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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演义
且说这百花神与本境城隍及当坊土地,见萧、郗两家降生之事俱已停妥,遂一齐上天奏闻回旨。玉帝见奏,道:“二花既已降生,尔等宜各归本境,暗中扶助,不可疏虞。”众神领命,拜谢下界去了。玉帝复开言说道:“下界苍生若劫运将来,今既有主,岂可无辅弼之臣?”因分付太白金星道:“卿可遵旨同九曜星辰陆续降于下界,扶助圣主,成功之后,因缘证果之时,方许归还。”金星瓴旨,遂引了九曜拜辞金殿,各自寻人生长不题,正是:
天遣星辰降十方,岂其无故作民殃?
盖因杀运多征战,不是英雄不敢当。
且说此时天下已分了南齐、北魏为两国,各占地方,北魏是姓拓跋,所占的地方是燕山、晋阳、齐州、梁州、关中,南齐所据的地方是建康、九江、夏汭、益州、会稽。只因萧道成在位之时,与魏和好,边疆无衅,百姓升平,不期崩逝,传位太子,到了齐永明二年,忽一日天气晴明,只见西南上电光倏起,有声如雷,霎时昼晦,太白经天,早有许多亮星紛紛落将下来,落完了,方才依旧晴朗。百姓见了,尽皆惊骇,朝中臣子无人敢言,只有东阁祭酒王俭入朝奏道:“臣观天象,太白失恒,诸星下地,又且彗星迭见,皆是兵起之征,望陛下薄赋轻擷,躬行仁义,庶司挽回天意而舷民心。”齐主道:“朕自御极以来,承先王统绪,兢兢业业,未尝少懈。今天象如此显示,必有大故,恐非人力所可挽回,为之奈何?”王俭又奏道:“天意纵不可挽回,然人能修省,亦当使近而移远。”齐主又问道:“卿言兵象不知起于何时?”王俭奏道:“以臣逆料,不出二十年之内,望陛下以近移远可耳。”且按下不提。
却说萧顺之在乘龙岗下见山川秀丽,便日日同了几个好友去看花问柳,自取其乐。光阴易过,这练儿早已六岁,知觉异于常人,便时常教以诗书。这练儿一教便能记诵不忘,萧顺之过些时偶提起问他,他偏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父亲与哥哥萧懿或讲文或讲书,他在旁窃听,萧懿尚未纯熟,他早已背诵如流,问之即答。他若有义理精妙之处,反难父兄,父兄往往不能即答。萧顺之见他如此聪慧,常说道:“此儿资性天生,后来不独英武过人,抑且能阐发古圣贤之遗意。”故爱之特甚。这练儿时常在外闲嬉,聚集许多乡儿厮杀耍子,他便要做元帅,领着众小儿到乘龙岗下,或是东三个西五个,摆成阵势,或是埋伏下,哄人来捉拿,虽是戏耍,却戏耍的有些事理。若是与众小儿杀急了,便吆喝一声,竟腾空而起,离地丈余,连他自家也不晓得。众小儿见他腾空上去,一齐吆吆喝喝,惊动里人争看,练儿方才落将下来。众人遂哄传萧家的小公子会腾云,萧顺之与张夫人晓得了,恐他在外生出事来,以后只不放他出去,就送他上学。取名萧衍,表字叔达。到了馆中,诗书到他面前总不够他读,日读千言,晚间背诵如流,一字不错,先生称为神童。不上二年,《五经》、《四书》、诸子百家件件皆通。不期到了九岁,生母张氏忽染一病,服药无效,一病而死。练儿不胜哀泣,三日不下水浆,内外亲戚咸称其孝,甚加敬异。萧顺之自从夫人亡后,只以训诲二子为事,也就不继娶后室。服满后,此时萧懿已是十八岁,就托人为媒,娶了好友邵从先的女儿为媳妇,娶过门来,甚是贤淑。萧衍到了十四五岁时,阴阳术数、阴符素书,以至雕虫杂技,无不精通。又见围棋有合兵机,遂精于博奕,因做了一篇《围棋赋》云:
围棋象天,方局法地。枰则广羊文犀,子則白瑶玄玉。方目无斜,直道不曲。尔乃建将军,布将士,列两阵、牴双轨。徘徊鹤翔,羌池鶯起,用忿兵而不顾,亦凭河而必危。痴无成术而好斗,非智者之所为,运疑心而犹豫,志无成而必亏。今一棋之出手,思九事而为防,敌谋断而计屈,欲侵地而无方,不失行而致寇,不助彼而为强。不让他以增地,不失子而云亡,落重围而计穷,欲作巧而行促,剧疏勒而迍邅,甚白登之困辱。或龙化而超绝,或神变而独悟。勿胶柱以调瑟,专守株而待兔。或有少谋,已有活形。失不为悴,得不为荣。若有苦战,未必能平,用折雄威,到损令名。故城有所不攻,地所有必争。东西驰走,左右周章,善有翻覆,多致败亡。虽蓄锐以将取,必居谦以自牧。譬猛兽之将击,亦俯首而固伏。若局势已胜,不宜过轻,祸起于所忽,功坠于垂成。至于玉壶银台,车厢井栏,既见知于曩日,亦在今之可观。或非劫非持,两悬两生。局有众势,多不可名。或方四豪五,花六持七,虽涉戏之近事,亦临局而应悉。或取结角,或营边鄙,或一点而亡,或先撇而死。故君子以之游神,先达以之安思,尽有戏之要道,穷情理之奥秘。
萧衍又生长得身长力勇,因祖上传遗有一双宝剑,他取出演习,若有神授,无不合法。自此悬佩在身,不离左右。
是时,有一个竟陵王萧子良,大开西邸,招致文学,凡是人才无不聚集。惟萧衍与沈约、谢脁、王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号为八友,出人一步。这八友中,又推王融鉴识过人,这王融又最敬萧衍,每向人说道:“后来宰制天下,必在此人。”萧衍所住的居室,常有五色云与紫气盘结其上,状若盘龙,形如伞盖,见者莫不惊异。
却说这郗古愚与陶氏自从生了女儿之后,因是割襟许了萧顺之一个皇亲之家为媳,将女儿一如珍宝般看待,因生他之夜有此神异,遂顺口叫他为神姑。到了五六岁时,聪俊异常,容光如洗。一日,陶氏对郗古愚说道:“萧家公子必是大贵,但我女孩儿生于村野之家,若无所长,日后嫁去,未免为人所轻。幸喜他颜色美丽,乖巧过人,何不请一明师教他读书识字,然后学习女工,你道何如?”郗古愚听了大喜道:“你这话果然不差,十分有理。”便去请了一个老明儒来教这神姑,取名是郗徽。这郗徽果是不凡,先生一教就知,以致无书不读,到了十二岁上,便学女工,真是巧人,见者即会,手中做出的无不鲜明玲巧。此时一发长成得十相俱全,里人莫不称羡是郗家美人。
过了多时,萧衍已是十六岁了,萧顺之见他成人,就下聘礼将郗徽娶过门来。萧衍见郗氏生得姿容绝世,又兼知书,十分欢爱。郗氏见萧衍英武异常,百样遂心。夫妻甚是相得,每日你贪我爱,寸步不离。这郗氏又赋性孤洁。夫妻过了数年,郗氏已生有三女,长名玉姚,二名玉婉,三名玉姬。只是不能生子。一日,大伯姆邵氏忽对郗氏说道:“闻得前村法界寺有一尊送子观音,人家求男得男,求女得女,极是灵感。后日是初一,我同婶婶去烧香拜求,早得一子也好。”郗氏听了,半响方笑说道:“大凡女子只宜静处闺中,无事不出中堂。若要去烧香,未免抛头露面,岂不惹人嘲笑?况且这些庵寺中乃藏垢纳污之处,缁流未必尽是高僧,岂可混杂其中以饱饥鬼之目?又且人间生育是阴阳运化之功,父母精血而成,那里是拜求可得?苦苦去拜这些顽土块朽木头,有何益处?我今已生三女,正在生育之时,就是终身无子,宗族甚繁,过继一个未为不可,怎去为此不正之事。”邵氏见他说出这一番话来,便不好出声去抢白他,就转口说道:“婶婶知书达理,所见与人不同,说得极是。”以后凡有烧香作福之事,俱瞒了他而行不題。正是:
信者以为极是,不信大笑他差。
到底未闻确论,难分谁正谁邪。
却说巴山离城二十里地方,有一人姓王名茂,生得相貌魁伟,两臂有千斤勇力,只因家贫,在山中打柴卖钱,供给父母,日以为常。这日正在山中砍柴,忽面前起了一阵大风,直吹得哗哗喇喇,摇撼得山岗俱动,树叶枯枝飘落满地旋转,风过后,早看见有两只大虎咆哮而来,在山前拚命的争斗。王茂见了,便歇下斧子,走到山前来看。两虎斗了半日,只见这只黑斑斓锦毛虎一时气力不加,斗不过,却待要走,怎奈那只吊睛拳黄毛大虎欺他力弱,便拦住不放。王茂看得分明,勃然大怒,陡起不平,直窜出树林来,大叫一声道:“好大胆的孽畜,怎敢在我面前以强欺弱!”又赶上前一步,那只斗赢的吊睛拳黄毛大虎,忽见有人出来,便发啸一声,就似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震得满山皆动,望着王茂身上直扑过来。王茂眼明手快,早侧身一闪让过去了。那虎见扑不着,便跳上高岗,趁势往下望着王茂呼的一声又一扑来。王茂反迎上前数步。那虎用得力猛,早从王茂头上直扑过来。那虎扑得两空,忙转身再扑。却被王茂脚快跟入,用双手一把掣住虎头,死命的一把按在地下,却磨过身子立在虎头前,复偷出右手捏着铁钵也似的拳头,往虎肋脊骨上一连五六拳。那虎身子动不得,只将后两腿与尾把撑起,王茂又提出左脚望着那虎的眼睛又一连四五脚,只见那虎后脚与尾把渐渐挫下,伏在地上。王茂便将虎头尽力一掀,不觉顺手翻转,便四脚朝天,已经打死,全不动了。此时斗输的这只黑斑斓锦毛虎已远远跳上山崖,蹲着喘息,见王茂打死了那只虎,便朝着王茂颠头播脑,若有拜伏之状。王茂见了,便大声说道:“我老爷要在此樵柴,怎容得你们来作耗,快快远去。若要再来,就将他作样。”那虎竟似知人意的一般,一跃往山后去了。王茂遂将这只死虎一手提着,取了斧子插入腰间,取路回家,丢在门口。他父母出来看见,便吃了一吓,因问道:“此虎是那里来的?”王茂便细细述知,道:“是孩儿打死的。”说罢,便取了一把快刀剥去毛皮,剁下半肩,细细收拾,叫母亲烧汤安排。
一时惊动了众邻居,都围拢来看老虎,尽吐舌称赞王茂神力,有的说道:“我们从不曾尝过此味。”王茂道:“列位若要尝他,我安排了请列位,只恨没有酒却怎么处?”正说不了,只见门外走进一人来,用手将众人分开,对王茂说道:“既是老兄慷慨,肯将虎肉请人,俺就去买酒来同吃何如?”王茂只低头收拾虎肉,也不问他是谁,只道:“使得,使得。”那人见主人应承了,也不再言,竟转身出去,在杨柳下解了缰绳,跳上马,望着城里来。见了一个酒家便问:“你家有好烧酒么?”店家因指着柜上一坛道:“这不是?”那人就下马入店问道:“这一坛有多少重?”店家道:“这一坛中足有五十斤。”那人道:“这些只够俺吃,不济事,还要多些才够。”那店家将他上下不住的看估,只不言语。那人焦躁道:“你这酒还是不肯卖?还是欺俺没银子买不起你的么?”即向腰间取出一个青布银包,在柜上打开,约有四五十两在内,便说道:“这不是银子么?”那店家忙陪笑脸说道:“老爷怎说这话,小店靠卖酒度日,那怕大肚汉来,只是我见老爷独自骑马走来,还是叫人抬去?还是就在这里吃?”那人道:“俺不是这边人,要拿回去,有二十里路,你只快些拣大坛拿来。”店家道:“有,有一坛却是一百二十斤的大坛,在我房中窖下的五香滴花烧酒,我去叫人抬出来与老爷看。”因叫了两个帮手,将这一个平底小口的大坛抬了出来,那人见了,方欢喜说道:“这才略可,你要多少银子?”店家道:“要纹银一两二钱。”那人道:“一两罢。”遂在包中取出一锭道:“这有二两多,放在你处,我明日来吃算罢。”店家见他慷慨,忙收过银子,因问道:“这坛酒叫那个来抬?”那人道:“不消,不消。”他便走出门外,翻身上马,说道:“你们拿来,待俺自拿去罢。”店家见他如此,不敢拗他,只得叫两个人将那坛抬上去,他又在马上,那两个人如何抬得上去。店家看见,忙走出柜来相帮,三人将坛举起,只见那人在马上伸过右手来,一托托在手中,颠颠稳,遂轻轻将马一夹,朴刺刺的一马放去了。店家看了,只惊得吐舌道:“怎有这样气力本事的人!”正是:
若问英雄何处来,天篷水宿是前胎。
倘然竟是凡人手,筋骨安能如此哉。
那人在马上一手托着一坛酒,竟一轡头跑到王茂庄上。因大叫道:“你们快来接酒。”众人正在堂中等虎肉吃,忽听见酒来了,遂一齐走了出来,看见那人这等一个拿法,尽吃了一惊,有两个少年健汉勉强要走上前去接,却见那坛酒光滑滑的,没个着手处,恐怕拿不稳跌碎,只得又忍住了。
众人道:“你们拿不得,要拿须叫王大哥来。”王茂在内听见,忙走出来,看了这坛酒,因说道:“接一坛酒,为甚这等大惊小怪。”遂走上前,对那人说道:“可丢过来。”那人笑了一笑,将这坛酒轻轻望王茂怀中一丢,王茂便将右手轻轻接住,众人看见他二人丢酒接酒就像弄丸不费毫气力,众人无不惊骇道:“真是一对天神。”那人方又笑一笑,跳下马来,同众人走入堂中,众人问知这坛酒有一百二十斤重,一发称奇。不一会虎肉煮好,王茂便大盘小盘的托将出来,摆在桌上。众人俱让那人是客,那人也不推逊,竟坐在上面,王茂下陪。只见那人也不言语,也不谦让,大碗的酒,大块的肉,直吃个凤卷残云,落花流水。不一刻烧酒早吃了二三十碗,面前一大盘虎肉已吃得干干净净,王茂见他吃得爽快,又去托出一盘虎肉来放在面前。那人大喜道:“好个贤主人。”又只管大嚼大咽。
这些众人俱吃得歪眉斜眼,东倒西歪,一个个都陆续溜去了,只剩下王茂同他两人对饮,你一碗,我一碗,不一时将酒肉俱已吃得醉醉饱饱。王茂方睁着眼细细将那人一看,只见那人又黑又紫的面脸,几个暴牙齿露在外面,几根黄髭须翘在半边,浑身一团筋骨,知是一条好汉,方问道:“老哥豪杰也,请问上姓,何处人氏?”那人听了,因哈哈大笑道:“俺只道你眼内无珠,看我粗人不出,只打帐吃定烧酒虎肉就走道儿,谁知你还知道问俺。”王茂道:“你这人好性急,一个人肚里饥,忙忙要吃酒吃肉,谁耐烦说闲话。今已吃完了,好汉遇好汉,怎么不问?”那人道:“你既问俺,俺怎么好瞒你。俺是梁州人,姓陈名刚,字庆之。”王茂道:“若说梁州,你是北魏人了,为何直走到这里?”陈刚因叹口气,说道:“俺想天生一个大丈夫,若不干一番事业,便是枉然。俺见魏主轻贤重佞,那有功名到得俺们,故走了出来。今日偶然遇见老哥打虎的力量,知是一条汉子,故买了酒来要与你结交,这便是俺的心事,今已说明。老哥姓甚名谁,作何事业,必须告俺。”王茂道:“我姓王名茂,字休远,祖居于此。若问作何事业,实不相瞞,只在此樵柴养父母度日。”陈刚道:“你既有这样的英雄本领,何不图些功名富贵?若甘心埋没于此,岂不可惜!”王茂道:“谁肯甘心埋没,只恨一时无机会耳。”陈刚道:“如今南齐北魏战斗纷纷,只愁没本领,不愁没机会。王哥何不同俺去看看光景,倘博得功名,封妻荫子,也不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