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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心编传奇二集
石搢珩得胜回营,才得四鼓将绝。柳俊接着,问知剿贼备细,不胜大喜。叫军士暖酒对酌。饮至天明,石搢珩便往李绩处报功不提。
且说城中赵茂、丁孟明二人见赖录夸张大口,出城交战,定要剿了小将首级,挫动官军锐气。赵茂心上原未必稳稳许他,独有丁孟明认真赖录是个有力之人,满望一阵成功,脸上增光不少。不料出城未有多时,早见败残人马进城,报称赖将军被官军阵里一个少年将官活擒去了。二人大惊失色,吩咐头目小军四门紧守,闷闷不乐。次日绝早,有守城军士在城脚边拾得号箭一枝,箭杆上缚书一封,军士不敢隐瞒,报与赵茂,赵茂接得箭书,解下拆开一看,但见上写着道:
小将赖录,奉书赵、丁二将军麾下:今早出战不利,遂被擒获。幸有柳将军念往昔一面,押放后营,不行杀害,到夜来柳将军进营,细询识认,方知柳将军即向日在丁将军家相与旧人,当凌驾山出门时,柳将军亦出门他往,丁将军想来自知也。柳将军以同事之人不相合,久欲离此,及闻丁将军在城,欢喜无限,已与赖录订誓归附。乞唤头目慎明出城知会,有许多要紧言语,必得慎明在来传信。可与黄昏时便来,万万不可有误。
赵茂看毕,不知柳将军是谁,见有“丁将军想来自知”之语,乃差人到丁孟明寓所,请来计议。
不一时请到,赵茂相接过,即将书递与丁孟明,说了城外射入的缘由。孟明接来一看,认得确是赖录手笔。看罢书,想了一会,早懂得了这柳将军必是湘烟无疑。初先丁孟明见湘烟逃走,十分恨怒,至火烧之后,恨湘烟的心也倒没有了。今见现在李巡抚处做了军官,肯来归附入夥,倒变了十分欢喜。见赖录这般写法,料是要替湘烟遮瞒家奴之处,便也不好直说是我家人,乃道:“这柳将军原名湘烟,曾与我们相与,年纪只有得二十多岁,却有一身膂力,弓马超群,今在官军营里,肯来归附,乃马大王之福也。”赵茂亦大欢喜道:“既有柳湘烟做了内应,我今夜乘势统兵出城,里合外攻,杀他一阵。倘能够剿了李巡抚的首级,柳将军功劳不小,马大王自然重用,赖将军也好将功折罪,我辈大家都有军功。”丁孟明点头道:“今夜出城劫营,里应外合,自然成事。赵将军言之有理。”便叫传慎明来吩咐。
不移时传到,赵、丁二人将始末说毕,慎明应声道:“小将作事,鉴貌辨色,点头会意,不消将军吩咐,一总都理会得。”赵茂不胜大喜。丁孟明道:“赵将军既决行里应外合之计,何不也写书一封,付慎头目带去。”赵茂沉吟一回,道:“不可。此去未知若何,若有书札,万一泄露,便有形迹,岂不坏了柳、赖二人性命?既慎明精细了得,只须传话罢了。”
正在吩咐话头,只见有东南城角上守军来报:“夜来三鼓时分,东南上喊杀之声,今早望见东南方约离十里之外,隐隐有营寨之状,〔周到。〕因树木茂密,不见仔细,不知是何处军兵,乞将军定夺。”赵茂道:“如今官军四面围定,何从打探得知他是谁家军马?若是我们救军,自然前来与官军厮杀,如今且置之勿问。”
当日直守至黄昏将近,慎明装束停当,赵茂又吩咐了劫寨话头,令柳、赖整兵接应,不可有误。慎明一一牢记,便悄悄开了城门,慎明独自一个,奔到官军营里来打探。只因这慎明来,有分教:小人作孽自投死,斧钺难逃;大将成功便报仇,疆场恢复。未知慎明此来事情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刀兵一起,百姓流离,杀戮之惨,实可痛伤。凡遇节义之人,吾辈有势位者及操觚家,必宜据实纪录,以待采风问俗之举,使彼留芳后世。亦是为善享名之报,更足激励风俗,是第一件要务。
柳俊堪问赖录,备悉事故,便得移文翻案。岂特一回眼目,乃全部关键处也。
卷之四
第七回 石将军峄县成功 李巡抚宿迁中箭
词曰:
天降英雄,赋灵根、不教磨灭。定有人、先作之缘,朝奋迹。抱负胸中非未学,施为阃外多奇术。向疆场、杀贼建功勋,凌烟列。乘声势,还整密;虽小寇,当大敌。叹自古贤良,岂无嗟跌。曩时称百战,夷吾昔日尝三北。第功成、明哲保其身,方为烈。———右调《满江红》
话说赵茂与丁孟明得了赖录箭上书信,乃于黄昏左侧,差头目慎明出城,到官军营里来打探。这时柳俊已与石搢珩计议,料城中必差细作前来。柳俊乃领了数十个心腹哨军,在各营巡视,石搢珩于营中查点兵册。
正值黄昏时分,不辨物色,柳俊方巡到左营,只见哨军拿得细作到来。柳俊带到当面,分明认得是慎明;慎明却因惊吓坏了,急切里也认不得柳俊,还硬着嘴,左支右吾。柳俊喝道:“胡说!我着你往后营去,你却在此乱闯些什么!”慎明心里也有些会意,立起来便去。众哨军心知有故,俱各不言。那知这慎明不认得后营,走错了路,闯入石搢珩大营里来。遥见营中一个少年将军,朝外而坐,四下站立几个大汉,案上点一对高烛,手里翻看簿书。〔想见威见凛凛。〕慎明心下暗道:“方才那位将军,不知何故,叫我往后营去,已是白拾了一条性命;此处光景不妙,又不见赖录,倘教拿住,也是送命的。”便悄悄仍复走出。劈面一骑军将走来,喝道:“何人在此?”〔要吓煞。〕随后火把军士向前拿住。原来是柳俊巡营回来,复见慎明在此,方吩咐手下道:“此人不认得后营,着一人送他去。”一个军士执着火把,照着慎明,到后营来。只见营外军士纷纭,走进营门里边,那火把军士自转去了。
慎明因两处受了惊吓,不敢直进,悄悄的一步一步向前。只见上面也点的灯烛明亮,一个将官坐在交椅上,伏几睡着,四下里悄然无人。看他身段,浑是赖录,愈看愈像,心下不觉大喜。因又走上一步,果然是他,便直至身边将手去推。赖录猛然醒来,擦开眼一看,见是慎明来到,不胜欢喜,道:“丁、赵二位有何说话?”慎明悄悄附耳道:“丁、赵二将军见了你的书札,说是叫我出城传个消息,故此叫我来的。他二人说,既此处柳将军有归附之心,何不趁今夜作个内应,待城中出军,里外夹攻,杀他一阵,也见得柳将军立个进见之功。”赖录道:“如此甚妙。但须柳将军来商议。”慎明道:“丁将军说,这里柳将军即家中湘烟,未知真否?”赖录道:“正是他。你方才来,曾带有书信否?”慎明道:“赵将军说,有了书信,恐露形迹,故不曾有书捎来。”赖录道:“你来时,可曾有巡逻的撞见?”慎明伸舌道:“险些而性命不保。我正走到外边,却遇着巡军拿住,解到一个少年将军面前,我已吓得魂不附体,反亏那少年将军说:‘我着你往后营去,为何在此乱闯?’那巡军也即放了我。我得脱手,便走却。又走入一营中,却见营里也有一个少年将军,在上面看恁么册籍。我想不济事,复身走出。却又遇见初先的小将走来,道:‘这人不认得后营,着一人送去。”因此差一个拿火把的军士送来至此。只不知这少年将军与我有何缘分,却恁般为我?”赖录笑道:“你好懵懂,这个少年将军,便是柳将军湘烟了。方才来说,今日是他巡营,你是不认得他,他是还认得你的,故此这般为你,倘然遇着了别人时,不要说你的性命不保,连我与柳将军的性命亦早‘尚饷’了。”慎明惊诧道:“原来就是他。我方才也没有看得他仔细,但是相貌大不同了。”赖录道:“他今富贵了,自然有一番改变。”〔情状如见。〕
二人正在说话,只见营外火光明亮,吆喝而来。慎明慌忙躲过刀架后。赖录起身看时,原来是柳俊。赖录道:“柳将军巡逻回来了。”柳俊道:“正是。方才慎明已来,为何不见?”赖录笑道:“在此。”便唤慎明出见时,慎明已听得赖录口叫“柳将军”,便放胆走出。赖录道:“过来磕头。”慎明到此时没法,只得过来跪下磕头。柳俊扶起道:“我与你是故人,不必下礼。”乃叫看坐。坐了,赖录便将慎明传丁、赵的说话述了一遍。柳俊大喜道:“此计极妙。但一件,必须丁、赵二将军的符验到来,方可取信。”慎明道:“这个不妨。将军若是今夜举事,我今立即进城,与了他两位回音,随取了他的号令来回覆柳将军。可该如此?”柳俊大喜道:“极妙。即于今夜三鼓,丁、赵二将军可统兵到来,我于营后放火为号,丁、赵二将军即便杀入,我与赖将军及你三人,同我本部下心腹将士,在内接应,管教一战成功。你于二更时先来知会,以凭取信。”慎明一一听了,便欲起身。柳俊道:“你既来,不可不壮行色。”便令左右取得酒来,亲自递与慎明,慎明接了,一边吃酒,乃道:“柳将军今日富贵,尊容愈觉轩昂标致,身躯也壮大了许多。方才蒙将军指引,我却不认得了,问赖将军始知。”柳俊笑道:“昨夜赖将军有书射入城中,料你今夜必定出城。我恐他人巡逻遇见时,露了风声,甚是不便,故谋了此差,却好相遇。〔补出此意。〕仍恐有人听得,故但言着你后营去。”慎明道:“我那里认得,因走错了。〔两军相交,巡防严密,岂容一他人进营毫无觉察耶?明是放松一着,慎明却自真即溜。〕到那营门外,却见也是一位少年将军,在营中看书,那相貌也与将军相仿佛。”柳俊故意失惊道:“你曾见他么?”慎明道:“我想光景不妙,即便走出,没有觑破。却遇将军转来,蒙差人相送,得以到此。”柳俊举手加额道:“谢主人洪福!此人即与我不合,倘若觑见你时,我们性命休矣。”慎明听了,亦觉胆寒。吃了四五大杯酒,即便起身。柳俊与赖录又再三叮咛而别。
柳俊既打发慎明去后,复至大营,与石搢珩调拨将士。搢珩便传各将听令。不移时,唐可法、仲大德及牙将千总李彪、王祺一齐都到,曹虎山系督责各牙将在各门围城,仓卒不能便来。石搢珩令唐可法领兵三百,伏于城外,一等贼军出城,即便斩关而入,绝其归路。又令仲大德同牙将李彪各领大刀手三百,伏于大营左右,一听炮响,即出军奋勇硬杀贼兵。贼兵一退,李彪领部下把守营前。仲大德领本部从西南抄出前路,恐贼人入城,以便拦杀。又令牙将王祺领马兵五十,飞往各门营中知会,一听北门大营中炮响,即驾云梯登城杀贼,如不进城者斩。〔石搢珩调拨处,便见一斑。〕随令王祺即会督军曹虎山,离大营前数里埋伏,一见火起炮响,贼必败回,即便放炮拦杀,截其去路。乃令柳俊监住赖录,待慎明来时,一同拿下;即往营后埋伏,待贼兵来时,即于营后举火为号,随统本部从东南抄出,遇贼败军,即行扑剿。各各打发去讫。自己乃往中营李绩处,一一禀知。乃令寨中守兵移至高阜处看守辎重,又令守兵于高阜处埋下号炮,见火起即便举放。自己全装贯甲,率领三百铁骑亲随军士,保护李绩。
却说慎明到城下叫门,已是一鼓将尽。城上守兵听得声音,开门放入,便到赵茂署内,把柳俊说话备细回覆。时丁孟明亦在赵茂处,二人听说,不胜大喜。丁孟明道:“柳、赖既已谋定,事不宜迟,当再令慎头目出城,将我与将军的令箭付彼,以为符信。”赵茂道:“正该如此。”便各取出令箭一枝,付与慎明先往。一面点起合城军士,共一千八百有余,留三百余兵守城,带了一千五百人马,饱餐披挂,将打三鼓,便一齐杀出城来。
且说慎明先取了令箭出城,到官军营外,早有柳俊在那里伺候。慎明递上令箭道:“丁、赵二将军多多致意。准在三鼓便来,乞柳将军早些准备。”柳俊见了,不胜大喜,同到后营。赖录问知事情,欢喜无限,乃谓柳俊道:“将军速宜点兵接应,莫使误了大事。”柳俊道:“我已准备多时,不劳过虑。”乃传军士上营听令。言未毕,早走上四五十条大汉,柳俊掣剑在手,喝道:“还不拿下!”众军蜂拥向前,将赖录、慎明一索捆翻。二人吓得魂不附体,料非吉兆,乃叫道:“柳将军何故负我!城中军马杀来,拿我无益。”柳俊令军士上了两人勒口,使他不得声张,着令四五个健汉,先押往元帅处;自往营后埋伏去了。李绩与石搢珩见拿了赖录、慎明,令押在守兵处监禁。
三鼓时候,赵茂与丁严统领了一千五百人马,直至官军营外。果见寨后火起,赵茂大喊一声,一齐杀入。但见都是空营。丁严系书生,尚错愕不定,赵茂大叫道:“不好了!中了计也,快叫后军退走。”言未毕,突然便是三个号炮,轰天响亮。赵茂见事急,飞马出营,早四下里金鼓震天,一派都是大刀,盖地杀来,也不知多少人马。为首一将大叫:“我仲大德在此!赵将军速宜投降,庶免一死。”赵茂不敢交锋,拨马向右而走。又有千总李彪一枝人马,也是一派大刀,曜着火光如雪。赵茂回马又走。丁严大叫道:“赵将军救我!”赵茂道:“前面不见火光,大家负命向前杀去。”行不数里,忽然连珠号炮又起,火把齐明,为首官将乃是曹虎山与牙将王祺,拦住去路。赵茂惊慌,回马望后便走。此时丁孟明弓枪皆弃,依附赵茂逃生。回顾部下,止存一半。赵茂道:“归路已绝,料难入城;进营官兵大刀利害;东北上火光稀少,可并力杀向东北逃命。”不及数里,前面一派火光,大队蜂拥而至,乃是柳俊从寨后向东边抄来,正撞个着。赵茂回顾后骑道:“四面皆兵,当大家奋勇冲出此处。”呐喊向前。柳俊军马接着混战。丁严见不济事,解去衣甲,披头散发,弃了马匹,混入步军逃走。赵茂被柳俊战住,不得脱身,四下里官军都到。赵茂愈加心慌,刀法大乱,被柳俊一刀砍下,剿了首级。部下贼兵一二百人,喊叫“愿降”,俱被官军绑了。少顷,天色明亮,只见尸横遍野,流血成沟。这一场大战,杀得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