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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说钩沉
南平国蛮兵,义熙初随众来姑熟,便有鬼附之;声呦呦细长,或在檐宇之际,或在庭树上。若占吉凶,辄先索琵琶,随弹而言。于时郗倚为府长史,问:“当迁官?”云:“不久持节也。”寻为南蛮校尉。予为国郎中,亲领此土,荆州俗语云:“是老鼠所作,名曰鬼侯。”
平原陈皋于义熙中从广陵樊梁后乘船出,忽有一赤鬼,长可丈许,首戴绛冠,形如鹿角,就皋求载,倏尔上船。皋素能禁气,因歌俗家南地之曲;鬼乃吐舌张眼,以杖竿掷之,即四散,成火照于野。皋无几而死。
太元十二年,有道人外国,能吞刀吐火,吐珠玉金银;自说其所受术,即白衣,非沙门也。尝行,见一人担担,上有小笼子,可受升余。语担人云:“吾步行疲极,欲寄君担。”担人甚怪之,虑是狂人,便语之云:“自可尔耳,君欲何许自厝耶?”其人□云:“君若见许,正欲入君此笼子中。”担人愈怪其奇,“君能入笼,便是神人也。”乃下担,即入笼中;笼不更大,其人亦不更小,担之亦不觉重于先。既行数十里,树下住食;担人呼共食,云我自有食,不肯出。止住笼中,饮食器物罗列,肴膳丰腆亦办。反呼担人食,未半,语担人:“我欲与妇共食。”即复口吐出一女子,年二十许,衣裳容貌甚美,二人便共食。食欲竟,其夫便卧。妇语担人:“我有外夫,欲来共食;夫觉。君勿道之。”妇便口中出一年少丈夫,共食笼中;便有三人宽急之事,亦复不异。有顷,其夫动,如欲觉,妇便以外夫内口中。夫起,语担人曰:“可去。”即以妇内口中,次及食器物。此人既至国中,有一家大富贵,财巨万,而性悭□,不行仁义,语担人云:“吾试为君破奴悭囊。”即至其家。有一好马,甚珍之,系在柱下;忽失去,寻索不知处。明日,见马在五斗□中,终不可破取,不知何方得取之。便往语言:“君作百人厨,以周一方穷乏马当得出耳。”主人即狼狈作之,毕,马还在柱下。明旦,其父母老在堂上。忽复不见;举家惶怖,不知所在。开妆器,忽然见父母在泽壶中,不知何由得出。复往请之,其人云:“君当更作千人饮食,以饴百姓穷者,乃当得出。”既作,其父母自在床上也。
有沙门昙游,戒行清苦。时剡县有一家事蛊,人□其食饮,无不吐血而死。昙游曾诣之,主人不食,游便咒焉。见一双蜈蚣,长尺余,于盘中走出,因绝食而归,竟无他。
荥阳郡有一家姓廖,其家累世为蛊以致富,子女丰悦。后取新妇,不以此语之。家人悉行,妇独守家;见屋中一大□,试发,见一大蛇,便作沸汤,悉灌杀之。家人还,妇具说焉,举家惊惋。无几,其家疾病亡略尽。
人姓邹坐齐中,忽有一人通刺诣之;题刺云舒甄仲。既去,疑其非人,寻其刺,曰:“吾知之矣,是予舍西土瓦中人。”便往令人将锸掘之,果于瓦器中得桐人,长尺余。
郗世了在会稽造墓,其地多石,后破大石,得一龟,长尺二寸许;在石中,石了无孔也,得非龟石俱生乎。既破出之,龟行动与常龟无异。石受龟如人刻安之。
濡须口有一大舶船覆在水中,水小时便出见。尝有渔人夜宿其傍,以船系之;但闻筝笛弦管之音。梦人驱遣云:“勿近官妓!”此人惊觉,即移船去。传云是曹公载妓船覆于此,于今存在。
李通丧,有一客往吊之;李通子哭,便进上听事。忽通从合中出,以纶巾系头。
历阳县张应,先是魔家,取佛家女为妇。咸和八年,移居芜湖。妻病,因为魔事,家财略尽不差。妻曰:“我本佛家女,乞为我作佛事。”应便往精舍中见竺法镜,镜曰:“佛普济众生,问君当一心受持身戒耳。”昙镜期明当向其家。应梦见一人,长丈五六,正向于南面趋步入门,曰:“此家寂寂。乃尔不净。”梦中见镜随此人后,白曰:“此家始欲发意,未可一一责之。”应先手巧眠觉,便把火作高座,及鬼子母座。镜明食时往,应高座之属具足己成。闻应说梦,遂夫妻受五戒。病亦寻差。
祖台之志怪
汉武帝与近臣宴会于未央殿,忽闻人语云:“老臣冒死自陈。”乃见屋梁上有一翁,长八九寸,拄杖偻步,笃老之极;缘柱而下,放杖稽首,默而不言;因仰首视殿屋,俯指帝脚,忽然不见。东方朔曰:“其名‘藻居,’兼水木之精,春巢幽林,冬潜深河。今造宫室,斩伐其居,故来诉于帝。曰仰视宫殿,殿名未央,诉陛下方侵其居宅未央也;俯指陛下脚者,足也,愿陛下宫殿足于此,不愿更造也。”上为之息宫寝之役。居少时,帝亲幸河都,闻水底有弦歌之声,又有善芥。须臾,前梁上老翁及年少数人,绛衣素带,缨佩乘藻,甚为鲜丽,□波而出,衣不沾濡。帝问曰:“闻水底奏乐声,为君耶?”老翁对曰:“老臣前昧死归诉,幸蒙陛下天地之施,即止息斧斤,得全其居宅,不胜嘉欢,故私相庆乐耳。”献帝一紫螺壳,状如牛脂。帝曰:“朕□无以识君,东方生知耳;君可思以吴□贻之。”老翁乃顾命取洞穴之,一人即受命下没泉底,倏忽还到,奉大珠径寸,明耀绝世。帝甚玩焉,问朔:“何以识此珠为洞穴之宝?”朔曰:“河底有洞穴之宝”帝以五十万钱赐朔,取其珠。
建安中,河间太守刘照夫人卒于府。后太守至,梦见一好妇人,就为室家;持一双金□与,太守不能名,妇人乃曰:“此□竹恚切□。”□□者,其状如纽珠,大如指,屈伸在人。太守得置枕中。前太守迎丧,言有□,开棺,见夫人臂果无复有□焉。
吴未亡前,常有紫赤色气见牛斗之间,星官及诸善占者咸忧吴方兴;惟张先于天文尤精,独知为神剑之气,非江南之祥。
陶太尉微时,丧当葬,家贫,亲自营作□;有一斑婿牛□,已载致,忽然失去,便自寻觅。忽于道中逢一老翁,云君欲何所觅?太尉具□。更举手指云:“向于山冈上见一牛眠山圩中,必是君牛。此牛所眠,便好作墓安坟当之,致极贵;小复不当,位极人臣,世为方岳矣。”又指一山云:“此山亦好,但不如向耳,亦当世出刺史耳。”言讫,便不复见。太尉墓之,皆如其言。
义兴郡溪渚长桥下有苍蛟吞□人,周处执剑桥侧伺;久之,遇出,于是悬自桥上投下蛟背而刺蛟,数创,流血满溪,自郡渚至太湖句浦乃死。
晋怀帝永嘉中,谯国丁祚渡江至阴陵界。时天昏雾,在道北有社,见一物如人,倒立,两眼垂血从额下,聚地两处,各有升余祚与从弟齐声喝之,灭而不见。立处聚血皆化为萤火数千枚,纵横飞散。
隆安中,陈悝于江边作鱼□。潮去,于□中得一女人,长六尺,有容色,无衣服;水去不能动,卧沙中,与语不应。人有就辱之。悝夜梦云:“我是江黄,昨失道落君□,小人遂见加□;今当白尊神杀之。”悝不敢移,潮来自逐水去。奸者寻病。
建康小吏曹着见庐山夫人,夫人为设酒馔。余鸟啄□,其中镂刻奇饰异形,非人所名;下七子盒盘,盘中亦无俗间常肴敉。夫人命女婉出与着相见。婉见着欣悦,命婢琼林令取琴出,婉抚琴歌曰:“登庐山兮郁嵯峨,唏阳风兮拂紫霞,招若人兮濯灵波。欣良运兮畅云柯,弹鸣琴兮乐莫过,云龙会兮乐太和。”歌毕,婉便辞去。
建康小吏曹着,为庐山使君所迎,配以女婉。着形意不安,屡求请退;婉潜然垂涕,赋诗叙别,并赠织成□衫也。
吴中书郎盛冲至孝,母王氏失明。冲□行,敕婢为母作食;婢乃取蛴螬蒸食之,王氏甚以为美,而不知是何物。儿还,王氏语曰:“汝行后,婢进吾一食,甚甘美极;然非鱼非肉,汝试问之。”既而问婢,婢服曰:“实是蛴螬!”冲抱母恸哭,母目霍然开明。
吴中有一士大夫,于都假还,行至曲阿塘上,见一女子,容貌端正,便呼即来,便留住宿。士解臂上金钤系其臂,令□更来,遂不至。明日,更使寻求,都无此色。忽过一猪圈边,见母猪臂上系金钤。
廷尉徐元礼嫁女,从祖与外兄孔正阳共诣徐家。道中有土墙,见一小儿,裸身,正赤手持刀,长五六寸,企墙上磨甚□,独语;因跳车上曲阑中坐,反覆视刀,辄之。至徐家门前桑树下,又跳下,坐灰中,复更磨刀。日晡,新妇就车中,见小儿持刀入室,便刺新妇,新妇应刀而倒;扶还解衣,视小腹紫色,如酒盘大,炊顷便亡。鬼子出门灾刀,上有血,涂桑树叶,火然,斯须烧。
苟□为兖州镇,去京师五百里。有贡□珍异食者,欲贻都邑亲贵,虑经信宿之间,不复鲜美;募有牛能日行数百里者,当厚赏之。有人进一牛云:“此日行千里。”□乃命具丁车善驭,书疏发遣。旦发,日中到京师;取□书还,至一更始进便达。□以其骏快,筋骨必将有异,遂杀而观之;亦无灵异,惟双肋如小竹大,自头挟脊着肉裹故外不觉也。
骞保至坛丘賰上北楼宿,鼓二中,有人着黄练单衣白□,将人持炬火上楼。保惧,藏壁中。须臾,有三婢上帐,使迎一女子上,与白□人入帐中宿。未明,白□人辄先去。如此四五宿。后向晨,白□人才去,保因入帐中,问侍女子:“向去者谁?”□曰:“桐郎;道东庙树是。”至鼓二中,桐郎复来,保乃斫取之,缚着楼柱。明日视之,形如人长,三尺余。槛送诣丞相,渡江未半,风浪起;桐郎得投入水,风波乃息。
会稽山阴东郭氏女,先与县人私通,此人估还于县东灵慈桥;女往入船就之,因共寝接,为设食蝥。食,女将两蝥上岸去。船还来至郭,逢人语此女已死。乃往省之,尚未殡也;发衾视之,两手各把一蝥。
孔氏志怪
楚文王好田,天下快狗名鹰毕聚焉。有人献一鹰,曰:“非王鹰之俦。”俄而云际有一物凝翔,飘□鲜白,而不辨其形。鹰于是竦翮而升,矗若飞电。须臾,羽堕如雪,血洒如雨;良久,有一大鸟堕地而死。度其两翅,广数十里,喙边有黄,众莫能知。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鹏雏也,始飞焉,故为鹰所制。”乃厚赏献者。
卢充者,范阳人也,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墓。充先冬至一日出家西猎,见一獐,举弓而射,即中之;獐倒而复起,充逐之,不觉远。忽见一里门如府舍,中一铃,下有唱家,前充问曰:“此何府也?”□曰:“少府府也。”充曰:“我衣恶,那得见贵人?”即有人提□新衣迎之。充着,尽可体;便进见少府展姓名。酒炙数行,崔曰:“近得尊府君书,为君索小女婚,故相延耳。”即举书示充,充父亡时虽小,然已见父手迹,便□叹无辞。崔即敕内,令女郎庄严,使充就东廊。充至,女已下车立,席头共拜焉。三日毕,还见崔。崔曰:“君可归矣!女有娠相,生男,当以相还;生女,当自留养。”敕外严车送客。崔送至门,执手涕零;离别之感,无异生人。复致衣一袭,被褥一副。充便上车去,如电逝。须臾至家,家人相见悲喜。推问,知崔是亡人,而入其墓。追以懊丧。居四年,三月三日,临水戏水中,忽见二犊车,乍浮乍没,既上岸,充往开车后户,见崔氏女与三岁男儿共载。充见之,欣然,欲握其手,女举手指后车曰:“府君见人!”即见少府,充往问讯。女抱儿还充,又与金箓别,并赠诗曰:“煌煌灵芝质,光丽何猗猗!华艳当时显,嘉异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荣曜长幽灭,世路永无施。不悟阴阳运哲人忽来仪;会浅别离速,皆由灵与祗。何以赠余亲,金箓可颐儿。爱恩从此别,断绝伤肝脾!”充取儿箓及诗,忽不见二车处。将儿还,四座谓是鬼魅,佥遥唾之,形如故。问儿:“谁是汝父?”儿迳就充怀。众初怪恶,传省其诗,慨然叹死生之玄通也。充诣市卖箓,高举其价,不欲速售;冀有识者。□有一老婢问充得箓之由,还报其大家。大家,即女姨也,遣视之,果是。谓充曰:“我姨崔少府女,未嫁而亡。家亲痛之,赠一金箓,着棺中。今视卿箓甚似,得箓本末,可得闻不?”充以事对。即诣充家迎儿,儿有崔氏状,又似充貌。姨曰:“我甥三月末间产,父曰春暖温也,愿休强矣。”即字温休,温休,盖幽婚也,其兆先彰矣。儿遂成为令器;历数郡二千石,皆着绩。其后生植,为汉尚书。植子毓,为魏司空。冠盖相承至今也。
后汉末,有一人腹内痛,昼夜切痛;临终,敕其子曰:“吾气绝后,可剖视之。”其子不忍违言,剖之,得一铜轮,容可数合。后华佗闻其病而解之,便往,出巾箱内药以投之,轮即化为清酒。
钟会是荀济北从舅,二人情好不协。荀有宝剑,可直百万,以付妻。会善书,学荀手迹,作书取剑;仍窃去不还荀。□知是钟而无由□也,思所以报之。后钟兄弟以千万起一宅,始成,甚精丽,未得移住。荀极善画,乃潜往画钟门堂,作太傅形象;衣冠状貌如平生。二钟入门,便大感动,宅遂空废。于时咸谓□之报会过于所失数十倍。彼此书画,巧妙之极。
义兴有邪足虎,溪渚长桥有苍蛟,并大□人,并郭西周,时谓郡中三害。周即处也。
干宝父有嬖人,宝母至妒,葬宝父时,因推着藏中。经十年而母丧,开墓,其婢伏棺上。就视犹暖,渐有气息;舆还家,终日而苏。说“宝父常致饮食,与之接寝,恩情如生。”家中吉凶辄语之,校之悉验。平复数年后方卒。宝因作搜神记,中云有所感起是也。
晋明帝时,献马者梦河神请之,及至,帝梦同,即投河以奉神。始太傅褚亦好此马,帝曰:“已与河神。”及褚公卒,军人见公乘此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