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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秘史
邓廷桢道:“我公有甚高见,不妨请教请教。”
林则徐道:“鸦片趸船共有几艘?”
廷桢道:“听说有二十二艘呢。”
林则徐道:“每一艘装有多少箱鸦片?”
邓廷桢道:“怕有一千箱上下呢。”
林则徐道:“邓制军,你想罢,一艘上千箱,二十二艘,就有二万二千箱了。这二万二千箱鸦片,洋人装了来,他肯抛弃到了大洋中去吗?非但不肯抛弃掉,也断然不肯装回国去。寄碇外洋,不过是避避风头,朝晚原要卖给中国的。咱们既然办得事,总要办到个一劳永逸,断不能仅顾目前因循塞责。邓制军,你听兄弟这一番话,说得错了没有?”
邓廷桢道:“依我公主见,要怎么办理呢?”
林则徐道:“照兄弟主见,总要叫洋人先将鸦片悉数缴销,才准他开舱做买卖。”
邓廷桢道:“这么办理,怕做不到吧。记得那一年,英国大班带了个洋妇来,住在公局里,东裕洋行的谢司事拍大班马屁,送了他一肩轿。谁料这大班夜郎自大,竟然不准行中人乘轿人馆起来。广东制台王公闻知此事,立拿谢某究治。英国大班竟然陈兵列炮,大有变乱之势。
王公怕激变,究竟派遣通事察刚,理谕了个再三,才得无事。
林星使,洋人携带家眷,原是定制不准的,犹且如是,何况如是缴销鸦片呢。”
林则徐道:“所说畏威怀德,一味的柔原也是不行的。记得道光初年,粤城外面遭了火,烧成一片白地。
英人要扩他的公局,托言修茸,侵占了好多里地方。被灾人民到制台衙门控告。制台李鸿宾置之不理,洋人非常得意。后来,众百姓趁李鸿宾人觐时光,在抚台朱桂桢那里告了一状。朱桂桢原是一盆烈火,批准之下,立把通事锁拿下狱,亲督了兵弁,把英人所筑房屋拆为平地。英人要挟了半年,究竟何尝得着便宜!可知对付洋人,原要刚柔并济的。”
邓廷桢道:“英国新派了一个领事来,这领事的名字,叫什么义律,听说很刁顽呢。
”林则徐道:“什么领事,这名目似乎没有听得过呢?”
邓廷桢道:“英国四班公司的资本,都借自该国国帑。这几年贸易亏折,本利无偿,英王下令把公司解散。前任制台卢坤,怕公司散后统领无人,奏请饬令洋商寄信回国,仍援前例,派公司大班来粤管理贸易。该国君主钦奉中朝上谕,才设立起领事来的。”
林则徐道:“原来有这么一回事。我也不管,现在我们尽行我们的事,他刁顽,我有本领对付他的刁顽。”
邓廷桢见林则徐锐意实行,不苹十分阻挡,随道:“洋人的事,向由洋行司事交接的,咱们还是先把十三家洋行司事传来,发给他谕帖,叫他们传谕各洋公司罢。”
林则徐点头称“是”,又谈了几句别的话。
林则徐告辞回辕,立请文案老夫子办了几角公文,咨会虎门水师提督、碣石镇总兵以及统带提镇各营,叫他们分路把守,先绝汉奸的接济。二月初四这日,林钦差、邓制台,合了广东巡抚怡良,在行辕大堂上堂皇高坐,传集十三洋行司事发交谕帖,令他传谕各洋人,把烟土存储实数开单报来。
各洋行接到谕帖,只叫得苦。关照洋人,洋人笑道:“你们中国官员,多不过要几个钱罢了。林钦差无风生浪,装模做样,也无非为那件东西,有甚大不了的事。咱们且拼掉几万银子,看再会有事吗?”
司事道:“林钦差严正的很,银子怕买不到了呢。”
洋人不信,立刻打了张五万两银子的银票,差人送去。不过一日工夫,差人回来,呈上原信,却是原信未动。
洋人惊道:“中国官员竟也有不要银子的,可就坏了事了。”
忙找义律商议。义律道:“理他做什么,中国人虎头蛇尾,过一会子就好了。”
不意林则徐办事认真,一日三回的催令禀复。
斧子吃凿子,凿子吃木头。义律被逼不过,只得乘舟来省,却仍旧僵卧在公局里不来谒见。
事有凑巧,恰有个奸商颠地乘间逃了去,林则徐大怒,随命出差拘治,一面援照违抗封舱的案子,移咨粤海关监督,将各国驻泊黄埔的货物一律封闭,停止贸易。又把洋人所用的买办,拿捕下监。经这么一办,洋人在船上既没有接济,又没有贸易,苦得个要不的。于是义律自愿据实呈缴,开上清单,共计烟土二万二千零八十三箱。林则徐笑向邓廷桢道:“邓制军,你看如何?”
廷桢也不胜佩服,随命中军官传出大令,饬各洋船驶赴虎门,听候收缴。一面咨会提镇各营统带各标兵船,定于本月二十七日,齐集口门内外,关防查验。
到了这日,林则徐、邓廷桢都带齐执事,乘坐官船,前诣虎门监视。海关监督陪同稽查。各国洋人,没一个不俯首贴耳,唯唯听命。整整收了三五日,方才完毕。又令各洋人出具永不售卖烟土切结,上面写有“嗣后犯者,人即正法,货船人官”等语,辞严义正,威重令行。粤省官民无不齐声称快。
林则徐当夜就具折奏闻天子,其辞道:
钦差大臣林则徐、两广总督臣邓廷桢、广东巡抚臣怡良跪奏:为英吉利等国洋人震慑天成,将趸船鸦片,尽数呈缴。现于虎门海口会同验收。恭折仰祈圣鉴。事窃照鸦片烟来自外洋,流毒中国,滋蔓既久,几于莫可挽固。幸蒙我皇上唤号大宣,干纲犹断,力除锢弊,法在必行。且荷特颁钦差大臣关防,派臣林则徐来粤查办。顾兹里大之任,虑非暗昧所胜。仰赖谕旨严明,德威震远,不独令禁行于内地,且使风声播及外洋。
复谕令臣邓廷桢益矢奋勤尽,泯畛域,下怀钦感,倍思并力驱除。在臣林则徐未到之先,已将窑户烟贩及吸烟各犯,拿获数百起,分别惩办。又派令水师船轮流守堵,水陆交严。东路洋船及在省奸民先后驱逐。
节经奏蒙圣鉴,臣林则徐于正月二十五日到省,已将会同筹办大概情形,先行具奏在案。维时在洋趸船二十二号,已经陆续关行,作为欲归之势。若但以逐回番界,即为了事,原属不难。惟臣等密计熟思,窃以此次特遣查办,务在永杜其源,不敢仅顾目前因循塞责。查洋人本属诡谲,贩卖鸦片者更为奸滑之徒。此次闻有钦差到省,料知必将该洋船发令驱逐,故先开动,退至向来所泊之洋面,以明其不敢违抗。其实每船内储存鸦片,闻俱不下千箱。因上年以来,各海口处之严防,难于发卖。而其奸谋诡计,仍思乘间觅售。非但不肯抛弃大洋,亦必不肯带回本国。即使驱逐于万山之外,不过暂避一时,而不久复来,终非了局。内地匪船,亦难保不潜赴外洋勾结售卖。
必须将其趸船鸦片销除净尽,乃为杜绝病根。但洪涛巨浪之中,未能都有把握。因思趸船之存储虽在大洋,而贩卖之奸商多在省馆,虽不必蘧绳以法,更不可不谕以理而慑以威。臣林则徐旋译谕帖,责令众洋人,“将趸船所有烟土,尽行缴官,许以奏恳大皇帝天恩,免治既往之罪,并酌请赏犒,以奖其悔惧之心。嗣后不许再将鸦片带回内地,犯者照天朝新例治罪,货物入官”等语。与臣邓廷赖、怡良酌商,即于二月初四日,共同坐堂,传讯洋商,将谕帖发给,令其赍赴洋船,带回通事,以西语解释晓谕,令其即日禀复。一面密派兵役暗设防备查外洋。
各国自公司设局以后,每年派有四等职酋,常川守住洋行,专司其事。维时臣等传谕之后,各番皆观望于英人,而英人则又推诿义律。另有通晓汉语之洋人义瞻等四名,经司道暨广州府传至公所,面为晓谕。该义瞻等呈禀,尚属恭顺。当即商给红绸一疋,黄酒二坛,著令开导各商,速缴鸦片,未据即行禀复。
至二月初十日,义律由澳门进剩其时奸商颠地等,希图乘间遁逃。经臣等查明截回,谕责义律以不能约束之罪,并照旧时洋人违抗即行封舱之案,移咨粤海关监督臣豫坤,将驻泊黄浦之货物,即行封舱,停其贸易。又洋馆之买办工人,每为仇人暗递消息,亦令暂行羁禁。并将前派暗防之兵役,酌量加添。凡远近要隘之区,俱令严为防守,不许洋人往来。仍密谕弁兵不得轻率肇衅。在臣等以静制动,意在不恶而严。而该洋人怀德畏威,固已不寒而栗。
自严密防守之后,省城洋馆及黄浦、澳门与洋面夏船资讯绝不相通,该洋人等疑虑惊惶,自言愧悔。臣林则徐又复叠加示谕,劝戒兼施。即于二十三日,据实禀复,情愿呈缴鸦片。
维时距羁禁买办之期业已五日,洋船食物渐形窘迫。臣等当即赏给牲畜等物二百四十件,复向查取鸦片确数。经义律内各番反复推究,始据呈明,共有二万二千八十三箱。查向来拿获鸦片各外洋原来之箱,每箱计土四十四包,每包计三斤,每箱计重一百二十斤。日久晒干,亦约在百斤以外。以现在报缴销数核之,不下二百数十万斤。臣等犹恐所报尚有不实不尽,饬之在洋水师及商买人等,金称外洋高大趸船每船所储,亦不越千箱之数,是趸船二十二只,核与所报销数不甚悬殊。即谕令驶赴虎门,以凭收缴。
除商明臣怡良在省弹压防范外,臣林则徐、臣邓廷桢俱于二月二十七日自省乘舟,二十八日同抵虎门。水师提督臣关天培在虎门驻扎,凡防堵洋船查拿私售之事,皆先与臣等随时商榷,务合机宜。自收缴之谕既颁,尤须严密防范。前趸船二十二只,除续驶赴虎门以外,臣关天培当即督饬将弁领带各营兵船,分排口门内外,声威极壮。粤海关监督臣豫坤亦驻虎门税口,照料稽查。当饬候补知府署南雄、直隶州知州余葆纯等,派大小文武员弁,随收随验随运随储。惟为数甚多,所载之箱,即须数十只剥船始敷搬运。而自口门运至内地堆储之处,又隔数十里,若日期过速,草率收缴,又恐别滋弊端。臣邓廷桢收至三日后先回省,臣林则徐自当常住海口,会同提臣详细验收经理一切。
容俟收缴后,查明实在箱数,与该洋人所报是否相符,再行恭擢奏报。并取具洋人,永不夹带切结存案,以杜其复萌偷售之心。惟该洋人贩卖鸦片多年,本干天朝法纪,若照例内所载:“化外人有犯,并依律科斩之语,即予在正法,亦属罪有应得。惟念从前该洋人远隔重洋,未及周知,今既遵例全缴,即与自首无异,合无云恳天恩,兔追既往,严禁将来。并求俯念各洋人鸦片起空,无资买货,酌量加赏茶叶。凡洋人名下缴出鸦片一箱,酌赏茶叶五斤,籍以奖其恭顺之心,而坚其悔过自新之念。如蒙恩准,所需茶叶十余万斤,应由臣等捐办,不敢开销。
至洋人呈缴鸦片如此之多,事属创始。自应派委文武大员,将原箱解京验明,再行销毁,以昭实在。是否有当,臣等谨会同具奏,并录谕洋人原稿,及洋人禀二件,恭呈御览。谨奏。
欲知此折到京之后,有何变动,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烧鸦片大扬国威 派钦差重翻旧案
话说林则徐奏折拜发之后,不过一月开来,朱批早已奉到:“所缴鸦片烟土,无庸解京,饬即在虎门外销毁完案。钦此。
”邓廷桢道:“咱们就这么销掉?还是出一张告示,叫洋人来瞧看瞧看呢。”
林则徐道:“那是总要的。”
于是林钦差、邓制台、怡抚台,会衔出示。这一来,早轰动了合府的人,男女老少纷纷传说,一传十,十传百,都诧为奇事,作当异闻。
到了这日,来观的人,真是人山人海,连澳门各洋人,都来瞧看。林则徐、邓廷桢,排齐全副执事,乘坐绿呢大轿到虎门关外,监视瞧看。此时,一府两县已都在那里伺候了。林、邓两公出了轿,人演武厅坐定,各官上来参谒过。林则徐问道:“预备了没有?”
众人回:“都预备了,烟土二万二千多箱,都在海边,积叠成堆,销烟池修筑完工,盐巴石灰等,也都置备齐全,只候大人钧渝,即便动手。”
邓廷桢向林则徐道:“咱们出去验看一会儿,再叫他们动手罢。”
林则徐点头称是,随起身踱出演武厅来。只见海滩上,两个长宽各十五丈的水池被人们围得个水泄不通,池旁堆着石灰、盐包和像小山一般的烟土箱。林则徐喜道:“从此毒根儿被咱们拔除尽了。”
水勇兵丁等,个个精神抖擞,都已预备停当,但等上头发令。忽见一个蓝顶官儿,手持大令,骑着马,从演武厅上飞驰而下,传令道:“大人有令,立刻销烟。”
此令一下,兵丁水勇把盐巴投入水池中,再把鸦片编号登记,劈箱过秤,逐个切成四瓣抛入池中,浸泡一段时间后,再投入石灰,水勇兵丁用力搅拌,盐水沸腾起来,鸦片在盐水和石灰的的作用下,终于化为一池池渣沫,随着退潮的海水流人大海。中国人民见状无不拍手称快,洋人狼狈不堪。
邓廷桢先行回辕,林则徐驻扎虎门,直等鸦片全部销毁完竣,方才回去。这一来上宣国威,下慰民望,洋人慑伏,没一个敢私发一句议论。林则徐回到行辕,一面具折奏闻北京,一面照会英国国主,请他约束商人,勿再运土来华。宣宗览奏,甚为欣慰,遂下特旨,授林则徐两广总督。邓廷桢调为闽浙总督。林则徐涕零感激,接印之后,办事愈益勤奋,传齐各洋行通事人等,谕令:“洋船来粤,须先停泊澳门洋面,待查明船内并无夹带鸦片一斤,才准进口开舱。”
通事人等,无不唯唯遵命。这年秋季里,各国商船来粤,无不遵谕在澳洋停泊,听候中国委员查验。只有英商不遵号令,所有商船,都配着兵船护送,聚泊在尖沙嘴,不听查验。委员立刻票明林制台,林制台怒道:“那还成什么话,各国都遵号令,英人独敢违抗,明明恃着他船坚炮利。若不挫他一下子,各国效尤起来,天朝的法度,不就荡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