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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春秋
天色将晚,小主便问路旁行走的人道:“此离大龚家庄还有多少路?”过客道:“不过十零里。”小主道:“还可以赶得么?”那人道:“走快些就得,慢些就不得了。”小主闻言,心中暗喜,说不得了,受些辛苦,寻个安身之处,迈开龙步就走,走得气喘吁吁,早看见一座高庄,人烟凑集,便问:“列位乡亲,这处可是大龚家庄么?”居民道:“此处就是了。”小主心中暗喜,进了龚家庄,观看热闹。刚刚日落西山,小主暗想:“我那去世的娘娘,嘱我到龚家庄,如今到了,又不知叫我投那一家好?如今举目无亲,那里找寻安身之处。”想罢,心中苦痛,在路旁大哭起来。早惊动众街坊,围了上来,这个说,那个问,纷纷乱乱,小主愈觉伤心起来。不言众人在街坊围看。
且说龚家庄有一员外,年老有慈心,人称龚长者。那日在人家赴席回来,在十字街门行过,看见众人围着,这员外也向前问道:“列位看什么闹,等我也看看。”众人回头,看见是长者,忙答:“员外请看,不知那里来个小孩子,正此啼哭。”员外分开众人,把小主看了一面,但见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员外看见,心中大喜:“好一个有福气的孩子。”员外满睑陪笑,将手拉住小主的手,口称一句:“小相公,你家住在何处,姓甚么?为何不回家,天色黑了在此啼哭?说与老汉知道。”小主抬头一看,见一老者,须眉皆白,心中自想:“这老头儿亦知礼,尊我一声小相公,不似别的村夫,开口就叫小孩子。”小主止住泪,叫一声:“老翁,我姓田,家住临淄坡。只因我父亲宠爱副室,将我生母暗害,又三番两次图谋于我,故此逃奔出来,如今到此投奔无门,不觉伤心流泪。”说罢,又哭起来。
员外闻言,点头嗟叹道:“我老汉年迎六旬,想我要个孩子比登天还难,人家有这样好的儿子,又听信小老婆之言,把他刻薄,撵他出来,到此飘流,岂不遭塌了。”便又开言,口称:“小相公,你今无处安身,何不跟我回去,食现成茶饭,住上一年半载,有人来找便罢,若无人来找,把你做义子,你心如何?”众人说:“好好,若员外收留,这是小孩子的造化了。”
小主道;“若得老翁收留,感恩不尽。”员外道:“既是情愿,就跟我来。列位,有人来找,说在老汉家中。”众人道:“员外放心,有我等做见证。”员外辞别了众人,往家中而来。不一刻到了庄门,员外说:“小相公,你在此等候,我进去着人出来请你。”言罢,直往后边,到了卧房。这年高的人吃了几杯酒,忽然酒涌上来,头重脚轻,一阵昏迷,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老安人见员外酒醉,不敢惊动,这且不言。
单讲殿下在门外,等了多时,不见有人出来,心中疑惑:“难道这老头儿哄我不成,为何许久不见出来,敢是忘了。”小主满心疑惑,楼鼓已起初更。等得无影无踪,小主道:“不好了,再迟一会,闩上大门,就无处安身,何不先走进去。”
主意已定,迈步进了大门,往里而行。黑影里过了甬道,只有一个大门,是一个喂牲口的棚,小主转身奔往牲口猢,看见骡马成群,都在吃草。往里一看,再见一个空棚,并无牲口,里头有好多乱草。小主道:“我何不在此棚上权睡。”想罢,跨上棚,将草扫开,一时困倦,倒下就睡着了。
且说龚员外有一女,名唤金定,是上天月孛星临凡,与孤存五百年前结下姻,命中有昭阳之份。那日小姐正在香房安寝,正当三更时候,家宅六神、灶君土地各个着忙。真命天子来至家中,孛星不能仪门之外这处(原书至此缺)
第六回 龚家庄孤存封官 临淄城孙膑劝父
诗曰:
青门路接风,涧草自迎香。
文投北斗城,此日侍臣将。
却说龚金定着丫鬟掌灯,前往马棚。腊梅,丹桂引路,相离马棚不远,腊梅怪叫火起。小姐连忙抬头观看,大怒道:“讨打的丫头,火在那里。”众丫头道:“刚才果然有火光,怎么一会子就熄了。”小姐闻言,低头自思:“红光出现,定是贵人无疑。”吩咐丫鬟:“快些引我进马棚。”梅香扭着头,满口抱怨道:“小姐敢是疯了,半夜三更,进马棚做甚么。快快的掌着灯。”进了马棚,只听得连声响亮,梅香着惊道:“怎么满天星斗,那里打雷?”小姐笑道:“不是打雷,到是马棚有人打呼。”梅香道:“那里有这等大呼。”小姐道:“顺着呼声寻去。”梅香提灯,寻至马槽边,把灯只一照,吓得倒退数步。小姐道:“有甚么?”梅香忙答道:“不知何故,有个孩子在一槽里睡觉。”小姐道:“是谁家的孩子?”梅香道:“我家并无这个孩子,不知那里来的。”小姐道:“你们与我悄然,待我来看看。”小姐来到槽边,梅香把灯笼高高举起,照得明亮,小姐将殿下仔细端详,好一个福相孩子,齐整不过。小主在马槽里,翻身猛然睡醒,睁开双眼,看见灯火辉煌,四五个女子同在。吓得胆战心惊,一转身爬起来,坐在槽里,只是发呆。小姐开言道:“你不必害怕,可将始末情由,实在说出来,还有商量。若是隐藏,将你送到当官,性命难保。”小主闻言,吓得魂惊千里,眼流珠泪,口称:“姐姐在上,我本龙生凤养,不是民间之子。祖居东齐临淄,春王是我祖,闵王是我父,我是孤存东宫太子。只因父王宠信奸妃,将我国母送在绞连宫绞死,又在御花园将我陷害。感得南郡王神风相救,故此逃生在外,已经五载,受尽万苦千辛。今日误入府中,乞为覆庇,感德不浅。”小姐闻言,双膝跪下,尊一声:“千岁,臣女龚金定肉眼凡胎,不知千岁驾到,伏乞宽恕慢君之罪。”小主慌忙眺出马槽,一仰手扶起来道;“姐姐,不知者不为罪。”小姐谢恩起来,吩咐梅香引路,请千岁驾到香闺。小主扶定小姐,携手相搀,往后堂而来。四个丫鬟暗笑:“我家小姐着了鬼迷,不知那里来的一个小孩,认做千岁,也不害羞,把他招进香房,不知干甚么勾当。”
不言丫鬟暗笑,再说小主来至房中,只见屏开孔雀,鼎列商彝,四壁图书,堆积两边,花卉排层。小主暗赞,好幽雅的香房,名符其实。小姐护殿下进内室,居中坐下,叩头参见。口尊:“千岁在上,民女接驾不周,罪该万死。”殿下笑道;“罪从何来,免礼平身。”小姐俯伏在地,尊一声:“千岁王爷,民女虽然貌丑不堪,也是民女有福,幸得千岁驾到寒门。千岁日后回朝称尊,封民女在那一宫?”小主道:“我虽是一个皇子,现今不得帝,在外走国,我有帝王之分,你就来我与你封宫。”小姐叩头道:“千岁明见万里,虽然目下是个潜龙,到底是龙子龙孙,江山有份,他日南面称尊,那时就有三千粉黛,八百娇娥,那时可还记得龚金定这般情由。今日预讨封号。正所谓闲时讨官急时用,久后方不更改。”小主道:“姐姐请起,我若有日为君,封你为昭阳正院,同掌山河。”小姐叩头谢恩。
四个丫鬟在旁伺候,见小姐讨了封,众人暗暗商量:我们从小伏侍小姐一场,今日小姐封了正宫,何不顺便也讨他一宫,做个偏妃也是好的。商量已定,先是玉兰、荷花两个丫鬟,双膝跪倒,尊一声:“千岁在上,奴婢们胆大,也求千岁大小封个宫院。”小主见两个丫环讨封,就问:“你两个叫甚么名字?”“奴婢叫五兰,他是荷花。”千岁看玉兰生得面如傅粉,齿白唇红,那荷花胜似桃花,眼如秋水,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小主开言道:“你二人起来,我若南面为君,封玉兰为东宫偏妃,荷花为西宫偏妃,与昭阳同享华富贵。”玉兰荷花叩谢,蜡梅、丹桂都来讨封,小主封丹桂为贵妃,丹桂叩头谢恩,起来站在一边。单剩下腊梅跪在地下。小主看见这丫头,生得浓眉大眼,黄发蓬松,一双大脚,四扇板牙,心中暗想:“这般模样,也要讨封,好不害羞。”那腊梅跪在地下,只是叩头道:“奴婢虽然貌丑,好歹也要求千岁封一封。”小主暗笑:“你这副嘴脸,封在那一块才好?也罢,我且混他一混。”开言说道:“你叫是甚名字?”“奴婢就是腊梅。”小主道:“我就封你在昭阳扫地官。”腊梅叩头起来,小姐见殿下封官已毕,尊一声“千岁可曾用膳否?”小主道:“实不相瞒,早上得了一口饭,直到如今未见米粒。”小姐吩咐丫鬟,快去备办洒筵,与千岁享用。这且不提。
且说龚员外酒醉,直睡至鸡鸣方醒,伸伸腰,“好睡呀。”浑身衣服末除,一脚把安人蹬醒。安人道:“员外今日好醉,怎么衣服也不脱,直睡到这时候才醒?”员外道:“我醉了事小,却误了一件大事。因昨晚散席,经过街坊,带了一个小孩子回来,安人可曾见么?”安人道:“我未曾见。”员外道:“绝好一个孩子,我叫他坐在门外等着,不知他如今在不在了?”安人道:“半夜三更,知道那里去了。”员外吩咐一个老梅香:“你出去开大门看看,若是这孩子还在,可领他进来。”老梅香领命,携着灯笼往外而去,不多时转来回话:“员外安人在上,大门外并无孩子,到是姑娘房中有一个。”
安人大喝道:“好贱人,满口胡言,姑娘房中有个甚么?”老丫鬟道:“安人息怒,奴婢方才听见姑娘房中热闹不过,在门缝里窥看,只见房中灯烛辉煌,小姐陪着一个孩子坐在床上叙谈讲话,众丫鬟在那里做菜呢。”安人闻言大怒,对员外道:“你这老头儿,酒醉糊涂,把孩子带来家中,惹是招非。如今跑去女儿房中,男女混杂,成何体统。都是你这个老糊涂做得好事,倘被外人谈论,清浊难分,你我怎么见得人。”员外听罢,痴呆半晌,方对安人道:“此事未知真假,何不叫女儿唤问个明白再作主意。”安人道:“也罢。”吩咐老梅香;“且把玉兰、荷花这两个丫头叫审问一番,便知分晓。”老梅香领命,去了多时,把丫头带到内室。员外一见大怒道:“好贱婢,终日陪伴小姐,干得好事。你只实说,房中那个是甚么人?”安人道:“臭丫头,若不依真实说活,都要打死。”玉兰、荷花吓得抖衣而战,口称:“员外安人不必动怒,此事与奴婢无干,只因小姐昨晚三更得了一梦,梦见神圣来到香房,报称有真命帝王现在我家,今在马棚之内。小姐醒来,半信半疑,就叫掌灯,领奴婢等前往观看,果见红光罩体,鼻息如雷,小姐盘问来由,方知是春王之孙,闵王之子,乃是当今守阙殿下,却被奸妃所害,逃出在外,虽然日下是个潜龙,日后应为帝王,故此小姐请到房甲,蒙殿下圣恩,预封为昭阳正院,奴婢等亦得了东西二宫。员外安人将就是皇亲国戚了。”两老闻言喜悦,员外对安人道:“王驾降临,就该迎接,如今你我不可迟延,快些前去见驾。”遂命丫鬟,先行通报。两老急急忙忙来到香房,见了小主,双膝跪下,口尊:“千岁,小老儿肉眼无珠,不知千岁驾临,多有冒犯,恳乞赦免小老之罪。”小主道:“此二位是何人?”金定跪下道;“是民女的父母。”小主道:“原来是国丈皇亲,不知者不罪,请起相见。”两老儿叩头谢恩,站将起来,旁边坐下。只见摆上肴馔,丫鬟执壶,小姐奉陪,十分恭敬,这且不提。
两老喜欢不尽,安人道:“女孩儿福大,就得配储君,不过一个女婿怎么在我家中?”员外道:“人多口杂,不必张扬,外人闻知风声,说我家隐藏殿下,惹祸不小。不如将后头五间房子,幽僻不过,叫人收拾出来,只说与女儿做卧房,将南头那一间用木板片隔断,只留一个小门,殿下白日在里面藏身,只在五间房内行走,方为妥当。你只打点绸缎,与他两人做衣服。收拾停当,就在新房内成亲。”那富厚之家,做事容易,不消几日,诸事打点齐备,拣了吉日良辰,将小主和金定送入洞房,合卺交杯,共成花烛。这五间房就是小主养老宫一般,自在逍遥,才得了安身之处,按下不表。
且说保定府易州燕山,燕丹公主闷坐银安殿上,想起第三子孙膑,不觉潜然下泪:“想我十月怀胎,三年乳哺,非轻易抚养成人,虽然孙龙、孙虎在于膝下,惟是孙膑远离眼前,怎不令我挂念伤心。可恨驸马,当日糊涂,绝不该逞能恃势,领兵攻伐临淄,可恨钟国母,大显神通,杀得孙操大败,活捉都尉回营,定要我第三子孙膑归附齐国,方肯罢兵和好。都尉无奈,把三个月血胞的孙膑付给与他,他今长大成人,娶媳妇苏氏琮美,官封南郡王,惟是数十年来不能相见,皆由驸马当日之错,真令我终日挂怀,伤心惨切。”贵人正然想着怎能得见孙膑,孙操看见,口称:“公主何故伤心下泪?”燕丹道;“你我有几个儿子?”孙操道:“二个,孙龙,孙虎现在朝中为官。”公主道:“第三子孙膑呢?”孙操满面陪笑道:“在齐国临淄闵王驾下。”燕丹道:“自己的儿女不能够二窝三处,到教他离乡别土,在外国称臣,于心何忍。”孙附马道;“公主不必伤感,明日去奏明当今,领支人马,再上东齐临淄,务要我的儿子孙膑回来,与贵人见面。”燕丹道:“你要了二次,不见要来。这次倾兵去,定要要来。”孙操道:“事不过三,此去一定要了儿子回来。”言论之间,天色已晚。至次日,燕昭王设朝,殿头官宣旨:“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散班。”只见班中闪出一位大臣,上殿相参已毕,昭王认得是孙操,乃问道:“孙都尉见孤何事?”孙操叩头道:“臣有本章呈览。”内侍将本接来,铺在龙案之上,昭王阅毕,开言道;“都尉既然还要请兵到临淄去讨孙膑,孤当准本。”即令下校场点齐三万人马,任凭都尉择吉兴师。孙操叩头谢恩,昭王袍袖一展,群臣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