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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宫砂
是日已系除夕,理应上朝。李广因夜间出了些风流汗,自觉身体爽快了好些。起身梳洗已毕,有侍儿送进参汤。李广用毕,换上冠带,匆匆入朝。朝罢归来,向太王妃请安已毕,退至自己房中,更换便服。是日众同盟兄弟皆来辞岁。李广羞见同盟,托病一概不见。众同盟只得怅怅而返。是日大家守岁到了三更以后,忽闻爆竹声喧,不绝于耳,已交新春元旦,百官皆上朝,朝贺新禧。李广令家将备了舆马,自己更换冠带,入朝而去。朝散以后,回府给母亲叩贺新年,又见洪王妃上来叩贺毕,众家丁仆妇丫环使女皆一班一班上来叩贺新喜。太王妃因系元旦良辰,众人皆有赏赐。令厨房预备酒筵,摆在上房内,令儿媳、孙子同儿四人饮宴。真是阖家欢乐已极。孰知李广因两次上朝,又受了些感冒,又兼心内放不下楚云,虽是团圆酒宴,心头终不甚乐,只得勉强坐了一刻,就告退了。这婆媳俩见他面色不甚欢喜,也就用饭已毕,命仆妇撤去残肴,婆媳二人便到李广房内看视。见李广躺在床上已睡,太王妃命洪氏王妃好生照应。自此李广便忘餐废寝,日渐奄奄。洪氏王妃晓得他的心事,虽然时时劝解,曾奈他解劝不开。已至上元佳节,必须朝贺。李广却不能勉强而行,只得告了病假。李广又写了一封书,令人送至楚府。伴兰接书呈进,楚云拆视,见上面写道:“本拟趋前道贺,因由元旦朝贺归来,便道至贤弟处,适未晤面,令人怅怅。致令贱躯日渐不爽,今亦未朝贺,只有拥抱衾+,倦倦终日,特书短函,聊代当面道贺。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楚云览毕,不由心中躇蹰。复思:又恐李广故意如此,以探我之心迹。遂将这封书信收入怀中,不写回书,只命伴兰回覆来人信已收下。隔了一日,暗遗伴兰暗中探听是否有病。伴兰遵命,打听明白回来,将范相回覆后李广就有了病症,直至今日如何情状细言了一遍。楚云闻言不觉惊讶,暗思李广多情出于肺腑。他今染病,这是我害了他。事已至此,为何吾娘舅不前来问信?既不来,我焉能去请他老。万一李广若一病奄奄,我岂不负了他的心?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回 慰相思颦玉入宫 明大义太后认女
愁烟低幕朱扉双,酸风微戛玉女窗。
青磷隐隐出古璧,土花蚀断黄金缸。
话表楚云闻得李广果系真病,自己心中懊悔,不免令伴兰时时前去私询。这且不表。且言李广病势日渐沉重,李太王妃见此光景再不能由他,急命人去请太医。不多时,太医入府,先在书房坐了片刻,内宅知晓,洪少王妃自然回避,小使陪太医入内堂。太医先与太王妃请安已毕,相随小使步入寝室,就床前杌凳上坐定,将李广两手寸关尺六部脉细诊已毕。退出至太王妃坐前,低声曰:“适才李王爷的脉息六脉虚浮,并非感冒,实因一腔不遂意的心事集扼中焦,此病非药可治,但得遂心,病必痊愈。此时只可稍用扶气安神之剂,聊固王爷的正气。” 言罢,立了药方,当即告退而去。太王妃闻太医这一番话,回想张珏前者之言,遂令人打了一帖药来,至李广房内,将医生说的病原向李广说知。李广曰:“母亲不必听那医生乱语,从来作郎中的都有这一番鬼话,其实毫无本领,只凭这些无稽烂语骗人钱财。母亲请想,孩儿有什么不遂意的事?” 母子正在谈论,少王妃将药煎好送与李广服下。太王妃便命李广安睡,又命少王妃好生照应,方退出来。正遇徐氏兄弟及张珏皆进来看视李广。一见太王妃,一同请安已毕,便问大哥病见轻否。太王妃命他四人坐下,便将太医所言之话,诉了一遍。因道:“老身看你们大哥之病多半为着楚云,贤侄等既系同盟,尚宜代为设策方好。不然恐病未必就轻。” 徐文炳曰:“ 伯母之命,侄等敢不视同己事,但楚云辞婚甚坚,一时难已挽回其心志。侄等必然竭力设法,伯母切勿忧愁,尚须保重为是。大哥前侄等不便去惊动,求伯母告一声罢。” 遂即告退出去,相聚议论,不必细表。
且言楚云每日暗暗差人打听,闻得李广病势日渐沉重,楚云心中烦恼。欲亲自去看望又碍着不便,不免终日愁闷。虽不是害相思,却愁烦已极,也只可仍是暗中询听而已。
且言玉清王自那日出宫之后,便害起病来,废寝忘餐,日渐消瘦。太后将他移入宫中养病,宣召太医朝夕调治,终是心病难医。太医众皆无策。太后心知他专为楚云而起,见玉清王病势沉重,实在没法。急中生出一计,暗想:“何不将楚云宣进宫来,虽不能与王儿匹配良缘,可令王儿一见,聊慰相思之苦,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想罢,即命内侍速到忠勇王府,立宣忠勇王进宫面谕。内侍遵懿旨,飞马而去。
不一刻,已至忠勇王府传懿旨。当有人报与楚云知道,楚云闻报,心中一惊,暗想:太后召吾有何事?莫非又是玉清王诡计?但既宣召,只得应召而往。难道太后强逼我与玉清王成亲否?想罢,便命钱氏王妃:“代孤将冠带朝服取出来,以便孤更换入宫。” 钱氏王妃闻言,笑曰:“ 王爷此言差矣。今已识破乔装,焉能再行冠带?似这般阴阳颠倒,分外欺君,只可改换女妆前去方是。” 楚云闻言,只是急煞,没奈何,只得改换女妆。钱氏王妃便代楚云挽一盘龙高髻,命侍儿取来面水,与楚云洗了面,又代他略施脂粉。装点已毕,又代他换了衣服,又代他脱下乌靴,,去所缠白疋,露出一双簇新的红菱小脚。此时楚云忍着一肚皮的气,由着钱琼珠装束。装束已毕,便同着钱琼珠走进上房,见了楚太王妃,口呼母亲,将太后宣召言明:“儿此一去,若遭太后逼迫,儿情愿血溅宫廷,了却终身。” 不由凄然不已。楚太王妃正欲劝慰,家丁进来禀道:“外面催迫入宫。” 楚云只得辞别母亲,出府乘舆,不一刻,已至宫门。
内侍传报进去,太后闻奏曰:“ 宣楚云进宫。” 楚云闻召,缓移莲步,从容入内。山呼礼毕,太后赐坐。太后见他改了女妆,更觉艳丽,果然是倾国倾城,姿容绝世。暗赞:如此芳容,莫怪王儿因他染病?笑问曰:“ 本宫宣你入宫,非因他事。但你既说自幼字与李广,前日天子当面赐婚,你为何不肯承允?既然不肯应允,本宫想来,虽有当初之言,却是无凭无据,依本宫之意,还是匹配玉清王册立正妃,也不辜负你 青 春。尔 可 仔 细 想 来,如 果 可 行,便 向 本 宫 奏上。”楚云闻言,便即跪下奏曰:“太后所谕差矣。臣女自幼字与李广,是臣女母舅范其鸾为媒,何为无凭据?李广虽然已经娶妇,臣女终是李家之人,其所以不肯应承圣旨者,现有养母未终,难已抛撇。若谓玉清王册立正妃,此是宫廷大事,又何可因为册立,便夺娶有夫之女?非特有碍国典,亦且见笑于天下后世。臣女不敢应承,还是上顾朝廷的大礼,不敢陷亲王于不义,致贻后世之羞。尚乞太后鉴臣女苦心,臣女不胜幸甚!” 太后闻奏曰:“ 楚云你虽是一女子,你这唇舌真利害,为今之计,玉清王因你染成病症,你既不允与他为妃,你代本宫将王儿病症医好才是。现在玉清王居于清风阁内,尔可随宫女前往探视。” 楚云闻言,忿气填胸,欲说不得,正在难为之处,忽见宫娥奏道:“玉清王爷带病来见忠勇王。”太后急命宫娥搀扶进来。只见玉清王骨瘦如柴,神魂颠倒,踉跄走进。一见楚云面貌,顿觉心旷神怡,口呼:“楚云贤卿,你害得孤好苦呀!” 楚云不语,却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复又坐在一旁。玉清王目不转睛直向楚云望看,遂长叹一声曰:“孤岂不知卿为李广自幼聘定,岂可君夺臣妻。但孤意思想卿于归李广,便不能相见晤谈。审是之故,孤偶然一病在床,卿如有善策能令孤时常得见卿之颜面,孤王决不敢妄生邪念,但得卿语言共话,即是孤之幸也。不知卿尚有善策以处之否?” 楚云闻言,暗想:我何不如此如此,既可绝彼之念,又可顺彼之情,大约彼之病必痊,即太后必感我之情,我亦可谓情义兼尽。想罢,向太后奏曰:“臣女启奏太后,思得一计,可疗王爷之病。但臣女不敢妄奏,倘蒙太后恕臣女无罪,臣女便冒昧渎陈。” 太后曰:“卿但有疗病之策,尽管言来,本宫并不加罪。” 楚云奏曰:“ 臣女所奏,前者玉清王本有欲与臣等愿列同盟之意,臣等因有君臣之分,不可紊乱,故未敢承应。今日王爷既以臣女为念,臣女又何敢置之不顾?臣女之意,略仿同盟之意,愿与王爷列作雁行,此是臣女不自分量之言。臣女罪该万死!尚求太后赦罪。” 言罢,太后尚未答言,玉清王便高声曰:“既如此说,孤便为卿王兄,卿便为孤御妹,一言为定,永无更变。卿若稍存疑心,孤若稍存妄想,皆不善终。孤发此誓言,以坚卿之意,以表孤之心。从今以后,便以兄妹相称。”太后闻言,大悦曰:“ 如此可谓两全其美。”楚云遂向太后行了母女之礼,复向玉清王行了兄妹之礼。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回 昔是藩王今为公主 拟将钱女改嫁张郎
含情不忍诉琵琶,几度低头掠%鸦。
多谢西川贵公子,肯持红烛赏残花。
话表楚云向太后、玉清王行了母女兄妹之礼,太后呼他为女,玉清王呼他为妹。太后命宫娥请万岁前来,就言本宫已认忠勇王为公主。宫娥去不一刻,闻报武宗已至,楚云即刻跪接。武宗见楚云已改女妆,真是国色天香,便命楚云平身。武宗就龙榻落坐,口尊:“母后,臣儿闻宫娥传报,母后已认楚云为义女,楚云真是当世奇才,儿 臣 给 母 后 道贺。”太后闻言,更加喜悦,即命:“楚云速拜你皇兄。” 楚云遵命,遂即跪下,口呼:“ 皇兄,臣妹愿皇兄万万岁。”武宗含笑曰:“御妹平身少礼。赐座。” 楚云谢恩,站起仍在原处坐下。武宗观玉清王虽然消瘦,却是内有精神,不是前者那种恹恹光景,心中甚悦。时下太后命御宴所速备御宴,又命宫娥领楚云入后宫,更换宫装。宫娥遂领楚云至后宫,将宫装更换已毕,自己对穿衣镜一观,自觉楚楚可怜,娇容绝世,因叹道:“我生就如此,惹事招非。” 随着宫娥至前宫,重新与太后母子三人行了礼。太后赐座,武宗见楚云换了宫妆,更觉光彩夺目,着实羡慕。玉清王更是羡慕不已,却不能生半分邪念。宫娥跪奏:“太后,天厨御筵已经齐备,请旨设在那宫?” 太后曰;“摆在上宫。” 宫娥遵谕,前去设摆筵宴。武宗告辞出宫,玉清王就往清风阁养病去了。太后遂携楚云手,往上宫赴宴。言不尽山珍海味,凤髓龙肝。赐宴已毕,太后命楚云去拜见皇嫂。随见过皇嫂,复见太后辞行。太后赐与一驾珍珠宝辇并宫女四人,楚云谢恩,太后又谆谆嘱咐,命不时入宫方是。楚云唯唯遵命,辞别出宫,乘辇回府。
不一刻,至府下辇进内,楚太王妃一见楚云换了宫妆,心中诧异。楚云便将宫内所行之事言了一遍,楚太王妃方放下心。楚云退出,遂命宫娥不准呼唤公主,只称千岁。宫娥等唯唯遵命。这楚云虽换了宫妆,心中甚不乐改宫妆,遂走入自己寝室。钱氏王妃见他这样妆束,着实惊喜,欲开口动问,见楚云满面有不悦之色,呆立一旁发怔。忽见楚云将头上珠冠摘下,向旁边一抛,又把身上宫衣一齐脱下,方将宫内之事向钱琼珠说了一遍。钱氏这才明白,只得由他气闷。这且不表。
再言李广病势日渐沉重,服药罔效,李太妃婆媳二人只是终日愁闷。一日众家兄弟前来探病,李太王妃坚嘱一众同盟,访求明医。桑黛曰:“大哥之病,的是为着颦卿,如颦卿一日不应允于归,则大哥之病一日不痊。但颦卿所以不允于归之故,小侄亦略知,他与大哥情投意合,岂有不愿于归之理?因他继母与钱小姐不忍抛下,以致不允。若能先将楚太王妃与钱小姐安放停当,那时颦卿一定应允。为今之计,总要设法将楚太王妃与钱小姐安放妥当,然后再劝楚云,其事必成。小侄之见识未知伯母以为然否?” 李太王妃未及答言,徐文亮曰:“桑兄之言确中其窍,但是安放钱小姐倒不甚难,只代他觅一门当户对的佳婿,了其终身。惟有楚太妃殊难安放,老年失子,怎令他自安?” 徐文俊曰:“ 二哥之言实是有理,惟须两面周到方可。若使钱小姐别抱琵琶,料他断不能再出楚府之门,于归别姓。为今之计,择一门户相当之人,招赘楚府,然后再令颦卿出嫁,那时楚太妃或者可以无虑。但是此人难寻,未免煞费踌躇。” 李太妃曰;“ 老身且自歇息去,总望众贤侄设法,一则安慰楚太妃并钱小姐,二则你等大哥之病必痊,则老身感激不已。” 言罢,进内室去了。这徐文俊思想两面周到的善策,竟不可得。抬头看见张珏,因一触机生出一条妙计。碍着张珏在旁,不便启口,只得大家且自各回府第。
徐文俟到了家中,在书房便与文炳、文亮说道:“适才大家议论迄无主见,小弟思得一计,如果可行,实在是两面周到。但恐此人不愿意,可就无法想了。” 文亮问:“ 三弟既有妙计,可说来大家商量。” 文俊曰:“大家总以钱小姐先行择配,随后再安置楚太妃,其论虽是,小弟思想不行。楚太妃与钱小姐这姑媳虽然有名无实,但则二人相处既久,彼此必有难舍之意。纵然楚太妃勉强应允,钱小姐断不肯出楚府之门,即使钱小姐也可勉强,楚云见楚太妃膝下缺人侍奉,更不愿于归李姓。小弟思之再四,现放着张珏兄未受室,亦少亲丁,莫若令张珏兄赘入楚府,拜楚太妃为继母。依此办法,则钱小姐终身得所,楚太妃膝下亦不久虚。然后再劝颦卿于归李姓,那时颦卿亦无假辞了。这就是两全其美之计。所虑者,恐张珏兄不允,那可无有善处之法了。” 文炳、文亮闻言,同赞曰:“ 此计大妙,亏吾弟深思。” 文俊又曰:“若张珏只不允,这件事可包在小弟身上,我凭三寸不烂之舌,包令他心悦诚服,就我范围。” 文炳问:“ 三弟何以见得他必允?” 文亮曰:“大哥有所不知,张贤弟外虽脱略,其实常有独旦之悲,小弟闻之已久。今以钱小姐相配,岂有不愿之理?他亦曾向人言,将来受室,必须亲之目睹方可相配。钱小姐在镇江时,本系张贤弟救他出难,他是见过的。而况萧子世亦言张贤弟必得一位佳人,不但天缘相配,还藉此报德。小弟细想非钱小姐而何?所以小弟包管张贤弟准应允,就是钱小姐处须费一番唇舌,方可说他转念,但乏说说之人。” 文俊曰;“这更不难,现有两位嫂嫂与弟妇已有三人,再约洪氏嫂嫂一同前去,以四位人之口劝一个人,难道他有苏秦、张仪之口,不能抵制他?” 文炳、文亮同曰:“依三弟之言,明日令四位姊妹同去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