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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剑春秋
说的是始皇,看见人头腾空,忙令校尉快赶。一刹时无影无踪,只急得搓手顿足。怒问孙膑道:“你是真心归顺么?”孙膑笑道:“如今不见了父兄首级,贫道也不降了。”王翦在旁大怒:“啊唷,气死我也。”即一伸手,拔剑来至孙膑背后,手起剑落,照头一劈,身首两分。始皇叹息不止:“可惜大罗天仙,亦受一剑之害。”王翦看点血全无,白沫乱冒,心下惊忙道:“不好了,又是阵前故事来了。”双手仗剑,守着尸骸,只等他合回又砍。始皇问道:“孙膑已经死了,先行官还仗着剑却做什么?”王翦道:“虽然被臣砍了,还不敢放心,怕他身首复合。”始皇笑道:“一个身已分两边,怎么会合。”王翦道:“这个刖夫,有些作怪。方才在阵前被臣的宝剑斩了,颈上喷出白沫,臣把枪杆一扫,就又出了头来,吓得臣心惊胆碎,为此如今要防备他。”始皇听说孙膑会护身长头,惊疑不止,睁着眼往下观看。众将亦围着尸首,只看怎样复长。等待多时,不见动静。王翦甚喜,奏道:“吾主洪福齐天,今番孙膑果然死了,除了大害。”传家将将死尸扯出去。家将答应一声,走至跟前,伸手才待要扯,只见半边死尸动弹起来,东跳西跳乱走。吓得秦国君臣,溜的溜走,四散躲避。剩下王翦一人,和死尸胡缠。这回被王翦执剑分顶劈开,做成两半,每半尸体,却是一条腿膀,一支手,一支眼,一手提着沉香拐,跟定了王翦,口口声声只叫“还我命来。”王翦着忙,想要也往外跑。才得举步,早被死尸赶上,一把扭住袍带。王翦慌忙用力一摔,摔脱这半个,那半个又赶上来,又扯住。弄得王翦无了主意,高声叹气逍:“罢了,人言这刖夫利害,果然死了还是这等难缠。一定是日辰不好,犯了天地重丧,这刖夫才来显魂,怎得个阴阳水来洒扫洒扫才好。”一回头见金子陵在那里,舒头探脑的偷看。王翦厉声高叫道:“好国师呀,人家被鬼魂缠住了,你还在这里闲看,见死不救。你平日间会拘神遣将,何不请位神祗,把这鬼魂遣去了。”子陵道:“我到忘了,殿西侯不必着急,等我把这刖夫的冤魂,贬到阳山受罪。”言罢,踏罡步斗,口诵灵言。
子陵正当演法,孙膑已在本营知道,即时口念其言咒语,慌得那城隍土地,瞬息来至大帐,欠背躬身,口尊“真人有何法旨?”孙膑拱手道:“今有秦营将军金子陵师唤你等,你可速进他的营寨,如此如此答他。有违者,按阴律听贬。”二神谨领法旨,齐往秦营参见。口尊“军师,招吾神有何使唤?”子陵道:“别事不敢烦劳,今因殿西侯王翦,将孙膑剑劈而亡,大罗天仙冤魂不散,扰乱营中,有劳将士,烦尊神拘去鬼魂,永离灾殃,不得违令。”二神闻言答道:“法师呀,我们小神力薄,不能拘摄此魂。他本是个真人,大罗得道天仙,上管三十三天,下管一十八层幽冥地府。莫说他已死,他还管着我们,焉能拘得他动。今冤魂不散,等小神去哀求于他,看他有何分辨。”二神言罢,齐上大帐。不到一刻转将出来,子陵便问:“孙膑的冤魂,怎么说呢?”城隍、土地道:“小神再三哀求,但了一真人只是不肯依允。他说孙门尊卑四口,俱伤于王翦手中,有不共戴天之仇,心实不平。如要解散冤魂,必须将王翦破腹挖心,祭奠先灵,方得心安意悦,彼此解释怨愆。如若不然,管教你秦营兵将,不得安生。”说毕二神辞归本位去了。
子陵便与王翦说知。王翦闻言,大怒道:“好冤魂,这般惫赖,难道我一个生人,倒怕了死鬼不成。我和这刖夫,是个生死的冤仇。”说着起行数步,一伸手扭住了半边死尸,亮出宝剑,咔嚓一声,砍翻在地。那半边打一拐来,王翦侧身躲过。复手一剑,砍倒尘埃。一连数剑,把两边孙膑剁得稀烂。余怒未息,用剑一指道:“你今番可再作怪,还来与我索命么?”遂请始皇回转宝帐升座。始皇看见一堆血肉,不觉点头嗟叹道:“大罗神仙,只落得了一堆血肉泥这般结果。”王翦传众将,取一个筐上来:“把这堆烂肉骨渣,装在筐里,与我拿出外去丢了。”家将领命。一个个上前弯腰,正欲动手安排,那肉堆里大声喊叫道:“我的手为何折了?动弹不得。我的腰为何断了?直不起来。”吓得几名家将,把竹筐撩了,四散奔走。始皇君臣听见,惊得目瞪痴呆,面目失色。王翦冲冲大怒:“取干柴,放火将他烧了。”家将领命,须臾火起,烈焰腾空,火光冲天,忽闻叫骂声不绝。王翦恼怒道:“好刖夫,这等厉害,烧着他还敢浑骂。”叫家将火上舔油,把他骨头炼化,研为末子,风吹扬灭了这刖夫,看他还敢使兴妖作怪否。
只见霎时间大风忽起,播土扬尘,火趁风威,风趁火势,将秦营烧将起来,烧得满营通红。始皇惊慌无措,传令兵将救火。大小三军用挠钩水桶,往火上乱拔。水多即时救灭,秦王君臣心下稍安。查看剁碎孙膑的肢体,也不见了。只见满营中黑雾迷漫,地下却都是水,始皇问道:“营内这水,是那里来的?”王翦道:“这是方才救火的水。”吩咐军士:“快取土来,把这水盖起来。”众军士忙运土进营,铺填湿处。倒上一筐土,只见那地上扑嗤嗤的冒出水来。满营中犹如开了水眼一般,须臾就淹过了膝盖。秦营之内,就发了大水。君臣着急,慌忙上马,那水已淹到了。遂招呼三军,前奔高阜躲水。这一阵水,淹死了秦兵又有万余。孙膑传令孙燕、李丛二将:“到秦营讨战,如此如此,不许违误。”二将领计去了,然后念咒将水退干,秦国君臣方敢回寨,修复寨栅。始皇升帐坐下,文武俱来问安。计点兵马,又损了一万有余。始皇正在恼怒之极,忽金字蓝旗飞报:“今有燕将燕兵前来讨战。”始皇闻听,叹息道:“死的还未有弄清,活的又来生事,一定又是孙膑的鬼计。不如拔营回国,避他一避也罢。”王翦连忙上前,口称“吾主不必害怕,臣这一临敌,务要把孙燕擒来,报仇泄恨。”
始皇怒道:“罢了,罢了。你还要出战,尽是大话。想你那件不是惹祸,进营闹得风石齐来,伤损人马,只为拿石人。次后又拿孙膑,闹出水火之灾,折去军马万余。如今喘息未定,孙燕又来讨战,这孙燕不知是石人铁人,休要惹祸,快些拔寨跑罢。”王翦叩头道:“我主不必害怕,等为臣出马,访访孙膑的确实,看看孙膑的真假。”始皇道:“既然你要临敌,我只是紧闭营门,候你胜负如何。你谨记着,但凡临淄的人马,再不可拿他一个进营,不是好惹的。”王翦叩头下帐,带了王贲与五百家将,提枪上马出营,飞奔阵前。一见孙燕,心中大怒道:“好无知小辈,你有多大的本领,屡次前来阵前,今日我要拿你,碎尸万段,方消此恨。”孙燕大喝:“你这黑贼,害我一门四口,结下海样深仇,因此才上天台山拜请三叔下山,昨日临敌,又被你这黑贼擒拿进营,你快实说,把我三叔送他到那里去了?好好的捧香礼拜,把三叔恭恭敬敬送出营来,万事皆休,少若迟延,只叫你尸横马下。”王翦闻言,心中略喜,叫声:“小辈,你来要你家的刖夫么,人不说不知,话不讲不明,实告诉你罢,你家的三叔,被我拿进营盘,我主倒要饶他性命,却因他弄了玄虚,把四颗首级掠去。君王一怒,把他杀了。”孙燕笑道:“你这话哄谁,我家三叔乃大罗神仙,焉能被你所害。如今尸首在于何处?”王翦道:“你三叔果然有些神通,死后还会显灵,闹得我营中不得安静,如今把他的尸首烧了。”孙燕听罢,怒目横眉喝道:“好黑贼,怎敢大胆害我三叔,我和你势不两立。休要走,看我取你。”手拧枪,照前心便刺。王翦用枪挡开,二马盘旋,双枪并举,杀得红尘滚滚,日色无光。孙燕便虚点一枪,诈败而走。王翦大怒道:“小辈,往那里走,务要追上,取你首缎。”遂即赶将下去。孙燕见王翦来得相近,竟奔营门。王翦赶至近前,不见了孙燕。
只见临淄营中,一声炮响,闪出一队人马。当先一将,金甲红袍,手使--把大刀,身高一丈有二,步走如飞,抢至跟前,高声大喝:“黑贼,往那里走,还我广文师父来。”王翦道:“你是何人?”那将答道:“吾乃虎将李丛是也。”王翦笑道:“你有多少本领,敢杀要你的师父。你家这刖夫,这早晚不知托生那里去了。”李丛闻言大喝,摇动手中刀,照头就砍。王翦急架相迎,一场好杀。战经十余合,交手不多时,忽听得三声炮响,喊叫连天,四面八方,那十二家门徒围困上来,高声大叫:“休要放走王翦,须要擒拿活的,与南郡王报仇。”王翦大惊,不敢恋战,遂与王贲并力冲开一条血路,落荒而走,孙燕、李丛与众将,紧紧迫赶。要知王翦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子陵遣将攻易州 孙膑设计破秦敌
却说王翦,被孙燕、李丛与十二家门徒,杀得大败,一直跑将下来。王翦回头一看,五百家将,所剩不上数十余人,不觉低头落泪,王贲劝道:“父亲不必悲伤,胜败兵家常事。为儿听得孙膑死信是实,易州不久可破,及早取路回营要紧。”王翦道:“我杀了一日,人马困乏,暂到那前面黑松林,下马歇息。”吩咐找个土人引路,小军回话:“此处四面俱是高山旷野,并无一个居民。”王翦心中愁闷。只见天色已晚,日落西山,那北方乾天连声响亮,忽然乌云布合,把个明月遮盖,变作黑沉沉世界。霎时间狂风大作,雷鸣电闪,大雨倾盆。王翦与众家将,在松林之中,被这雨骤风狂,已是浑身湿透,袍甲淋湿,直到三更时分,方才雨止风收。只见松林中青灯闪闪,鬼火燐燐,半明半灭,或有或无,四围鬼哭神号,阵阵阴风透骨。又听得青牛连叫三声,隐隐踏踏,似是孙膑架拐骑牛,前来索命。飞沙走石,照着松林打来。吓得王翦、王贲众人无处奔逃。王翦想往外便走,忽然一块顽石,在耳边飞过,吓得魂不附体,回身便进了松林。只见王贲道:“不好了,黑林里头,反若受打,不如出去罢。”王翦道:“沙石固是难当,那刖夫在林外要命,不能躲避,这便如何是好?”王贲道:“何不祷告一番,待冤魂消散,便好出去,寻路回营了。”王翦依言,跪下祷告道:“孙伯龄真人,你是得道神仙,是我不合坏你仙体,如今事已过去,悔之不及,求你阴魂消释,待我回营多念经文,超度你早升天界。”祝罢,叩头不已。
且说孙膑,正在营中作法,早已闻得王翦祝告之言,不觉暗中好笑。把剑一撒,显露神通,收了法力。王翦父子,同那数十残兵,跪在地叩头。一睁眼,吓得众人目瞪痴呆,那有什么松林,一片都是平地大道。红日当空,天交正午。众人一齐爬起束,王翦羞得满面通红。回头对众人道:“方方明明被这刖夫鬼魂,弄了一夜石头,可伤着军兵否?”王贲道:“并无伤损。”王翦道:“如此寻路回营去罢。”言毕,率领残兵,上了平阳大路。回至秦营,禀知元帅,章邯朝见始皇的大驾。
始皇便问:“先行官胜败如何?”元帅把王翦大战孙燕,被他十二门徒并力报仇,败走黑松林,遇见孙膑显魂之事,诉说一遍。始皇大喜道:“果然孙膑死了,朕当高枕无忧,取易州只在吹灰之力。传当值官摆宴,我君臣先吃了太平喜酒。”正在欢饮之间,蓝旗官报:“今日探得西门临淄大队,忽然踪迹全无,不知去向,特来报知。”始皇道:“再去打听。”遂望左右说道:“列位王兄,那些人马那里去了?”金子陵奏道:“吾主在上,岂不闻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孙膑既被先行官斩了,那三军无主,自然瓦解冰消,谁肯还在易州效力,一定回转东齐,拔寨逃遁去了。”始皇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燕图还有什么能人,替他主管。”子陵道:“燕国并无能人,止有孙燕。虽是英雄,料他是孤掌难鸣,不足为虑。臣今晚还要观看天文,看看吉凶休咎。”始皇道:“国师可留神与孤细察。”当下文武酒筵散席,谢恩出营,各归队伍。
那时天色已晚,一轮皎月当空,风清云净,万籁无声。金子陵走出帐外,仰首观察。只见各路将星显耀光明,惟孙膑本命星不见,又细观易州,王气暗黑,秦营紫气腾腾。看罢,低头嗟叹:“果是天意兴秦,非偶然也。”看毕,移步归帐歇息。一夜无词,至天明,始皇升帐,文武朝参已毕,始皇便问:“国师夜看星象如何?”子陵奏道:“臣夜观天象,见孙膑本命星踪影全无,看他死是真情,可喜可贺。”始皇道:“既然孙膑已死,何不遣将发兵,与燕王要降书降表。”子陵道:“待臣今夜定计,攻破易州,擒拿昭王,杀他一个烟消火灭,保吾主进城歇马如何。”始皇大喜道:“全仗国师妙用,任凭调遣。”子陵叩头退出,转至中军帐上,吩咐传聚将鼓。只听鼓声如雷,秦营大小将官,闻鼓而入,上前参见,分列两旁。子陵拱手道:“列位将军听着,自古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朝。今夜各宜努力齐心,取易州就在此举。”众将齐声答应:“愿听国师差遣。”子陵取令箭一支,就请元帅章邯,带领步兵三千,三更时分,听见炮响为号,备驾云梯,攻取易州南门,不得有误。又令赵高、白起,各带步兵三千,攻打西门,不得有误。传令王翦,带领步兵一万,三更时分,待步兵攻城,你可三面救应,以防不测。又令蒙恬领令一支,往五营挑选身高肥壮力大之人,须要千中选百,百中选十,十中选一,共选三十名,就着随营里画匠,用青黄赤白黑五样颜色,将面画花,身穿五色彩衣,脚着高跷,各持狼头巨斧,假装天神,三更时分,每门分派十名,听雷声为号,努力当先爬城,惊走了守城的军士,以便马步军兵攻城,不许迟误。又令颜直前往东门角下,搭一座法台,台高三丈六尺,上用皂旗一面,大鼓二十四面,打鼓小军二十四名,外用铜镜二面,白芨朱砂黄纸候用,不得有误。金子陵派遣已毕,众将分头行事,其余将兵,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