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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义证
〔六〕 「河洛」谓《河图》《洛书》。「象」者,法也。
〔七〕 《易系辞上》:「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数」,运数,气数。古人卜用龟,筮用蓍。《论衡卜筮》篇:「夫蓍之为言耆也,龟之为言旧也。明狐疑之事,当问耆旧也。」
〔八〕 《易贲》彖辞:「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李鼎祚《周易集解》引虞翻云:「日月星辰为天文也。」又引干宝曰:「四时之变,县乎日月;圣人之化,成乎文章。」正义:「
圣人观察人文,则《诗》《书》《礼》《乐》之谓,当法此教而化成天下也。」「极」,穷尽。「成化」,完成教化。
〔九〕 《左传》昭公二十五年:「礼,上下之纪,天地之经纬也。」正义:「言礼于天地,犹织之有经纬,得经纬相错乃成文。」又二十八年:「经纬天地曰文。」《诗大雅皇矣》毛传同。《史记始皇本纪》:「经纬天下。」「区宇」,《文选东京赋》:「区宇乂宁。」五臣刘良注:「区宇,天地也。」即天下四方之意。挚虞《
汉高祖赞》:「经略区宇。」「经略」与经纬义同,喻治理。《程器》篇:「摛文必在纬军国。」
〔一○〕《易系辞上》:「《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正义:「弥谓弥缝补合,纶谓经纶牵引。」《尚书冏命》:「永弼乃后于彝宪。」孔传释「彝宪」为「常法」。《序志》篇:「弥纶群言为难。」与「弥纶彝宪」的弥纶皆谓包罗统括。
〔一一〕挥,原作「辉」。何焯校云:「疑作挥。」范注引孙蜀丞曰:「『辉』当作挥。《御览》引正作挥,当据正。」桥川时雄:「《
易说卦》:『发挥于刚柔。』《释文》引郑注云:『挥,扬也。』」《校注》:「《程器》篇:『君子藏器,待时而动,发挥事业。』尤为明证。其作『辉』者,乃音之误。」《校证》:「按王惟俭本正作挥。」《易系辞上》:「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易坤文言》:「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序志》篇:「唯文章之用,实经典枝条,五礼资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即谓「发挥事业」。
〔一二〕「彪炳」,辉煌,言文采焕发。《明诗》篇:「四始彪炳,六义环深。」《诗品》评郭璞诗:「宪章潘岳,文体相辉,彪炳可翫。」「彪炳辞义」,使辞义鲜明。
《颜氏家训文章》篇论文章之作用云:「朝廷宪章,军旅誓诰,敷显仁义,发明功德,牧民建国,不可暂无(一本作施用多途)。至于陶冶性灵,从容风谏,入其滋味,亦乐事也。」与此处所云「经纬区宇,弥纶彝宪,发挥事业,彪炳辞义」者略同。
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以明道〔一〕,旁通而无滞〔二〕,日用而不匮〔三〕。《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四〕。」辞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五〕。
〔一〕 「以明道」的「以」,《校证》谓:「原作『而』,今从《
御览》改。此文『道沿圣以垂文』二句,以『以』字札句为偶,下文『旁通而无滞』二句,以『而』字札句为偶,『弥缝文体』,至为明白。」「沿」,因也。
《札记》:「物理无穷,非言不显,非文不传,故所传之道,即万物之情,人伦之传,无小无大,靡不并包。」《汉书司马迁传》:「孔子之时,上无圣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又曰:「退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后汉书刘瑜传》:「垂文炳耀。」罗根泽说:「道不可见,可见者惟明道之圣,所以欲求见道,必需征圣。所以又作《征圣》篇云:『征之周孔,则文有师矣。』……圣人往矣,其人不可征,惟有征沿圣以垂之文,所以又作《宗经》篇。」(《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一册二百十五页)
〔二〕 黄叔琳校:「『滞』,一作『涯』,从《御览》改。」范校:「铃木云:予所见《御览》作『涯』,不作『滞』。」范注引孙蜀丞曰:「『无涯』与『不匮』义近,不当改作『滞』也。《御览》引此文亦作『涯』,不作『滞』,未知所据。」据此改作「涯」为是。「旁」,溥也。「旁通」,犹言遍通。
〔三〕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用而不匮,永锡尔类。」斯波六郎《文心雕龙范注补正》:「袁宏《三国名臣赞》:『仁义在躬,用之不匮。』」《文赋》:「涂无远而不弥,理无微而弗纶,被金石而德广,流管弦而日新。」
〔四〕 《易系辞上》:「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韩注:「辞,爻辞也。」正义:「鼓谓发扬,天下之动,动有得失,存乎爻卦之辞,谓观辞以知得失也。」按此处所谓「辞」,本指爻辞,下文承《易》之文句而引申之,「辞」的含义遂扩大而为泛指文辞。
〔五〕 此处「道之文」,指圣人之道的文采。
第三段说明圣人之道和文的关系,圣人是通过文辞来进行教化的,而文辞之所以能起鼓动作用,就在它有艺术性。
赞曰〔一〕:道心惟微〔二〕,神理设教〔三〕。光采玄圣,炳耀仁孝〔四〕。龙图献体,龟书呈貌〔五〕。天文斯观〔六〕,民胥以效〔七〕。
〔一〕 范注:「本书《颂赞》篇云:『赞者,明也,助也。』……《易说卦》传云:『幽赞于神明而生蓍。』韩注曰:『赞,明也。』此彦和说所本。」
《史通论赞》篇:「夫每卷立论,其烦已多。而解论以赞,为黩弥甚,亦犹文士制碑,序终而续以铭曰;释氏演法,义尽而宣以偈言。」
〔二〕 《札记》:「此荀子引《道经》之言,而梅赜伪古文采以入《大禹谟》,其辩详见太原阎君《尚书古文疏证》。」范注:「《荀子解蔽》篇引《道经》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梅赜采此文入伪《大禹谟》,改两之字为惟字,彦和时不知《古文尚书》伪造,故用其语。」孔传:「微则难明。」这是说「道心」是幽微难明的。
〔三〕 「神理设教」,即以神道设教。
〔四〕 上文云:「繇辞炳曜。」《诏策》篇:「符命炳耀。」说文:「耀,照也。」
《孟子离娄》:「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又:「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论语学而》:「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经开宗明义章》:「夫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也。」儒家之道以仁为核心,仁以孝为根本。刘勰评论某些作家作品时,也是以仁、孝作为一种尺度的。如《诸子》篇:「至如商韩,六虱五蠹,弃孝废仁,轘药之祸,非虚至也。」《程器》篇:「黄香之淳孝。」《指瑕》篇:「左思《七讽》,说孝而不从,反道若斯,余不足观矣。」这说明刘勰原道仍以儒家思想为主。
〔五〕 《礼记礼运》:「河出马图。」郑注:「马图,龙马负图而出也。」《竹书纪年》:「黄帝祭于洛水。」沈约附注:「龙图出河,龟书作洛,赤文篆字,以授轩辕。」《宋书符瑞志》「作」作「出」,余全同。
〔六〕 《易贲》彖辞:「观乎天文以察时变。」「斯」是用以把宾语提置动词前的助词。「天文」,指《河图》、《洛书》。
〔七〕 《诗小雅角弓》:「尔之教矣,民胥效矣。」郑笺:「
天下之人皆学之,言上之化下,不可不慎。」《尔雅释诂》:「胥,皆也。」
征圣 第二
「第」,唐写本作「弟」,以下各篇同。
范注:「征,验也,谓验之于圣人遗文也。……彦和此篇所称之圣,指周公、孔子。」
颜虚心《文心雕龙集注》(《国文月刊》第二十一期):「《书洪范》:『次八曰念用庶征。』郑康成曰:『征,验也。』又《礼记中庸》:『虽善无征,无征不信。……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郑康成曰:『征或为证。』又《汉书贾谊传》:『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注:『师古曰:征,证验也。』……《礼记文王世子》:『凡始立学者,必释奠于先圣先师。』郑康成曰:『先圣,周公若孔子。』又本篇曰:『征之周孔,则文有师矣。』」李曰刚《斟诠》:「彦和此篇所称之圣,即指孔子,虽曾有『征之周孔,则文有师焉』之言,特叙笔偶及公旦耳。故篇中独举孔子之言论著述为多。两谓夫子,屡称文章,皆指仲尼。况征诸《序志》『尝夜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等句,则实属意于孔子无疑矣。」
孙德谦《太史公书义法》卷上《宗经》篇:「刘彦和作《文心雕龙》,《征圣》而下,继以《宗经》。所以析为二篇者,《征圣》之意,则以圣人之言用为考征,其文称『先王圣化,布在方册,夫子风采,溢于格言』是也。昧者不察,见其中有『必宗于经』之说,遂谓此与《宗经》无异。吾谓不然。《征圣》、《宗经》,明明各自为篇。《宗经》者,盖言文章体用俱备于经,与《征圣》之奉圣人论文为主者,其道则有别。《易》之『同归殊涂』(见《系辞下》),是其说也。」
刘永济《校释》:「纪昀评此篇为装点门面,谓『推到究极,仍是宗经』,非也。盖《征圣》之作,以明道之人为证也,重在心。《
宗经》之篇,以载道之文为主也,重在文。……二义有别,显然可见。」
《原道》篇说:「道沿圣以垂文。」揆刘勰之意,「道」、「圣」、「经」三者为连锁关系,「道」为「圣」之本,「圣」为「经」之本,而「经」为后世文章之本。所以本篇说:「是以论文必征于圣,窥圣必宗于经。」
所谓「征圣」是「征于圣」的简称,就是以圣人作标准来验证,也就是从圣人那里找根据。刘勰认为只要取验于周公孔子的著作,文章就有了师范,所以《序志》篇说「师乎圣」,即要后世为文者取法于古代圣人。
此篇以人为主,故曰征圣;下篇以书为主,故曰宗经。
夫作者曰圣,述者曰明〔一〕。陶铸性情,功在上哲〔二〕。夫子文章,可得而闻〔三〕,则圣人之情,见乎文辞矣〔四〕。
〔一〕 《礼记乐记》:「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明圣者,述作之谓也。」郑注:「述,谓训其义也。」正义:「圣者通达物理,故作者之谓圣,则尧、舜、禹、汤是也。」「明者辨说是非,故修述者之谓明,则子游、子夏之属是也。」《汉书礼乐志》:「作者之谓圣。」注云:「作者谓有所兴造也。」《礼乐志》又云:「述者之谓明。」注云:「述谓明辨其义而循行也。」《论语述而》:「子曰:述而不作。」《论衡书解》篇:「圣人作其经,贤者造其传,述作者之意,采圣人之志。」张华《博物志》:「圣人制作曰经,贤者著述曰传。」
〔二〕 《庄子逍遥游》:「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此处乃谓圣人(尧、舜、周、孔)之教化,将以陶铸众人之性情。《原道》篇云:「夫子继圣,独秀前哲。……雕琢情性,组织辞令。」「雕琢情性」,即此陶铸性情。《荀子性恶》篇:「凡所贵尧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然则圣人之于礼义积伪,亦犹陶埏而生之也。」此正强调圣人之「陶」化凡人。《法言学行》篇:「或曰:『人可铸与?』曰:孔子铸颜渊矣。」《魏书儒林传》引常爽《六经略注序》:「然则仁义者,人之性也;经典者,身之文也,所以陶铸神情,启悟耳目。」陶铸之义,即包含一切教化在内。刘勰《灭惑论》云:「其弥纶神化,陶铸群生,无异也。」「功」谓功绩。《程器》篇:「自非上哲,难以求备。」《时序》篇:「
中宗以上哲兴运。」上哲,即「上智」,此处指圣人。以上是说圣人著述,莫不有人文化成的作用,即一方面可陶铸性情,敦励品德;一方面可移风易俗,化成天下。
〔三〕 《论语公冶长》:「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邢昺疏:「子贡言夫子之述作威仪礼法,有文彩形质着明,可以耳听目视,依循学习,故可得而闻也。」刘宝楠《论语正义》:「据《
世家》(《史记孔子世家》)诸文,则夫子文章,谓《诗》《书》《礼》《乐》也。」
〔四〕 范注:「《易下系辞》:『圣人之情见乎辞。』唐写本无『文』字。案文谓文章,辞谓言辞。义有广狭,似不可删,循绎语气,亦应有『文』字。」《易系辞下》:「圣人之情见乎辞。」正义:「辞则言其圣人所用之情,故观其辞而知其情也。」「见」,同现。杨明照《范文澜文心雕龙注举正》:「此用《易系》,并无增改。诚以『辞』即『文辞』,一言已足,无须更加『文』字。……今本盖传写者涉上下『文』字而衍。」(《文学年报》第三期)
先王声教〔一〕,布在方册〔二〕;夫子风采〔三〕,溢于格言〔四〕。
〔一〕 《校证》:「『声教』原作『圣化』,据唐写本改。《练字》篇亦云『先王声教』。」《尚书禹贡》:「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孔传:「此言五服之外,皆与王者声教而朝见。」正义:「皆与闻天子威声文教,时来朝见。」蔡传:「
声,风声。教谓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