而去。
  且说孙膑,回至营中,昏昏闷闷,独坐大帐之上,天已大明。众将上帐参见,不知孙膑昨夜赴平龄会之事。孙膑座上开言道:“众位旗牌,贫道请你们来,大破了混元阵,昨日又劫秦营,成其大功,皆赖众旗牌之力,每人赏黄金十两,彩缎十匹。还有几句良言,你等须要紧记。”六位爷一齐上拜,孙膑连忙扶起道:“众位日后,皆是有为之人,不可自弃。此去也不必到韩国,各回家乡,待时而动。好好的去罢。”众位爷就辞了孙膑,收拾了包裹,依着孙膑之言,各自回乡,不到韩国。后来楚汉分争,成其大事。此是后话,不必细述。
  且说孙膑,将六将旗牌送出大营,回来便唤孙燕:“走马入城,去接你祖母婶母进营,商议大事,不可迟误。”孙燕领令忙进城中,到了燕山府下马,进后堂把来意说明。燕丹公主便与高、李二位夫人,连忙收拾,带了几名使女,孙燕保着出城,来至营门,孙膑接进。营中问安已毕,老贵人开言道:“我儿,你接为娘的到此何事?”孙膑见问,心中自思:“若是说明今晚雷炮要打易州,他定然惊恐,且与昭王有手足之情,焉肯坐视,一定哀求于我,叫我进退两难。不如不说为妙。”主意已定,叫声:“母亲,为儿接你到此,非为别事。只因秦兵困燕山,屡战不退。为儿今晚大展神通,决一死战,恐母亲在城内惊恐。今差孙燕同侄媳廉秀英护送母亲与二位嫂嫂,上趟赵国,暂住几日,待为儿退了秦兵,再来迎接。”贵人道:“你说的也是,为母的年高,且在沙场上吃尽了亏,至今但闻金鼓之声,心胆皆碎。依你所说,上赵国到好,只是须小心。”孙膑道:“为儿知道。”孙燕与廉秀英跪下道:“三叔要与秦人决战,侄儿应当在此助力,为何差上邯郸?”孙膑道:“我与秦兵决战,不用一人一骑。你夫妻二人,带领本部军兵,保祖母三人,速往邯郸,不可有误。”孙燕夫妻不知,只得遵命。拜别了南郡王,忙排车马,率领本部人马,保护燕丹同二位夫人,上赵国去了。
  这里孙膑送别了贵人,同进营中坐下,天交申时,日落西山光景,孙膑便唤六家门徒进帐。参见已毕,孙膑道:“唤你们来,非为别故。只因昨日大破了混元阵,得罪了海潮。昨夜三教圣人临凡,设平龄会,我不敢逆天,没奈何,只得撤兵回国,把易州存亡,付之度外了!”众将道:“师父既不肯逆天,定要撤兵,弟子焉敢不从。”孙膑闻言,便即传令,一更卷旗止炮,二鼓拔寨起身。众将答应一声,俱各准备。孙膑吩咐排香案,亲自对易州叩首道:“臣非不竭力,奈不能逆天。王驾在天,休怨我有始无终。事由天定!”拜毕,立了起来。看—看天色已晚,忙传令拔寨,暗暗抄小路,往东海临淄而去。
  且说秦国君臣,听得孙膑带走了人马,好似囚人遇敕一般,心喜无尽。海潮老祖传下令来,差遣炮手,准备火器,至三更时分应用。遁甲法遮住了易州城上的军士。可怜燕国君臣,尚倚孙膑之兵,在城外抵挡秦兵。谁知三更时分,雷炮齐交,把一个易水燕山,差不多成了个瓦砾场。有诗一首为证:
  劫数难逃避,循环理由天。 
  金汤灰烬后,白骨泪清烟。
  秦始皇同众文武进城,也不用动手厮杀,只见焦头烂额,尸横遍地,个个都是雷炮所伤,房屋倒塌,烟消灰灭。始皇调遣大队入城歇兵,把三街两巷尸首,不分贵贱,用火焚化。抄灭宫院,查收府库钱粮。征战三年,才得成功。海潮圣人告辞归山,秦兵在城中大排整宴庆贺,犒赏众将三军。这才是雷轰易州,完了锋剑春秋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