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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水浒传
单说这日,有一个跑报军卒往寿张去,行了一路,只见有座南朝北一座酒店,正对着三皇庙,望上也没有葫芦,遂忙着下了马,叫着酒保买碗酒吃。那酒保看了看,忙接了马,替着喂好。一面将酒肉搬来,没话说话,询问那客人上姓,那军卒道:“俺不相瞒,俺是张秋镇跑军报的。”酒保怪问道:“这也奇了,你们跑报的,向来有官的酒店白吃白喝,怎的往这里来呢?”军卒笑道:“是你们不知道,如今有一件新闻,出在营里。”酒保问道:“是甚的新闻事?”军卒把酒杯拿起,将那日中营里拿了史亮,身边还带着毒药,怎样要谋害邹渊,及朱贵酒店里害了邹闰,如何要走动文告,反叛大寨的话说了一遍。酒保因记着乔老儿嘱告言语:于来往梁山的格外注意,今闻此信,赶急往后院报告,乔老儿道:“如此甚好。俺正欲水军里有个内应,事不宜迟。”遂唤着毛大、耿顺与大母猪道:“你等要果有胆量,俺今有要紧事情,分派你等。”因问着宫振铎讨了书信,与耿顺道:“这一封书,要你于半路途中递与林大虎。这数封书,”又嘱告毛大道:“要你往寿张范县阳谷投递,今夜起身,急速前往。”众人都一一应诺,宫振铎道:“小侄亦料着计策应该改变,既然这样,我们也省了事情,乘虚而击,一鼓成擒,这倒是爽快方法。”乔老儿笑道:“正是这话。你今也不必久留,宜乘着今日晚上赶回海州,以防那宋江南走。俺于今夜,也要起身,要帮助裘老儿干些功绩,事不宜缓。”遂吩咐酒保道:“你照常作生意,如果有梁山来人,或来接我,你就说俺家主人临濮去了,几日回来,并无一定。”吩咐已毕,到晚就各理行装,分头起身。
话分两头,且说梁山泊因闻有邹渊等揭了白旗,据说要为弟报仇,惊得大家面如土色。宋江亦一惊非小,亟唤朱贵至后帐,责备道:“你是怎的干的?这事怎么也不知道慎重,用这些混沌的坏了大事,你的事小,俺他娘的为你冤不冤哩!”朱贵已伏在地上,作不得声,只听骂道:“你端的要我命,若这么混闹时,俺也完了。”朱贵也伏地说道:“俺实无脸,大王就杀了俺时,也无怨恨,谁教俺不生眼睛用,袁大成亦被了擒,两个和尚亦被了捕,俺没说的,也算是大王没眼,看着小弟,如泰山重,只当是股肱心腹,谁想小弟不能全脸。”宋江亦不住跺脚。是时,那合寨头领尽来质问,宋江无奈,欲调着公孙胜回来商议。思索一会,又恐那光州吴翊,无人抵挡。欲请吴用,又想这暗杀谋划,未与商议,这时就请了他来,亦为无益。急了半日,叫吕方、郭盛等传出言语,只说是大王有病,不能升座,且请着二王代理,又叫把安道全唤至房内,一边流泪,唤着安道全道:“贤弟,你是我活命恩人,有话亦不能瞒你。”因指胸部道:“俺这颗心,都要碎了。”道全亦诊了脉息,握着手道:“兄长勿忧,这病是急怒冲肝,不至有害。”宋江道:“俺岂是为治病?实告贤弟说,俺为着一件事正着急哩!”因就将邹渊等怎样谋反,及怎样起的缘由说了一遍。后又说道:“若仅邹渊一个人,俺派着张顺去,也能平定。只是俺恐怕此事愈闹愈大,倘若众家贤弟不肯相谅,齐来责我,叫我又怎的答对?”安道全道:“这事是兄长误了,有常言说的好,一人作罪,一人偿命。这时就应把朱贵赶急杀了,省得有大家借口。”宋江愁道:“这事俺怎的得手,只因林冲与朱仝几个人,无缘无故,谋为不轨,以此我派着朱贵暗中监视,这时已到这地步,叫人倒有了巴鼻,闹的朱贵成了奸细。这时我再一杀他,更不是了。”安道全笑着道:“兄长仁慈,这事可任凭兄长自家作主,杀了一人,塞了众口。有常言道的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又道是:当断不断,其丝乃乱。兄长要再不肯时,众人要因此灰心,都解了体,岂不是更难治了。”宋江亦寻思半晌,吃一盏茶,又唤着吕方、郭盛进来商议,安道全道:“这事要不然这么办,权把朱贵寄押狱内,立派个妥当人,前往宣抚,要告予各营说,无论如何,顾全义气,此事由军政司内依法办理。捕的刺客,亦各交大寨里严刑拷问,省得因胡说乱道,坏了弟兄和气。不知兄长和吕郭二将军意下如何?”郭盛道:“这事也只好如此。”宋江也寻思一会,吩咐郭盛,悄悄由后营出去,唤了朱贵,一同商议。朱贵应道:“俺就是下了狱,也无埋怨。只是那安抚之人,兄长派谁。”宋江又寻思一会,当时议定,于次日升厅,先降一令,将朱贵、杜兴等捉拿入狱,并又下令,以二王卢俊义及李应、柴进、金大坚、安道全等,为审讯此案头领。又降一令,以大礼使光禄大夫林大虎为特差安抚使,往各营中宣布德意,本想是有人宣慰,和好如初,不想是已有裂痕,团结不易,倒闹的天翻地覆干戈起,水陆军兴血肉飞。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第十八回 兄弟失和各怀异志 神人共愤誓铲妖魔
话说邹渊,为被害的兄弟报仇赍告各营,同伸义愤。那各营闻了信,如张横、李俊等,虽然与大寨大王无甚嫌怨,要知于富贵两字亦无恶感,俗语说的好,共患难的难共富贵,如今又享受惯了人的欲望,如影随形,人一尺的影高尺半,人高一丈,欲望有一丈五强,不到死时,不能息止。再说又作贼出身,不惯拘束,在当日时弟兄都一样身分,并无贵贱。不想今日,又有个林大虎乱出主意,立了文官,又定了武职阶级,好端端的分了上下,因此于心里气愤,暗着说道:“什么鸟官,左右是信口一说,何谓功臣?反正是一群盗匪。如今俸禄又分了等,似李俊等,只赚个二品俸,何如自己也去为王。因此于素日心中很不舒展,今闻有邹闰这事,即叫军中写了文告,先赍与邹渊道:“凡是水军,一同列名,怎样报仇,望祈示告。”第二又赍书大寨,询问那邹闰被杀,所犯何罪?又问那几处刺客是何缘故。这是那张横、李俊两人动作。又飞报阮小二弟兄三人,及童威、童猛等,一时喧遍。那水军各寨里,无有不知,并各遣一只船,满载着香烛纸陌,各种祭品,并派个大头目前来致祭。那林冲大营里,更不肖说,这日有朱仝、鲁智深各将那刺客言语取了招供,分赍与各营各寨,大家传阅。林冲大怒,立命着传令官背了令旗,叫左翼高唐的雷横,右翼馆陶的李衮,并备公文赍与各寨,自即日起,罢兵停战,如遇有官军攻打,尽可支持,不许出战,只候着帅营里军令施行,违令者斩。那朱武闻了信,赶回帅府,当日朱仝已奉着林冲令,为三军左右翼防御制置使,并命朱武为三军制置府兵马参谋,以江天彪为行军都转运,自在校场点起雄兵,要前往梁山泊生擒杜兴,活捕朱贵。以夫人江金兰为三军统制府留守参谋,以刘锦娘为中军节度使,布置已毕,以兵马先锋使梁大猛部引着步兵三千,马军二千,至张秋镇会合邹渊,一直往梁山进发。自引大军为三军总司令,在后接应,并派刘信为梁山下书使,捧了文书,往梁山来。
且说邹渊,这日已接到林冲来的军报,又报有先锋使梁大猛不久就到,随派军队鼓乐相迎,又忙于大军场里从事预备。正然忙乱,忽见有军卒来报,大寨有大王专使,特来安慰。邹渊问道:“来的兀谁?”那伍元谏着道:“无论为谁,我们也不能接见。既这么干,要干到底。”邹渊因没有主张,踟蹰不定,伍元发话道:“来了也不管兀谁,拉了就打。”那军卒闻了命,一声答应,转身就走。一来也闲逸惯了,二来也该是林大虎应当有难,军卒闻命,如吃了蜜蜂似一般甜蜜,呜的一声,全行跑去。行至河岸,只见有一只官船,将拢到岸,在前有卫士引导那大使,林大虎戴着是一顶乌纱,圆领红袍,腰横玉带,跟着有四执卫士,四个虞候,刚上得马,只见有一水夫头领,过去喝道:“你是兀谁?也着这大夫服色,全撕个鸟的。”说着用手便扯,又一个小校来揪了玉带,那卫士等急欲喝止,哪知有无数水军,一齐动手,更有一人,举刀便砍。已早将林大虎牵落马下,众人要打,只见有一人喊喝:“不可,不可。”卫士也急忙护庇,见林大虎已然着伤,那水军喝着道:“你休袒护,俺是奉将军命,叫俺打的。什么大夫?俺们是上应天星,在碑上刻着的数内人物。他是兀谁?也要来坐把交椅。”卫士也自觉人少,又兼是郭盛部下,与林大虎不是一心,个个当时都只叫苦,唯幸有邹渊之令,叫把那林大夫拖至校场,等候林元帅到来发落。将卫士等带营问话,众人领命,将卫士虞候等都解了甲,除了器械,引至于中军跪下,卫士供道:“俺奉是大王令,特来安慰。那官船里带着重礼。不知有甚的缘故,见了就打,若这样时,也太无法度了。”邹渊问道:“你等也知道朱贵害了人么?”卫士等道:“俺怎的不知道,如今朱贵连杜兴两个人,都下了狱,派的是二王千岁和李柴二将军并神医安大夫详为推问,如有其事,怕不要正了法。”邹渊也本无主见,一闻此言,深悔是自己孟浪,不该造反。如今大寨还恁的厚待我,我却把大使伤了,这便怎好?遂唤着军卒等将卫士带下去,好生款待。一面又派着心腹往校场里安置房舍,赶急把林大虎林相公移至房中,尽心安慰,并即请医服药调治。又唤着伍元来,命着坐下,伍元道:“小人不敢。”邹渊道:“俺现有重要事与你商议。坐下好讲。”因一同坐下道:“你看这事有多么难,如今大寨还这么礼待我,人既死了,不能复生,已然把朱贵拿了,也就是了。若要再反,岂不亏心。”那伍元笑道:“相公主意怎的?还不是一定,如今这事,已然都举动大了,各州各县人已共知,若再生翻悔时,太不易了。一来已禀了元帅,发了大兵。二来已联了各军,一同举义。这时若再欲改变,怎得罢手?依我之见,这事是一不作,二不休,既然这样,难得各将军如此义气,借着这事,相公也露露名色,叫各寨里知道。知道省得镇日价在人底下,有常言说,人过留名,这时也没有礼义,不分上下,俗语说的成者王侯败者贼寇,遇这个好机会,如何不大干一干?成就成了,不成也没从家里带什么东西来,左右是站起一根儿,躺下一条儿,不会流芳也能遗臭。凡事要大处着眼,反正死的都是百姓,我们至万不得已,抹头一跑,以相公本领,说到哪个山寨里,不能立足?何苦今时这么犹豫。”邹渊笑了道:“你这篇话俺倒知道,但是要如此绝交,没了义气,那江湖上的人谁不耻笑?”伍元笑了道:“相公痴气,自古江湖,俺说就没有义气,同利害的皆是朋友。你不知宋太祖是怎么成的功吗?若讲义气,那除为了王,对以下的,再那么讲,这时还用不着哩!”邹渊笑了笑,见他有这样高论,好生欢喜,心里说道:“这人可真是大才。”又点首道:“话是不错,只是要怎的处置,却难煞我。”伍元笑了道:“相公不弃,看我是心腹之人,这么重用,小人也不敢自爱,当得效力。只有一件,”说着把舌头伸一伸,眼又闭一闭,心里暗道:“人要升官,敢就是这时候才是机会。”只是已话到舌边,不好开口,迟延半晌,邹渊也莫名其妙,催促说道:“只哪一件?”伍元又道:“不是别的,小人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邹渊道:“你这话怎么讲?”伍元道:“小人也职位卑小,难图大事。”邹渊笑了道:“这有何难?俺今也没有参谋,没有军师,你就混充着罢了,这有何难。”伍元摇着首心,虽喜悦因恐是冒膺巨任,将士不服,再说也出身微贱,自幼就服侍水贼,只因有一个胞妹素极淫荡,今嫁个小头领作了老小,因能交接,把一营的军官们应酬个够,以此把兄弟荐着作了牙将。论其武艺,原不会的,只因有一副好嘴脸,又极伶俐,想着升官已非一日,就有那口最刻的指着骂道:“你这小崽,也要作官?忘了你叠被铺床洗秽布了。好在一节,世人都是你妹丈,有些照应。”伍元但笑,这话也全属情实,不能分辩。这时一想,自己要作了军师,固是高贵,但是有这些讥笑,怎能服我。遂忙着推却道:“相公恩厚,小人要作了军师,诸多碍难。”说到这里,往下因那些笑话不能出口,邹渊骂着道:“混沌魍魉,你这是什么话,俺既派了,即是军令。令出山摇动,接令鬼神惊,以后就由你调动,俺都依你。你就是快快的出个主意,省我在心里不安。”伍元笑着道:“不是那话,小人是小厮贱役,有谁服我?”邹渊气的道:“你净胡说,什么叫贱?自有俺一句话,都是命令,有不服的,立即枭首。不信你立时看看。”说着便叫承局唤了那参军主簿,立时传令,晓喻那合军将士,一体周知,自即日起,点列牙将伍元,为军务都参赞,命参军校尉等,于明日升帐时,一体谒见。吩咐已毕,伍元谢了道:“俺感谢大将军这样抬举。只有一件,那先锋梁大猛,明日就到这里,又管待林大虎,究竟将军有何心意?”邹渊皱眉道:“俺正自着急呢,叫你参谋,应有计策。依俺之意,要两面见和气不伤才好。”伍元想了想,献计说道:“这也不难,恩相要两边见好,必须于先锋到时如此如此,少时恩相宜亲至校场里,要如此如此,这样施行,俺不相瞒,这事俺得俺胞妹许多指教,对于八面也要见光。”邹渊跌脚道:“这真是好主意,不意女流,敢真有大英雄大本领的。”因忙传令,把梁山赍的礼及祭奠邹闰的礼物全行撤下,即日往校场里来,依了伍元的话,安慰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