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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传
不一会膳毕,大家坐着闲话,韩氏把瑶华想念的一番意思说了,我意欲屈留法驾在庄,令郡主拜从,不知师父可肯收纳否?"无碍子道:"有何不肯,只是须先禀知王爷,方敢应承。"韩氏道:"师父放心,我的话说去,王爷再无不从的。"无碍子道:"原来如此,那就可以。但我爱清净,不耐繁冗,未识府中有多少房屋?须先领我周围看视,择个静处,方可住下。"韩氏道:"这都容易,待明日请师父看视。"
当下就令奶娘携了瑶华,与无碍子拜了八拜,无碍子直受无辞。拜完了,就搂在身旁,抚摸着,又对韩氏道:"这郡主天分清高,大来狠做得一番事业。"韩氏道:"女子济得什事,师父直得如此奖他。"无碍子道:"非奖他,恐非夫人所知。"韩氏遂吩咐宫女,于对房这一间收拾干净,请无碍子住下。遂各安寝。第二日早膳后,引着无碍子前后周围巡视了一遍,回到寝宫,无碍子道:"府中房屋都不叫清净,且将来也不能教习技艺。"韩氏道:"女孩子家要习何等技艺?"无碍子道:"夫人不知,这郡主不是凡胎俗子,将来可冀仙籍,若不习到文武全材,如何教他积德累行?"韩氏惊喜道:"师父之言果真么?"无碍子道:"夫人要想,若是寻常之人,我何肯轻入府中,讨此烦恼?且我超拔一人,也为自家功德。"韩氏听了,不觉动心,遂忙起身拜谢,又问道:"若府中无有静处,恐王爷不肯教师父带他远去。"无碍子笑道:"不但王爷不肯,就是夫人那里就舍得相离。我见西边有个箭厅箭道,想是王爷在里边习射之所,不便僭他的,这东边也有相仿的一处,现系空旷之所,若于此处,另盖五间大厅楼并厢间、耳房,狠够住下了,读书骑射,件件皆可。夫人以为何如?"韩氏道:"这也极易之事,只要孩子得以造就,那在乎此,一遵师父之命便了。"遂传与令史,画成图样送阅,仍令管事人购买砖瓦、木植,听候兴工。
一日无碍子与韩氏闲谈,遂问:"现在府中库藏几何?"韩氏道:"此间库藏无多,无非粜卖历年租谷,存贮约来不过十余万两,仓贮谷麦,合来约有五十万石。"无碍子道:"王爷以此为别墅,也应将宫中所有搬运于此间分贮,以备意外之虞。"韩氏深以为然,便道:"师父所虑甚是,俟王爷来庄,当为提及。"旋据令史呈到图式,两人按图更改定了,即发出,择吉兴工。王府作事自是迅速,转眼之间,又交十一月十二日,是瑶华的生辰。韩氏备办筵席,款请无碍子,恣请畅饮。瑶华是年已交四岁,语言对答甚是清爽,席间坐了一回,同乳母去睡了。
韩氏酒兴甚浓,欲令无碍子一醉,殷勤劝敬,无碍子并不推辞,也无醉意。韩氏遂道:"师父酒量大佳。"无碍子道:"吃也可,不吃也可。"韩氏笑问道:"若酒字之下,这个字也能够如是么?"无碍子道:"有甚不能。"韩氏道:"师父自然还是童身。"无碍子首应。韩氏道:"平时也有动心的时候么?"无碍子道:"有,我能运气,可以克制。"韩氏道:"何为运气?"无碍子将胸前衣襟
袒开,露出雪白的两个奶来,先令韩氏将手抚摸,韩氏用手摸弄,真个腻滑如绵,又令使女们来试摸,皆说与寻常人一般。无碍子忽然一挺胸脯,两奶硬如生铁,众以为异。无碍子道:"你们不拘用何物打,都不妨。"就有一个蠢丫头,拿了一根铁戒尺,敲上一下,訇然有声,到把铁戒尺击将转来。几乎把头敲破。于是人人悦服,愈信不是等闲之人。
韩氏又想,他既是女身,怎么同我们各样,我且留心看他,从此每夜必着使女探其动静,个个回报说:师父晚间并不脱衣卸妆,只是打坐,到天将亮就起来了,也末见他梳洗过。说来都是一般,韩氏从此更加悦服。
隔数日,走到无碍子这边来,问:"可要衣服替换?"无碍子道:"我从不替换衣服。"韩氏道:"穿久了,岂不肮脏?"无碍子翻过衣袖与韩氏道:"可与新洗的一般?"韩氏用手展看,果然白净,又嗅那气味,另有一种幽香,却与自家身上不同,更觉诧异。无碍子早已知觉,笑道:"夫人身上的气味,自是不凡,现在享着荣华富贵,就从此气而得。我这气味,是工夫修炼成的,皆从夙根上发生,大不容易。"韩氏点头称善。
正说着,只见一个使女来报到道:"方才管宫门的太监来说:令史在外边禀知,新造房屋俱已完备了,请夫人看验收工。"韩氏道:"晓得了,叫他候着。"使女自去回复。
韩氏对无碍子道:"师父可高兴同去一看?有什么不合意处,好教他们更改。"无碍子道:"使得。"韩氏便吩咐使女,令传轿夫伺候,一面回到房中,装束更衣,邀同无碍子一起上轿,出了上书房,就转东首,小门内早已望见新造的楼屋,周围是一圈白粉墙,正中开两扇门,约有两箭路就到了。轿直抬进门内才下。
韩氏同无碍子下得轿来,看上面是五大间楼房,十分高敞,两旁另有四间耳房,往下一看,东西各有厢房七间,门道屋也是七间,俱是回廊款式,四围上下都有朱漆栏干,其中椅桌床铺,日用什物,无不周备。两人于堂中坐下,韩氏道:"这些房屋,师父与郡主如何住得去?"无碍子笑道:"我两人只两间足矣。但另有使令之人,分派起来,恰好够住。"韩氏道:"如此就请师父分派起来,好传与他们知道。"无碍子令使女备下笔砚、纸张,自己走过书案边坐下,又请韩氏对面坐了,执着笔正要对韩氏说话,只见使女说道:"令史在宫门上说:回明夫人,汴梁长史与他们信,说王爷已从四川回到京中了,皇上不叫回藩,故在京中耽搁。先有谕帖回来谕知。"韩氏道:"晓得了。若王爷有信回汴,叫他们预先报知。"使女传出去了。韩氏不知无碍子说什么话来,且听下回便知。
第五回 选子女满堂学艺贪色欲一剑除根
七言截句两首曰:
选奴择婢共珠帷,不学拈针理绣丝。岁月潜修文武艺,要将名姓唱丹墀。
笑尔迷花滋味长,如天色胆正飞扬。幸逄一剑除根早,免似雄狐隔世偿。
话说无碍子见韩氏吩咐去了,遂道:"我闻得皇家制度,子女上了书堂后,就要拨人伺候伴读。"韩氏道:"有的,前次听见王爷说过。"无碍子道:"既有这个道理,夫人可吩咐令史去对长史说,往宫中家奴名下,要与郡主年纪相仿的家生子女,挑二十名来,待我选择清秀有福分的,男女各四名就够了。上房使令与那伴读的子女,收拾头面、裹脚的女人,也得四名。"韩氏道:"要得狠,师父只管开在单上。"无碍子遂提笔了,又对韩氏道:"浆洗衣服,粗用打扫,也得四个妇人。"韩氏道:"必定要的,只是此间离大厨房甚远,只好另设一个厨房了。"无碍子道:"这也是一定要的,又须庖妇两名,守门太监两名,担水抬物太监两名。"照单开来,已有二十二名。韩氏道:"可要买办一名?"无碍子道:"我可不必,这屋内都是妇女,买办必是管事人,不便出入,只要就上房使令的妇女内拣选一名,总理其事,日常需用什物,开单令太监传递出去,也甚便易。"韩氏道:"甚好。"遂接过所开单子,令使女传与令史,照单拨齐,送到寝宫内,拣选定了,再行分拨。遂令传齐轿夫,仍回寝宫,与无碍子闲话。
无碍子又递一单与韩氏看道:"这些东西一件也少不了。"韩氏接来一看,都是书籍,文房器具,并定做小弓箭,枪刀戈矛棍棒,无一不备。纸尾又开琴棋画具,碑帖及双陆、投壶、秋千轲索、画板之类,下层又开沙囊、沙袋、木桩、铁桩、石球、短石柱、高低板凳、大小木梯、竹签等物,总共有五六百件。韩氏笑道:"这些武艺如何都学得来?师父所望过奢了。"无碍子道:"这还是急用的东西,往后所需尚未开出来哩。"韩氏遂令使女传出去置备。当日无话。却说韩氏与无碍子往看新造楼屋时,那伺侯人内,有一个管内务的副使张超然的儿子,叫做张其德,年才十八九岁,初知人道,即仰慕韩氏的姿容,眠思梦想,不能够一为亲近。这日出来,喜出望外,挤在众人内,看他一眼也是好的。遂伸长头颈,望那第一乘轿必是韩氏,岂知是无碍子,不看尤可,看了魂飞魄散,再看第二乘轿,乃是韩氏,觉得不及了,竟把想韩氏之心,顷刻移到无碍子身上去了。随着轿,不转眼的看他入去,又呆呆的等他出来,直送进宫内,神魂颠倒,竟欲随轿进去,被守宫太监打将出来,方才知觉。遂细细打听,就是此人搬入新屋内住,又不觉手舞足蹈。原来,他家就住在东首小门口的侧厢内,自谓可以到手,日日打听搬的日期,犹如得了做亲的日子一样快活。你道可笑不可笑。也是他命该如此,所以发此奇想。此是后话,且搁过了另说。
再讲令史将发要派宫女及挑选子女的原单,写信寄与汴梁,长史不敢迟延,赶着派齐送来庄上,令史随往宫门禀知。韩氏邀同无碍子到书房坐定,先叫挑选的子女进来。一会儿都来,齐齐叩见。韩氏叫他们走近无碍子身边,听候挑选。无碍子一个个问些闲话,抚摩头面,又拉手细看,挑来挑去,选了四男四女,都是眉清目秀,体态端庄的。韩氏看了也觉可爱,其余的发还本家。就这选定的八个子女,看那单上开着名字,第一个男童名焦叶,是陈家次子;第二名男童名桃红,是毕家四子;第三名男童名荷香,是祁家的次子;第四名男童名柳枝,是阮家第三子。韩氏道:"这原来的名字都好,不必改了。"再看那四个女童,第一个名叫素兰,第二个名叫梅影,第三个名叫梨云,第四个名郁李。无碍子道:"题的名字都好,一发不用改了。"韩氏道:"不但人儿好,连名儿都取得齐整。"遂唤使女们领他们去见郡主,一同顽耍。
又看所拨上房使令的宫女四名,单上开着沈翠眉、黄金钏、苏远香、裘素蟾。遂令进见,无碍子都令立近身来,一一问话。韩氏从旁观看,沈、黄、裘三人都生得面貌端方,身材袅袅,惟苏姓这人较众粗卤,及听其声音,破而且大。无碍子问道:"你是自幼进宫的呢,还是长大了选的?"苏远香道:"是缘坐人犯家属,分派入宫的。"韩芪道:"如此,你不是闺女了?"苏远香红了脸道:"没有嫁过人。"无碍子道:"眉散腰粗,必不是童身。"苏远香低头悄说道:"路上被人糟蹋过,其实没有嫁人。"韩氏道:"在郡主那边伺候却不便。"遂令传于守门太监,转发令史,将苏远香仍令回宫,另换一人抵缺。无碍子道:"且点验完了,恐怕还有掂掇,亦未可知。"韩氏点头,遂令站在一旁,又看单上所拨浆洗粗用宫女四名:潘桂儿、林绿环、花见羞、白于玉。韩氏唤令进见,遂鱼贯而入。无碍子挨排看去,都在二十以外,忽见第四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生来体态不同,眼眉秀朗,而左眼角有朱砂瘢一点,甚觉俏丽。韩氏亦笑指白于玉道:"这人怎么派入浆洗粗用单内?"无碍子道:"如何,正好与苏远香对调。"韩氏遂将单子递与无碍子换正,也令站在一旁。
又看司厨宫女两名,单内写着:罗纨儿、周青黛。唤令入见,到也洁净,面庞都有三十来岁。无碍子问周青黛道:"你们在宫中派何职事?"周青黛道:"本是司厨的。"声音十分清亮。韩氏道:"你若大年纪,声音倒这样轿嫩?"青黛低头不语,罗纨儿忽笑一声,无碍子道:"你这笑,必定有因,可说与我知道。"罗纨儿初时不肯说,被韩氏盘诘不过,只得悄悄的道:"他是石女。"遂大家都笑起来。无碍子道:"这才是得用的人,狠好。"
韩氏又看守门太监两名,粗用太监两名,遂道:"这臭太监也不必看他,遂传与令史,将拨来宫女、太监都发在新屋内居住。使女们即领出,交与令史去了。
又传进选择迁移吉日的帖子进来,韩氏看是十二月十四日戍时,进屋大吉。遂传递无碍子看了,又在指尖上抡了一轮道,"这日子甚好。"韩氏遂叫传与令史知道,就是这日迁移。
无碍子道:"还少了一件事。"韩氏道:"何事?"无碍子道:"这新造楼房,没有题个名字,只叫新屋两字,觉得不雅。"韩氏道:"就请师父题个名儿也好。"无碍子想了想道:"有了。这屋原为郡主学习武艺之所,总名就叫艺圃,就写个匾额,用润泽青石镌刻,嵌在墙门顶上。"韩氏道:"楼上楼下索性也题个匾儿悬上。"无碍子道:"也有了。楼下匾额,题个'崇本堂'三字,用楠木洋青字。楼上题'好居楼'三字,用洋青底黑漆字。对联留着,等郡主大了,自家题罢。"韩氏笑应一声。无碍子另写一单,递与韩氏,遂令传与令史赶做,要悬挂好了才迁移。使女接着,随即传出去了。又有使女来请用膳,韩氏邀了无碍子,回到堂中,刚要坐下,忽见瑶华飞跑的哭将出来,满地乱滚,吓的韩氏连忙抱起,正要问明缘由,早有宫女来报:郡主奶娘死了。韩氏道:"他好端端的,是什么病,死得这样快?"宫女们回道:"像个急中疯。"韩氏听了,不免流泪嗟叹。无碍子从韩氏怀中将瑶华抱来,不知报说何语,安慰了一番,不知不觉,瑶华就肯听了,一同用膳。韩氏即令管事,备办身后一切。自此瑶华竟依傍无碍子眠食。
隔了七八日,已是迁移之期,人手众多,已先摆设得齐齐整整,到了那个时辰,韩氏送无碍子同瑶华进屋,俱坐轿到了艺圃,各各拜了屋神,遂同韩氏周围看视,一进墙门,就有两耳房,东边是守门太监居住,西边是粗用太监居住。东边厢房上两间,是洗浣宫女住下,往下数间,俱堆积日用一应食物,西边上两间也是粗用宫女住下,下边数间就是庖厨。走上厅堂,俱有扇妆在二枋上,空出一条回廓,走入西边两大间,与耳房通连,共有四间,是上房使令之宫女所居,瑶华同四男四女的衣服什物,都安放在此。又从西房走到东边,只见头一间就是无碍子做房,中有隔扇分别内外。次间是瑶华做房,中间用细巧短扇隔开,另有房门,内房是瑶华一张大炕,靠左另有一张小炕。韩氏问道:"何人在此伴他歇宿?"无碍子道:"我已拨白于玉在此伴他。"韩氏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