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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艳史演义
记得这年是光绪十二年,朝廷得着姓黎的急电,就飞谕直督李鸿章,赶派着直隶提督吴长庆,带领威远、来远的兵轮过来。这吴长庆,便是前回征捻屡立战功的,他部下却有两个人才,一个是通州张謇,一个是项城袁世凯。那张謇不过是个后科的状元,经济却不如文字;那袁世凯倒是一位敢作敢为,抱有帝王思想,他的尊公叫做袁甲三,论河北剿捻的战功,却也不在刘铭传之下。诸位读过我前部小说,自然晓得他血战功劳,无庸我唠叨复述。但是袁世凯袭着尊公余荫,侥幸中了个秀才,青年胆泼,横行乡里,那陈州知府吴重熹,气他不过,又奈何他不得,送他二百两银子,叫他赶办正经,世凯亦不愿蜷伏里门,赶投直隶提督吴长庆。吴公很重世交,因他是个秀才,叫他拜在张謇门下,习学八股,猎取科名。想这八股时文,岂是英雄豪杰情甘束缚的?不曾从张謇做得一两篇,他便投笔抵地,向吴公讨个营务差使。合当发迹,营中兵丁,瞒藏聚赌,被他砍掉一两个脑袋,姓吴的大加赏识,就派世凯做营务处,遇有重要事件,总同他计议。此时随着长庆,乘坐兵舰,赶到朝鲜,当下便殷勤献计,说:“此次朝鲜祸乱,悉由大院君发生,我们理结这事,先把大院君捆缚来京,这叫做根本解决,如其不然,被日人抢着下手,那就不可思议。”
吴长庆连连点首说:“是极!”
一到朝鲜便打发差官,请大院君前来会话。
大院君方以闵党专权,要向中国申诉,哪知才赶过来,吴长庆早严声厉色的一顿责备,把大院君拘住,着员押解进京。及日本兵舰前来,那少将仁礼景范,同吴长庆口头交涉终属不得要领。日本一面重派驻韩公使,叫做竹添进一郎,一面又特派宫内大臣伊藤博文,商务大臣西乡从道赶至天津,与直督李鸿章交涉。此时李鸿章盛气凌人,北洋的海军军力,尚未能测度深浅,当下互订了三件条约:(一)两国屯朝鲜兵,各尽撤回。(二)朝鲜练兵,两国均可派员为教习官。(三)将来两国如有派兵至朝鲜事,须互先行文知照。这三件条约订定以后,中国尚不失主权,那朝鲜明虽独立,暗暗仍臣服中国。从表面看来,似北洋海军,很有点魄力;从实际看来,不亏黎庶昌在日本暗暗给信,不亏吴长庆用袁世凯的计划,给日人个迅雷不及掩耳,也不能有此好好结果。但是中国从此交涉办过,便气浮于上,志满而骄,以后便着着失败。
当下大院君仍放回朝鲜,吴长庆的军队,暂行驻扎汉城。
袁世凯以此次在事出力,由吴长庆极力保举,特派为商务总办大臣。姓袁的年纪很轻,人品出众,言语惊人,闵党之中,无不倾心结纳,所有朝鲜一切用人行政,大半是同袁世凯斟酌办理的。这个当儿,李熙仿佛做个傀儡,闵妃是当时当道,什么丞相位置,就安插闵台镐;禁卫大将军的位置,就安插闵泳翊;总管海防的位置,就安插闵泳穆;其余左营李祖渊,前营韩圭稷,后营尹泰骏。自非闵党,不得安插重要位置。那放回朝鲜的大院君,简直是软软拘禁,住在养老院,如废人一般。天下事物极必反,气盛必衰,在闵妃一党,固然仗着我们中国做他的护符,以为巴结吴长庆,拉拢袁世凯,终得个泰山之靠;在大院君一党,早又秘密勾结,向来仇视日人者,转眼接近日人。
俗说:开门揖盗,引虎入室。大院君是位极旧极腐的人物,如今因与闵氏为难,倒援引些文明种子,做他的党羽。什么金玉均呀,洪英植呀,濮泳孝呀,徐光范呀,徐载弼呀,一班东洋留学的学生,新经从日本回来,得点新学皮毛,讲些政治革命,不管什么国破家亡,早是组织一党,叫做维新党。这维新党是欢迎日人。当下驻韩公使竹添进一郎,瞧那朝鲜政府,只知倾向中国,一味疏远日本,正苦没有法想,难得金玉均等五位尊神,时时来同自家接洽,便拿出些敏活手段,怂恿维新党趁机起事,日本可助兵助饷。金玉均等快活不过,得意不过,于是秘密结议,废李熙,去闵党,拥戴大院君李昰应当国。偏偏事机不密,被闵党侦知,奔告袁世凯,世凯又奔告吴长庆,吴长庆调动兵队,给维新党个凑手不及,包抄过来。一般党人,溜的溜,走的走,独洪英植晦气,丢了脑袋。事涉竹添进一郎,竹添知事不妙,也就逃回日本。日本又派个全权大臣井上馨,来韩处理,由袁世凯出面,算是平和了结,没有岔枝。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玉均、濮泳孝逃往日本,这里闵党又派了两个要人,一叫李逸植,一叫洪钟宇,前往日本,密捕金濮两个要犯。这洪钟宇找着金玉均,佯为结合,一起乘坐西京丸,赚至上海,在一座酒楼上,用手枪结果玉均的性命;那李逸植找着濮泳孝,却在横滨的旅馆,也放起手枪,可惜不曾打着,姓濮的逃命,姓李的反因此丢命,这叫做有幸有不幸了。唉!
这起维新党的乱子,不曾完结,谁知东学党的乱子,又趁势继起。什么叫做东学党?既不是闵妃一派,又不是大院君一派,非新非旧,党首叫做崔福成,借聚徒讲学为由,骨里是仇视日本。这一起的党人,声势极为浩大,可怜李熙急得没法。
偏偏吴长庆的防兵,已先期奉调回国,这是什么缘故?因为中日既已议和,两方面言明撤兵,所以在那维新党造乱以后,日本派井上馨二次交涉,查照前约,吴长庆便拔队撤防。这边驻韩军队撤防,那边驻日公使因任期已满,也就撤换,把黎庶昌换个汪凤藻。这姓汪的不比姓黎的,既是耳目不灵,又觉手段呆滞,从此中日外交,便着着失败,这且不提。
单讲朝鲜的东学党,乘机作乱,驻韩的日使,已啧有烦言。
这时的日使,不是竹添进一郎,又改换大岛圭介。那大岛氏,声称朝鲜屡次肇事,移祸使馆,中国能来兵驻防,我们日本难道不能来兵驻防吗?一面在韩扬言,一面就密电到日本政府,叫日政府赶紧同中国公使汪凤藻,严重交涉,赶紧派兵驻韩。
这个当儿,在下一支笔,不能叙述两回事,当大岛圭介密电日本时会,这里袁世凯同闵党,也有了密切计划。姓袁的计划,倒也周到,一面是请韩廷赶派个督兵大臣,剿灭东学党,李熙依了,就特派洪启勋做个招讨使,其实进攻方略,全是世凯主谋;一面飞电北洋大臣李鸿章,请中国赶速派兵,不可落在日人之后。鸿章奏明朝廷,却特派直隶提督叶志超,带领六营军队,飞渡过来,驻扎在朝鲜的牙山。这牙山距仁川港,却有一百五六十里,不能算做冲要。当时,依世凯计划,便要叫叶志超屯兵汉江口门,扼守要害,惜乎姓叶的不能遵从。这里中国兵队驻韩,那大岛圭介,早又飞电日本,日政府早经预备,一面派了几只兵舰,一面向我们驻日公使,夹哄夹吓的交涉。汪凤藻坠其术中,密电李鸿章,说:“此次东学党属于朝鲜内乱,中国倘不干涉,则日本亦必不干涉。商务总办袁慰庭,未免好大喜功,为闵党利用,万一中日由此竟开战衅,当由慰庭负责,勿怪凤藻不预言也。”
鸿章得到这起电报,当即拿稳主张,按兵不动,任是袁世凯、叶志超飞电请援,血书告急,鸿章以有先入之言,搁置不理。
记得这年是光绪二十年,又值慈禧六十万寿,什么祝假庆典,早先期发出誊黄。在朝廷心里,总以为六旬万寿,不比得五旬万寿。光绪十年闹着中法之战,京里是锣鼓喧天,日夜演戏;海疆是枪林弹雨,可怜一班将士们血肉横飞。这回要托天洪福,寿宇洪开,普天同庆。光绪帝亲政了五六年,得着一起孩儿班日夜撮弄,胆子略略放大,差不多用人行政,也就拿出点儿手段,第一起用了恭亲王,第二起调李鸿藻、翁同和再入军机。诸位必然有句话,又要驳诘在下,那李高阳不是老母班,太后党,的板归真的北派吗?不是与翁常熟水火不投吗?何以皇上既用翁同和,又用李鸿藻,岂不是个自相矛盾吗?要晓得其中却有个作用,一者顾全慈禧的面子,二者国家用人,也不能显分畛域,翁李总算是资望极深,两两平等,什么老母班,孩儿班,外人说项如此,皇上却不能划清界限。在这年二三月间,满朝正忙忙碌碌,筹备太后万寿典礼,军机处却接到驻日使臣汪凤藻的电告,及北洋大臣李鸿章的折本,赶忙递给光绪帝过目。光绪帝对恭王翁李三人说:“照这两起电折瞧来,我们同日本又要开战衅,不过汪凤藻语意颟顸,李鸿章又畏首畏尾,朕瞧这小小日本,横行无忌,前次骚扰我台湾,侵占我琉球,硬派朝鲜做独立国,你们想想,由日人驻使朝鲜,那英人俄人,也就陆续的派了领事,我们完全的属国,不是受他恣意的鱼肉吗?此次如开战衅,不给他个下马威,不显出我们大清国的手段!”
恭亲王当下进言说:“皇上圣明,睿断极是。现在李鸿章筹备海军,历年用的这笔银子,是如潮如海,皇上何不赶召他过来,面示机宜。”
光绪帝连连点首,即下道手谕,赶召鸿章陛见。
不上两三日,李鸿章遵旨来京,皇上坐在养心殿召见,其时军机要人,无不齐集。光绪帝首先发问说:“现在北洋的海军,办得如何?”
鸿章跪地碰头说:“算是大小兵舰,有二三十只,都可以临阵冲锋。”
皇上又说:“这起海军,是谁人教练的?”
鸿章奏说:“先是聘用英国水师那个琅威理教练的,后改福建船政局的学生刘步蟾,因若辈少年新进,资望不够,就派提督丁汝昌做了总司令,编制一切。现在管带兵轮的,有邓世昌、林永升、方伯谦,都算得铁中铮铮,很有干办的。”
光绪帝笑说:“照这样看来,同那日本交战,是有二十四分把握的了。”
鸿章奏说:“这海军把握是有的,但兵衅不可自我而开。好在朝鲜这个地方,不是日本能独力强占的,也有英人,也有俄人,在旁十分注意,如果日本横行霸道,我们凭英俄讲句公理,那两国也要出来干涉的。”
光绪帝说:“话虽如此,我们不能落在日人之后。”
鸿章说:“臣已派叶志超驻兵牙山,已经得了先着。”
光绪帝说:“这事全仗你操个心。”
当下李鸿章无话可说,只好碰着响头,喏喏答应的退出朝房。其时光绪帝退朝,翁李两军机,又赶出来同鸿章计议个办法,鸿章只是以老卖老,大言不惭。不消说得,什么战事机宜,临时变化,内部军机也不能干涉。彼此谈谈散了。
李鸿章回到督署,早又接到驻韩的袁世凯、叶志超叠叠的警报。这次警报,不比寻常,说那大岛圭介,已领着日本海陆军,陆续登岸,现在干涉朝鲜的内乱,如不速行派兵,怕那日人争先下手,中国兵单,断断不能取胜。鸿章得着这个消息,赶忙开了军事会议,当由丁汝昌首先发言说:“我们是赶派兵舰,驻扎仁川,这叫做出奇制胜,扼定朝鲜咽喉。”
刘步蟾也就拍手赞成说:“我们一定如此。”
方伯谦只是摇头说:“我们只顾出外叉鸡,万一日本竟派几只兵轮,直犯我们天津,我们如何准备?”
鸿章说:“日人犯我天津,却不见得,倒是汪凤藻有言,兵衅不可自我而开。我们且不调动海军,且分派陆军,一路一路的前往朝鲜,一以表示中国有了准备,二以巩固我们奉天的边防,其三,单瞧日人在韩,若何举动。这叫做以静待动,可是不是?”
当下会议诸人,因鸿章是个主帅,他出来的主张,何敢辩驳。计议已定,就续调聂桂森、丰伸阿、左宝贵、卫汝贵、马玉昆,五路陆营,由奉天进发,另派聂士成做了往来策应。
不提中国陆续进兵,单讲日使大岛圭介,带领海陆兵队,汹汹上岸,驻韩的叶志超,不曾奉着北洋大臣的动员令,乐得按兵不动。袁世凯、马建忠,见势头不对,救兵不至,只好赶赋桃天之什,溜回中国。此时大岛圭介为所欲为,那维新党濮泳孝,早从日本跟着过来,招呼党徒,做着导线,先同招讨使洪启勋接了一仗,马韩兵杀得大败亏输,然后抄入王宫,把韩王李熙捉了,王妃闵氏掳了,什么闵台镐呀,闵泳翊呀,闵泳穆呀,李祖渊呀,韩圭稷呀,尹泰骏呀,还有闵泳骏,闵炯植,闵应植,逃的逃了,杀的杀了。依濮泳孝的主张,就拥出大院君李昰应,做了个朝鲜监国。至于原动力的东学党崔福成,反闻风逃避,不知下落,这叫做一班亡国奴,替日本跳个傀儡罢了。
日本此次横行霸道,草草的扶立大院君,掳去韩王及闵妃,讲到中国面子,剥削殆荆中国如不干涉韩政,一任李熙独立,倒也罢了,无如第一次大院君仇杀日教士,第二次扑灭维新党,第三次助剿东学党,皆由中国助朝鲜。那袁世凯同闵党感情,尤为密切,始而干涉,继而放弃,我们中国的斤两,已被日人秤透。俗说:一不做,二不休,又说,得陇望蜀。日人既得了朝鲜,又打听中国已派六路军队前来,原有牙山防营叶志超,尚控扼着要地,势非大动干戈不可。当由大岛圭介电致日政府,日皇明治同伊藤博文、西乡从道,急切动议,当派桂大郎为海军统帅,另外佐藤弥大郎、大迫尚敏、野津道贯、立见尚文、富冈三造、足立武敏、今田唯一、藤斋正起,有中将,有少将,无不跃跃欲试,跟着前来。这一起铁甲兵舰,总是选那马力十足,驶运飞快的,赶着过来,一到朝鲜,就在仁川下碇。这时叶志超仍驻牙山,聂桂森、丰伸阿、左宝贵、左汝贵、马玉昆等,有的驻兵汉城,有的驻兵平壤。记得这个当儿,中国租借英吉利一只商轮,叫做高升,装载二千五百个兵士,被日本巡洋舰瞧见,忙轰起大炮,将高升船只击沉,可怜船上将弁兵丁,一齐卷入东洋大海,一个不存。这时已是五六月间,日本海陆的军队,已纷纷齐集,那陆路日兵,是由仁川入港登岸;水路日兵,是乘轮放洋,开至大东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