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风传

公子棍床受苦刑,禁卒刁狠太绝情。将绳公子浑身绑,公子想动万不能。公子疼痛好难受,不由一阵放悲声。眼望山东流痛泪,生身母亲叫一声。你在家里怎知晓,怎知为儿落火坑。离母死了不孝子,百年以后谁送终。眼望北京叹口气,哭声二舅老江峒。来了罢来来了罢,搭救甥儿出火坑。公子哭死棍床上,禁卒上前使柯桑。用了绳子并星板,把嘴一张绝了声。
公子钉死棍床上,城隍土地不消停。把他真魂掇了去,力救公子好长生。棍床收住荣公子,再说上方仁义星。
菜园拿来银百两,来到十字大街中。正是曹英往前走,一街两巷乱纷纷。这个说咱的太爷糊涂了,那个说不讲情理动五刑;这个说必是贪赃受了贿,那个说图财害命把人坑;这个说黉门秀才受了罪,那个说谁人替他把冤伸;这个说没有口供下监中,那个说明欺公子他乡人。不由的众人闲谈论,再说那有心曹英听个清。
话说,曹英听说公子打了下风官司,就吃了惊,无奈来到街上,买了一壶酒,备了四盘菜,上南牢探望公子去了。不多一时,来到监门外,把门拍了几拍,说:“有人没有?”惊动禁卒李虎,问:“是谁叫门?”曹英说:“是我,来看朋友的。”李虎说:“你的朋友是谁?” 曹英说:“是荣官保。” 李虎说:“就是才进来那位朋友。”曹英说:“禁卒老兄,你把门开开,我进去看朋友。”禁卒说:“你来的太早了。”曹英说:“我明日再来。”李虎说:“你今日不能见,明日来也不能见,有钱来就得见了。”曹英说:“说来说去,你是要钱。”说罢,从腰里,取出二两银子,递与李虎,说:“弟一点敬意。”李虎见了银子心中欢喜,把监门开了,说:“随我来罢。”禁卒在前,曹英在后,来到廒房以里,用手往棍床上一指,说:“那就是你说的朋友,你去看他罢。”曹英来到棍床以前,用手扶住公子,说:“兄弟,醒来,我来看你哩。”连叫几声,公子不能答应。曹英说:“兄弟,你当真是死了。”不由的两眼流泪,就哭起来了。禁卒说:“你不用哭了,我把刑法给他去了,你与他往狱神庙里哭去罢。”说罢,把滚身绳解了,痛心杠抽了,说:“你背他到狱神庙里说话去罢。”曹英近前伸手把公子拉起,背在肩膊以上,到狱神庙里去了。
曹英背着荣公子,众家囚犯放哭声,这样朋友世上少,他我好像一母生,南牢叹坏众囚犯,再说上方仁义星。背着公子来的快,狱神庙不远用咫尺中。曹英放下荣公子,双膝跪在地流平。曹英叩头忙告祝:狱神老爷在上听,保佑兄弟还阳转,翻盖庙宇报神灵。狱神闻听不怠馒,又把土地叫一声。狱神爷说:“城隍土地,公子是上方东斗星临凡,身遭大难,不能还阳,上神见怪,你我小神当罪不起,即速搭救公子还阳。”城隍土地不敢怠慢,来到公子身边,把公子真魂取出,附住公子耳朵吹了一口气,公子真魂附体还阳,大哭一声冤枉。曹英看的明白,手扶着公子说:“兄弟还阳了。”公子抬头看时,曹英站在面前。公子说:“大哥,你那晓得知县贪赃卖法,兄弟打了下风官司,把咱妹妹断回乌龙院去了。”公子说罢,眼中含泪哭起来了。曹英说:“兄弟,不用哭了。我提了一壶酒来你喝盅忍疼。”公子说:“就是平时,我也不能用。”曹英说:“你不能用,如何是好?”公子说:“大哥,我写一封家书,你往山东东莱县下书。”曹英说:“无有文房四宝,怎样写书?”公子说:“蓝衫撕下一幅,写封家书与你去下。”说罢,把蓝衫撕下一幅,中指咬破,即时修了家书一封递与曹英。
曹英把书信揣在怀里,说:“兄弟,小心等候,愚兄下书去了。”兄弟二人正在说话, 禁卒李虎又跟踪来跟前,说:“探亲的朋友,出去罢,我的老爷查监看见了不便。”曹英说:“禁卒老兄,这有十两银子交付你,烦老兄给我这兄弟买些吃食罢。”禁卒李虎说:“你尽可放心,公子在监中有吃有喝,不受罪就是了。”曹英说。“奉托了。”说罢,对着李虎深深施了一礼,就别了。
曹英临行把揖作,口称禁役老大哥。
临行对着深施礼,千托万托千万托话说,曹英临行把禁卒分付了几句,来到大街以上用了早饭,往山东东莱县下书去了。
曹英来到大街中,要上山东把信通。迈开大步往前走,北门不远咫尺中。出了北门奔大道,急急忙忙快如风。正是曹英往前走,马挂鸾铃响连声。枪刀戟剑摆齐整,五色杂旗乱纷纷。上打一把黄罗伞,下罩八抬轿一乘。曹英想不是那家大人来私访,就是王爷离了京。曹英观罢心欢喜,挽住大轿把冤伸。曹英说罢双膝跪,大喊一声似雷鸣。
要听后来书中事,下回书里说分明。

第十二回巡按怒铡梁知县
话说,曹英大喊一声,如同平地里起了个蛟龙,半空中打了个劈雷相似,倒把江爷吓的打了个寒战,说一声:“住轿!”人役把轿住下。江老爷在轿里抬头一看,面前有个魁伟大汉,拦住路头。上有三尺高的杀气,面前有百步威风。江老爷说:“这个人非同小可。”说:“王标。李贵把那喊冤之人带来回话。”他二人来到曹英面前,把曹英的胳膊夹住,往前紧走几步,来到轿前,猛一扳打了个鼻青脸肿。把口一张,说:“冤枉!”江老爷说:“你有冤枉!州有州官,县有县官,不往衙门去告,偏偏拦住大老爷去路。有什么冤枉诉上来,大老爷给你报冤。”曹英张口泪双倾,大老爷在上细耳听。若问小人家居住,听我从头表姓名。祖居就在苏州府,东莱园里有门庭。小人姓曹名文俊,有个乳名叫曹英。山东有个东莱县,来了公子荣玉卿。他的乳名叫官保,双风街上有门庭。他来苏州买绒线,赎出他表妹江秀英。
八百银买出他表妹,遇见开店朱大成。狗奴才起了不良意,要占小姐江秀英。荣官保不许去告状,遇见赃官梁瑞卿。当堂就把私来卖,屈打成招审玉卿。把他下到南牢里,小姐断回院乌龙。我与公子有一拜,俺俩好像一母生。光着口说还不算,我还带来信一封。
曹英说罢把信取,递与清官老江峒。江爷观罢冲冲怒,不由火从面上生。用手一指开言骂,骂声赃官梁瑞卿。
炮响三声入察院,不铡赃官把江字更。江爷越想心越恼,又叫五道殃沙人。速速给我拉战马,伺候曹英上能行。赐他盔甲即速换,赐他两口刀青铜。领兵之人就是他,带领众人二百兵。曹英领兵头里走,再把江爷明一明。接官亭里上了轿,三声大炮似雷呜。催动人马往前走,虎头牌打到苏州城。人马纷纷往前进,忙坏苏州文武卿。一个个头顶手本路旁跪,来接朝中干国卿。众家官员且不表,单说赃官梁瑞卿。慌慌忙忙往前跪,拦住八抬轿一乘。知县叩头如捣蒜,再说清官老江峒。
江老爷把头一摇,不理这个七品小官,催马进了苏州,坐了察院。江老爷叫声:“殃沙、五道上堂。”二人上堂跪下,口称:“大老爷,令小人那边使用?”江老爷说:“将免见牌挂在察院以外,分付文武官员各回本衙,老爷有事,免参,半月以后再来问安。”说罢,他二人把免见牌挂在察院以外,连声呐喊,说:“文武官员各回本衙,老爷有事免参,半月以后再来问安。”殃沙、五道宣示已罢,回到察院。这且不表。再说,老爷分付捉拿梁知县。
江老爷察院以里怒冲冲,叫声好汉名曹英。急速捉拿梁知县,带领京中三百兵。捉住赃官梁知县,把知县捆绑上了绳。满门家眷都逮捕,南牢救出荣玉卿。
把知县捉到察院里,待我亲自问口供。曹英得令往前走,察院以里上能行。殃沙五道头里走,后跟京中三百兵。人马纷纷往前走,彰武县不远咫尺中。团团围困吴江县,枪刀围着不透风。殃沙五道杀进去,恼坏上方仁义星。衙门以外下了马,手使两口刀青锋。一直杀到官宅里,抓住知县梁瑞卿。咕咚摔到地流平,绳捆索绑不留情。分付人役抬出去,抬到察院问真情。
满门家眷都逮住,老少不留一扫平。南牢提出荣官保,把他抬上马能行。公子催马头里走,押着赃官随后行。
人马纷纷往前跑,察院不远咫尺中。公子曹英都下马,知县抬到大堂中。咕咚扔到尘埃地,鼻青脸肿放哭声。
记住知县咱不表,明明公子荣玉卿。躬身施礼双膝跪,舅父大人在上听。红风刮来俺表妹,马小卖他院乌龙。
孩儿苏州买绒线,听见街坊把话明。我才进了乌龙院,赎回表妹江秀英。为儿不依告上状,遇见赃官梁瑞卿。
赃官当堂受了贿,不推情理动五刑。当堂就是一夹棍,不由分说下监中。把我打到棍床上,多亏仁兄叫曹英。
送了银子整十两,保住孩儿活性命。妹妹断回乌龙院,花楼以上把身容。公子哭着一边叙,恼坏他二舅老江峒。离开书案忙伸手,掺起公子荣玉卿。
江老爷说:“甥儿,你同曹英兄弟二人,往书房吃茶等候,我问罢知县,咱再叙话。”公子同曹英书房吃茶去了。再说,江老爷分付:“殃沙五道把梁知县带上堂来。”说罢,他二人把知县带上堂来。梁知县双膝下跪,口中称:“大人在上,卑职与大人叩头。”叩头好像鸡吃碎米一般。江老爷说:“梁瑞卿,你为民之父母,就该顺情理民,不该贪赃卖法,屈断荣官保的官司,从实说来。”知县跪爬半步,口称:“大人容禀,荣官保吃酒行凶,讹诈饭帐,刁拐幼女,现有朱大成的状词。卑职无从错断他的官司。”江老爷说:“你这个狗官,既有朱大成的状词,你就该推情问理,从公断,怎么动刑拷打黉门秀才,没有口供,下在监中,问成死罪。你明明贪赃卖法,你还强辨?”知县说:“卑职一时之过,望大人宽恩。”江老爷说:“唗,你这个该死的奴才。”江爷大堂怒冲冲,殃沙五道叫一声,连连快把芦席取来,裹住知县狗奸佞。一领芦席三道腰,那一道不紧使脚蹬。把他抬到铡口里,叫这狗官把命坑。两边答应有有有,铜铡抬到大堂中。抬过狗官梁知县,放到铜铡丧残生。叭喳一声着了重,鲜血流出满地红。
不说赃官铡内死,再把江爷明一明。江爷察院心烦恼,无名大火往上升。殃沙五道一声叫,叫声好汉名曹英。
带领人马去抄乌龙院,录住伴婆上了绳。抬着一顶花花轿,接回姑娘江秀英。东关去拿贱马小,北关拿住朱大成。江爷分付如传旨,霎时乱成一窝风。吆喝一声出察院,枪刀剑戟一片明。总兵去抄乌龙院,曹英捉拿朱大成。殃沙五道拿马小,绳捆锁绑上了绳。一干人犯都带到。见了江爷把话明。往后才到热闹处,下回书里咱说明。

第十三回江大人微服私访
话说,这殃沙、五道和曹英两路带兵,把一干人犯带到察院以里,个个俱跪大堂以下。殃沙、五道说:“大人,犯人惧各带到了,乌龙院并无小姐下落。”江老爷闻听心中好恼,把惊堂木一拍,说:“带伴婆上堂回话。”殃沙、五道把伴婆抓上了大堂,咕咚摔在地下,说:“大老爷问你。”摔的伴婆眼中落泪,跪在大堂以下,伴婆双膝相跪,苦苦哀告。江老爷说:“你这该死的奴才,知县把姑娘断到乌龙院,你送他那里去了?要你从实招来,若有一字虚瞒,休想活命!”伴婆闻言眼中落泪,说:“大老爷,千金姑娘在花楼上寻了自尽,送他西关以外岗头上殡埋了。”老爷闻言眼中落泪。哭了声:“儿呀,咱父女不能相见了。”江爷闻言泪珠倾,心中好似热油烹。殃沙五道一声叫,伴婆推倒不放松,扒下皮来?上卷,摘他心肝来献功。殃沙五道不怠慢,架起伴婆走如风。咕咚摔在流平地,五花大绑上了绳。刽子手提刀往下跑,对准伴婆下绝情。只听刷刷连声响,一张人皮手中擎。
把他心肝都带下,察院大堂来献动。江爷又把曹英叫,速绑马小朱大成。曹英闻言不怠慢,推下马小朱大成。
两边人役往来跑,刽子手提刀立当中。前行来到法场上,桩橛绑上人二名。安下三座追魂炮,炮响三声把命倾。曹英来到察院里,提着人头来献功。江爷把头只一摆,分付送到万人坑。不说贼子法场死,再把江爷明一明。
话说江爷分付:“殃沙、五道,你到大街以上,晓谕乡村地方得知,西关以外黄土岗上搭一座尸棚,伺候老爷验尸。”殃沙、五道来在大街上,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乡村地方闻知不敢怠慢,领了几个人来到黄土岗上搭上一座尸棚,伺候江老爷前来验尸。这且不表。再说,殃沙、五道来到察院以里,分付人役抬过轿来,摆开执事,伺候老爷前去验尸。
江爷上了八抬轿,人马纷纷奔西岗。过了吊桥往西走,一座尸棚在面前。江爷下了八抬桥,坐在尸棚便开言。仵作稳婆一声叫,打开棺木把尸观。地方打开棺材盖,仵作近前把尸观。倒把仵作吓一跳,见了江爷便开言。姑娘本是千金体,观看却是一个男。姑娘青春十六岁,怎么白须老头在里边。江爷闻言眼落泪。来到棺前用目观。江爷打量仔细看,棺内真是一老年。江爷验尸落下座,又把地方叫一番。
江老爷说:“地方,你到棚外街上呐喊,城里关外四方百姓人等,晓谕他们得知,这一老年也不知是何人杀害,叫苦主前来认尸。老爷与他拿人伸冤报仇。”地方说:“是。”出了尸棚连声呐喊,说:“城里关外四乡百姓人等听着,这一老者不知何人杀害,叫苦主前来认尸,老爷与他伸冤报仇。”地方呐喊多时,只见来了一个年老的妇人,手拉着个孩子不过十三四岁,原来是王洪的老婆屈氏,领着他儿子名叫王成。屈氏自从他丈夫拾粪几天不见回家,领着他儿到处找寻。来在岗头以上,只听的地方呐喊,叫人认尸,他母子二人走到棺材以前抬头一看,原是他丈夫王洪,不知被何人杀害,不由的哭起来了。江爷在尸棚听的明白,叫一声:“地方,把那个年老的妇人带来回话。”地方把他母子二人带到尸棚。屈氏双膝下跪,说:“大老爷,给小妇人伸冤。”江爷说:“你这个妇人,棺材里面是你的什么人,被何人所害?照直讲来,老爷与你伸冤报仇。”屈氏说:“大老爷, 那是小妇人的丈夫, 名叫王洪。清晨早起抬粪,不知被何人杀害,恳乞大老爷与小妇人伸冤。”江老爷说:“你不用哭了,你且回去,老爷给你一百两银子,拿回家去,你母子度日。老爷与你拿人报仇就是了。”屈氏母子给江老爷叩头谢过,领了银子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