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艳史演义

  那威海卫是个山东要港,这时还有十二艘兵舰。记得这日是十一月初旬,半轮明月,照耀在苍茫碧海,闪烁着万道金光。
  桂太郎真会作怪,猛然的升旗放炮,开驶兵轮。这边海军统帅丁汝昌,帮带刘步蟾,也就招呼十二艘兵舰,一起生火。点一点各舰的统带,哪知来远舰上邱宝仁,威远舰上林颖启,早已花酒茶围,跑得不知去向;广丙舰上统带,叫个陈壁光,在前一日告了个病假,此时是托病不到。丁汝昌急得没法,只好同刘步蟾率领了几艘兵舰,预备开战。诸位想想,这种仓猝成军,何以应敌?丁汝昌原抵备着一死,当将兵舰放出海面,又轰天的火炮,施放起来,此来彼往。原讲日本个船坚炮利,胜似中国,不消几个回合,中国几艘兵舰,已是被敌人炮弹打了无数窟窿,万万是招架不住,退入海湾,日舰早一字排齐,封锁着港口。刘步蟾知事不济,早拿出手枪,自家对准胸口,一枪送命;丁汝昌瞧见刘步蟾死了,也端起鸦片烟盒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这时告病假的陈壁光,早招呼手下,挂起白旗;什么邱宝仁、林颖启,同躲到窑姐那里,不复出头。日人既占据威海,不劳而获,又将中国十二艘兵舰,全行圈去,然后与陆路日军,混合一气。这时桂太郎横行一世,由鸭绿江起,自成山角止,所有奉直鲁三省弯弯曲曲的海岸线,总圈入日本的范围,中国海陆军的战斗力,弄得一点全无,人都归罪李鸿章。
  平心而论,姓李的趾高气扬,一味颟顸,实系不能逃罪,但其中实有个大大劫数。天运是六十年一周,当那那拉氏降生的时会,四方已不太平,什么内魔外魔,早早的伏下种子,如今六旬大寿,这些邪风泼雨,翻江倒海的文章,正该一出一出的给与她看。如果那拉氏有点觉悟,瞧了这些陆离光怪的玩意儿,便应急早回头,打断那金轮则天的梦想,无如见不及此,不怪她自家造孽,弄得一塌糊涂,反终日在颐和园里,嗔张怪李,与心爱的李莲英,评论朝政。一会儿听说朝鲜兵败,一会儿听说奉天兵败,一会儿报告大东沟如何全军赞良旅顺如何炮台失守,威海卫如何军港断送,慈禧只是冷笑,她的心里以为皇帝伯伯的福气太薄,如果自己垂帘训政,断不至于如此。那个坏蛋李莲英,不时在旁怂恿,说:“咱们何不趁这个当儿,宣布皇上罪状,说他昏庸误国,德薄能鲜,为宗社计,为国本计,不得不另行择贤。”
  慈禧笑着说:“这事早呢!咱们且议不到此,且谈目前的正经,你可传我的谕旨,招呼皇上进园。
  ”一会工夫,光绪帝随着李莲英赶进颐和园,跪见慈禧。慈禧命坐后,当下问说:“现在战事,被你弄得一塌糊涂,祖宗的基业,败起来好快呀!”
  皇上说:“不料李鸿章办理海军十几年,一些把鼻没有,一班打前敌的,都是些草包。”
  慈禧冷笑一声说:“这都是你的做作好了,福气大了!如今事已如此,你又有甚办法?”
  皇上说:“只等两江总督刘坤一来,拼着再战一常”慈禧听了,早给皇上脸上一口浓沫,说:“你别做梦!李鸿章不行,那刘坤一还行吗?如今没有别的,解铃系铃,咱们谈到战字,固然用着李鸿章,谈到和字,也要用着李鸿章,明日快把李鸿章找来,叫他设法议和!”
  可怜光绪帝唾面自干,当下喏喏的叩辞出去。
  次日,即宣召李鸿章陛见,当将太后的意思说明。鸿章除去帽子,只是碰头说:“主忧臣辱,这件事,由臣同英美俄法驻京公使计议,请他们出来赶速调停。”
  当下朝散,李鸿章更不怠慢,往会英俄美法四国公使。美法还在其次,惟有英使德璀磷,俄使喀希尼,各抱奋勇,当允出面调停。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日占奉天,妨碍俄国的经略;日占直隶山东,英人惟恐破坏均势的政策,所以,情愿做个调人,一者阻止日本野心,二者事平,可得点无上的利益。计议已定,英俄两使,便各电本国,由英皇俄皇径电日皇,不消多日,得着日皇同意,中日遂开始议和。
  初次和议大臣,派的侍郎张荫桓,巡抚邵友濂。两人行至日本,递过国书,日皇遂令内阁大臣伊藤博文,外务卿陆粤宗光,出与接洽,讵知有意留难,以两人资望不够,拒不与议,指名非李鸿章前来不可。日电到京,政府没法,只得调回张邵二人,用李鸿章做了全权大臣,带领长子李经方,一同赴日。
  这李经方原娶个日本老婆算是日皇的宗室,当时有些尖促嘴,称经方做日本驸马,朝廷派经方随父办理交涉,也是这个用意。
  另外有个美员福世德,参赞罗丰福、伍廷芳、马建忠,这马建忠便是前驻朝鲜的公使。一起乘礼裕公义轮船,抵日马关。当以春帆楼为会议之所,日本仍派伊藤博文、陆奥宗光,来与鸿章交涉,第一句话是先行停战。这时日本海军,不但占据着山东要隘,且又加派着样山资纪,暗带五六艘兵舰,进图台湾去了。彼此互开谈判,大约日本的提议条件,要以大沽,天津、山海关,为眼前的质押,李鸿章如何能行?这时是光绪二十一年,由二月议至三月,总没有结果。既须割地,又要偿款,鸿章弄得唇焦舌敝,伊藤博文只是不肯让步。为着什么?因前十年,伊藤同着西乡从道,在天津交涉很受了鸿章的摆布。那时中国是主体,日本是客体,伊藤氏却无可如何,草草的议订三件条约。此次是反客为主,任是李鸿章催情托分,伊藤氏只是不睬,鸿章亦无可如何。合当事有结束,偏偏在那春帆楼会议回寓,李鸿章乘坐马车,行至中途,突有人赶跳过来,啪的一枪,却打中鸿章面部,登时昏晕卧倒,赶着回寓,已是血污淋漓。日政府得了这个消息,赶派伊藤博文前来,殷勤道歉,一面派医调治,一面缉获凶徒。这凶徒叫做小山丰太郎,平日却有些神经病,当由法庭讯供监禁不提。这个当儿,李鸿章是颧部受伤,不致大碍,然而他却得了个正当法理,说什么赚我过来,却做成这样圈套,施行这种野蛮手段,国体何在?公法何在!日人被鸿章这一顿驳诘,这一顿讥嘲,方才诚意谋和,事事有些让步。李经方虽非正式驸马,然娶的日本老婆,总觉有些姻亲关系;参赞伍廷芳,又是位西洋留学博士,对于国际公法,条例极熟,日夜磋议,刻无宁晷;英美俄法四国,又交电催促。乃议定和约六款,是为马关条约,大略割辽东半岛,及台湾澎湖与日,偿兵费二万万两,开苏、杭、沙市、重庆为商埠,并允其通航内地。草约既定,鸿章率领人众,赶即归国,驻节天津,称病不即入都,却遣美员福世德,参赞伍廷芳,赍和约一、专条一、附约一、停战条款一,进谒军机。不消说得,自然是加盖印玺,准在山东烟台换约,至于台湾澎湖的交割,却由李经方同样山资纪,在一艘兵舰接头。诸位,因什么交割地方,不明公正气,躲躲藏藏如私偷一般呢?这其中却有个缘故,因为台湾地方的绅民,听着割让的消息,已准备着独立。
  原来台湾省由刘铭传去后,就改用了邵友濂,姓邵的去后,即以原任藩司唐景崧,升做巡抚,这唐景崧也没有什么大学术、大经济。这个当儿,日本样山资纪,早带领些铁甲兵舰,在洋面上来往,一座澎湖岛,已扼守不祝讲这澎湖岛,原是台湾门户,澎湖失守,则台北首先受兵。
  这时台湾防守,却分做三路:北路台北府,由唐景崧拥着重兵驻扎。中路台中府,由绅士林朝栋纠集地方团勇驻扎。南路台南府,却由黑旗队刘永福驻扎;这刘永福现做着广东南澳镇总兵,是奉朝命调至台湾协防的,论军事上的经验,战线上的胆量,自然是刘永福独一无二。假如唐景崧同他和衷共济,事事让他做主,受他节制,哼,这一座台湾要地,还不至让给日本。无如景崧前在广西,同姓刘的很有意见,此次黑旗队奉调前来,主客失和,未免各守地段,划疆而治。闲话不谈。唐景崧既是个台湾巡抚,自认拱守台北,当这军事吃紧之秋,不无要有个布置。当由首县唐镜沅,力荐一人,这人叫做吴国华,却是个海洋大盗,生得豹头环眼,粗恶异常。景崧捂致过来,便叫他带领六个营头,驻扎基拢这基隆是台北第一重要门户,其次便是沪尾,再次便是三貂岭,当时三处总扎着重兵。
  这日,日人却派了两只兵舰,过来攻打基隆,偏偏被吴国华开炮轰击,打损一只,那一只赶忙退去。吴国华得意不过,争先报功,唐景崧自然是兴高采烈。这时富绅邱逢甲,聚集台民,首先创议,说:“现在中国,已将我们台湾割让日本,那日本原称倭奴,残酷不过。我的意思,与其受倭奴鱼肉,不如大家协力齐心,谋个独立,我们就公推唐抚台做个伯理玺天德,大家意见以为何如?”
  当时到会的,无不鼓掌赞成。记得这时是光绪二十一年的五月初一,由邱逢甲为首,新制一面国旗,是五幅长方式,蓝地画一只黄虎,虎首向内,虎尾高扬,又镌刻一方金印,文曰台湾民主之章。其时成千上万的台民,大吹大擂,拥入抚署,唐景崧升堂受贺,官制改内部外部军部。
  部署粗定,偏生辕下有个亲兵,叫做李文奎,聚众作乱。这姓李的以为民国改制,人人可行动自由,因着恶赌狂嫖,金钱不够,便伙结二三百人,猛然的要杀官劫库;一时哄进抚署,什么文巡捕,武巡捕,都被他杀了,景崧的姑老爷出来,也被文奎砍去脑袋。正在杀红了眼,景崧由后面走出,却跟随了一二十个卫队,劈面大声一喝,哪知李文奎被虚威逼住,动弹不得。
  这个当儿,假如景崧拿出些手段,或哄吓,或诈骗,将个李文奎办了,倒可没事,偏偏景崧说这文奎有胆,当面反夸奖起来,叫他带个营头,帮那吴国华去守基拢诸位想想,吴国华已是个坏蛋,再添一个李文奎,两个坏蛋滚在一起,那基隆要地,还能把守得住吗?所以第二次日舰来攻,李文奎早溜之大吉,姓李的溜了,姓吴的也就无心开仗,下了海船,仍干那强盗的营生了。当下基隆既已失守,日军登岸,仿佛是生龙活虎,不消几仗,日军既得沪尾,又占踞了三貂岭。可怜一位簇簇新鲜的大总统,热闹了几时,已抱头鼠窜,溜下海船,一阵海风,已刮得脱离台湾,不知去向了。台北既失,日军的大队便杀到台中,邱逢甲又同林朝栋混合一起,商议要请刘永福做个继任总统。好个刘永福,回说:“这总统名义,我不承认,但我来是保护台湾,有一分力,尽一分力。我同倭奴,是不共戴天。操总一句,这台湾是中国地土,不得善让,筹兵还在其次,第一要筹饷,饷乃活命之源,如其没饷,那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邱林二位,当下喏喏答应,便由刘永福,重行布置,壁垒一新,未知后事,容续后文。

  第二十六回 战台湾独剩刘永福 变新法重用康有为

  却说黑旗队刘永福部下,很有许多骁将,一是提督陈罗,派他扼守四草湖;一是总兵黄金龙,派他扼守鹿耳门;一是都司萧三发,一是守备王德操,派他俩做两路策应;一是儿子刘成良,派他扼守大砰山的炮台;那林朝栋,仍驻扎台中狮球岭,邱逢甲为各路粮台。永福因十多年前,中法之战,却同法人打出交情,这时法人,要试试黑旗队的胆力,当允刘永福,如能同日本争持两月,定可助力。永福得了这句话,格外提振精神,昼夜督战。
  单讲样山资纪,因得了台北,逃走了唐景崧,赶忙催动大队,分路进攻台中。可惜林朝栋部下,全用的乡团,虽系精悍勇猛,无如战事学是不如日本,一座狮球岭,要算得铜墙铁壁,不消几仗,竟被日军抢夺过去,林朝栋没法,只得和邱逢甲计议,一起逃往福建。诸位,这台北台中,算是全落日人之手,只有台南一部,尚在黑旗队的范围。加以内地土匪蜂起,什么邓蛮子呀,林苗生呀,黄丑呀,简成功呀。这成功的儿子,浑名大肚子,再凶横不过,暗暗已勾通日人,做个内应,照这样看来,台南一隅之地,是万不能保守的了。偏偏日军到得台地,奸淫掳掠,无所不至,大肚子的一家妇女,计三四十口,都被日军捆缚奸污,那简成功父子,气忿不过,只得断绝日人关系,径投永福。永福又设法招致邓蛮子、林苗生、黄丑,一起编入黑旗队,因此黑旗队声势大振,在四草湖一战,直杀得日军亡魂丧胆。接着遍山埋伏,把无数日军,圈入战线,什么萧三复,王德标,简直如生龙活虎一般,还有一位吴骧,泼天的大胆,竟领了一支生力军,抢夺了狮球岭。诸位,要晓得穿山越岭全仗着邓蛮子、林苗生、黄丑、简成功大肚子一班土匪,做着导线。这次尸山血海,恶杀一场,日本主将样山资纪才佩服刘永福名不虚传,才知道黑旗队未可轻敌。除得陆路,又派些兵舰绕过台南,扑攻鹿耳门,又被黄金龙开炮,打损了两艘铁甲。
  日人还不服气,又接着派四艘兵舰,前攻大甲溪。兵舰还未拢岸,那大坪山的炮台,早已远远瞄准,开起炮来,一弹一弹的,炮不虚发。这时日军,陆路既不能着手,水路又无可得劲,样山资纪焦急万状,当挽出驻台的英国领事巴尔德,同刘永福交涉,能于黑旗队退让,愿赔偿兵费三百万,决不食言。巴尔德面会永福,当将来意说明,并称:“此事不必过执,你们中国已将台湾割让日本今日便出了死力,莫说是不能争回,即使争回贵政府还能自你手里接收吗?如果接收,是中日又起交涉;如不接收,你白白的挣下一座台湾,没有受主。我劝你熄了火气,你是个英雄,你是个好汉,那样山资纪很佩服你,你如若看反了味,不但三百万赔偿不能到手,恐怕日人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