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艳史演义

  这时袁世凯已赏做兵部侍郎,由皇上召见过两次。谈到新政,袁世凯是眉飞色舞,说什么中国不图自强则已,如图自强,非厉行新政不可。皇上听了,非常得意,当说康有为保荐不虚,朕内里用个康有为,外面用个袁世凯,何愁不行其志。一日又召见世凯,光绪帝便屏退左右说:“朕今破格用你,遇有办不了的大事,你可替朕效劳吗?”
  世凯除去帽子,只是碰头说:“臣非草木,岂不知恩,如果用着微臣,有甚办不来的事体,敢不赴汤蹈火?”
  当下光绪帝便连连点首说:“这事现在同康有为正在磋商,早晚得个办法,定当借重,只是秘密要紧。”
  世凯喏喏的答应退去,但是世凯退出,刚毅、裕禄早迎着上来,说:“老佛爷正想着你。”
  世凯忙说:“我就去。”
  于是赶到颐和园,慈禧便在仁寿殿接见,问了皇帝伯伯的动静,世凯只隐而不露,原来世凯赋性深沉,一者皇上还没有确定办法,二者两边搬弄,怕惹出是非,只得讲了句:“臣受荣中堂提拔,凡事不敢忘本。”
  也就罢了。过了两日,康有为却教导皇上个主意,请慈禧进城,在西苑居住,以便朝夕请训。慈禧一笑,知道皇上另有用意,何妨将计就计,便允刻日离园。慈禧在这未曾进京之前,却将荣禄找来说:“你部下些新兵,都还靠得住吗?”
  荣禄答说:“那是很靠得住的。”
  慈禧又问:“那袁世凯不时进宫召对,怕的受了皇上运动。”
  荣禄说:“皇上尽管运动,他是不变心的。”
  慈禧又说:“既如此,我便移住西苑,瞧那一班耗子,如何作怪。”
  荣禄又想了一想说:“虽然,还须招呼那虎神营。”
  慈禧又一笑说:“那端王载漪,早已有了准备,他是不受皇上运动的。”
  当下会议已定,慈禧便命李莲英,排齐法驾,就此移居西苑。不消说得,皇上早在西苑叩见问安,当下又谈了一回朝政,讲了一回时事,可怜皇帝伯伯,总在老佛爷笼罩之中。俗说:孙悟空七十二个筋斗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光绪帝这时还睡在鼓里,还以为康有为算无遗策,只等慈禧移住西苑,便实行那以子制母的政策。
  记得这年是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一,皇上又在乾清宫召见兵部侍郎袁世凯。诸位,这一次要算光绪帝末了的一日坐朝。
  在八月初一以前,算是乾纲独断,厉行新政,清朝还有个独立自强的希望,一班保皇党的人物,无不兴高采烈,为所欲为;到得八月初一以后,那就局败山倒,又要敲起锣鼓,接演那金轮则天皇帝出台。这一日,愁云四起,日色无光,一座正大光明殿,是黑沉沉的,气象很不佳妙。当时皇上遣散朝臣,独留世凯不走,忙在怀中掏出一支小小红旗,亲手交付世凯说:“朕如今是要用着你了。你快赶回小站,将你所训练的新兵,一起调入京城,先把各城门扎住,然后包围西苑,不让太后逃走。
  这便是唐朝张柬之拥戴睿宗,幽拘武则天的办法,你能办这事业,不但朕感激无既,便是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要非常快慰。”说到这里,眼圈儿一红,不由眼泪夺眶而出。世凯只是跪地碰头说:“臣愿效死力。”
  当由皇上离座,将御袖一拂,就此退朝。不谈光绪帝退朝,另找康有为讲话,单讲袁世凯一路出京,那保定是必由之路,心中暗想:“论那荣禄,原是我的感恩知己,不得他提拔,焉有今日?但是这皇帝伯伯,英年图治,虽说是一班保皇党从旁怂恿,瞧他这毅然决然,要算得个一代英主。唉!我能够脱离老母班的关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在历史上放些奇光异彩,那才称得起个袁世凯呢!”
  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第二十七回 以母制子三次训政 借题翻案会议建储

  那袁世凯受了皇上密诏,一时天良发现,颇欲反背荣禄,脱离后党的关系。火车经过保定,早有荣禄两个心腹,迎上前来,说:“袁大人,你忙得很,到了这里,你还不见见老帅,老帅颇惦念着你。”
  世凯被这句话一提,不由正中间一颗心,微微搬家,嘴里忙说:“我正要禀见老帅。”
  于是下了火车,赶至督署。荣禄由内出来,第一句便问皇上的计议如何。世凯知瞒不过,忙一齐进了密室,便将早间召见的情节,一五一十说了个大概,随又在怀里掏出那支小小红旗,展开一瞧,还夹着一道朱谕,上边写明:“此次领兵进京,务须瞒定荣禄,如荣禄知觉,即先除去此人,然后再围西苑,至要。”
  荣禄瞧过说:“咱这性命,悬于足下之后,你可就此办了。”
  世凯连称不敢不敢,荣禄笑着说:“量你也没有这胆子,你且把这紧要物事交我,你回你的小站,按兵不动。”
  世凯说:“这事听凭老帅办理,但须计划万全,第一莫放走康有为。”
  荣禄笑说:“咱自有理会。”
  说罢,便送世凯出署,赶忙搭坐夜车,就此进京。
  不谈荣禄进京,单讲光绪帝在正大光明殿御朝之后,早有李莲英密派的心腹太监,将皇上对于袁世凯一番计划,飞报到西苑,慈禧一笑说:“这些耗子,竟会如此作怪。”
  忙传谕光绪帝,火速进见。其时光绪帝正同康有为,在上书房秘密会议,还有康广仁、杨深秀、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一干人物,一个未走。得了西苑召见皇上消息,大家早捏着一把汗,彼此面面相觑。光绪帝说:“好歹见着面,看有什么话讲,你们且退,明日再在此地斟酌办法。”
  不表六君子随康有为出去,单讲光绪帝,招呼寇连材过来,预备软辇,赶过西苑。好个寇连材,趁势跪地碰头说:“奴才瞧着主子厉行新政,日夜焦劳,龙颜消瘦,已达见慈禧。慈禧板黄着面皮说:“我的皇上来了。
  ”皇上只不开口,慈禧冷笑着说:“你那宠臣康有为,现在哪里?他胆子便有多大?他的保皇会,自然保护着你,把我这寡妇要欺蔑到什么地步!我究竟同你算母子,不算母子,你替我直讲!”
  可怜光绪帝只不开口。此时慈禧忽放声大哭说:“好了好了!蛟龙得志,便不认娘亲了!咱好命苦。”
  这时光绪帝只得领训,跪地不起。转是李莲英从旁插言说:“太后且请息怒,宫禁传闻,还怕不实在,如果袁世凯真个带兵前来,顾不得,只好听凭皇上发落。”
  说到这里,慈禧便将袖子一拂,退入后宫。光绪帝见慈禧退了,这才由内监扶起,赶着乘辇回宫,一眼瞧见寇连材,叹了口气说:“应了你的话了。”
  一面写道朱谕,赶着叫康有为火速出京,不必刻延;一面忙找珍妃出来,从长计议。这一夜七颠八倒,坐卧不宁,不在话下。
  单讲次日,荣禄已赶到京城,不及转身,径奔西苑,却好刚毅、裕禄、怀塔布、许应騤、徐桐、端王、庄王,都已到了。
  照例诸臣入宫,必须由内监通报,此时荣禄竟等不及,率领诸要人,一起闯入西苑。西苑也有个仁寿殿,同颐和园规模仿佛,慈禧赶着升殿,一众要人,跪地哭诉说,要求老佛爷救命。慈禧又是一笑说:“这里内禁,何至遇着匪徒。”
  荣禄痛哭流涕,便将遇见袁世凯,一层一折,说个淋漓尽致。慈禧说:“这事我已有所闻,但不如你讲的亲切,你说什么小红旗子,可曾带来?”
  荣禄忙忙在身边,掏出呈上,慈禧接过一瞧,认得皇上御笔朱书,忙说:“这是真凭实据,不得抵赖了。他既要以子制母,我不能不以母制子,只有剥夺他君权,降封个王位或公位。”
  徐桐便奏说:“如此大逆不道,昏愦糊涂,可降封做昏德公。”
  端王又趁势进言说:“他那党羽尽多,非实行圈禁不可。”
  慈禧连连点首,忙招呼荣禄:“你可赶快将康有为并一起保皇党捉住,不容一个走脱。”
  又叫端王载漪:“可带领虎神营,协同荣禄,严密缉捕要紧。”
  不消说得,两人便领着懿旨,前去办理,一面又招呼二三十名得力宫监,由李莲英带着手谕,赶召,光绪帝面见。不到一刻工夫,光绪帝已随着李莲英进来,慈禧早严声厉色的当中坐下,光绪帝匍匐在地,上面红耀耀的早掷下一支小旗,光绪帝不看犹可,一看早是急火攻心,真魂出窍。此旗不是别的,正是昨日亲手给与袁世凯,“这袁世凯个贼子!真正误我,不独袁世凯误我,便是康有为荐人不当,也误我大事!算了!N业直干λ靼螅苷饫夏Ы捣耍钡毕卵劬σ槐眨拦匾灰В纹敬褥蒙嘎睿蛔霾惶恢赖摹4褥愫暨臣该诩啵劝鸦噬狭谌チ耍郯耍蛑币教旃难钚闱澹偻刑旄傅拿睿戏樾闳鸫蛩氖ü伞U飧龅倍找恪⒃?”弧⒒乘嫉纫话嗳扌母蔚模薏谎笱蟮靡猓闶切焱⑿碛︱j,虽然读过几句书,晓得刑笞不上大夫,何况天子,然而当这太后盛怒之下,也没有个敢谏一言。照这样看来,光绪帝是要伏地受笞的了,哪知危急之时,偏偏来个救星。你道这救星是谁,便是那昌寿公主。这公主,何以早不到,迟不到,赶着此会到来?其中也有个原故。因李莲英奉着慈禧谕旨,凶凶地带领二三十名内监,闯入内宫,珍妃正陪着皇上,经过一夜焦愁,想不出个善策,今早见李莲英狼虎似的跑来,知道不妙,皇上走后,随即赶派寇连材到恭邸告变。昌寿公主得着消息,不敢怠慢,所以赶着进了西苑。昌寿公主到了,那寇连材回宫,扶着珍妃,也慌慌的过来。此时瞧着光绪帝按翻在地,慈禧仿佛凶虎一般,拍着御案,只喝叫打。昌寿公主见了皇上这种狼狈,早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忙抢步上前,哭抱着慈禧说:“娘亲息怒,皇上虽系失德,究竟君临天下,已及十年,还该赏给个面子。”
  这时慈禧才有点转动,因对昌寿数长道短,排揎皇上一大篇,说:“他既不能容我,我更不能容他,我立之,我废之,除得圈禁,没有别法!”
  珍妃听说要圈禁皇上,忙跪地碰头说:“要请太后开恩,从古至今,没有皇上做着罪囚的办法。”
  那慈禧柳眉一竖,眼睛一楞,骂说:“总是你们这起下贱的胚子,同这不肖一路神气,你还了得!”
  忙离开宝座,伸出皓腕,左右开弓,给珍妃两个嘴巴子,可怜一副粉颊,登时泛起红潮。昌寿公主又跪地解劝,总是骑虎之势,无可挽回。
  光绪帝这时才哭着说:“儿臣知罪,从今日起,惟有叩求太后训政。”
  于是徐桐、许应騤、刚毅、裕禄、怀塔布、庄王等,也顺着皇上这句话,请求慈禧再行垂帘训政。诸位,要晓得训政的计划,是慈禧惟一的主旨,现在机会已到,哪有再作推让的道理。一会工夫,荣禄同端王,已将事体办清,回到西苑复命。慈禧见着荣禄,忙问那康有为现在哪里,荣禄说:“姓康的已于昨晚溜走,据说前往上海,由奴才已派急促严追,现在拿到的是康广仁、杨深秀、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一起六人。”
  慈禧说:“既如此,你即带去严刑鞫问。”
  一面派端王载漪领着虎神营,将光绪帝押往瀛台,软软拘禁;一面要处死珍妃,仍亏昌寿公主涕泣哀求,得个活命,将她打入冷宫。
  只有太监寇连材,平日同李莲英很为做对,当由李莲英派几个内监,要抓去刑讯。好个寇连材嚷说:“主辱臣死,主子固然不是,难道皇太后浊乱宫帷,演出许多秽史,偷婟嫪,养私倮,那还算得一朝国母吗?”
  慈禧听了,只是气得活抖,寇连材还待再说,早被李莲英夺过銮仪卫的金爪,兜头一下,已打得脑浆迸裂。呜呼!哀哉!寇连材虽然目前丢命,倒做得轰轰烈烈,替主争光。闲话少表,早由到场的一班王公大臣,议定太后亲政日期,并颁布中外的手续,当用光绪帝的名义,发出一道上谕,谕曰: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旰,日综万机,兢业之余,时虞藂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由今日始,在偏殿办事;本月初八日,朕率诸王大臣,在勤政殿行礼,一切应行礼仪,着各该衙门,敬谨预备。
  这一道上谕一出,京里京外,早忙着太后训政的典礼。那拉氏旧梦重寻,那光绪帝大权旁落,一个是失水蛟龙,重张鳞爪,一个是在天鸾凤,忽杀羽毛。我有一比:比如猴戏,光绪帝是个猴子,慈禧太后是个玩猴子的,一条铁索,紧拴住那猴头,要东就东,要西就西。每日临朝,慈禧居中坐了,光绪帝也在旁设个坐席,不过一言不发罢了,退朝时,仍拘入瀛台。
  这瀛台在颐和园里面,比如要到瀛台,必经颐和园出入。诸位想想,一座瀛台,不过是个高级牢狱,你瞧慈禧手段,毒是不毒,辣是不辣!幸亏光绪帝吃过那周道士的药水,已成天阉,对于皇后妃嫔,不过算做名目上的妻妾,从此隔绝,也无甚关系;这时寇连材死了,珍妃又幽居别宫,眼见一了百清,没有话说。
  单讲荣禄将康广仁等一干国事犯,带至刑部严讯,很得些真凭实据;又在杨锐那边,抄出许多皇上手札,其中有一小小册子,专记宫闱秽浊。所载事实,有为我这部小说已经采入的,还有未经采入的,太监崔长礼,刘承恩、安得海、李莲英,皆有那秘密手术,无庸交代,至于戏子,除金俊生、谭鑫培、余三胜以外,还结识个汪桂芬、杨月楼。姓汪的头大,姓杨的面目姣好,格外献勤。据说慈禧在五十以外,便抽吸鸦片,这鸦片烟是专为提神,以备云酣雨畅之用。记事中还夹叙荣禄,混浊宫闱,除得那昌寿公主,简直没有一个妃嫔宫女,能够竖得贞节牌坊。荣禄瞧了一遍,因关系慈禧的秽史,自家的丑声,笑了一笑,忙点火烧了。当下讯明的确系康党,的确系保皇会,入宫奏明,便将六君子一起正法,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