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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复梦
祝母对桂夫人道 :“疏影、闰梅两处比较起来,自然是朱 姐儿这边事务繁于集瑞堂。咱们这两边丫头一半是新补的,都还能办事。余下的几个,又是用熟的,难以更换。”桂夫人道:
“效力丫头里面很有才能出众的,且挑出两三个,老太太再 酌量着调补。”老太太道 :“我也想着,且将效力的挑两个斟 酌斟酌。”桂夫人吩咐 :“将丫头们分班带着进来。”伺侯的 嫂子们赶着传话出去。见宜春带着十个丫头进来给老太太请过安,一溜儿站在左边。老太太细瞧一瞧,问道 :“那第八个叫 什么?”那个丫头赶着走上来,跪下说道 :“丫头叫杏贵,今 年十七岁,在绣花处当过五年差使。”桂夫人道 :“杏贵在绣 花处当差年久,又最安静。”老太太道 :“我常听见有个最穷 的丫头,每天静做针线,从不多管闲事,就是他吗?”桂夫人道 :“正是杏贵。他平日从不同人一处玩笑,各堂的丫头也不 同他往来。”老太太点头笑道 :“曲高和寡,自古皆然。你知 道而不早言,几令真才屈抑,其过在你。”桂夫人忙站起来,说道 :“媳妇不早言,实在不是。”海珠们都赶着站起。老太 太道 :“就将杏贵补了疏影的缺。”桂夫人连忙答应。杏贵磕 头,站在一边。老太太道 :“不用挑了,你们知道谁好的,再 说一个,叫来我瞧瞧就是了。”桂夫人道 :“媳妇身边闲散丫 头采菱往金陵出差回来,人很去得,办事也不辞劳苦。”祝母道 :“这就是很有出息,叫他上来我瞧瞧。”桂夫人忙吩咐: “带采菱来。”不一会,芍药带着采菱上来给老太太请安,同 杏贵站在一处。老太太看了说道 :“两个都差不多的年纪,倒 有些儿福气,就叫他顶了闰梅的缺罢。”采菱赶着磕头,谢老太太恩典。桂夫人命众丫头们都各归职事。杏贵、采菱各去上档子办事,芍药们带着下来。
周大奶奶带着疏影、闰梅上来辞谢。老太太见他两个是用熟的人,心中倒觉不忍,不觉眼圈发红,说道 :“你们在宅里 多年,也很勤谨出力。今你们父母都因无子,要招个养老女婿。
我听了也很喜欢。你们都要各尽孝养,做堂客们的总以勤俭端正为要,断不可爱穿件新衣服,爱吃个嘴头儿。我最嫌这样的人。”疏影、闰梅跪在膝前,感激涕淋,依恋悲切,磕头答应。
周家的回道 :“疏影、闰梅两家母亲,面见磕头谢赏。”祝母 道 :“不用谢了,就叫他们各人领了家去罢。”疏影们涕泪纵 横,给太太、奶奶、二姑娘磕头叩辞,一齐退了出去。
周家的回老太太道 :“后日是奴才的母亲六十岁生日,要 带着婉贞回去作生日,求老太太恩典赏三天假。”祝母点头道:
“你母亲小我十岁,看他光景,觉着比我还像老些 。”婉贞笑道 :“蒲柳之资,怎么敢比松柏?”祝母答道:“小油嘴儿 很会说话,就差你给我带分礼儿去送送,得的赏钱买东西带回来请我。”婉贞道 :“得了赏钱买股高香,在佛爷面前祝赞, 愿老太太康宁寿考,福泽绵长。”祝母点头笑道 :“我有这些 福气,自然要分些儿给你。”对着朱姨娘道 :“备分礼交他带 去,婉丫头是要体面的,多配几样,别鬼鬼祟祟的一点儿 。” 朱姨娘连声答应。婉贞娘儿两个赶着磕头谢老太太赏。外面众人都在院子里等周大奶奶娘儿们下来后,这才散去。
疏影、闰梅到各堂叩谢,并拜辞同事的姐妹,彼此十分难舍,有好些都送到垂花门口。内中最难分手的是梦玉大爷。一手拉着一个站在门口,尽着流泪。疏影、闰梅也最舍不得是这个多情的祖师。六只眼睛相对而泣,被两家的母亲拉着出了门去。梦玉只得硬了心肠,刚转到景福堂,见婉贞跟着几个嫂子们出来,手中都抱着东西。看见梦玉,说道 :“老太太、两位 太太、梅大姑姑都赏了我姥姥的东西。怎么玉哥你同众位姐妹们又给上这些?虽是给我做脸,未免过费,倒叫我心里过不去。”
梦玉道 :“这又算什么,你还值得说这些客话。你们今日去, 明日去?”婉贞道:“这会儿就去,明日是我妈妈在甘露寺给姥姥做斋拜忏,就请这些男亲女眷在寺里吃素面。后日在家里做生日。”梦玉道 :“我不是有服,也去拜生日,瞧热闹。” 婉贞笑道 :“那也不敢当,我回来再谢罢。”说着,一直去了。 梦玉甚觉闷闷不乐,走到海棠院来。海珠知道他不乐缘故,同着他到汝湘院里吃过早饭,讲文写字以消烦闷。
不提梦玉之事。且说婉贞同着母亲到了钟姥姥家已是上灯时候。钟姥姥瞧见大姑娘同着外孙女儿回来,又是祝府里自老太太起至奶奶们赏的礼物,堆满一炕,心中十分欢喜,口中不住念拂,感谢不尽。叫孙子钟晴同他妈赖氏将礼物收起,就在炕桌上摆了几个碟子,娘儿们坐着饮酒闲话。钟姥姥道 :“你 哥哥今日到甘露寺替你张罗妥当,明日一早咱们就去,倒是家里叫谁照应呢?”周大奶奶道 :“婉贞这几天很不舒服,留他 在家照应倒很放心。外面也得留下一个才好。”钟晴道 :“明 日我在家收人家的分子礼物。还有家伙铺里也是明日送来。只要留下赵妈同他儿子赵旺在家帮我照应,余下的都跟着到甘露寺去。那里客人多,去的少了不够张罗。家里交给我同婉妹妹,横竖错不了。”钟姥姥笑道 :“你同婉妹妹在家倒也罢了。” 正说着话,只见婉贞舅舅钟大才走进来,见妹子问了好,婉贞也给舅舅问好。大才道 :“怎么妹夫又不同来?”周大奶 奶道 :“他宅里还有事,那儿丢得下。后日来给妈磕头。”大 才道 :“磕头不磕头倒没有什么要紧,来了咱们一堆儿热闹热闹。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他说说。”周大奶奶道 :“什么事?” 大才道 :“刚才打甘露寺回来,因道儿上滑,碰翻了一担砂锅。 他不说他不让道儿,倒拉着我不依。我那儿受得,将他没有碎的砂锅砸了个稀糊脑子烂,还狠打了他一顿。因遇着宅里几个朋友,将我劝了回来。我正要去找妹夫,叫他拿个帖子,将那杂种送到县里去,打顿板子才出我的气。”周大奶奶未曾回答,婉贞笑道 :“舅舅碰翻他的担子,砸碎他的砂锅,又打了他一 顿,还要送去打板子。想来打过板子,必得还问他个剐罪。若说我父亲在宅里当了多少年的差使,蒙老爷恩典派在门上管事,别说是打,连骂也不敢混骂人一句。若是舅舅的这番话叫我父亲听见,也不用说,一辈子再别想见面。”周大奶奶恐他哥哥脸上磨不开,笑道 :“你妹夫近来越发胆小,因老爷管的严, 不许家人们在外闹事。我听见说,若是家人们的亲儿眷儿在外倚势欺人,还要加倍治罪呢。以后哥哥再别倚势欺人,闹出事来,你妹夫是靠不住的。”钟大才一肚子的得意,被妹子同外甥女儿说了一个冰冷,也不言语,竟往屋里睡觉去了。这里娘儿四个又吃了一会子酒,各人安歇。次日早起来,赶着梳洗收拾完结,一家都往甘露寺去做寿日。单留下婉贞、钟晴、赵妈、赵旺在家照应。
不言钟姥姥们往甘露寺款待亲戚十分热闹。且说这钟晴早已看上婉贞,因碍着眼目,难以下手。今日有此机会,心中无限欢喜。吃了饭后,将赵妈娘儿两个指使开去,一直来找婉贞。
刚走到钟姥姥房门口,只觉着一阵冷风,有些血腥味儿扑面吹过,钟晴全不理论。走进房门,瞧见婉贞睡在他奶奶炕上,脸儿向外。原来婉贞一人坐在屋里,只觉得心惊胆战,神思困倦,不知不觉歪下身子躺在炕上。这是冤家狭路相逢,难以躲避。
钟晴见婉贞睡着,越显的标致,正是色胆如天,欲心似火,转身将房门轻轻关上,赶着自家脱去小衣,又脱去外面长袄,悄悄走到炕前,将婉贞的绣裙掀开,正要去解裤带,婉贞惊醒。
钟晴恐他动身,急忙倒身下去,将他紧紧抱住 。婉贞嚷道 :
“你要仔吗?”急待挣持,无如两手被他压住,动弹不得。钟 晴笑道 :“好妹妹,我想你这几年,总不能到手,好容易今日 有这空儿,你做个好人,了了我的心愿。”钟晴一面说话,一面将右手给婉贞解开裤带,将小衣褪去半截。婉贞又羞又急,将两只小脚乱蹬。那小衣不用脚蹬压在身下,一时难以去掉。
此时婉贞心乱情急,使轻乱蹬,意欲挣起身来,谁知自家倒将小衣蹬掉。钟晴满心得意,不由分说,使劲的分开两腿。婉贞到此地位,身不由己,泪下如雨,说道 :“晴哥,你既爱我, 压的我气也喘不过来,两手垫在身底下疼的要死,你将身子松一松,我再没有不依你的,只要你别误了我的终身。”钟晴看他的模样儿,又听他这番说话,心中不忍,将左边身子一松,婉贞忙将右手褪出。想起早间给他姥姥上带子使的那把大剪子还在炕沿几毡子下,赶着摸在手内。他口里说道 :“晴哥,你 再松松身子,让我睡平些儿,实在埂的。”钟晴满心欢喜,刚将上身一动,婉贞就势的一剪子,照脸搠去。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周婉贞毕命守身 贾珍珠去蕉得弩
话说周婉贞被钟晴压住身子,又将小衣蹬下。钟晴就势行强,几乎不保。婉贞急中生智,说道 :“晴哥,我有心嫁你, 只碍着自家不好启齿。你如果真心爱我,真是我知心的好人,只要你日后别误了我的终身,你要仔吗,我总依你。”钟晴听说,满心欢喜,不住口的亲妹妹 、好妹妹叫了几十,说道 :
“你好好的同我成了美事,我就死也不忘你的大恩。”婉贞点 头道 :“我同你是夫妻,身子就是你的,快将身子松一松,让 我睡平正些儿。”钟晴赶着将上身松起,让出婉贞手来。不提防他将炕沿儿的一把大剪子拿住,使劲的照着钟晴脸上一下扎去。钟晴很快,忙将身子一闪躲过。婉贞就势挣起,照耳门又是一剪子。钟晴将头一避,那剪子正扎在肩膀上,幸而穿着小棉袄,不能扎到肉里。钟晴正欲来抓,不防婉贞使着劲儿在钟晴赤条条的大腿上一剪子扎去,搠了个结实。登时鲜血直淋,钟晴疼极,将身子一缩,滚到炕里,忽纵身站起,将一片惜玉怜香之念,变成一段杀人放火的心肠。瞧见婉贞满脸恶相,拿着剪子又往腿上扎来。钟晴忍着疼,飞起腿来,一脚正踢在婉贞手上,只听见“当啷”一响,那剪子早已掉在炕下。此时钟晴有杀神附体,跳下炕去,赶着拾起剪子,见婉贞正下炕来,急忙照脸一捶。婉贞仰面倒在炕上。纵身过去,使劲往下一扎。
二十来岁后生 ,正是膂力强壮的时候 。只听见婉贞大叫一声“哎哟!”口里直喷鲜血。那剪子由嗓子上,直搠通到脖子后面。钟晴将剪子拔出 ,还要再搠,瞧见婉贞面如金纸,眼睛 翻上,两脚一蹬,已经呜呼哀哉了,脖子里的血往外直淌。
钟晴将剪子丢在地下,坐在炕沿儿上,将手摸了一摸,已冷而且硬,心中想道 :“为这冤家,再不想今日闹出这条人命 来。横竖总要抵命,到底要还了我的心愿,我死也甘心。”想毕,走到婉贞身边,将他两腿分开,看了一遍,不觉淫心大动。
正要将身子扑在婉贞身上,见他两眼瞪的多大,又披散着头发,张大着嘴,十分凶恶。不知不觉,将一团欲火掉下水缸,翻身又坐在他身旁,将两只小金莲看了一遍,顺手脱下一只满花红缎鞋揣在怀里。又将手在婉贞下身摸了一会,忽然笑道 :“你 不肯给我,我也不叫你带去。”站起身来,走到抽屈桌边,将抽屈内有他奶奶吃斋切素菜的一把小刀拿在手内,蹲在炕前,将婉贞的一个下体割了下来。不管血水淋漓,取块手帕包好,也揣在怀内。又在抽屈内找出祝府里陶姨娘给他奶奶的风气膏药,拿一张贴了大腿的伤处,擦了擦血,穿上小衣并外面的大棉袄,扯开房门出去。
外面静悄悄并无一人,钟晴赶着将房门拽上。走到厨房里,见赵妈倒在炕上正睡的甜美,折转身走到院子里,在棚底下踱来踱去。正想主意,听见外面敲门甚急,大大的吓了一跳。走出开门,见是赵旺领着家伙铺里送桌椅板凳来,摆了一院。钟晴等着挑家伙的去后,对赵旺道 :“天也快黑了,你瞧着门, 我到厨子家去照会句话来。周大姑娘身子不好,在老太太屋里睡觉呢,别去惊动他。”赵旺道 :“城外的快来家,你又跑了 出去。”钟晴一面走着说道 :“你别管,我去去就来。”一直 出门扬长而去。
赵旺跟着来关门,只见间壁裱糊匠李可范的儿子招儿因下了学回家,知道周大姑姑同婉姑娘来家做生日,过来瞧瞧。刚到门边,看见几乘轿子远远而来。赵旺瞧见对招儿道 :“你到 屋里叫婉姑娘同我妈出来,说老太太们回来了。”招儿听说飞跑进去,到钟姥姥房门口叫道 :“婉妹妹,老太太们来家了!” 连叫几声无人答应。赶忙推进门去 ,只见一人仰面睡在炕上, 揸着两腿,动也不动。招儿也是十六七岁的小子,未免心动,走近炕边定睛一看,不觉惊慌失措,一跤栽倒炕前,浑身发颤,赶忙挣扎起来,往房门外飞跑。刚到院子里,遇着钟姥姥娘儿几个笑着进来。瞧见招儿慌慌张张,身上带着血点,用手指道:
“快些去瞧!”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钟姥姥娘儿们笑道 : “你瞧瞧这孩子,话也不说一句,怎么就跑掉了?”一面说着 俱进到屋里。
众人瞧见一齐大叫 “哎呀!”周大奶奶一句话也说不出 口,尽剩了发抖。钟姥姥瞪着眼叫了一声 :“我的宝贝呀!” 咕咚一跤栽倒地下。周大奶奶也顾不得他妈跌在地下,扑到婉贞身上惊天动地的大哭大叫,就在炕上碰头寻死。钟姥姥叫众人扶了起来,也到炕上大哭大碰。钟大才夫妻两个魂都吓掉,又急又苦,大声嚷道 :“你们且慢些哭,拿住凶手,赶着去通 知妹夫,商量报官才是个道理。”钟姥姥道 :“凶手不是别人, 就是招儿这伤天害理的忘八羔子!你们快些将他拿住,别叫他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