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痕

  又换过游龙吩咐道:“游头领领二十号战船,去绿杨湾埋伏,让楚兵追了过去,截住他的归路,周头领转身夹攻,定可获胜。”又换过王子虎吩咐道:“王头领领二十号战船,去飞云渡左近埋伏,他既敢冲阵,后面必有接应。且等楚兵追赶周头领之后,他的接应兵必起,便截住厮杀。”又换过郝天宠吩咐道:“郝头领领二十号战船,也去飞云渡侧近埋伏。见王头领与楚兵接战不必相助,领战船向北而去,作出打燕子矶之势。如另有接应兵,此时必起,可接住厮杀。若元另起接应兵,前路楚兵必退,头领与上头领两面夹攻,何患不胜!”又唤过苏飞吩咐道:“孙承德因屈光败死,却勃被擒,心中忿恨,必尽起燕子矶的全队拼命而来,燕子矶必然空虚。苏头领带二十号战船到燕子矶,四面纵火烧关,若元大将镇守,军心必乱,头关可复。”又唤过张信吩咐道:“张头领领二十号战船,随苏头领进发,在燕子矶水路埋伏,楚兵败回锐气已失,拦住厮杀,楚兵必败,可乘胜夺回头关。”六员贼将称赞道:“王头领有此谋略,哪怕楚兵百万!”王翼摇首道:“孙承德那厮机诈百出,我虽然这般调遣,终有点放心不下。”又唤过两员副头领吩咐道:“二位可分路去鸦嘴滩、铁崖两处,报知黄洪二将军:一面紧守汛地,一面来飞云渡近处救应一切。”又命一员副头领人烂泥沟报知洪涛:趁蘧季高不在,作速出战,我自紧守此关,谅来无大妨碍,六员头领和三员副领各领命而去不提。
  且说楚营下书的人回转燕子矶,将回批呈上。斗元帅即时升座,唤过屈采密嘱道:“如此如此。”这屈采是屈光之弟,武艺不在乃兄之下,性如烈火。屈光死了,屡次哭讨令箭,要去报仇。斗元帅与孙参谋极力劝上。此刻得了将令,磨拳擦掌,带着王庆而去。又唤过成允密嘱道:“如此如此。”
  又唤过斗荡密嘱道:“如此如此。”又唤过养子敬密瞩道:“如此如此。”
  又唤过公子申密嘱道:”如此如此。”又唤过斗必胜密嘱道:“如此如此。”
  又唤过公子成英、梁邱密嘱道:“如此如此,”又唤过蘧季高密嘱道:“速转烂泥沟,如此如此。”九员大将各受密计而去。斗元帅督同申黑守护燕子矶,另作准备。孙参谋带了一队战船相机策应。安排已定,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屈采押了皇甫葵,带了战舰,直到飞云渡。周奎早到,列齐船只,立在船头大喝道:“我皇甫头领何在?速速献上,还你的却勃!”屈采命人将皇甫葵带至船头,大喝道:“还我却将军来!”周奎也将却勃带出、两面都是去了衣甲,赤着身体,剪着两手。周奎道:“各放小船一只,当中对换。”
  屈采应了,两边俱用小船荡至适中之地,两船相接,却勃、皇甫葵互跳过船。
  楚兵催桨归阵。贼兵荡桨转去,将近大船,忽然水面起两个漩窝,冒出两个人来,扳着般边用力一搏,喝声“下去!”立时船翻,皇甫葵与荡船的通落水中。周奎见了大骇,霎时之间,水面上泛出血色,见两个人各提一个头首,从水面上走到楚阵,如履平地。骇异一阵,不觉勃然大怒道:“匹夫焉敢欺人!”顿忘了王翼的吩咐,挺戈直上,来战屈采。屈采挺枪相迎,略战数合,掩一枪便退。周奎哪里肯舍,鼓掉追来,屈采弯弯曲曲引到一个所在,四面都是芦苇,屈采停了船,笑叫道:“这里来,与你战三百合!”周奎一看是偃月塘,蓦然醒悟道:“不好了!”一句话未完,成允带了一队战舰截去归路,横矛大叫道:“周奎!留下头颅让尔归去!”周奎到此没法,只得抖擞精神,与二人厮杀。怎奈两将都异常骁勇,略一松手,被屈采一枪挑入左肋,倒在船头,血流加注,成允跳过船去,拔出宝剑,割了头颅,提在手中,厉声喝道:“敢动者以周奎为例!”贼兵吓得胆战心惊,齐跪船板上乞降。屈采要一齐洗杀,替兄报仇。成允附着耳说了几句,屈采方才依允。问了贼兵的口供,叫贼兵穿了楚兵的衣甲,楚兵穿了贼兵的衣甲。对陈音附耳道:“如此如此。”陈音领计,带了假楚兵,屈采、成允带了假贼兵,屈采,成允在前,陈音在后,向绿杨湾而去。游龙正在扬头扬脑地张望,忽见周奎的认旗过去,后面楚兵紧接而来,认旗上一个“屈”字,一个“成”字,游龙急将战船横截出来。举斧便砍。陈音假意跌下水去,可怜一些贼兵仓卒之间不能分诉,只杀得头颅乱滚,鲜血长流。屈采、成允早折转船头,逼将拢来。游龙见了急来船头问话。屈采觑难咽喉,一矛刺去,刺个正着,游龙叫也不曾叫一声跌下水去,谅来不能活了,贼乓弄得糊糊涂涂,哪里还敢厮杀!识水性的凫水而逃,不识水性的只好伸颈挨刀。屈采倒杀得畅快,洗戮净尽,伸了一口气道:“此刻方出了我十分的怨气!”成允道:“我们快到卧云冈要紧,”陈音上船扮作周奎,带了假贼兵在前,屈采、成允带了楚兵在后,离了绿汤湾直向卧云冈而去。
  却说斗荡带了一一队战舰,来至飞云渡不远,果见二十号贼船。认旗上是个“王”字,一直掉来,大叫道:“认得王将军否?”斗荡大笑道:“区区小丑,何足道哉!”王子虎大怒,舞起铁锏向斗荡劈来。斗荡舞动泼风刀急忙相架。双铜似流垦赶月,大刀如滚雪飞花,酣战四十五个回合,正在相持不下,郝天宠领了二十号战船掠阵而过,大叫道:“尔的巢穴尚且不保,还敢在此恃蛮!”说罢催船向北掉去。养子敬舰队恰到,拦住去路,手执长锋宝剑,大喝道:“匹夫向哪里去?养将军等候多时了!”郝天宠急举三尖刀迎面刺去,养子敬舞剑相还,长锋枪似苍龙探爪,三尖刀如银蟒翻身,两处杀声相应,约有半个时辰。公子申与斗必胜却从两面抄来,公子申舞动双枪,帮着斗荡,斗必胜舞起双锤,帮着养子敬,只杀得贼兵七零八落,王子虎、郝天宠死力抵敌,满面是汗,喘气呼呼,看看就擒。忽来一队贼船,直冲向前,船头立一少年贼将,银盔银铠,面如傅粉,唇若抹朱,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挺一杆方天画戟闯入阵中。斗必胜撇了郝天宠来战那员小将,那员小将唬唬唬一连几戟,戟沉手快,势如撤豆,哪里招架得来。公子申瞥眼望见,撇了王子虎来帮斗必胜,那员小将全不在意,运戟如飞,戟锋总不离二人的面门喉颈,只杀得二人眼花缭乱。斗必胜一错眼,手腕上早着一戟,戟杆过处,将公子申右手的枪杆碰成两截,二人吃惊,不敢阻挡,只得退开。
  王子虎、郝天宠见有救兵,方才定一定神,那员小将早冲近前去,戟尖上弹起一个花圈,把斗荡的泼风刀、养子敬的长锋剑当的一声一齐荡开,只震得二人两膀酸麻,汗流夹背,急急退下。小将在前,王子虎、郝天宠在后,一冲出围,无人敢挡。四将面面相觑。养子敬忿然变色,回顾左右叫道:“取弓箭来!”这子敬是养由基之子,神手世传,箭不虚发。按过手来,搭箭拽弓,对准那小将的脑后射去,喝声“着!”正是:啼猿神手惊天下,射虎奇能试够中。
  未知小将性命如何,下回自见。
第十五回 破卧云王翼中奇计 探铁崖陈音奋雄心
  话说养子敬见那员小将救了王子虎、郝天宠冲出重围,心中忿怒,取弓搭箭,对准那员小将脑后射去,喝着“着!”无奈两膀酸麻,弓力不足,箭头不准,一支箭从那员小将耳轮擦过去。那员小将毫不惊觉,一直向卧云冈去了。楚将四员商议一会,只得遵着密嘱,跟向卧云冈去,策应屈、成二将。
  却说陈音扮了周奎,假作败兵之势,逃回卧云冈。屈、成二将紧紧追赶,直到卧云冈,人声鼓声哄成一片。王翼听了,直上城楼了望。探子报道:“周头领被楚兵赶杀甚急,特来报知。”王翼急下城楼,派了四员副领守关,自己带了五百名精兵冲下关来,拨了船只来救周奎。快到面前,周奎早被屈采一枪挑下水去,周奎的认旗也飘飘荡荡地倒了。王翼吃惊非小,督率四将向前,屈采、成允略战数合便退。王翼把一些假贼兵救上岸去,一拥进关。屈、成二将领了楚兵跟踪而至,逼关攻打。王翼急急上关策应,忽然关内人声鼎沸,四面火起,却是王孙建,雍洛等十一人及所带楚兵二百名发作起来,关内大乱,王翼情知中计,急急下关,带了十余员小头目并亲随数十人,开了西关逃出关去。王孙建、雍洛斩关落锁,迎接屈、成二将进关,将却勃安顿养息伤痕。屈采问道:“王翼何在?”王孙建道:“王翼弃关逃了。”屈采道:“谅去不远,我追他去。成将军在此安抚。”说罢,带了本队也向西关而去。遥见一起人正在上船,屈采着急,急急招呼本队战舰向西移来,少时船到,一拥上船。此时王翼已离去三里水面。催船紧赶,看看赶上,大叫道:“王翼好贼,还不束手受缚,逃向哪里去!”王翼着急,正想泅水而逃,忽然鼓似雷呜,船如箭发,一队战船冲到面前,当先一船,认旗上是个“洪”字。王翼见是洪涛,心中狂喜,大叫道:“飞虎救我!”洪涛命王子虎守护王翼,命郝天宠押着后队,挺戟在前。屈采已到,见洪涛年幼,哪里放在心上,笑喝道:“乳气尚臭,也来逞狂!速速退去,饶尔一死!”洪涛并不回言,挺戟便刺,屈采横枪一格,觉得十分沉重,心中吃惊,用尽全身气力,接着厮杀。枪戟飞腾,如两条蛟龙搅海一般,约战二十来个回合,屈采已是气喘汗流,渐渐支持不及。却好养斗四将赶来,一拥上前,围着洪涛,刀枪锤剑上下翻飞,洪涛不慌不忙,把方天戟舞得呼呼风响,挡开刀口,格着枪尖,架过双锤,逼转长剑。屈采见策应兵到,抖擞精神,一支枪穿梭船只在洪涛面前胸脯上弄影。郝天宠见了,恐洪涛有失,急舞三尖刀来战屈采。屈采回过枪尖,向郝天宠咽喉一划,郝天宠横起三尖刀往上一格,屈采早将枪头掉转,用个拨草寻蛇势,向郝天宠两脚一扫,喝声“下去!”郝天宠立脚不住,跌下水中。王翼见了,急跳下水救起郝天宠,抱上自己船上,郝天宠早吞了几口水,弄得腹胀头昏。洪涛见郝天宠落水,又见屈采枪法厉害,谅难取胜,恋战无益,用力把戟杆一弹,戟尖上起个大花圈,五件军器一齐挡开,虚掩一戟,掉转船头,保住王翼便走。斗养四将还要追去,屈采道:“二关已得,且到关上守护要紧。洪涛那厮必来攻关,再擒那厮不迟。”
  众人听说得了二关,大喜,急急向卧云冈来,进得关去,见孙参谋已经入关,相见毕,孙参谋道:“我已探听明白,苏飞、张信去攻燕子矾,谅他必败。屈将军同陈巡官速去策应。众位留此守关。”屈采、陈音领命而去。
  屈采在路上与陈音道:“又好痛痛快快杀他个血溅肉飞!”陈音道:“将军英勇,不亚督粮官,末将十分佩服。”屈采笑道:“甚么叫做英勇,不过不要命罢了!”陈音道:“武将上阵,只要有个不要命的念头,便能建立奇功。
  多少偷生怕死的深恐坏了性命,退退缩缩,到底把性命丢了,不但误了国家大事,还落个骂名千载,你说可笑不可笑?”屈采听了,把陈音十分敬爱,二人谈谈笑笑,早离燕子矶不远。却见一队船来,是公子成英与梁邱二将。
  屈采跑至船头,高叫道:“二位何往?”公子成英也与梁邱出立船头,应道:“我二人奉了元帅将令去卧云冈。屈将军何往?”屈采道:“难道燕子矶就没事了吗?”公子成英道:“张信那贼被我二人杀败,只剩得只身逃走,苏飞那贼去攻关,被元帅督同申先锋用埋伏兵杀得一个不留。元帅亲斩了苏飞,即命我二人到卧云冈策应。”屈采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就此合兵一处折回卧云冈。到得关前,果然洪涛会齐鸦嘴滩的守将黄通理前来攻关,正在攻打甚急。屈采对众人道:“洪涛小子十分了得!听说黄通理那个老贼也是个骁杰,我们总得想个法子退他才是。”公子成英作色道:“难道他二人是三头六臂不成?我倒要试他一试!”屈采摇头道:“我是已经试过了,厉害,厉害!”公子成英只是不服。梁邱道:“我们不如分兵去攻他鸦嘴滩、铁崖两处,卧云冈之围自然解了。”公子成英、屈采道:“好计!”陈音摇头道:“大难大难!”公子成英问道:“却是为何?”陈音道:“末将与王庆等各处俱已哨探明白,铁崖的山势如削,全无进兵之路,沿崖一带水势紧急异常,不但船不易到,就是深通水竹的人也难泅过,是个明险。”公子成英道:“他的兵难道是飞出来的不成?”陈音道:“他出兵时止在南面悬梯而下,过后即将悬梯拽起,我们如何得近?”公子成英又问道:“邪嘴滩却又为何?”陈音道:“鸦嘴滩外面似甚平衍,水里都没有铁链暗弩,尖桩木栅,是个暗险,仓卒也不能攻人。”公子成英与屈采、梁邱俱皱着眉头:“难道这两处就不攻取了吗?”陈音道:“那两处须得慢慢设计,自有攻破之时。此刻只想这卧云冈如何解围的是紧要。”众人想了一会,陈音道:“末将想得一计在此,如此这般,诸位以为何如?”众人拍手称妙。各人将船只移至僻处,到了黄昏后,带了火绳焰硝悄悄去卧云冈,分四面上去,各作准备。
  此时王翼督同洪涛等攻打半日未能取胜,已是疲倦,暂时休息。二更以后,忽然西面山坳里火光冲天而起,鼓角之声震动山谷。王翼急命洪涛前去迎敌。
  洪涛急急提戟上马,带了本队向西跑去,约定二里,火影全消,人声俱寂。
  勒马四望,黑黝黝的不见影响,只得回营。将待下马,东面山坳里又是鼓声大作,火势烧空,喊杀之声不绝。王翼听了,急叫洪涛休得下马,速向东去迎敌。洪涛带着本队向东去了,不到一刻,遥望火光已绝,喊杀无声。正在心疑,西北角又是火起。急命黄通理前去哨探,黄通理尚未起身,东北角喊声又发,急命王子虎前去。霎时之间,几处的声响全无。三人陆续转来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