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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奇女
体红。彼时不遇人搭救,残生早也赴幽冥。征东怒赴和合会,刀山剑海似兵城。为臣的
单手提枪擒辽主,闯透了高丽雄兵几百层。满身上刀伤箭眼十七处,未肯把高丽国王轻
放松。铁背狼偷营行刺将臣斩,偏偏的鬼使神差刀砍空。虽说是仗主洪福平天下,那知
臣千惊万险得成功。这而今宋四造端诬臣反,高廷赞此心惟可对天明。什么是宋四暴死
身亡故,分明是苦命的为臣无救星。原告已亡无可问,只好是拷打为臣审口供。肉伴乾
柴多半月,念为臣身残无处可搁刑。总将臣斧钺加头刀砍体,怎敢把反叛污名一一承?
不忠而且兼不孝,玷辱我祖父先人报国恩。这便是,高廷赞一生所作所行事,披肝沥血
尽真情。冒渎陈情该万死,求大人,转将此纸奏天廷。”宁佐看毕直了眼,目视苏公不作
声。苏公爷哈哈大笑连说好:“镇国你真不愧大英雄!”
苏老爷看罢这张招纸,不亚如吃了一服舒气散,十分痛快,仰天大笑.连称:“快哉,快哉!这张品供,果然不错!老公公,就请拿去面圣,学生候旨便了。”宁佐满心里的不自在,不敢与苏公相抗,一则苏御史正直无私,敢言敢作;二则又是椒房贵戚,宁佐虽是进御的太监,也惧他三分。当下袖起招纸,回宫见驾。
这里苏老爷向高公说道:“老千岁,这张招纸写的甚好,明明是一纸辩冤的血本,圣上见了,一定垂怜,明日必有好音到来。”高公道:“多蒙国舅用情,_未卜天颜喜怒,还不知是祸是福。廷赞冒死陈情,并非惜其一死,惟愿洗清此案,得保祖、父清白之名,高某虽死亦复何恨!”苏公说:“当今圣上宽洪大度,乃仁明之主,见此陈情,追昔念旧,自然开恩垂悯,断无触怒降罪之理。今日宁佐回奏,必是明晨降旨,待下官五鼓进朝,先去见驾,替老大人保奏一番。纵有不测,满拼着这顶乌纱不带,也无甚要紧!”高公连忙谢道:“若得如此,不但高廷赞没齿难忘,即祖父先灵亦感之不尽矣!”
不提这里讲话。且说宁佐进宫回奏,刚走至文德殿后,迎头遇见吕相自内阁走出。二人会在一处,见左右无人,吕相悄悄问道:“今日监审如何?那人可曾招了么?”宁佐笑道:“招却招了,只是这个口供新鲜的很,老大人看看何如?”说着,取出递与奸相。奸相接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惊慌起来,道:“这那里是什么口供,明明是诉功声冤一道血本,圣上见了,一定回心,这事大大的不妥了!老太监千岁不可呈献,见驾时只说高某见宋四已死,没了对证,不但不招,言语颇多不法。如此回奏,皇爷一定加怒,还是降旨加刑取供。那时老公公再用力加帮一二,不怕他不死于杖下。”宁佐闻言,把舌头一伸,说:“这个我可不敢,这张纸是同着苏老儿写的,要在驾前对出来,如何是好?咱家吃不了!”奸相说:“你今日入宫奏对,圣上明日一定降旨着锦衣御卫覆审,苏国舅何暇见驾?只要激起圣怒,老公公监审时多加言语催他动刑,明日早堂一顿把他敲死,大事全完,过后谁还提他招纸不招纸呢?即或提出,你只管如此这般回奏,也就掩饰过去了。”宁佐摇头道:“不妥,不妥!当今万岁不比庸愚天子,乃圣明之主,万一闻风追究起来,咱家的脑袋是不禁杀的!”奸相笑:“当日原是借仗老公公的鼎力,才把高廷赞治到这般地位。常言道:杀人不死,不如不杀。如今留这后患,若被他访着风声,怎与咱们干休?本阁与老公公祸事旦夕至矣!事已至此,老公公少不的耽些利害,周全到底,学生再奉千金为谢如何?”宁佐听说到银子上,把他爹的生日都忘了,那里还顾的许多?满口应承道:“使得,使得。”别了吕相,进宫而来。
正遇天子在昭阳夜宴,苏国母与闻贵妃一同伴驾,说至镇国王这件事上,天子甚是着恼。二位娘娘善言奏主说:“高家乃骨肉至亲,三世功劳,两朝驸马,圣上莫凭宋四一面之词,轻废国家栋梁。妾等虽居深宫,亦有风闻。”遂把素日访闻高公所行忠君爱民之事,一件一件在驾前表扬。又道:“陛下圣鉴,似此忠肝义胆之行,为非作歹之人可作得出么?”天子闻奏,默默无言。正说至此,宁佐进宫,驾前拜倒,只说高廷赞熬刑不招等语。天子只说了个知道了,夜深归寝。
且说御史苏公,因审高公,早朝候旨,衙事都是监审太监代奏,所以宁佐得从中用力。苏老爷为保高公,不等宣召,次日五鼓起身梳洗,打轿上朝,午门伺候。等的百官朝散,他即知会了黄门,奏说:“御史苏端有本奏闻陛下,现在午门候旨。”天子降旨宣国舅见驾。苏公随旨而进,参驾已毕。天子问道:“朕未曾宣召国舅,有何本章,前来见朕?”苏公见问,口呼我主。
苏老爷尽礼磕头呼万岁:“皇爷在上请听之。臣来见驾无别故,为的是替国留贤保柱
石。为臣勘审高廷赞,留神着意验虚实。这些时,虽受官刑无怨色,始终言语总如一。
理直气壮神色坦,意切情真不似虚。问过数堂言不岔,他总是失马私逃两句词。为臣的
追问谋逆通番事,他不过仰天垂泪气长吁。再要加刑复拷打,臣见他伤痕遍体少完肤。
若不少宽容养息,残生难免丧沟渠。他本是皇家重宰关国典,况且这叛逆之情未的确。
不明不白刑下死,此案千秋终是疑。何况他祖孙三世功劳大,免不了天下军民替叫屈。
昨日的供招如血本,想宁佐已奉当今奏主知。望圣上细览其词思已往,暂免严刑待几时。
自古道:雪内埋尸终要现,是非日久自然知。这而今浑浊难分鲢共鲤,水清方见两般鱼。
望我主且将廷赞监禁起,待为臣遣人暗暗访踪迹。务必要澈底穷根明此案,那时节再叩
金銮奏主知。果有造逆通金事,律应万剐问凌迟。明正其罪人无怨,显圣朝赏功罚罪并
无私。倘若是被人陷害含冤枉,也不枉善把忠臣良将屈。为臣冒死上保本,为的是大器
良材替主惜。”苏公奏毕连叩首,把一个宁佐霎时魂吓迷。
那宁老公因受吕相所托,把招纸隐藏起来,只说苏公现今免朝,再去监审,假传圣旨,催着动刑,一顿把高公敲死,他好笑纳吕相的千金。不意苏公今日不召自来,这个秃奴才站在皇爷的背后,听着苏老爷奏事,他那心中好似打夯的一般,朴登朴登跳个不了。正自着忙,只见神宗回首,问道:“宁佐,高廷赞既有招纸,你昨日回宫,为何不奏?”宁佐连忙跪倒,幸有吕相所教的几句话在肚子收着,即叩首道:“高廷赞招纸虽有,只因那上面的言语依奴婢看来,似有些怨望之事;又因吾主昨夜刚然宴毕,圣意微醺,所以奴婢不敢进呈御览,恐万岁见了着恼。”天子问道:“如今招纸何在?”宁佐从袖中取出,双手递上:“招纸在此,请皇爷过目。”
神宗爷手擎招纸睁龙目,留神仔细看端详。见上边言词恳切如滴血,字字刻心意味
长。暗念他南征北讨多少战,入死出生几百场。再算他自小至今将半百,都是刀枪林里
度时光。活了四十单九岁,只有九载在家乡。细想他平生所作多少事,都是不离大义与
纲常。细参他果有造逆通番意,怎么肯随召如飞转汴梁?何况他独自孤身居塞北,合家老
幼住渔阳,他若背国行叛逆,岂不怕拿他的家口赴法场?又想那耶律通为质监在此,因此
才投顺了北安王。彼时纳款曾相约,干戈两罢守封疆,再要背盟兵犯内,耶律通难免餐
刀把命伤。北安王既然不爱同胞弟,何如当日不投降?神宗爷手拿招纸观看好几遍,不由
的一声叹息意惨伤。这皇爷沉思细想时良久,自古道:聪明不过是君王。忽然猛省龙心
悟,逼真是圣鉴天子洞万方。暗说道:“是了,宋四失马事必有,私逃惧罪不荒唐。或者
是廷赞的仇人闻此信,借剑杀人起不良。唆使宋四加贿买,趁机诬告镇国王。偏偏的此
奴暴死无了对证,这宗案万难显露与明彰。叛迹无实难问罪,骤然释放又不当。赏罚不
明行颠倒,倒只怕文武军民笑断肠。”神宗思忖时多会,眼望苏公讲端详。
说:“国舅方才所陈,俱是忠君爱国之良言,朕甚嘉纳。准卿所奏,且将高廷赞停审监候,待朕召九卿会议,降旨施行。”苏公叩首谢恩,退出宝殿。天子也就回宫。这一来,那镇国王的性命犹如盲者临深涧,孤舟遇飓风。但不知生死如何,下回便知。
第三十回 汴梁城里探监 松陵驿前遇盗
且说天子驾转昭阳,国母闻妃一同接驾。行参已毕,大家归坐。天子将苏国舅保奏之事说了一遍,又将镇国王的招纸取出,递与二位娘娘一同观看了一遍。国母闻妃心中不忍,落下泪来,一齐下拜,异口同音,愿以苏闻二姓的家口保高廷赞不反。天子道:“镇国之无叛心,朕已料其八九。但只一件,业已拿问入监,刑责几次,此案未明,若还含糊释放,岂不失了国体?”国母道:“陛下圣意既鉴其屈,何不破格开恩,降旨一道,真假免究,念功减罪,贬他回籍为民,俟有用武之时,再去取召。他有忠君之心,自然还与国家出力,那时再按功行赏,亦显我主圣德神威,不负功臣。”天子道:“梓童、贤妃请起,朕自有区处。”国母、闻妃谢恩平身。说时天晚,大家安寝。宁佐忙把这个消息悄悄命人透与奸相。
吕国材得了这个机密信,老大的着忙心内焦。不顾夜宴观歌舞,暖阁独坐皱眉梢。
暗恨御史苏国舅,出头多事惹牢骚。抱怨闻妃与国母,分明是与吾留下祸根苗。他若出
监得了命,不亚如纵虎归山龙入涛。访着是我将他害,强贼岂独肯轻饶?一定本奏当今主,
这件饥荒怎开交?这奸相左思右想无主意,急的他目似銮铃汗似浇。反复思量时多会,忽
然巧计上眉梢。回嗔作喜将头点,口内连夸主意高。“我的这神机妙算人难测,高廷赞安
翎插翅也难逃!纵然将他杀到底,还叫他不知是我暗操刀。”奸相越想越得意,拈髯含笑
乐滔滔。回至后堂安寝下,这一夜,万算千思睡不着。
那吕国材的生性,乃是祖造的一段偏才。他那心中诡计阴谋有六顷七十多亩,横算竖算,千变万化,鬼神不测。登时想了个绝计。 到了次日,只怕天子降下贬旨,早早入朝伺候。神宗刚然阶殿,百官朝毕平身,他便俯伏奏道:“臣吕国材有本奏闻陛下。”天子命宣上殿来。奸相进殿叩首,天子道:“丞相见朕,有何奏章?”
奸相叩首呼万岁:“为臣有本启当今,望我主龙意回嗔容细奏,臣冒死为保国家有用
臣。宋四所首通金事,这而今,度势观形未必真。臣想他,平生正直无苟且,不似欺君
造逆人。孝廉方正多仁义,又念他汗马功劳海样深。问过数堂无异话,定有别因暗里存。
这隐情,惟有宋四一人晓,万不能起死回生辨假真。这而今,难以问罪难释放,为臣斗
胆设条陈:乞我主,开恩降道免究旨,免其死罪问充军。将他发到岭南去,路远途遥离
大金。纵有逆谋无妨碍,难通来往免悬心。秘旨晓谕收监者,命其察管细留神。果有真
形与实犯,便宜行事即除根。果然要照先赤胆无他意,俟有功依然召取转京门。这如今
一时难以分真假,且等个日久天长便见心。望皇爷念功恕罪怜国戚,这便是圣德如天格
外恩。为臣冒死愚言毕,诚恐诚惶达至尊。”这奸相暗投机会一夕话,神宗爷龙心甚悦面
生春。
天子闻奏甚喜,道:“先生所奏,乃为国忠君两全之策,寡人准奏。”奸相叩首谢恩,退步归班。天子遂即降旨,晓谕锦衣卫知道。圣旨大概是:宋四所首镇国王高廷赞通番之事,并无实迹,一面之词,未足为凭。原告已亡,无可质证。朕今念其祖孙三世有功于国,又是国戚,破格开恩,免其死罪。但宋四失马逃军,例应获斩,故纵不捉,事涉可疑,律应拿问。今有丞相吕国材、御史苏端合同上本保奏,恩准免究,将高廷赞削去王爵,废为庶人,发至岭南诸葛城威远王麾下为军,逢放不赦,俟有军功,许赎前罪。不必再奏。钦哉!谢恩!
当下圣旨传至锦衣卫衙门,苏老爷命人将高公提至,当堂开读,谢恩已毕,送了天使回来,向高公打躬作贺道:“可喜老千岁得脱囹圄之苦,学生不胜庆幸!”高公谢道:“若非国舅与吕大人鼎力周全,罪人之死,难逃旦暮矣!廷赞何德,敢劳二位大人用情,使罪人何以答报!”苏公连称不敢,又道:“旨谕行期太紧,二月初八日就要起解,大人须令贵从速修行李方妥。”高公答应:“多承指教。”当下苏公吩咐禁子:“高千岁不日出监,且将刑具宽去,散住几天,小心服侍。”禁子领命,将高公带回监内。高公算了算起解的日期,止剩三天,也不见郑安宁回信,心中甚是盼望。
列公,你道那郑安宁那里去了?只因上回书不暇表白。自高公回京那日,他先押了行李送至无佞府,交与老院公杨义收存。他才要回去伺候主人,只见一个家丁张口结舌跑来说:“不好了,不知为何?姑老爷被旨拿问,送至锦衣卫衙门去了!”院公杨义大惊失色。郑安宁魂不附体,就要跑去打探,杨义连忙拦阻说:“贤侄不可自投罗网,你乃姑老爷贴身家将,倘有重大之事,必然干连於你。且莫出头,待我先去打听是何事故,留你在外,也好商量主意。”郑安宁只得依言。杨义到了锦衣卫衙门外,等的审了下来,跟至监中,见了高公,细问其情。方知被宋四所陷。急忙回来告诉郑安宁知道。安宁舍命便要叩阍击登闻鼓替主鸣冤。杨义拦阻道:“宋四已死,又不知唆使之人,总然叩阍,与谁对证?也不过入监候审,空把个身子拘管。如今姑老爷吩咐你不可露面,急急回家送信,与你父亲、夫人、小姐大家计较一个主意,搭救主人,倒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