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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书文
以义制法文成而法立整练中有苍浑之气稿中所罕见者
天子一位 六节 王世懋
大贤举周室之班爵禄合内外而尽其制也夫爵禄通于内外此圣人之所以尽制也大贤举以为时人告殆亦王制之遗意欤盖谓爵以驭贵禄以驭富固帝王公天下之大端而爵有崇卑禄有隆杀又先王所以综理天下而治之者也周室之班爵禄不有大畧之可言乎以班爵言之君诏爵者也而臣则得君之爵以为爵者也天子之位其爵尚矣天子而下公侯伯各一位焉子男同一位焉夫固所以大一统而聨属乎天下也至其国中之爵岂独无其等乎一国之共宗者君一位焉自是而卿而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其名不同而其位亦不同也一国之经纶又何异于天下之大势耶要之先王非侈名号而相与为荣也盖王章侯度自有不容混者故错壤以居而天下无孤立之患分职以治而国中无偏任之嫌则内外之相维大小之相制而爵于是乎有常矣以班禄言之君诏禄者也而臣则得君之禄以为禄者也天下之地方千里矣天子而下则有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之国焉又有不能五十之附庸焉夫固所以立民极而共理乎天下者也至于国中之禄岂独无其次乎天子之卿大夫士比外封焉自是而大国而次国而小国卿禄渐杀而大夫以下不为之杀也一国之常禄又何异于天下之定赋耶要之先王非私天下而相与为赐也盖以爵诏禄自有不容紊者故建邦启土而天下不以为厚敬事后食而国中不以为薄则隆杀之得宜小大之各足而禄于是乎有定矣夫其爵之班也而天下不敢日志于尊荣禄之班也而天下不敢日竞于富侈周室之制此其大畧吾子其亦闻乎
以五节对一节妥贴排奡或合或分或钩连或总断动中窽要法律之细气息之古与归震川一节文畧同
天子一位 一节 归有光
大贤详周室班爵之制内外各有其等也夫爵者先王所以列贵贱也内外异等而天下之势成矣且夫有天下者不以自私而选贤与能以与天下共焉兹明王所以奉若天道者也而制尽于成周矣自其通于天下者言之盖无所不统谓之天子天子无爵也而爵之所尊也六合之内无以加矣于是乎天子端冕于内六服承辟于外锡之命而重藩翰之寄胙之土而同带砺之盟公也侯也伯也各一位也名异而等不同也子也男也同一位也名异而等不异也合之凡五等矣要之先王非私天下而相与为赐也顾寰宇之广亿兆之众茍非闻见之所及则智虑有所不周而天下之情必有壅而不通者矣故为之众建诸侯而使之错壤以居以大弼成之义而内外相统远近相维则运臂使指之势以成而五服之长外薄四海矣然则有天子必有诸侯有诸侯必有公侯伯子男者势也此先王所以聨属天下而尽其大者也自其施于国中者言之盖自天子至于子男皆谓之君君诏爵者也而爵之所先也域中之大无以加矣于是乎各君其国则各统其臣论官材而俾之咸熙庶绩亮天工而俾之弼予一人卿也大夫也各一位也官异而秩亦异也上士也中士也下士也各一位也士同而品不同也合之凡六等矣要之先王非侈名号而相与为荣也顾委寄之重几务之丛茍非耳目之所寄则聪明有所不及而天下之事必有偏而不举者矣故为之广置官属而使之分职以治以尽协恭之责而上下相承体统相系则丝聨绳牵之势以成而九牧之倡阜成兆民矣然则有君必有臣有臣必有卿大夫士者亦势也此先王所以经理一国而尽其细者也是知合六等以治五等之国合五等以一天下之势周室班爵之制有如此者
其议论则引星辰而上也其气势则决江河而下也其本根则稽经而诹史也故自有归震川之文制义一术可以百世不湮
诗曰天生烝民 一节 陈 栋【墨】
大贤引诗及圣人説诗之词所以明性善也夫物则同禀而懿德自好性之发乎情者则然也观此而性善之义不有足征乎孟子答公都子之意盖谓以情之善而征性之善此非予之私言也诗尝言之而孔子亦尝道之者也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夫先言降衷之德而发其固有之良继言好德之同以验其所禀之善非达性命之原者不足以语于斯也孔子读而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夫物之与则虽判于显微而微乃显之所以立也秉之与好虽分于寂感而感乃寂之所以形也是以天生蒸民有形而下者以为之器必有形而上者以为之理凡形器之所运者皆物也而皆有则焉以为此身之主自有生以来固分定而不易者也凡纲常之所著者皆物也而皆有则焉以为日用之常自受衷以来固有恒而可执者也非民之秉彝而何夫是秉彝也即所谓懿德也惟其善原天下之一是故好同天下之情可爱可求之美不惟知德之深者而后能好也虽陷溺其心亦必有触之而即动者焉盖吾之所好即吾之所秉自孚契之若此耳至精至粹之眞不惟全体是德者而后知好也虽牿亡之甚亦必有油然而莫遏者焉盖则之所具即情之所钟自忻慕之若此耳向非有是则也则何所秉以为彝而非秉是彝也又何所为而同好哉此诗人之所以为知道也是知有物有则即吾所谓性善者也秉彝好德即吾所谓情善者也则夫情之可以征性不既益明乎而为不善者果非才之罪矣子尚何惑于三説者哉
清眞流畅堆叠处能运以圆逸而非后此机趣之文可同日语者学之粹也【原评】
诗曰天生烝民 一节 归有光【墨】
大贤引诗与圣人之言所以明人性之无不善也夫性出于天而同具于人者也观诗与孔子之説而性善之言不益信矣乎孟子告公都子之意至此谓夫性善不明于天下盖自诸子之论兴而不能折衷于圣人也昔孔子尝读蒸民之诗而赞之矣诗言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是诗人所以为知道而通于性命之理者也盖造化流行发育万物者莫非气以为之运而眞精妙合所以根柢乎品彚者莫非理以为之主惟其运乎气也而物之能成焉惟其主乎理也而物之则具焉肖形宇宙谓之非物之象则不可而有不囿于象者即此而在其本然之妙若有规矩而不可越是声色象貌皆道之所丽焉者也禀气隂阳谓之非物之形则不可而有不滞于形者随寓而存其当然之法若将范围而不过是动作威仪皆道之所寄焉者也有一物必有一物之则天下之生乆矣天不变而道亦不变盖有不与世而升降者矣有万物必有万物之则生人之类繁矣同此生则同此理盖有不因时而隆污者矣是以懿德之好协于同然而好爵之縻通于斯世仁统天下之善义公天下之利天下均以为仁义而孜孜焉乐之不厌以为其出于性耳不然一人好之而千万人能保其皆好之乎礼嘉天下之会知别天下之宜天下皆以为礼知而忻忻焉爱之无穷以为其性之所同耳不然则好于一人而能保其达于天下乎可见天下之情一也而同出于性天下之性一也而同出于天性善之説折衷于孔子而诸子纷纷之论不待辨而明矣举孔子以折服诸子不是单引诗词故归重孔子赞与诗同词故但直出诗词而重发下文此先辈相题最精处文之浑雄雅健在稿中亦为上乘【原评】
牛山之木尝美矣 二节 唐顺之
大贤举山木例人心而着其失养之害焉夫有材者山之性有才者人之情顾所养何如耳然则人之良心与山木而俱毙也哀哉孟子之意若曰天下之事贵乎防患于未然尤贵乎补弊于已然始之也无所防终之也无所补而可以无弊者无有也吾甞揆之物理騐之人情而得之矣今夫山草木之所聚也而其所以观美于人者恃有此也乃若牛山则有不然者矣斧斤者往焉既不能保其美于始牛羊者往焉又不能养其美于终此其郊于大国而求牧与刍之所便故也是故昔之美者此山也今之濯濯者亦此山也无怪乎人之以未尝有材者视之也殊不知山之性能生之而不能全之雨露之所润者无几而人力之为害者已至虽曰地道有敏树之机而所存不能补其所亡不至于濯濯不已也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心仁义之所管也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恃有此也凡今之人则有不然者矣其始也物交之攻取而所谓良心者则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其继也肆情于旦昼则所谓夜气者将梏之又梏以至于不能胜此则放其心而不知求有其端而不知充故也是故初之具此仁义者固若人也今之不逺于禽兽者亦若人也无怪乎人以未尝有才者目之也殊不知人之情可以放之而亦可以求之人心之惟危者愈危而道心之惟微者愈微虽曰吾心有不死之妙而夜之不足以胜昼不至于禽兽不已也吾亦且奈之何哉欲免禽兽之归者可以省矣立志如为山循序如登髙而由小以髙大可也不然则茅塞其心荒芜其学其不为槁木也者几希矣
依题立格裁对处融链自然有行云流水之趣乃知板活不在制局苐于笔下分生死耳
物交物 二句 唐 龙
惟欲与形交斯形为外诱矣夫易溺者欲易感者形物我相交而弗为其所诱者几希孟子明小体之不可从也及此盖谓有小体焉不可从也有小人焉不可为也彼耳不能思惟以听为职而知觉弗具是亦囿于形而已矣耳非一物乎凡物之有声者从夫耳焉目不能思惟以视为职而神明弗通是亦囿于形而已矣目非一物乎凡物之有形者从夫目焉声无迹以虚入者也而耳之虚有以受天下之声故五声并取剧然而交之有不强自合者矣色有象以明见者也而目之明有以受天下之色故五色并着杂然而交之有不期自集者矣夫物交物如此引而去之抑何难哉盖期于声者天下之耳皆相似也故声一交而耳即随内若有将外若有迎矣期于色者天下之目皆相似也故色一交而目即随前若有挽后若有推矣逐物之迹穷于俱化之境吾见志气移于物昏然而防念也从欲之形流于忘返之域吾见聪明昏于欲防然而莫知也是则交之于前实开引之之端引之于后实固交之之迹君子于此当慎所择矣
前刷交字后写引字皆由轻而重由浅而深入理周密立言次第
尧舜之道 二句 归有光
圣人之道不越乎庸行之常也夫庸行之常性之所能也循性以行而圣之所以为圣者在是矣而岂可求之髙逺乎孟子所以起曹交之懦也意谓天下之望圣人也太髙而居圣人于絶徳而不知其道之易也是故尧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语其神圣文武之盛钦明濬哲之懿而其道之广博包涵悠远纤悉而无所不尽也语其光被充格之极至诚感应之妙而其道之丕冒洋溢渐积流行而无所不际也宜其望而畏之矣殊不知天下一性而已而帝降之衷出于付授之公而众人无所不与性一孝弟而已而知能之良与于夫妇之愚而圣人于我无加洒扫应对积实于庭除而充之可以达天德宫庭隐约之际而道之简易明白不可离也雍睦恺悌敷和于闺闼而出之可以极神化行止疾徐之间而道之切近精实不可逺也行吾孝而孝焉孝之尽而为圣人焉率吾性之仁而已耳仁吾之所同具也孝吾之所同得也仁具而眞爱形孝立而天性遂凡天下之有亲者胥能之矣尧舜盖尽天下为子之职者也行吾弟而弟焉弟之尽而为圣人焉率吾性之义而已耳义吾之所同具也弟吾之所同得也义藏而至敬显弟立而天机达凡天下之有兄者胥能之矣尧舜盖尽天下为弟之职者也先王有至德要道而流行于百姓之日用圣人非絶世离羣而徐行乃举足之可能求道于尧而尧不可为求尧于孝弟而尧不逺矣求道于舜而舜不可几求舜于孝弟而舜迩矣然则曹交之徒猥以形气自限者眞暴弃之流也耶尧舜之道与孝弟交关处探源倾液而出之朴实醇厚光辉日新
宋牼将之楚 一章 归有光
大贤闻时人有以利説君者因遏其欲而扩之以理也夫拔本塞源圣贤教世之心也观其于时人问答之间可槩见矣昔宋牼将为适楚之行孟子遇于石丘之地邂逅之际见此大贤可谓遭逢之幸矣孟子未知其所往故问其所之而欲得其説也牼则曰吾闻秦楚交恶兵民重遭其困吾将入楚则説楚入秦则説秦庶几失此在于得彼二王期于一遇也兵民于此获休息乎牼之志如此孟子欲攻其所蔽故不求其详愿知其指也牼则曰吾谓秦楚搆祸彼此兼失其利秦固为失楚亦未为得使知不利之为非将谓利之是从也吾言舍是无余防矣牼之号如此孟子于是揭诸古圣贤之道人心天理之不可冺灭者告之曰天下纷纷于争而先生从而欲息其争志则大也人心滔滔于利而先生从而和之以利号则不可且义利之辨严矣先生以利説乎二王上悦而下从之由是国之有臣家之有子弟争以利心事其君亲天理亡而人欲肆不夺不厌其亡也忽焉天下自此多事矣先生以仁义説乎二王则上倡而下从之由是臣之于君子弟之于父兄莫不以仁义激于中人欲冺而天理明不后不遗其兴也勃焉天下自此太平矣先生何必以大志而用乎小舍仁义而求之于利哉是则误其説则其害甚大扩以理则其效甚速解纷息争莫有要于此者先生行矣其以吾言告诸秦楚吾将拭目而望太平之有日也
此自来选家所推为至极之作其清醇淡宕之致自不可及但必以此为稿中最上文字则尚未见作者深处也
无曲防 三句 茅 坤
防邻而尊王五霸同盟之辞也夫邻封者兄弟之国而王朝者爵赏所出也曰防之曰尊之其斯五霸之善乎昔孟子述其同盟之辞而终之以此若曰自周室既衰诸侯放恣不复知有修睦之典与共主之义也乆矣凡我同盟其可不亟反之乎今夫天灾流行旱干水溢国之常也而况在邻服则利不相先害不相后所谓唇齿之国其情尤当体者故为之濬其畎浍时其潴防斯则犹有古者与国之意存焉无徒以四境为悦旱则为之闭其泉若以自溉也而不与人同其利也水则为之障其川若以自固也而不与人同其害也如此者谓之曰曲防曲防者吾同盟勿与也嵗时荐饥有无懋迁国之制也而况在邻服则以我之赢济彼之缩所谓赈吊之邦其义尤当急者故为之持其委积达其道路斯则犹有古者卹灾之意存焉无徒以一国为利或以告饥则为之厉禁于川梁而不为通也或以请输则为之设讥于关市而不与易也如此者谓之曰遏籴遏籴者吾同盟勿与也以至建邦锡姓兴废继絶天子所以一四海而非诸侯之所得耑也自命卿以上犹必请之而况分茅胙土之大乎故卿大夫之功所当赏公族之世所当续必请之天子斯则犹有古者一统之义存焉无曰东迁以后政不在王室也非一日矣土地吾有也吾所剖符而食之也天子不得而知也人民吾有也吾可分籍而授之也天子不得而知也如此者谓之封而不告封而不告吾同盟勿与也吁夫如是一则卹邻而诸侯之在当时犹不至于相夷矣一则尊君而王室之在当时犹不至于尽废矣岂非彼善于此乎若夫今之诸侯如之何其可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