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三下南唐

  住语唐人喜胜贺功,到次日,余鸿见有助佐之人,便领兵丁日日来宋城营中骂战,恨不能一刻灭却赵宋,争奈他只是闭关免战。二妖道屡日来城攻击,四城亦力守不出一卒。一天,有郑印在城楼守御,闻道人骂战猖狂,忍不住大怒,急跑大殿请高王发帅令出敌,太祖止之曰:“冯茂夫妻法力亦不在御侄之下,又已败回,御侄断不可恃勇出马,此妖用的邪火伤人利害。”
  有引凤曰:“妖道所用南方丙丁真火,闻污秽可破解,可取犬马血令军兵向①矮眇(miào ,音秒)——矮小。
  火漂射洒去,必可扑灭了。”太祖闻说,姑且准行,高元帅发令,又戒他夫妻须要小心,见机应变,不可恋战云云。夫妻领令出城,两军相遇,余兆方知来将是郑印。余兆曰:“郑印,汝为人,不分德怨的木偶人也。吾师弟兄只因汝父被不情君妄杀,是至托足于南唐,不惜辛劳,置身杀戒戎马之地,与汝父雪恨,不料仇将恩报,恩将仇报,岂非有目无珠者。况汝非山人对手,可令刘冯出马,早除灭他,好待南唐成功,山人复归修行净土。”郑印曰:“吾父虽然被杀,惟臣子无复仇君父之理,安容汝等借事生端,伤害生民涂炭,罪非轻,敢来弄唇播舌,煽惑强词,强为他人俗事,果何益哉?且汝数百年苦炼,几登仙藉,岂可再坠杀戒以弃前功,败于将成,深为可惜。即速回山修炼以补日前妄行之愆,可以免堕落深坑魔转。”余兆闻印一番透根澈底之言,大怒,双剑挥来,郑印大刀架开。少刻,余兆将宝剑祭起,一指南方,又是烈火连天,飞炮一般烧来,引凤令众军士齐射犬马秽血,高空洒去,登时烈火熄灭,郑印一见破他烈火,即抽出打仙鞭一掷,当空打下来,打在道人左膊肩,喊声痛杀,已打落蟾蜍兽。郑印赶上,大刀正在砍下,余兆一惊,负痛将蟾蜍一拍,已穿入地土中去了。不一刻,在地复出大骂:“可恼小贼,打了山人一鞭,誓不饶汝。”在腹中运气,吐出内炼成真火一团,对宋阵卷去。此回不是犬马秽血所能破灭他,五内炼成三味真火毒以成。当时郑印夫妻见秽血不能消熄烈火,恐被烧伤,即带兵逃走入城,五千兵伤却二千,宋太祖越不敢开兵,命将倍加紧守四城门。
  当日出师已将三载,有随军文武,内中有文臣年纪高迈者,厌日久羁于军旅中,不觉屈屈不畅,有诗恨之曰:沧溟东望郁烟埋,盼捷空将老眼揩。
  讨贼自惭张叔夜,治军谁似李临淮。
  渔盐海岛惊风鹤,卒伍山村御虎豺。
  何日尽教烽燧息,早纾宸虑慰民怀。
  此诗是内中文臣伤乱所作,行军日久,不能如古之名王者之师,一出而天下平服,今擒捉放纵一妖道,一道又来,正忧虑着胜败无常,他日未知鹿死谁手。惟刘佳人疾病数天,有君保见妻疾未痊,余道人连日频来骂战,连败两阵,又有一妖道助唐,触起心情不安,不觉长叹一声。当时金锭病略起,病中初醒,耳边闻丈夫嗟叹长声,即徐言曰:“丈夫勿因妾一时微恙,日见耽愁,此小小患疾,谁能概免,且放宽怀,只恐忧来有伤贵体,反虑妾不安也。”当时又见公子皱眉不语,未晓因由。金锭乃多心女娘,再三细诘,当时君保本不说出,诚恐刘妻勉力出阵,后被金锭再三追诘,不得已,遂将余兆先用邪火杀败冯茂夫妻,后用真火打退郑印夫妇,两次伤兵七八千,今天天讨战,要贤妻出敌,比拼高低,一一说知。金锭听了大恼推枕瞿然而起,即要出阵。君保阻止不住,悔恨失言莫挽,眼看妻身披挂,上奔帅堂,请公公高王发令,太祖亦以甥妇疾方未痊,不宜轻出。金锭曰:“臣甥媳承陛下圣恩,又奉主上公公命,生擒讨逆,已将微躯置之度外,今敌人城外辱骂,君忧臣辱,臣甥媳岂惜此微疾之躯,受敌所辱,断不耐烦也。”太祖也止不住,只得下令协同各女将同出掠阵,当时余、陶、罗、郁、艾、萧众女英雄尽随而出。余兆此回各通姓名,方知金锭出阵。战斗一刻,余兆想来,用南方五行火未必烧得金锭,运气吹出三昧真火吹来。金锭口念有词,对北方王发真水,以法致雨淋漓,将烈火洒灭。余兆想来,利害丫头,连吾真火也消熄了,怪不得师兄法力精奇,也难敌他。大喝:“贱丫头,敢破山人真火,看宝剑取尔。”手一抛,飞出一口宝剑,起在空中,一刻间化作千千万万,满天叮当响振,灿灿光辉,向金锭纷纷落下。众人皆惊,金锭取出神鞭一抛,当空挡住,不知二人斗法何人胜负,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斗法术大败余兆破唐营进取徽州
  诗曰:
  修行日久忽更弦,善恶只争一念迁。
  伸开毒手伤残忍,止得垂垂获罪天。
  当时刘金锭见余兆发出宝剑,化作满天交加,影日响振,向他斩将下来。
  金锭也祭起金鞭,化作万万千干,鞭剑两宝旋转飞舞于空。半刻,金鞭将宝剑数千张纷纷打下地中,兆一见惊怒,只将原剑收回,又金鞭满天向他顶上落将下来,余兆想来,此丫头果然利害,不若暂回城中,以免辱败,即将蟾蜍向地中钻下去了。唐兵四散逃回城,金锭不赶,收兵而回,太祖大喜羡其带病出师,为国忘身,今天一出,又退却妖道,古今名将之魁首,又加进军功,爵封王妃正一品夫人,金锭谢恩。高王爷对太祖曰:“敌不可纵,寇不可长,今宜乘胜,大破唐营,徽州一带可下矣。”太祖亦觉被困日久,恨不能刻日成功,早日旗旋转换,奏凯旋师,兔太后汴京盼怅。遂将旨命遍传,大小三军文武尽起偕行。
  再说余兆被金锭斗败失利,借脚力遁回,唐主当日未知胜败,即诘问,余兆不说出斗法败了,只是含糊答应过。唐主一时捉摸不定,方欲穷诸胜败缘由,天色已晚。
  先说宋邦君臣此夜偃旗息鼓,大队军马出得城来,已是酉刻。忖度此时唐人正在埋锅晚膳之时,正好军马杀进,果然唐军营中正齐用晚膳,不虞意外未备之事,一时被宋兵大队突然冲入,透满大营,大刀阔斧纷纷砍杀,四下喊杀,宣哗大振。走不及者,皆作无头之鬼,五营八哨,大小三军,三十万之众有等,方拿得刀枪,又上不得马匹,四下残踏,死者无数。杀入中军帐,李景正与二位妖道共桌酒阑肉饱,一时闻报,不觉醉意全消,杯箸堕地。
  二妖道早已遁土而奔,唐主危惧发振,只闻远远喧哗,大喊敌兵将士杀入,大呼救驾,幸得黄甫晖挺身背负了唐主冲围而出,薛吕大戟抵挡宋兵将,秦凤、罗英断后。宋兵纷纷杀寻两妖道,搜不见。大宋合着杨家兵,非比寻常,大军直抵徽州,唐兵死者尸首堆衢,残伤十余万,众将身带重伤,偏将一众死者无数,所遗弃刀枪马匹甚多。当时唐之将只顾保了唐主直奔至清流关外,守关主帅连时闻报,以兵接应,迎请唐主入关。主将姓姚名风,原系汉时名将姚期后裔,同护南唐,镇守此关已久。当夜见报道唐主被宋踩营来奔,安慰一番,即欲提兵恢复故营,又因黑夜不便,难知虚实,倘若再败,危中加危,进退无归了。当晚仍忧宋兵乘胜直下以窥清流,即发令四城兵马准备守关之具以防守之。是夜宋主帅督兵长驱直进,众将协力大杀唐之将兵,正连夜穷追,高帅以穷兵勿逼赶鸣金,运回唐所失马匹辎重入城,时已天明亮了。
  只有唐主安顿在清流关,众将查点掩埋败死将兵十多万,被杀伤者无数,方见两道人假俱而至。唐主好生不悦曰:“孤因一时不度德力至与赵宋为仇,又将众武臣雄勇,以至数十万精兵尽丧,日费斗金,不料今日众人是个冰山难依倚。若即如昨夜一败,强寇方张,各图自免,不顾孤身,平日所说,个个是忠用,人人是义胆,不知化归何有。若非薛、黄、秦、罗四将奋不顾身,身创重伤,保孤冲围而出,早已死于乱军中矣。断不能与二位相见。以此观之,我南唐终于不济,不若及早投降赵宋,二位高仙亦即请回山修炼,异日丹成,或能福及于孤国也。”鸿兆闻言,唐主讥讽,语塞了一刻,同言曰:“吾主戏言,反甚于喜焉,今山人当受不起。今虽一败,未至于国破邦亡,惟山人上体天心,又承师命,一向戒杀,不伤宋将一人。今宋人反窥吾不备,不是明来交锋对垒,瞷课①吾埋窝晚膳一更之初,不意杀来,那人预备,伤我兵十余万,裨将百十员,好生狠毒。今既他不仁,我何须重义,已是计穷力竭之时,顾不得好生之德也。何难刻日灭杀宋人,但须我王勿要生退怯心,包得六龙终御,先业重光。”薛吕、黄甫晖亦以军师初捉下宋将时,不肯杀害,至有今日之败。此后若肯任杀,何愁宋人不退败乎?况吾国中尚有雄兵三十万多,猛将不少,望吾主不可以再败便尔君臣离散,受制于他人。倘宋君不纳,求为一县令不可得,只还忧性命难保。”当日唐主听了二臣之言,改容色弄,故至令两道人复施毒谋。正乃宋之君臣灾殃未满,杀运未完也。
  余兆实深恨宋人败辱,被唐主奚落一番,心中念忿,对余鸿言知,有一法物,管教宋之君臣数十万之众,不出五十天皆登鬼录,不算弟之功能。余鸿闻说大悦曰:“只由师弟大展雄才,用来伤陷了宋之君臣,成功后,二人同回山上复师尊,是吾等奉命下山,未必吾师深责怪。”
  住语师兄弟设计,再说宋太祖依高王乘夜大破南唐营,袭取了徽州府城,太祖深喜,记了众将士军功。所恨者御弟在汴梁城署位,好不坐享安然,不少念吾君臣若困于寿州,日夕担惊,既不添兵又不送饷,实虑及所存之粮草有限,岁月迁延,未晓何时平服南唐,粮食乃军中第一要务。当日宋太祖见刘金锭身体平宁如故,可以押制妖道,即点差冯茂奔回汴京催解军粮三十万,又可令冯茂回见彼母亲,以安慰失离日久,是孝道当然也。他妻艾女亦请旨偕行,回见家姑,并顺道回省父亲。临归寿州之时,父亲染了一病,心悬两地不安,亦要归家看视如何。太祖准奏曰:“亦是一点孝亲之心,理当如此,但路途上汝夫妻须小心。粮饷乃至重大事。”当日夫妻领旨,拜辞而去,后来冯茂回归见母,安慰老母亲,艾女回家视严父,仍然拜别,领旨解粮回寿州,一路平安,也无傍笔交代。
  再说寿州城此日悉值宋太祖万寿之日,高王爷率同大小文武之众合奏上,虽在军伍中,然圣诞芳辰,跻堂①介寿称觞之礼,岂可废缺,正尽众臣子一点恪敬之心。当日宋太祖只因军旅事烦,诸事皆忘记了,即己之生辰不及记着,今见高王率同文武大小臣上殿,要行称觞拜献之礼,方始记着此日是已生辰,微笑曰:“朕非众卿言,已忘记了,但今困于军伍场中,乃君臣卧薪尝胆之日,累及文武众卿大小三军别母阤妥②,朕有何心复谋醉饱,免费诸卿诚心爱主。”高王军师等皆曰:“陛下念及臣等之劳,正见圣德渊深,王恩浩大。然陛下乃普天之下臣民大父母,今值万寿无疆之庆,千秋共祝,近者称觞,乃人臣重礼,安敢因羁戎马之地废之,众臣之心不安也。况今又值徽州大胜,正藉陛下洪福,臣等得以安心上寿。今李景大败,亡命远奔,星夜走险,仅以身免,虽然倚着两个妖道,谅唐主自此心寒,无容多虑,可见邪不胜正,天心不附,且待粮草一回来,再进兵,目睹江南指日可下了。我主暂且开圣怀,允准臣等所奏,得以献沉,少尽臣等恪恭为心。”太祖闻奏,龙颜霁悦,允受群臣庆祝称觞。此日大开御庖厨,大排筵晏,山珍海味丰繁,玉液琼浆陈列。自文武大臣一众,下至六军五营八哨兵丁,皆沾领御晏赐颁,各各喜欢喧闹。当日君臣乐叙畅饮于帅堂,颂鹿鸣,歌天佑,铭皇恩于煌煌。
  ①瞷(jiàn ,音见)课——探视。
  ①跻(j ī,音基)堂——升堂。
  ②阤(zhì,音志)妥——阤:阪;山坡;塌下;崩溃,比喻舍家从军。
  当此,上下皆忘却身在戎马之间,疆场之地,赓歌③拜和的交酬,不觉酣饮醉态,君臣将士,玉山倾侧,自辰时至入酉刻,各司共事散去御筵。此夜各文武皆已酩酊了,比不得前每夜严戒巡查谨守。正值事有凑巧,悉值此夜余兆要设计残害,一刻生灾。未知来人如何,下回分解。
  ③赓(g ēng,音更)歌——连续不断的歌声。
  第三十六回下癀砂余兆肆凶到军粮冯茂急救
  诗曰:
  妖道逆天开杀戒,至教宋士尽瘟癀。
  自有高仙频解厄,癀砂毒物岂觞伤。
  住语宋城中夜晏,君臣欢叙,再说唐城中兆鸿定下毒计;要残害尽宋之君臣及大小三军。当晚萌此恶念头,于近三更后,余兆身带着一根隐身草,此草生在蓬莱岛中最绝顶之处,不结花,其长仅四五寸,形似菲菜,其叶圆,其茎红,倘凡人带在身中,往来出入众人不见其形影。以此亦是一宝贝仙草,但长植于蓬莱,那有凡俗人得知。是夜余兆藏于怀中,一隐形跑入寿州城内,只见一众守城兵个个酒气醺醺,有的后垂目合。又俯望帅堂中的灯光明亮,诸文武所寓,有醒有睡的,知是宋人此夜为酒所困,更易于施为也。遂暗中取出黑小旗四枝,口中咒念真言。一刻间有四城土地到来,打拱曰:“法师有何法旨差遣?”余兆吩咐,将四面法旗分布寿州城四门,日夜看守,要掩着凡人眼目,不许擅自拔动。土地领法旨去讫。又念咒一番,一阵阴风飒飒切切,悲声呼响,敕来一班野鬼冤魂,有战死疆场者无数。余兆吩咐众鬼亡魂,今交毒物一种于汝,此名瘟癀砂,可在寿州城近宋扎营之所,不分内外,凡有河井,即有水之处,即要将此砂放下,不许少有遗漏,成功之日,许汝等一众鬼魂美地头超生。诸鬼魂又领了法旨去讫。果然将瘟癀砂于城中有水之处遍放下毒。余兆见癀砂完布尽,一驾上云头,黑夜回归清流关中,收回隐身草,将此布置行为说知余鸿。鸿曰:“师弟有此毒宝,何忧宋人不一网打尽。”语毕,喜悦扬扬,只候着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