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说钩沉

  会稽盛逸尝晨兴,路未有行人。见门内柳树上有一人,长二尺余,衣朱衣冠冕,俯以舌□树叶上露。良久,忽见逸,神意如惊,遽即隐不见。
  会稽吏谢宗赴假吴中,独在船;忽有女子,姿性妖婉,来入船。问宗:“有佳丝否?欲市之。”宗因与戏,女渐相容。留在船宿欢宴,既晓,因求宗寄载,宗便许之。自尔船人恒夕但闻言笑兼芬馥气。至一年,往来同宿;密伺之,不见有人。方知是邪魅,遂共掩之。良久,得一物,大如枕;须臾,得二物,并小如拳。以火视之,乃是三龟。宗悲思数日方悟。自说:“此女子一岁生二男,大者名道愍,小者名道兴,”既为龟,送之于江。
  南方落民,其头能飞。其俗所祠,名曰“虫落,”因号落民。
  神怪录
  会稽吴详者,少为县吏,夜行至溪,见一女子,遂捉之宿;仍依寝,自明旦去。女赠详以紫手巾,详□以白手巾。
  将军王果,昔为益州太守,路经三峡,船中望见江岸石壁千丈,有物悬之在半崖,似棺椁,令人缘崖,就视,乃一棺也。发之,骸骨存焉。有石志云:“三百年后水漂我,欲及长江垂欲堕;欲堕不堕遇王果。”果视铭怆然云:“数百年前知我名,如何舍去?”因留为营敛葬埋,设祭而去。
  刘之遴神录
  由拳县,秦时长水县也。始皇时,县有童谣曰:“城门当有血,城陷没为湖。”有妪闻之忧惧,每旦往窥城门;门侍欲缚之,妪言其故。妪去后,门侍杀犬,以血涂门。妪又往,见血走去,不敢顾。忽有大水,长欲没县;主簿令干入白令。令见干曰:“何忽作鱼?”干又曰:“明府亦作鱼!”遂乃沦陷为谷。老母牵狗北走六十里,移至伊莱山得免。西南隅今乃有石室,名为神母庙;庙前石上,狗迹犹存。
  圣英庙在晋陵既阳城。
  广陵县女美,有道术,县以为妖,桎梏之;忽变形莫知所之。因以其处为立庙,曰东陵,号圣母。
  齐谐记
  吴当阳县董昭之,尝乘船过钱塘江,中央,见有一蚁着一短芦走;一头回复向一头,甚遑遽,昭之曰:“此畏死也。”因以绳系芦,欲取着船头。船中人骂:“此是毒螫物,不可长,我当蹋杀之,”昭意甚怜此蚁,会船至岸,蚁缘绳得出。中夜梦一人,乌衣,从百许人来,谢曰:“仆不慎堕江,惭君济活。仆是虫王,君若有急难之日,当见告语!”历十余年,时江左所在劫盗,昭之从余杭山过,为劫主所牵,系余姚狱。昭之忽思蚁王之梦,结念之际,同被禁者问之,昭之曰:“蚁云缓急当告,今何处告之?”有囚言:“但取两三蚁着掌中祝之。”昭之如其言,莫果梦乌衣人言云:“可急去入余杭山,天子将下赦今不久也。”于是便觉。蚁□械已尽,因得出狱;过江投余杭山。旋遇赦得免。
  太元元年,江夏郡安陆县薛道询年二十二。少来了了,忽得时行病,差后发狂,百治救不痊。乃服散狂走犹多剧,忽失踪迹,遂变作虎;食人不可复数。后有一女子,树下采桑,虎往取食之。食竟,乃藏其钏着山石间;后还作人,皆知取之。经一年还家,复为人。遂出都仕官,为殿中令史。夜共人语,忽道天地变怪之事。道询自云:“吾昔曾得病发狂,化作虎,□人一年。”中兼道其处所姓名。其同坐人,或有食其父子兄弟者,于是号哭;捉以付官。遂饿死建康狱中。
  晋孝武太元八年,富阳民麻姑者,好□脍;江北华本者,为人好□鳖□;二人相善。麻姑见一鳖,大如釜盖头,尾犹是大蛇;系之经一月,尽变鳖。便取作脍,报华本食之,非常味美。麻姑不肯食,华本疆令食之,麻姑遂□一脔,便大恶心,吐逆委顿,遂生病。□中有物塞喉不下,开口向本,本见有一蛇头,开口吐舌,本惊而走,姑仅免。本后于宅得一蛇,大二围,长五六尺,打杀作脍,唤麻姑别。复切鱼为脍自食,以蛇脍与麻。麻姑得食甚美,苦求此鱼。华本因醉,唤家人奉蛇皮及余肉出。麻姑见之,大吐,欧血而死。
  江夏郡安陆县,隆安之初,有一人姓郭名坦,兄弟三人。其大儿忽得时行病,病后遂大能食;一日食斛余米。其家供给五年,乃至罄贫,语曰:“汝当自觅食。”后至一家,门前已得□饭,又从后门乞,其人□曰:“实不知君有两门。”腹大饥不可忍,后门有三畦韭,一畦大蒜,因□两畦,便大闷极卧地。须臾至大吐,吐一物,似龙,出地渐渐大。须臾,主人持饭出,腹不能食遂撮饭内着向所吐出物上,即消成水。此人于此病遂得差。
  晋义熙四年,东阳郡太末县吴道宗,少失父,单与母居,未有妇儿。宗赁不在家,邻人闻其屋中碰□之声;□不见其母,但有乌斑虎在其屋中。乡里惊怛,恐虎入其家食其母,便鸣鼓会人共往救之。围宅突进,不见有虎,但见其母,语如平常。不解其意。儿还,母语之曰:“宿罪见谴,当有变化事。”后一月日,便失其母。县界内虎灾屡起,皆云母乌斑虎。百姓患之,发人格击之,杀数人;后人射虎中膺,并戟刺中其腹,然不能即得。经数日后,虎还其家故床上,不能复人形,伏床上而死。其儿号泣,如葬其母法,朝冥哭临之。
  广州刺史丧还,其大儿安吉,元嘉三年病死,第二儿四年复病死。或教以一雄鸡置棺中。此鸡每至天欲晓,辄在棺里鸣三声,甚悲彻,不异□中。鸣一月日后,不复闻声。
  周客子有女,□脍不知足,家为之贫。自至长桥南,见□者挫鱼作□,以钱一千,求作一饱。乃□□鱼,食五斛,便大吐之。有蟾蜍从吐中出,婢以鱼置口中,即成水。女遂不复□脍。
  有范光禄者,得病;腹脚并肿,不能饮食。忽有一人,清朝不自通达,进入光禄斋中;就光禄边坐。光禄谓曰:“先不知君,君那得来而不自通?”此人□曰:“佛使我来治君病也。”发衣见之。因以甘刀针肿上,□忽之间,顿针两脚及膀胱百余下,然不觉痛。复欲针腹,其儿黄门不听语,竟便去。后针孔中黄脓汁尝二三升许。至明晓,脚都差,针亦无孔。
  余杭县有一人,姓沈名纵,其家近山。尝一夕,与父同入山;至夜三更,忽见一人着纱帽,披绛绫袍,云是斗山王。斗山在余杭县。
  余杭县南巷中,有一人,佚其名,路入山,得一玉肫。从此以后,所向如意;家遂殷富。
  广陵王琼之为信安令,在县忽有一鬼自称姓蔡名伯喈,或复谈议,诵诗书,知古今,靡所不谙。问:“是昔蔡邕不?”□云:“非也!与之同姓耳。”问:“此伯喈今何在?”云:“在天上,或下作仙人,飞来去,受福甚快,非复畴昔也。”
  正月半,有神降陈氏之宅,云:“我是蚕神,若能见祭,当令蚕桑百倍。”今人正月末作□糜,为此也。
  东阳郡朱子之,有一鬼恒来其家。子之儿病心痛,鬼语之:“我为汝寻方,云烧虎丸饮即差汝觅大戟与我,我为汝取也。”其家便持戟与鬼,鬼持戟去。须臾还放戟中庭,掷虎丸着地,犹尚暖。
  国步山有庙,有一亭,吕思与少妇投宿,失妇。思食逐觅,见大城,有厅事,一人纱帽冯几。左右竞来击之,思以刀斫,计当杀百余人,余者乃便大走,向人尽成死狸。看向厅事,乃是古时大□,□上穿下甚明,见一群女子在□里;见其妇如失性人,因抱出□口,又入抱取在先女子,有数十,中有通身已生毛者,亦有毛脚面成狸者。须臾,天晓,将妇还亭,亭长问之,具如此答。前后有失儿女者,零丁有数十。吏便敛此零丁至□口,迎此群女,随家远近而报之,各迎取于此。后一二年,庙无复灵。
  张然滞役多年,妇遂与奴私通。后归,奴与妇谋然;狗注睛舐□视奴。然曰:“乌龙与手,应声汤奴。”奴失刀仆,然取刀杀奴也。
  幽明录
  庙方四丈,不作墉壁;道广五尺,夹树兰香。斋者煮以沐浴,然后亲祭,所谓“浴兰汤。”
  海中有金台,出水百丈;结构巧丽,穷尽神工,横光岩渚,竦曜星汉。台内有金几,雕文备置,上有百味之食,四大力神常立守护。有一五通仙人,来欲甘膳,四神排击,延而退。
  邺城凤阳门五层楼,去地二十丈,长四十丈,广二十丈,安金凤皇二头于其上。石季龙将衰:一头飞入漳河,清朗见在水底;一头今犹存。
  始兴县有皋天子国;因山崎岖,十有余里;坑堑数重,阡陌交通;城内堂基碎瓦,柱穿犹存。东有皋天子□。皋天子,未之闻也。
  始兴县有睾天子城,城东有□。昔有发之者,垂陷,而□里有角声震于外,惧而塞之。
  始兴灵水源有汤泉;每至霜雪,见其上□气高数十丈,生物投之,须臾便熟。泉中常有细赤鱼出游,莫有获者
  艾县辅山有温冷二泉,同出一山之足。两泉发源,相去数尺。热泉可煮鸡豚,冰泉常若冰生。双流数丈而合,俱会于一溪。
  襄邑县南濑乡,老子之旧乡也。有老子庙,庙中有九井;能洁斋入祠者,水温清随人意念。
  始安熙平县东南有山,山西其形长狭,水从下注塘,一日再减盈缩,因名为“朝夕塘”
  耒阳县东北有芦塘,淹地八顷,其深不可测。中有大鱼,常至五日一跃奋出水,大可三围,其状异常。每跃出水,则小鱼奔迸,随水上岸,不可胜计。
  宜都建平二郡之界,有五六峰,参差互出。上有倚石,如二人像,攘袂相对。俗谓二郡督邮争界于此。
  武昌阳新县北山上有望夫石,状若人立。相传:昔有贞妇,其夫从役,远赴国难,妇携弱子,饯送此山,立望夫而化为立石,因以为名焉。
  巴丘县自金冈以上二十里,名黄金潭,莫测其深;上有濑,亦名黄金濑。古有钓于此潭,获一金锁,引之遂满一船。有金牛出,声貌奔壮,钓人被骇,牛因奋勇跃而还潭,锁乃将尽,钓人以刀斫,得数尺。潭濑因此取名。
  淮牛渚津水极深无可算计,人见一金牛,形甚瑰壮,以金为锁绊,
  庐山自南行十余里,有鸡山,山有石鸡,冠距如生。道士李镇于此下住,常宝玩之。鸡一日忽摧毁,镇告人曰:“鸡忽如此,吾其终乎?”因与知故诀别,后月余遂卒。
  三峰最为竦桀,自非清霁素朝,不可望见。峰下有泉,飞流如舒一匹绢,分映青林,直注山下;虽纤罗不动,其上□□,恒凄清风也。
  宫亭湖边傍山间,有石数枚,形圆若镜,明可以监人,谓之石镜。后有行人过,以火燎一枚,至不复明;其人眼乃失明。
  山阴县九侯神山上有灵坛,坛前有古井,常无水,及请告神,水即涌出,供用足,乃复渐止。
  谯县城东,因城为台,方二十丈,高八尺,一曰:古之葬也,魏武帝即筑以为台,东面墙崩,金玉流出,取者多死,因复筑之。
  乐安县故市经荒乱,人民饿死,枯骸填地。每至天阴将雨,辄闻吟啸呻叹声聒于耳。
  平都县南陂上有□,行人于陂取得鲤,道逢□中人来云:“何敢取吾鱼?”夺着车上而去。
  广陵有□,相传是汉江都王建之墓也。常有村人行过,见地有数十具磨,取一具持归。暮即叩门求磨甚急,明旦送着故处。
  广陵露白村人,每夜辄见鬼怪,咸有异形丑恶。怯弱者莫敢过。村人怪如此,疑必有故,相率得十人,一时发掘,入地尺许,得一朽烂方相头;访之故老,咸云:“尝有人冒雨送葬,至此遇劫,一时散走,方相头陷没泥中。”
  硕县下有眩潭,以视之眩人眼,因以为名。傍有田陂,昔有人船行过此陂,见一死蛟在陂上不得下;无何,见一人,长壮乌衣,立于岸侧,语行人云:“吾昨下陂,不过而死,可为报眩潭。”行人曰:“眩潭无人,云何可报?”乌衣人云:“但至潭,便大言之。”行人如其旨,须臾,潭中有号泣声。
  东莱人性灵,作酒多醇,浊而更清,二人曰以是醇□
  楚文王少时好猎,有一人献一鹰,文王见之,爪距神爽,殊绝常鹰。故为猎于云梦置网云布,烟烧张天,毛群羽族,争噬竞搏,此鹰轩颈瞪目,无搏噬之志。王曰:“吾鹰所获以百数,汝鹰曾无奋意,将欺余耶?”献者曰:“若效于雉兔,臣岂敢献?”俄而,云际有一物凝翔,鲜白不辨其形,鹰便竦翮而升,矗若飞电;须臾,羽堕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鸟堕地,度其两翅,广数十里,众莫能识。时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鹏雏也。”文王乃厚赏之。
  汉武帝常微行过人家,家有婢国色,帝悦之,因留宿,夜与婢□。有书生亦家宿,善天文,忽见客星移掩帝座甚逼,书生大惊跃,连呼咄咄,不觉声高;乃见一男子,操刀将欲入户,闲书生声急,谓为己故,遂蹙缩走,客星应时即退。帝闻其声,异而召问之,书生具说所见,乃悟曰:“此人是婢婿,将欲肆其凶于朕。”乃召羽林,语主人曰:“朕,天子也。”于是擒奴伏诛,厚赐书生。
  汉武见物如牛肝,入地不动,问东方朔,朔曰:“此积愁之气,惟酒可以忘愁,今即以酒灌之,即消。”
  汉武帝在甘泉宫,有玉女降,常与帝围棋相娱。女风姿端正,帝密悦,乃欲逼之,女因唾帝面而去,遂病疮经年。故汉书云:“避暑甘泉宫,正其时也。”
  甘泉王母降
  汉武帝与群臣宴于未央,方□黍□,忽闻人语云:“老臣冒死自诉。”不见其形,寻觅良久,梁上见一老翁长八九寸,面目靸皱,须发皓白,拄杖偻步,笃老之极。帝问曰:“叟姓字何?居在何处?何所病苦!而来诉朕?”翁缘柱而下,放杖稽首,默而不言;因仰头视屋,俯指帝脚,忽然不见。帝骇愕不知何等,乃曰:“东方朔必识之。”于是召方朔以告,朔曰:“其名为‘藻兼’水木之精也。夏巢幽林,冬潜深河;陛下顷日频兴造宫室,斩伐其居,故来诉耳!仰头看屋,而复俯指陛下脚者,足也;愿陛下宫室足于此也。”帝感之。既而息役。幸瓠子河,闻水底有弦歌之声,前梁上翁及年少数人,绛衣素带,缨佩甚鲜,皆长八九寸,有一人,长尺余,凌波而出,衣不沾濡,或有挟乐器者。帝方食,为之辍膳,命列坐于食案前。帝问曰:“闻水底奏乐,为是君耶?”老翁对曰:“老臣前昧死归诉,幸蒙陛下天地之施,即息斧斤,得全其居,不胜欢喜,故私相庆乐耳!”帝曰:“可得奏乐否?”曰:“故□乐来,安敢不奏?”其最长人便治弦而歌,歌曰:“天地德兮垂至仁,愍幽魄兮停斧斤,保窟宅兮庇微身,愿天子兮寿万春!”歌声小大无异于人,清彻绕越梁栋。又二人鸣管抚节调契声谐。帝欢悦,举觞并劝曰:“不德不足当雅贶。”老翁等并起拜爵,各饮数升不醉。献帝一紫螺壳,中有物,状如牛脂。帝问曰:“朕□无以识此物。”曰:“东方生知之耳!”帝曰:“可更以珍异见贻。”老翁顾命,取洞穴之宝。一人受命,下没渊底,倏忽还到,得一大珠,径数寸,明耀绝世,帝甚爱□;翁等忽然而隐。帝问朔:“紫螺壳中何物?”朔曰:“是蛟龙髓,以傅面,令人好颜色;又女子在孕,产之必易。”会后宫难产者试之,殊有神效。帝以脂涂面,便悦泽。又曰:“何以此珠名洞穴珠?”朔曰:“河底有一穴,深数百丈,中有赤蚌,蚌生珠,故以名焉。”帝既深叹此事,又服朔之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