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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艳史
张成忙置酒款待,二人饮到半酣之际,王义再三求药。张成笑道:“药便有,还须要从长计较,莫要一时高兴,后来娶不得老嫂,生不得令郎,却来埋怨学生。”王义正色道:“人生天地间,既遭逢知遇之君,死亦不惜,怎敢复以妻子为怨。”张成遂引王义到一间密室中,先拿出一把吹毛可断的刀来,又拿出两包药来,放在桌上,用手指定说道:“这一包是止血收口的灵药,都是珍珠琥珀,各样奇宝在内,擦上便能结盖。这把刀便是动手之物。三物相送,请回去斟酌而行。”王义道:“既蒙指教,便劳下手,何如?”张成道:“这个恐怕使不得。”王义道:“不必推辞,断无遗累。”张成见王义真心要净,只得又拿些酒来,将麻药调了与他吃,自家却另斟好酒相陪。王义吃到几分酩酊之时,便将衣服揽起,一只手将阳物扯出,一只手拿了快刀,口里狠说一声:“顾不得了!”血淋淋早已将阳物割下。张成看见,慌忙将灵药替他涂上,随扶王义到床上去睡。王义一来酒醉,二来亏了麻药、灵药之功,虽觉有些疼痛,早昏昏沉沉的睡去。
正是:
小人最望君王宠,下士偏多儿女情。
只为承恩游禁闼,几于刀下丧残生。
王义睡了一夜,次早看时,下面早已结了一个大疤,不甚痛楚。幸得炀帝一连三日不曾设朝,他就在张成家将养了三日,不觉精神复故,行动如常。便起身谢张成道:“倘有寸进,决不敢忘大德。”张成笑道:“累兄受痛,如何言报!”二人洒笑而别。王义抽身入朝,适值炀帝驾临便殿。王义照旧混入众中伺候。炀帝坐了半日,事毕退朝入宫。王义便手攀玉辇,也要跟进宫去。守门太监拦喝叫住,王义哪里听他,只是往里乱撞。炀帝听见,因叫道:“王义,你外人如何强要入宫?”王义慌忙跪奏道:“臣愿出入禁闼,今已忍死净身,望圣恩怜念。”炀帝大惊道:“果有此事?”遂叫左右去看。左右看了,回奏道:“王义果已净身。”炀帝大喜道:“不意你倒有爱主之心!”遂带了他到宫中来见萧后,因说道:“他是道州进贡来的,为人甚是伶俐。因朕爱他,不得随朕出入宫禁,竟自把身净了。”萧后道:“这等看来,倒是个忠义之人。”因问主义道:“你道州地方,有什么宝物,何不将来进贡?”王义对道:“道州乃南楚卑薄之地,珍宝等物,毫无所产,比不得西域各边,与外国相近,故有宝物贡献。”炀帝闻言,忽然想起道:“正是,朕前日见西域各镇守将,有文书报称,西域诸国,欲与中国交市,朕因不知有利无利,未曾允他;既是西域多出异宝,莫若差一能臣,将中国的绫锦缎匹,换他的珠宝等物,岂不是十分大利!”萧后道:“虽然有利,若陛下差官去时,只怕杨素那老儿又要来拦阻;须得一个外官上疏,甚言开市之利,然后陛下从而行之,方才免得人言。”炀帝道:“御妻言虽有理,只是这些外官,只晓得争官爵、吃俸禄,谁便肯为国谋利?”二人闲论不题。
却说这宫中的太监,原来都与外官交结,凡有机密事情,都暗暗报知。外官却将厚礼酬谢。当日有个穿宫太监,叫做王忠,听见炀帝与萧后商量西域开市,要外官上疏。他知道这件事有些想头,便留心听了。在宫中鬼混半日,见没什公事,他就潜身走出东华门,骑了一匹马,带了几个跟从,竟来拜一个素常相好的官儿。那官儿姓裴名矩,现任吏部侍郎之职。见王忠来拜,慌忙接入,分宾主而坐。裴矩说道:“久失问候,今蒙下顾,必有事故见教。”王忠笑道:“别无什事,只有一场大富贵,送来与老先受享。”裴矩见说送富贵,便满脸堆下笑来,说道:“多承老公美意,何以克当!”茶罢一盅,便将王忠邀入后堂,叫人治酒款待。二人饮到兴浓之际,裴矩满斟一杯,奉与王忠,说道:“学生屡蒙老公错爱,感仰不尽,今日不知又有什么富贵相赠?”王忠道:“今日皇爷与娘娘计较要西域开市,只怕杨素拦阻,先要一个官儿上疏,劝他开市。皇爷依奏而行,便免得百官议论。老先何不上他一书,甚言开市有利。皇爷见了,必然大喜。这开市的权儿,一定就是老先主持,岂不是一场大富贵!学生故来报知。”裴矩听了,满心欢喜道:“皇上果有此意,这场富贵非同小可。学生明日就上疏,陈开市之利。倘得事权到手,后来西域的奇珍异宝,尽情送与老公赏玩。”王忠笑道:“莫要到那时节,便忘记了。”裴矩亦笑道:“记得,记得。”二人一边笑,一边饮。
真个是:
饮当名利千盅量,谈到黄金满面春。
莫道世情都是假,此时颜色十分真。
二人畅饮了半日,王忠方才起身告辞。裴矩说道:“倘有消息,还望老公指教。”王忠道:“自然,自然。”作了别,王忠依旧上马而去不题。却说裴矩得了这个信息,忙忙连夜草成奏章,只等明日早朝奏上。这一夜,真个是: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
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
不知这本上了,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逞富强西域开市擅兵戈蓟北赋诗
词曰:
末世争强,只思量、穷兵黩武。哪里管、国敝民疲,破缺爷。异域已填无限骨,何曾添得中原土?想舞干、阶下有苗平,今非古。∏刈媪咳缁ⅲ缓何涞郏⑿壑鳌5酵防矗从敕饨薏埂7忪乔г丶疲怀菽久T妇酢⒍斯跋氤衅剑侨濉?
调寄《满江红》
话说裴矩具了劝开市的表文,次日早朝来奏。正值炀帝临朝,百官贺毕。炀帝便问道:“前日西域守将,有文书报称,外国人要与中国开市,汝等部中议的何如?”言未毕,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人,乌纱象简,俯伏于地奏道:“臣有短表,冒渎天听。”炀帝定睛看时,却是吏部侍郎裴矩。随叫近侍接上表来,放于龙案前,展开细看。只见上写着:吏部侍郎臣裴矩,诚惶诚恐,稽首顿首,奉表于皇帝陛下:臣闻治国家以生财为本,御外国以树德为先。天下有相通之货利,古今无必绝之人情。故古帝王之于外国也,逆则讨之以威,顺则怀之以德。今西域外国,畏我中国之威,年年纳款,岁岁来朝,其中心慑服久矣。今又欲与中国交市者,盖仰圣明之化,面舒瞻恋之情;若拒而不允,是威足以震之,而德不足以绥之也。况开市之利有五:以中国罗缎帑帛,换海外珠玉异宝。其利一也。市一开,则彼此交利;彼此利,则情意必和;情意和,则边疆永无烽火之虞。其利二也。近胡既伏,则外国必有梯山航海而至者,不以兵革而远人向风。其利三也。交接既熟,渐诱其山川地理之图,则秦皇、汉武之功,可徐奏也。其利四也。今天下富强,从古所无,再连遐荒绝域为一家,则真跨三皇、迈五帝,而名高后世矣。其利五也。伏望陛下大震乾断,主持而力行之,则一岁所得,其利不下百万,且保四境安如泰山;倘犹豫不决,坐失事机,恐阻绝人情,转邀边防之衅,有不可测度者矣。臣不胜待命之至!
炀帝览毕,大喜道:“卿所陈五利,大有识见,具见谋国深心。但恐诸国别有诈谋。”裴矩道:“以中国之富强,兵精粮足,虽有诈谋,亦不足虑。只要得一机变慎重之人,专主其事。”炀帝道:“此事任大责重,非卿不可。”即批旨道:“着裴矩以原官住扎张掖等处,专主西域开市。绥近柔远,务要宣扬德化。凡一应机权,许便宜行事,不得潜开衅端。俟有功另行升赏。”裴矩才谢恩领旨,班部中又闪出一人,生得方面长髯,高颧大耳,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俯伏奏道:“西域之市,有三不可开。裴矩书生,不通世变,反奏为五利,妄言误国,乞圣明罢斥之。”炀帝看时,乃是兵部尚书段文振也。因问道:“开市有哪三不可?裴矩如何误国?”段文振奏道:“西域开市,诸外国不过是珠玉犀象之物,寒不可衣,饥不可食,乃以中国绫绵帛与他交易,是以有用换无用。一不可也;张掖乃边防重地,开市则必引入境内,外国狼子野心,其衷叵测,倘然有变,为祸不小,是贪利而召衅。二不可也。既开市通好,则彼宾我主,来往必须迎送,驿地必须供给。彼皆络绎不绝,郡县百姓,奔走受害,宁有已时?是慕虚名而受实祸。三不可也。开市有三不可,而裴矩希图富贵,妄言惑主,非误国而何?”裴矩道:“段文振可斩也!以币帛而换无价之宝,其利不啻百倍;而反以为无用,若以珠玉为无用,则金钱亦不可衣,亦不可食,亦将谓之无用耶?有文事者必有武备,外国虽叵测,焉能出中国之范围?况古之帝王,俱以诚心待人,胡越一家,未闻以疑而拒绝之也。远人来归,驿地供给,所费有限,乃谓之疲民;必激其变,提百万之兵,日费万金征之,然后谓之不疲耶?依段文振之论,是俗臣子专兵,不欲朝廷得利;是欲陛下为柔懦之主,而不愿陛下为仁圣英略之君也。”炀帝闻奏说道:“明明是利,反谓有害。段文振是何主意!”段文振道:“陛下享先帝承平之业,不曾亲临兵阵,不识边防利害。若听裴矩巧言,定然有社稷之忧。”炀帝拍案大怒道:“段文振欺朕不曾用兵,朕偏要开市,看社稷如何有忧!狂言谤君,本当重罪,姑念老臣不究。如有再谏者,斩!”段文振再欲奏时,炀帝早已气昂昂转身回宫矣。段文振叹一口气道:“皇上不听老臣之言,不十年江山瓦解矣。”怏怏出朝不题。
却说裴矩领了旨意,满心欢喜,回到私宅,先备一份厚礼,送与杨素,恐怕他出来拦阻。又办礼去谢王忠。随即收拾行礼,发牌起身,竟往西域而来。到了张掖,早有各镇守将接住参见。裴矩遂传圣旨说道:“皇上见汝等开市文书,甚言有利,遂命本部住扎张掖,专管其事。与外国交易,务要以贱换贵,以少易多,不得因而失利,取罪未便。”众将俱打恭道:“谨领台旨。”裴矩遂一面出示,招集商人,采买缎帛;又一面于城上插起黄旗,上写着:“奉旨开市”。又叫各镇守将,打文书晓谕诸人;又起造许多馆驿,屯住我易来人;又仰经过各郡县地方,凡是外国之人,都要供给应付,不许怠慢。号令一出,不多时,各国人闻知,都带了海外的宝物,到张掖来交易。真个利源一开,熙熙攘攘而来。中国的锦绣,堆积如山;海外的宝物,斗量车载。彼此互换,换了又来,来了又去。外国人缤纷络绎,不绝于道。裴矩与各镇守将,就中侵渔,各得大利。只可怜经过的郡县,送往迎来,无一时一刻得能宁息。小民疲敝,仓廪空虚,一年之中,糜费不下百万。各郡县支撑不过,都具文书到裴矩衙门来告匮。裴矩只得拿圣旨来推,哪里管他死活。
正是:
在廷谁最恶?独有利臣凶。
只为一身计,教他万姓空。
裴矩又将名马犀象,及各样奇珍异宝,不时差人贡进京来。又重以酒食款待诸人,细细访问各国的山川形势风俗,都画成图样,共计四十四国,合成三卷,总名叫做《西域图记》,并献与炀帝。炀帝看了,满心欢喜,与萧后说道:“原来外国山川风景,亦如此秀美;不因开市,何以得知!段文振那厮,抵死阻拦,朕几乎被他误了。他又笑朕享太平基业,不知边疆时事。朕欲亲临蓟北,抚赏各国。一来可以览域内山川之胜,二来可以察塞外风土之形,三来使天下知朕为英雄之主,四来又可以收回杨素的兵权。不知御妻以为何如?”萧后道:“此意甚善!自古天子,原有巡狩之礼。后来庸君暗主,只图在宫中安乐,故将此礼废了。陛下肯复古行之,诚为盛典,有何不可!”炀帝大喜,遂决意要巡狩蓟北。次日早朝,便宣诸大臣上殿说道:“朕闻古之圣帝明王,皆巡狩天下,亲察民间疾苦。后江东诸主,但知傅脂粉,食玉衣锦,坐在深宫中受用,绝不与百姓相见,此与妇人女子何异?朕实耻之。今欲乘此承平富庶之时,亲临边境,抚赏各夷,举行三皇五帝圣事,卿等各衙门,可一面聚集兵马,一面装载辎重,待朕择吉起行。”众官齐奏道:“当今天下晏安,边疆无事,陛下正宜垂裳宣化,何必亲劳御驾,远临绝域巡狩?虽天子盛事,亦未免劳民伤财。望陛下三思!”炀帝不悦道:“为臣当致君尧舜,方是忠臣盛德之事。汝等不劝朕行,只爱惜小费,却叫朕学那些不知世务的皇帝,是何道理!再敢强谏,定加重罪!”
众臣无言可答,喏喏而退。各该行衙门,心下恍惚不安,只得私自来请问杨素。不想杨素此时沉酣酒色,朝政毫不在心。众官来问,他只推有病不见。众官无奈,只得下教场点齐人马,收拾粮草,准备炀帝巡狩。炀帝又传旨道:“旗帜器械,俱要精坚齐整;饮食供应,俱要丰美隆盛,不许一事苟简。”百官奉旨,照常措办,所费已不计其数。怎奈朝廷家忠臣少、佞臣多,君王稍好奢侈,便有一班献媚之臣出来,求新立异的迎合上意。当日炀帝传旨未毕,早有内使舍人封德彝奏道:“蓟北一路,皆沙漠之地,崩颓倾圮。天子乘舆,如何可行?必须先着各郡县开成御道,金舆玉辇,方得安然前进。”炀帝大喜,遂传旨该部,行文各经过郡县,一路都要填成御道,不尽力者斩。圣旨一下,谁取不遵!这条路从京城,由雁门、榆林、云中、金河,直填到蓟北,足填有三千余里远近,也不知费了民间多少钱粮!御道一完,兵部侍郎宇文恺又奏道:“御道虽已开成,只恐前途无离宫别馆,一路上山城草县,圣驾何以驻跸?以臣愚见:须造一座观风行殿,其大可容五七百人,四围俱用锦绣珠玉装成,下边用车轮为硖,欲行则行,欲止则止,方可壮上国之威仪,显天朝之尊贵。又可令从行妃女,处于殿中,分别内外。”炀帝大喜道:“非卿妙才,无此异想。”就传旨着宇文恺同封德彝连夜督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