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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水浒
林冲让着吴用一同走进,只见庶务长上来禀道:“洋文教员有请假信到来,算学教员已着人去催过,他回说病没全愈,却见他坐着马车,出外逛去了。”林冲皱眉道:“今天教员索性一个不到了,岂不是笑话么?国文教习、体操教习是昨天请的假,说三日后方可到堂;军乐教习连假都不请,不到堂已有一星期了;算学教习请的是病假;今天洋文教员也来请假。全堂一个教习都没有了,还像什么样子?”向吴用道:“先生,你看如何办法?”吴用笑而不言。林冲道:“没有教习,如何开的下?今日且放了一天假。”于是把放假牌挂了出去,上标着:“本学堂因教员不到,暂行放假一天。”林冲于是再行请教吴用道:“先生端的有甚妙法,可以把这学堂大大的整顿一番?不瞒先生说,我谋着此缺,也非容易,一年中教习的薪水,学生的火食,购买的物件,克扣下来,一总也有好几千银子进益,“强盗心肠”四字,或明点,或暗点。此暗点法也以后又可得着保举。倘开不下去,岂不都休了么。”吴用道:一求即应,不是吴用;求不应,亦不是吴用。于林冲二次求教之后,接写“吴用道”三字写,吴用身分,恰到好处“照小生愚见,整顿学堂,倒也是件难事:宽了不好,严了又不好,总要宽中带严,严中带宽,使人既不放荡,又不怨恨方妙。教头你道如何?”林冲道:“先生高见是极。但怎样办理,方能如是?”吴用道:“银子这件东西,天下的人,没一个不喜欢的。我就把人家喜欢的东西去骗人家,就把人家喜欢的东西去管束人家,就把人家喜欢的东西去奖励人家。以计论,果是妙计;以文论。亦是妙文教头你道如何?”林冲道:“很妙。但不知怎样入手?”吴用道:“定几条章程,凡本学堂教员,薪资都以时光计算,每一小时若干价值,贵或一两,贱至三钱,逐日现付,不到扣除;倘请人代教,就拿这笔钱付给代教之人。教头你想,这样一办,他要钱,就不得不来了,即或不来,请起代馆来也易些。往时代馆的因碍于朋友情面,不得不来,然而白效劳,终是不甚起劲,现在代教一小时,就有一小时的进益,那些没事的人,恐怕天天巴望着做代馆呢。这就是骗人家管束人家的法子。再有奖励的方法:凡教习所教学生,一学期中进步异常快速,则年假、暑假大考后,另外酌送教习酬劳费二十两、三十两以至四十两不等,进步迟慢者不给。如是则做教员的,没一个不热心从事矣。”果然妙计,泄之谋改良教育者听之林冲拍手称妙:“先生端的妙计,不愧称为智多星。”士谔自赞其文也吴用道:“我话尚没有说完呢。这不过是对付教员之法。至于对付学生,除寻常管理法奖励法外,不可不别筹奖励方法。这方法仍不外用金钱奖励,每月月试,程度优者给以银子若干,则中人以下,皆知自奋矣。两法俱行,你这学堂还忧不发达么?”林冲道:“妙计,妙计!我即依计而行,只恳你帮着我办理办理,如何?”吴用应允,就帮着林冲把学堂整顿起来,果然弊绝风清。教习怕扣除薪水,人人不敢偷懒,并且图着额外酬劳费,无不尽心教育,力诱学生之进步;学生们亦因月有奖金,个个拚命向学,较之从前,竟不大相同。此时梁山泊弟兄在东京的有小旋风柴进、双枪将董平、双鞭呼延灼、丑郡马宣赞、神火将军魏定国、圣水将军单廷珪等十来个人,听得智多星吴用在京,陆陆续续都来探望。惟柴进靠着祖宗余荫,做了个贵胄法政学堂总理;董平等则都在陆军部供职,或为丞参,或为员外主事,每月进益,幸都不甚菲薄。话休絮烦。
吴用在东京居有半年相近。一日,正在书房闲坐,忽见递进两个版,报说有两客来拜。接来一瞧,见一个写着孔明,一个写着孔亮。吴用忙着出接。接进客室坐定,林冲也来了,彼此寒喧数语,即询问别后情形。孔明道:“我们兄弟两人下山回乡,酌议了会子,现在各种新事业,都被先下山的各位占尽了,商界、学界、官界、军界、工界都有人在那里,我们不犯着干这重复的事业。因想乡间的董事,也很可以赚钱,我们就弄个董事做做罢。但是董事必须有职衔的人方可做着,庄户人家是万万不能的。于是我们兄弟两人就都捐起职衔来,我捐了个从九品文衔,他捐了张五品功牌武职。绝倒他对我说:‘哥哥,我们如今是有职衔的乡绅了,住着庄户房子,岂不失了体统?’绝倒于是重新兴工动土,建造起房屋来,造了一所七开间三进龙头出须屋脊的大房子,外有照墙,照墙顶上装有平升三级,气象很是巍峨。谁料益都县知县知道了,就派人来教我们拆去。我们不知就里,问人家时,方晓得捐的职衔太小,房屋的款式太大,所以进京来想加捐前程。”吴用笑道:“不知你要加捐几多大的品级?”孔明道:“我如今是从九品,加一级,正九,再加一级,从八,更加一级正八。以平升三级论,当加捐到正八品。”吴用道:“然则仍不能免于拆卸。照你所说的体制,须当朝宰相,或五等封爵公、侯、伯、子、男方可,恁你怎样加捐,也总捐不到此。”孔明、孔亮不觉爽然自失,都道:“似此如之奈何?”吴用道:“小生不才,略施条小计,保你可以不拆。”正是:雷声百里,徒张县令之威;计出万全,恃有英雄之略。欲知智多星吴用说出什么计策,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智多星初戏益都县 魏竹臣重建孝子坊
话说智多星吴用对孔家弟兄道:“此事必得我亲自一行,方可了结。但你们为甚要造这逾制的房屋?城乡绅宦那一家有这样的屋宇?”孔明道:“我们因见梁山泊上的忠义堂这样造法,十分气概,所以摹着样教匠人筑造的。”吴用道:“那是如何使得?山上是无法无天地方,由我们怎样,那个敢来干涉?这是在官吏势力范围内,如何可以胡做?”孔亮道:“先生休辞劳苦,同我们白虎山走一遭去。虽拆卸也不值什么,但特特兴工动土筑好了,重新又要拆卸,我二人脸上的光辉,岂不都被扫尽么?”吴用道:“我既允许你们,你们几时走,我也几时走,决不会翻悔的。”孔明道:“我们逛两天就要动身,先生预备着是了。”林冲道:“难得进京的,何妨就多逛几天。”孔明道:“倘找着李立、穆弘,就多耽搁几天也未可知。”林冲道:“他们两个回去多时了。因揭阳岭山矿已经争回自办,达到最初的目的,金国人开夜汗也被他一气气走了。”孔亮道:“可怜朝廷白养许多官员,到紧急时,一个也没用,倒是我们梁山泊英雄出来替他尽一把力。先生,若是我们团体放大起来,把全中国当个梁山泊,还怕什么外国人?”吴用道:“那也不能,人太多了,志愿何能齐?”一当下说了会子闲话,二孔辞着去了。过了两日,吴用收拾行李,同着二孔辞别了林冲,离了东京,投向青州白虎山来。在路无话。
不则一日,早来到白虎山地方,只见山势险峻,树木丛杂。孔明道:“好了,到我家止二里路了。”三人下冈子慢慢地走向前去。见树林中露出一所房屋,巍峨壮丽,宛如王宫内苑一般。孔亮道:“夕阳已在树梢头,我们紧行一步罢。”霎时间已经走到。只见门外蹲着两只大石狮子,水磨斗方砖子照墙,兽头大门,朱户铜环,十分气概。吴用咋舌道:“造的太觉过分。”进了门,庄客禀道:“两位官人回来了!县里差人连着来催过五七遍,小人回说官人不在。差人不信说:‘你们不拆也罢。过两天知县相公自己下乡来了,你们自去对相公说罢。’今天朝晨又来说:‘知县相公准定明后日下乡,你们预备着罢。’”一步紧一步孔明道:“如何?”孔亮道:“怎样办法?”吴用道:“休慌,保在我身上,给你办到不拆是了。”奇文吴用道:“这里离城有几许路?”孔明道:“约有三十余里。”吴用道:“快给我拿出十两银子来听用。”孔明道:“何用?”吴用道:“你不必问,我就在这十两银子上,保全这所房屋。”奇文。看官试掩卷猜之,后文果作何布置也?孔明只得拿出十两银子,交付吴用道:“唤一个庄客来。”吴用把银子付与庄客道:“连夜赶进城去,购办极精致金漆空头神牌一座,二斤重红蜡一对,檀香一炉,神龛一座。今夜不及回来,就在城中宿了客店,明晨城门一开就赶回来,不得有误。”奇文骇笔,匪夷所思庄客接着银子,如飞而去。孔明、孔亮见吴用如此作为,正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孔明耐不住,问道:“明日知县下来,如何对付?”吴用笑道:“此事只在吴某身上,你们不必过问。”本是孔明、孔亮的事,却教他不必过问,真是千古奇文一宿易过,早又东方发白,红_日照窗。孔明、孔亮忙着起身,活画出有心事人到书房来瞧吴用时,兀是酣睡未醒。二人不敢惊动,轻轻地走了出来,到大厅上四团团打转圈。约有一小时,只见昨晚差去城里置办东西的庄客,挑着一副担子进来,把神龛、神牌、檀香、绛烛一件件取出放于桌上。孔亮道:“军师莫不是和我们作耍么?置办这些东西来做什么?哥哥猜得出么?”孔明道:“军师是素来鬼神莫测的,那里猜得着?但我所信得过的是,军师必不会和我们作耍,这些东西,他一定有什么妙用,不过你我智识浅短,一时猜度不出罢了。”孔亮道:“是么?我也想他自东京跟我们到此,路程也不为少,难道赶了这许多路,只图着作一次耍不成?”
正说着,吴用已走了出来。二人连忙起立道:“先生,起身了。我们到过书房,见先生睡梦正浓,不敢惊扰而退。”吴用道:“二位所谈,小生都听的明白。小生此番实欲与益都县知县闹一会耍子,二位请瞧着是了。”随命把神牌捧上来,取过笔砚,磨得墨浓,醮得笔饱,举笔一挥,不知写了些什么。写毕,即把神牌供入龛中,放于正中桌上;又叫取出蜡台香炉,排列妥贴,插上烛,架上香。吴用道:“二位梳洗过了没有?”二人都说未曾。吴用道:“快梳洗了,预备接待知县相公。”于是三人梳洗完毕,齐穿着了吉服,叫庄客到村外官道上守候,官来速速进报。约等一个时辰,庄客飞一般进来报道:“知县相公来了,离本村只三里许路了。”吴用叫孔明速把香烛点起来,自己同着孔亮到庄门前守候。
只见那位知县坐着暖轿,鸣锣打道,呼喝而来。轿到门口,吴用抢步上前,兜头一拱道:“相公好早,敢是来拈香么?”奇文骇笔知县愕然道:“老兄说些什么?本县实在不懂。”吴用道:“这里白虎山孔家庄孔氏,乃系先圣孔子后裔,刻下庄主人孔明、孔亮为其祖先孔子建一祠堂。今日是神牌入祠之日,晚生在此帮忙。相公来此,想必也是拈香,怎么反说不懂起来?”知县暗想:“糟了,糟了!我可上了他们的大当。但既到这里,须进去察看察看。天幸或有破绽捉着,狠狠的办他一办。”随道:“既是先圣入祠,本县理宜陪祭。相烦引进则个。”吴用、孔亮即让着益都县同行入内。到正厅,只见绛烛双烧,香烟缭绕,孔明端端正正,垂着手立在那里,见了知县,忙着向前相见。知县走近神龛,仔细向内一瞧,只见雕花金漆神牌上,写着一行墨字道:“十八世祖至圣文宣王孔子神位。”奇绝怪绝,想入非非不觉目定口呆,不由他不呆半响方说出一句话来,问道:“你们建筑圣庙,为什么不来呈报?”吴用道:“此乃家祠,似可以不必呈报么。”知县无言可答。迁延了一会子,拜也不拜,讪讪的去了。吴用拍手道:“如何?我说只在吴某身上,叫你们不必忧虑。你看这堂堂百里诸侯,被我略施小计,就弄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由他说嘴孔明、孔亮齐道:“先生妙算,今古无双。我们若非先生,此番定遭羞辱;但我们虽是姓孔,并非是尼山圣裔,这一来岂不渎圣了么?”吴用笑道:“这叫做兵不厌诈。权宜之道,那里当得真?你们休要刻舟求剑才是。”二孔听了,方无甚说话。自此孔明孔亮便被众人公举,做了白虎山乡董。至于他做了董事老爷后,如何武断乡曲,如何侵吞公款,因调查得不曾仔细,不敢平空捏造,枉弄笔端。以文为戏却说智多星吴用,自办理此事以后,能名大著,白虎山一带数十村庄,苟有艰难事务,无不与之斟酌。吴用则视其事之轻重,以定酬谢费之多少,虽不足以发财,藉此亦不无小补。好笔,以收柬作开引一日,与孔明、孔亮闲坐讲话,忽见庄客入报道:“有后山杏花村几个乡下人求见吴先生,说有要事面商。”孔明道:“生意上门了,先生。”吴用便命引他们进来。庄客应着出去,不多会子,同着三个乡人进来,施礼毕,问道:“那位是吴先生?”吴用道:“小生便是。众位有甚见教?”乡人道:“我们的事重大非常,弄的十分尴尬,没奈何,只得来恳求先生,倘能为我们解去这困厄,情愿奉送银子五两,给先生买杯酒吃。”吴用道:“请把这事的始末情由先说一遍,苟有可以效劳之处,我是没有不肯的。银子数目呢,此刻且不必讲。”乡人道:“我们村前有一座石牌坊,听说是从前村上出了个孝子建造的,到今已数十年了。前几天发大风,把牌坊顶上的大石块吹了下来,我们不合贪便宜,把有字的石块儿,取来修了猪圈墙。谁料被前村的举人魏竹臣会诈人查知了,立即要把我们送县,说石块上所刻之字乃‘奉旨’两字,我们把‘奉旨’隔了猪圈,奇句就是个违制之罪,轻则充军,重则斩首。先生你想:我们又不识字,可怜误犯了这种重罪,倘吃起官司来,一家人怕不都休了?所以特地来恳求先生,可有什么法子救救我们?”吴用听罢,把头摇了一摇道:“此事很难。你们犯了这样重罪,即使诸葛复生,也不能替你画策,叫我那里想得出什么法子?故作一跌承你们情,应许我五两银子;但是你们的性命,难道只值得五两银子么?”孔明道:“你们果欲吴先生搭救时,快把银子数目增加起来。”乡人道:“我们家里穷的很多,恐怕拿不出。”吴用道:“你们去请教他人罢。”说着立了起来。乡人道:“再加五两如何?”吴用依旧不肯答应。孔明道:“先生,他们实在穷苦,就替他办一办罢。银子再教他们拿出五两来。”吴用道:“我本是不办的,既是孔大官人如此说,我看孔大官人面上,就替你们办一办。快去拿十五两银子来,保在我身上,使你们不吃官司是了。”乡人大喜,就在身边摸出十五两银子,交付吴用道:“先生,银子是十五两,只恳求早些请过来,我们先回去了。”吴用向孔明道:“瞧不出这个乡人,倒会这等放刁,带着十五两银子,开口只说得五两。”孔明道:“这个人本是著名的赤脚讼师,不难到极地,不出来求人家了。”吴用笑道:“如此尚算是行交行了。”孔明道:“此事易办么?”吴用道:“在我手里的事,不曾有过艰难的。怕难也不敢答应了。你们倘高兴,何妨跟我去瞧瞧。”孔明、孔亮齐声:“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