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演义
- 梁武帝演义
梁武帝演义
萧衍居家时,室中往往有云气冲天而起,忽现忽无,里人看见俱传为异事。萧衍足不出门,只在家守制不提。
且说柳庆远、陈刚二人在王茂家中日夕谈论些安邦定国济世救民之策,待时而动。忽一日,柳庆远对二人说道:“王气渐渐光明,时已至矣。我三人不可尘埋,当出而从龙可也。”二人听了大喜,遂打点行李盘缠。王茂拜别了父母,各备马匹,一齐出门,三人上路望建康而来。不一日到了建康,只见城中果是帝王之都,繁华与他处不同。怎见得:
龙蟠虎踞,府号建康,东南接吴楚之邦,直北连齐鲁之境。帝阙高楹,侵汉孙氏故基;皇宫飞栋,冲霄晋朝遺物。三十六条花柳巷,家家热闹;七十二座管弦楼,处处喧哗。桃叶渡头三春柳色,朱雀桥边四季花香。帘拢回合,锁万里之祥云;香气氤氲,结一天之瑞霭。三山接连石城,二水中分幕府。真个是鱼龙变化之乡,果乃是货财辐輳之地。
三人观之不尽,玩之有余,遂寻了一个歇店,将行李歇下。次日,三人到各处游览,以便物色英雄,走来走去,只觉平常。忽一日,游出城外,到了钟山,看这长江盘旋曲绕之势。三人正观之际,忽见西北上一道紫气直贯入斗牛,柳庆远说道:“原来在此。”即忙指示二人道:“此王气也。”王茂道:“但不知在于何处?”陈刚道:“此气望里分明,料想不远,只依气寻之,自有下落。”柳庆远道:“此气果然不远,只在建康附郭乡村,不上五十里之外。”因问人道:“此去西北五十里是何郡县?”有人说道:“此去就是秣陵郡该管的地方。”柳庆远因对二人说道:“吾观此气离地只有丈余,料此人决不久屈于此,我们须作速去寻访。”遂一径走回,问了店家去秣陵郡之路,次日收拾行囊,望秣陵郡而行。来到城中又访了数日,并不见影响。
一日,三人无聊,因走到一个酒店中饮酒,正豪饮之际,忽听见隔座上一起乡人也在那里饮酒,内中一人偶说起:“近来有件奇事,我山下有一家,屋上时常有红云一朵盖在屋顶,又时常三更半夜见他家火起,及赶去看又不见有火,你道奇也不奇?”陈刚、王茂只拿着大碗低头吃酒,柳庆远是有心机之人,却句句听得明白,便连忙放下酒怀,向那人将手一拱,道:“请问这山在于何地,那有云之家姓甚名谁?”那乡人见柳庆远一貌堂堂,秀士打扮,连忙立起身,一拱道:“这山叫做乘龙岗,这家姓萧,是别处搬来的,说起来还是皇帝老儿的亲眷哩:“柳庆远道:“这姓萧的在家么?”那人道:“一向在外做官,今因他父亲死了,正在家守孝。”柳庆远道:“这乘龙岗去此多远?”那人道:“出了北门不过数里就是了。”柳庆远因谢了那人依旧各自饮酒。三人吃了半晌,算还酒钱,回到下处。柳庆远道:“如今既有地方,明早便可去寻他一会。”
到了次日,果收拾了鞍辔,出了北门,望乘龙岗而来。到了岗下,问乡人道:“这里有一姓萧家,住在何处?”乡人指道:“萧家住在同夏里,前面第三桥有楼房的就是。”三人问明,到了第三桥边,果然有一座楼房,甚是幽雅,但见:
青山四五叠,茅屋两三家。傍水柴门小,临溪石径斜。
老松蟠作壁,新竹织成笆。鸡犬鸣深巷,牛羊卧浅沙。
一村多水石,十亩足烟霞。春韵闻啼鸟,秋香吹稻花。
宅垂陶令柳,畦种邵平瓜。西都鱼堪钓,东邻酒可赊。
山翁与溪友,相对话桑麻。
三人在马上看够多时,不胜称赞,又见门上的对联俱用白绵纸糊着,王茂因说道:“若是守孝,这家定是了。”三人因下了马,将马系在柳荫之下,缓步走到门前,只见静静悄悄,无人出入。
内中一个老门公萧诚看见他三人走到门前,慌忙起身来,问道:“三位何来?”柳庆远遂上前说道:“煩你传禀老爷一声,说我三人要见。”萧诚道:“家老爷守制,经年不见一客,一应亲戚朋友俱不往来。三位要见,我实不便传禀。”柳庆远道:“若是别人你老爷自然不肯接见,你可对老爷说我三人乃是远方人氏,望王气而愿识荆州,他自然要破格相迎。”萧诚见他三人状貌不凡,知非俗辈,也就转口说道:“既是这等,请三位少待,容小的进去通报。”萧诚走入书房中,见了萧衍,说道:“外面有三位相公要求见老爷。”萧衍道:“你就该回他了。”萧诚道:“他说他三人是远方而来,又说是甚么望王气而来,必要相见,故小的不得不禀。”萧衍听了,惊讶道:“此人既知望气,则必非常人。”遂吩咐萧诚道:“你快出去说老爷守制不便迎接,请三位到内厅相见罢。”萧诚领了主命,走出对三人说了,就请三人同入内厅。
三人刚走到内厅,早望见萧衍素冠麻服立于阶前迎接。柳庆远早已望见萧衍,身长八尺,腰大数围,两耳垂肩,面如满月,因暗对二人说道:“此真吾主也。”宾主迎入厅中,各各相见逊座。柳庆远为首,王茂次之,陈刚又次之,萧衍下陪。坐定,萧衍将他三人细看,只见柳庆远身高八尺,面如美玉,双眸炯炯,举止安徐,大有儒秀之风。再将第二个一看,虎头燕颔,面色带青,身材八尺五寸长短。再看第三个,只见獠牙突出,燕颔虎須,面色如紫,身材约有九尺。萧衍见他三人体貌奇异,因说道:“学生因守先人之制,禁足不出户庭,感蒙三位辱临,台姓贵表,学生愿承教。”
柳庆远说道:“学生姓柳名庆远,字文和,家世巴州。虽隐居与鹿豕为伍,然素志宿心,实以苍生为念。窃见天下荒荒,穷愁四海,齐祚将终,定有真人崛起。细察天心,王气实在江左。今明公以圣淑之姿,不难靖乱,天下历数实有所归。故我三人不远千里相从,欲攀龙附凤,拯涂炭之民,以取封侯之业,故不避自献之羞耳。”萧衍听了,说道:“承先生指教,非敢自弃,但恨学生位卑地狭,无用武之地,是以耻谈五霸,羞言伊吕。不识先生何以教我?”柳庆远道:“吾以天意测之,明公不久当坐镇荆湘,有用武之地矣。那时统制汉、沔、郢,雍等郡,见机而待。若主无失德,臣事之可也;倘暴虐荒淫,为民之害,则提义旅与时进退,谁敢不从。”萧衍听了大喜,道:“承先生明教,顿开茅塞。谨当铭佩。”再又问道:“此二位何姓?”柳庆远道:“此位姓王名茂字休远,家住巴山。此位姓陈名刚字庆之,梁州人。俱是力挽千钧,拔山扛鼎之人,异日协助明公,斩将搴旗,直如探囊耳。”萧衍听了大喜,道:“我观二位英雄,诚如先生所言,异日若果得志,当裂土分茅,决不吝也。”萧衍遂留三人住下,日日商论大事,夜间同看天文。说得甚是投机,彼此悦服。正是:
从人须识帝王才,选将当求豹虎胎。
选得不差从得正,风云际会一时来。
萧衍一日对柳庆远说道:“先君灵柩露厝亦已三年矣,我闻入土为安。意欲择地安葬,奈一时苦无佳城。今先生道通天地,不识可能为先人寻一去地否?”柳庆远听了,因点头感叹道:“原来福人自有去地,前日我来时曾过钟山,见山左抽出一支龙穴,分明沙水辏聚,实乃一王业偏安之吉地。我因无用,故不留心,今明公适欲择地,无逾此者,岂非吉地留与福人,明公不可不急图之。”萧衍听了大喜,道:“先生明言自然不差。”隔不一日,即同了三人到钟山看地,到了钟山,柳庆远忙指点其地与萧衍看,萧衍见其地果是来龙清楚,护卫分明,西接长江东连虎踞,真帝子王孙之穴,不胜大喜,遂托里人用价买了,又拣了吉日良时,同兄萧懿亲扶父母二棺至钟山合葬。这日凡朝中各士大夫尽来吊祭。萧衍号痛悲哀,泪尽继血,凡滴泪之处,草木尽皆变色。一时看者莫不称羡。只候坟槨俱完,萧懿、萧衍方归家除服。
这些朝中士大夫见二人服满,又见懿衍二人孝行可嘉,即奏知齐主,齐主准奏,起萧懿原任益州理事,起萧衍为黄门侍郎。萧懿、萧衍二人闻命,不敢违慢,因将家中事体料理一番。萧懿因益州路远,恐违凭限,遂起身先行而去。柳庆远遂对萧衍说道:“我观令兄骨格清奇,实一持正不阿之忠臣。但当此乱朝,持正者未免有不测之忧。若便时明公当用言谏之为妙。”萧衍听罢失色,道:“家兄正直,不通世变,异日受祸,诚有如先生之言。但不知应于何时?可能先使知之以作趋避否?”柳庆远道:“人生福祸,天意已定,谁敢先泄?明公提醒,亦尽自心可耳。”萧衍连连点首,遂不复再问,相揖而散。同郗夫人绸缪了多时,因王命在身,不敢久羁,遂同了柳庆远、王茂、陈刚三人一齐起身,到了建康城中。次日,萧衍入朝朝见齐主,只因这一朝见有分教:龙归大海施云雾,虎入山林作啸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魏孝文有志侵邻 王将军无谋劫寨
词云:
魏齐久已分南北,要一统,此时焉得?强战作身灾,多杀为民贼。
行兵妙用看风色,探虎穴,须防不测。岂独丧王师,还要倾家国。
右调《海棠春》
话说齐明帝建武二年,萧衍服满入朝,齐主授以黄门侍中,萧衍自此办事不题。
且说北魏建都梁州,此时是孝文帝太和十九年春二月,魏主设朝,受文武朝贺毕,魏主说道:“南齐萧鸾弑主自立,上下离心,联今欲自为将,统领大兵出淮南淮北,进克钟离,乘胜渡江,直入建康,則荆襄望风而靡,混成一统之基正在此时。若天与不取,必贻后患。卿等以为何如?”一时诸臣怀疑莫对,魏主因命太常卿王谌之卜筮出师如何,王谌之承命,就在殿中卜筮,却卜得革卦,呈上魏主。魏主见了卦名,便大喜,说道:“昔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朕今日得之,乃大吉之兆也。”当有相州刺史高闾,俯伏奏道:“陛下奕叶重光,帝有中土,今出师而得革命之象,未为全吉。南齐不可伐也。”魏主听了,勃然大怒,厉声叱之道:“社稷我之社稷!高闾欲阻众耶?”高闾又奏道:“社稷虽为陛下之有,臣为社稷之臣,安可知危而不言也?”魏主不听,遂下诏,以彭城王拓跋勰为中军大将军,豫州刺史王肃为辅国将军,尚书卢渊为镇南将军,李冲、汤隆为左右翼,江阳王拓跋健总督粮饷,宇文福、于烈为前后先锋,宋王刘昶为参谋。拓跋魏主自为招讨都督大元帅,亲下校场,调选人马,共得精兵五十余万,真是人人骁勇,个个精强,杀牛宰马,犒赏士卒。然后拣定时日,三声炮响,魏主带领了百员战将,一齐起身。出了归德郡境内,魏主传令扎寨,聚集诸将,说道:“兵贵神速,今乘其无备,分兵两路,一袭钟离之太和,一出山阳之江州。二处成功,則盱眙、寿阳、定远诸郡自望风披靡,然后会兵含山,因而渡江,方为上策。”遂调拨豫州刺史王肃、参谋宋王刘昶带甲兵二十万进攻山阳,二人领了军马自去不题。魏主自领着三十万大军,诈称五十万进攻太和、钟离。
且说太和是齐、魏交界地方,萧鸾篡位之后,已遣亲信大臣尚书右仆射沈文季、镇南将军王广之、右卫将军萧坦之督重兵守之,以拒北魏。早有流星探马报来,说:“北魏主自为元帅,领兵五十余万,将已渡河,乞将军准备。”王广之听了,即会同萧坦之、沈文季等挑选了十万人马,离城十五里安下三个营寨,以待魏兵。不則一日,尘土飞扬,魏兵已到,离齐寨五里安营。魏主着人下书讨战。王广之即批次日,打发去了。遂传众将入帐商议,沈文季道:“魏兵远来,利在速战。莫若顿兵以老其师,待其师老而战,无不成功。”王广之道:“今魏兵压境,若不接战,是示怯也,讨战而即许,是示威也。”到了次日,两阵对圆,只见魏阵上黄罗伞下罩着魏主在阵前亲自指挥。不一时,鼓角齐鸣,旗门开处,只见先锋于烈跃马舞刀直冲过来。这边齐阵上王广之一马当先,持枪抵敌。那于烈厉声大骂:“王广之等助主无道,擅篡齐王,杀戮忠良,恶已贯盈。吾主欲兴义旅,殒灭齐丑,此乃上合天心,下顺人意。天兵所向,宜速倒戈,如若执迷,不顾天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王广之笑道:“乳臭小卒,焉敢摇唇弄舌,辩论是非。若不杀尽,岂识弃昏立明之正!”于烈听罢大怒,将刀直劈过去,王广之挺枪架住。两马交驰,双刀并举,一来一往,战有三十余合,真个好逢敌手,两人皆讨不得半点便宜。魏主看见不分胜败,便遣宇文福出阵,宇文福一马飞出。齐阵上看见威锋眇眇,萧坦之亦使邓威接出。魏阵又遣石济助敌,齐阵上王常截住。两阵上六人六马,各逞平生之功,两阵好杀。但见:
东杀来西,西亦杀去东,两下不分胜负。枪刀飞扬,弓矢密密,无弃死併,棋逢对手,下下高高,难分辨。内中这几个扶持魏主弃残生,此几个展土开疆拼性命,生前之功何在便作仇,大战一场方得胜负分明。
魏主又遣雄兵三十万,忙将鞭鞘一指,一齐交战过来,两下混战,只杀得愁愁惨惨,日月无光,终是齐兵寡少,怎当得他三十万一齐拥来,竟将齐兵围在垓心,王广之等左冲右突,也冲不出。正然着急,萧坦之在中军看见,恐三人有失,忙使尤谷引了五万兵马往东南角上冲入围中,将三人救出,遂不敢接战,望本营而来。战到日已向西,魏主亦传令收兵,营边军士各自受命,不分胜负。魏主对众臣说道:“诸将被围,逃归本阵,整顿军马,足令齐失魂魄矣。”众将皆贺。忽然宝纛旗被阵旋风吹落在地。但见将军拓跋勰忙入帐奏道:“宝纛既坠,以臣测之,今夜有人劫寨,陛下不可不防。”魏主道:“何以知之?”勰奏道:“今日齐将逃归本阵,非败也,是寡也,我胜者非胜也,是众也。今齐将必谓我战胜无备,今夜必来偷劫,乞陛下早作准备。”魏主听了道:“御弟此言正合朕意。”即分付于烈引军士五千去左边埋伏,宇文福引军士五千在右边埋伏,只听中军炮响,两伏齐出,二人引军去了。又使卢渊、李冲各领二万人马在牧羊山埋伏,如齐兵一败,必走太和,汝二人引兵掩袭,彼必不敢战,乘势集太和城下矣。二人引军去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