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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宫砂
人寂月沉花梦悄,暖风微透碧窗纱。
铜壶点点堪三漏,银汉明明照九华。
话表范相被那人抓在马前,那马上人喝道:“你可知寿春王世子小千岁花花太岁在此行猎,尔竟敢偷窥千岁大驾。”范相闻言暗想:“原来此子便是刘彪。”只得低声下气口呼:“王爷在上,术士冒犯虎威,诚知有罪,望祈千岁怜我无知。” 刘彪冷笑说:“好一大胆术士,见了孤家这样放肆,竟敢不跪。”便令从人把他带回府去严究底细。范保、范洪正欲近前理论,范相一丢眼色,二人便闪在一旁。只见范相被众恶豪奴一齐簇拥而去。范保、范洪在后随去,到了刘家庄,范相已拥入刘府,范保、范洪只得在门外探听。
且言刘彪回到府中,坐在大厅,吩咐带术士。众豪奴把范相推入厅中,刘彪怒问道:“尔这术士从何处到此?胆敢偷看孤家,当该万死。还敢任意放肆,立而不跪。” 众豪奴喝令:“跪下,跪下。” 范相无奈只得跪下,口呼:“ 王爷,术士因善风鉴,偶见王爷龙姿凤表贵不可言,他年定可安邦定国。不由暗自羡慕,冒犯王驾,万乞宽恕。” 刘彪性喜骄盈,一闻范相之言,便自乐不可支。即命范相站起,含笑说:“ 足下既晓风鉴,便请代孤家细细相之,终身如何?”范相亦含笑说:“王爷一身富贵,自不必说,不但此刻身为王世子,他年还可威镇朝纲。” 正自加意奉承,忽见从外面走进一名恶仆,向范相口呼:“ 范大人,你老是钦差大臣,为甚微服来此,却因何故?” 范相闻言,面色惊惶,口呼:“尊管何出此言?其实系术士,不要错认了人。” 恶奴口呼:“范大人休要瞒我,我在京随侍家主王爷之时,范大人是常见面的,那有认错之理?” 刘彪闻言,拍案喝道:“ 好老匹夫,你既奉旨杭州访案,为何改装在这镇江与孤作对?即使孤有不法,圣主尚不过问。”遂喝令拿下。恶奴启:“王爷,他是钦差大臣,不便私刑拷问,恐其泄漏风声,反为不妙。不若把他推入石室,了其残生。”刘彪首肯。
众豪奴把范相拿下,送在石室内。你道这石室如何利害?原来在花园中是用石块盖成,一线之光都不能透进,内有暗门闭上,在外面看不出是石室。另有一道石墙,墙上有古钱式的孔眼,若开此门,用手在钱眼内一按,石门自开。刘彪造此石室,遇有抢来不从的妇女及拂意之人,便推他入此室,绝其饮食七日之后,把尸拉出掩埋。范相已被推入石室,暂且不表。
且言范保、范洪探听相爷被难,只吓得胆落魂飞,二人急急前去报官,没命飞跑。忽闻迎面大喊:“闪开!马来。”二人只顾往前飞奔,马上人急勒马,那知驽马溜缰勒之不住,将他二人冲倒在地,幸而未被践伤。马上英雄勒紧马缰,兜转马头,跳下马来,将范保、范洪搀起问道:“你二人有何急 事,怆 惶 失 色?如 果 力 有 可 行,尚 可 助 一 臂 之力。”范保二人将二位英雄一望,心知是两位正派人,遂说:“我二人有紧急要事。既承二位询问,此地不便陈说,且请投店一叙如何?” 二位英雄便道:“ 使得。” 遂牵马投店。范保、范洪就将以上情节细言一遍,只气得二位英雄怒发冲冠,眦睥欲裂,说:“尊驾,报官何济于事?且待黄昏以后,俺兄弟二人去到刘彪家中,救出相爷便了。” 范保二人称谢不已,口呼:“二位英雄尊姓大名?” 那黑面的答道:“俺是淮安骆照,他是俺的表弟木林,绰号木重瞳,同往扬州去会李广,今在路巧遇你二人。你且放心,今夜救出你家相爷便了。”范保二人再三致谢,于是开怀畅饮。
饮酒已至黄昏以后,骆照、木林皆脱去外衣。骆照手执铜锤,木林手执铁锏,走出房外,耸身上房,转眼不见。霎时已至刘家庄,纵身上房,望下一看,乃是花园。跳入园内,忽闻更锣之声,二位英雄近前,一人揪住一名更夫,把兵器一按,一声问道:“你若喊,就断送你二人性命。俺且问范丞相现藏在何处?” 更夫战兢兢的说:“现藏在西边石室之内。”二英雄得着实信,遂把更夫皆打死。遂奔到西边,见有矮屋一间,闻屋内有人闲话。二英雄大踏步闯入房内,把守夜二人抓住,举锤举锏说:“ 若喊,就送你们性命。”守夜人只吓得乱抖。骆照说道:“你二人可领俺到石室内,放出范丞相,饶尔等性命,否则立刻死在眼前。” 守夜人即领骆照、木林来到石室之外,即在钱眼一按,那石门自开。骆、木二人把守夜人皆打死,走进石室,高声唤道:“范相爷在那里?俺二人特来相救,快出石室。” 范相闻言,说:“老夫在此。” 骆照即将丝绦解下,把范相背负,用丝绦系缚。木林在后保护,出了石室,越出围墙。一霎时奔回客店。此时范保、范洪正在盼望,忽见从墙上落下二人,细看背负范相,喜从天降。近前将范相解下,扶入房内落座。范相定了定神,即问明骆照、木林二人姓名。范保、范洪遂将巧遇二位壮士,仗义相救之事言了一遍。范相感激不已,当将骆、木二人认为己子。骆、木二人虽再三推辞,曾奈范相实心实意,只得拜认。当在客店暂歇。次晨四人保护范相回船。
骆、木二人辞别范相,宜往扬州。范相亦开船往杭州进发。在路过了数日,即抵杭州码头,早有府县官员前来迎接。范相登岸乘轿,前排执事。不多时已到行辕,三通炮响,范相下轿,进入花厅。稍坐片刻,阖城文武各官前来参见,范相手理长须,对众言道:“本大臣钦奉圣旨,特为那徐文炳一案。有义仆书童徐福禄进京叩阍,本阁奉旨,钦命前来查访提讯。但此案究竟徐文炳有无冤屈,诸位如有闻见,不妨各陈其说,俾本阁借资见闻。” 各官那敢多言,只有唯唯而已。遂向钱塘县口呼:“贵县可于明日,将徐文炳一案所有一应卷宗,全行调齐,送呈本阁核阅。准于后日午堂,将原、被、人证、地保、四邻一同带至行辕,候本大臣亲讯。”钱塘县知县张瞻云一闻此言,只吓得面如土色,唯唯退下。各官也即告退。张知县回衙,便将此案对幕友说知。那幕友道:“不料此案竟闹得这样大,据晚生看来,只可将卷宗送去,听他核阅,后日陪他审问便了。” 知县只得调齐全卷,次日清晨亲自送去,范相便细心核阅,翻来覆去,足足看了一日。见那全卷中颇多疑窦,因叹道:“问官不明,含糊了事,未免竟有含冤覆屈之人。” 一宿无话,次日钱塘县禀道:“所有原、被、人证,全行提到,只候相爷升堂。”欲知范丞相如何判断,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县令糊涂相臣识卓 凶人被获公子冤明
枯木逢春月至秋,他乡遇故喜相投。
求名问利成何用?未若禅林更好修。
话表钱塘县知县将原被告人证带齐,回明范相。范相即刻升坐大堂,命带徐文炳。差役遂将徐文炳带至堂前跪倒。范相观徐文炳容貌实系儒生,断不能持刀杀人。当即问道:“尔是徐文炳,为何逼奸不遂,杀死梅氏?从实招来。” 徐文炳早已知福禄叩阍已准,特差大臣查办,遂回道:“犯生委实不曾杀人,叩求丞相超生。” 范相喝道:“徐文炳竟敢狡赖,本阁查阅原卷,尔已招因奸致杀,何得翻供?” 徐文炳泣诉:“那日犯生因母病重,兑换参苓,经过黄家门首,偶为梅氏误泼面水,溅犯生衣服。梅氏过意不去,当令犯生坐在他家,梅氏将犯生衣服脱下烘烤。衣服干后,犯生穿衣出他家去换参苓,当即回家,不晓梅氏被何人所杀。及至次日,蒙县父台传犯生到案堂,谕梅氏被犯生逼奸未遂,致被杀死。犯生一再申辩,曾奈县父台不容分说,将犯生屈打成招。”范相拍案喝道:“胡说,有尔折扇为证,尚敢狡赖?”文炳见问,复又诉道:“若谓折扇,是犯生从黄家匆匆出门遗落在他家。如果有意图奸,日间只有梅氏一人在家,何必待至夜晚方行图奸致杀。此中之理,仰求丞相明察。” 范相点首,令他退下。遂传原告问道:“ 尔妻究竟被何人所杀?从实诉来。” 黄贵说:“小人之妻梅氏实系徐文炳杀死。他黄昏时分,来至小人家内图奸,小人之妻不从,他便持刀把小人之妻杀死。” 范相将公案一拍,厉声喝道:“ 尔敢随口胡言!本阁且问你,尔既知徐文炳黄昏时分去到你家图奸,你为何躲之别处?显系尔卖奸不遂,致将尔妻杀死,嫁祸于人。拖下去打。”黄贵闻言,连连叩首,口呼:“大人开恩,小人不敢自杀。那晚小人有事在外,未曾回家。次晨回来扣门,里面无人答应。小人一急,把门捣开,走进房内,见我妻被人杀死。见尸旁有折扇一把,急喊四邻,四邻见证。打开折扇,上有徐文炳名字,方知我妻被徐文炳杀死。” 范相遂传四邻讯问:“ 可知黄贵何时回家?如何进门?从实诉来。”四邻禀道:“小人等见黄贵回家实系将门捣开的。” 范相便向钱塘县说:“贵县当临验之时,何以不问他大门是关着是开着?本大臣细想,大门既系关着,徐文炳乃系一懦弱书生,如何能越墙而出入?贵县未免失于检点。” 言罢,一声冷笑,张知县只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开口,一旁躬立。范相复问四邻:“尔等平时可晓这梅氏性情是正气是轻狂?邻里之中现有搬移者否?有无与黄贵夫妇不睦之人否?从实诉来。”四邻口呼:“大人在上,若问梅氏生得也有几分姿色冶容。黄贵之仇人,小人等却不知道。邻里中只有牛洪,平时不甚安分。梅氏死了第二日不知他那里去了。” 范相闻言,即饬令原、被、人证一并退下。徐文炳仍然存监,听候覆讯。
范相当饬令钱塘县,限三日内把牛洪提到,如违限定,即从重奏参。张县令遵谕,那敢怠慢,立刻回衙,传齐差役,限令三日内带同眼线明查暗访,务使拘牛洪归案。各差役知是钦差坐提的要犯,不敢延误,分投各乡各镇,一体查缉。合该牛洪犯案,冤魂缠绕。这日县差访到钱塘门外之乡镇,忽闻那乡镇典当内吵嚷之声,作眼线之人许钧鸿停步说:“此声音好像牛洪。” 众差役同眼线许钧鸿走进,典内见一人獐头鼠耳,塌鼻圆眼,正是牛洪,向柜上朝奉吵嚷说:“我这一枝银钗是银的,你为何说是铜的?有何分辨?”许钧鸿向差役说:“此人正是牛洪。” 众县差闻言,一抖铁线,向牛洪颈上一锁,说:“牛洪你的案犯了。” 并将铜钗带着,拉着就走。只吓得牛洪面如土色,勉强说道:“我未作犯法之事,为何锁我?” 县役说:“ 犯法不犯法,你到堂上分辩。”不由分说,立刻带进城来。
进县衙禀明知县,县令闻禀,心中大悦,当即将牛洪一齐带到行辕,回明范相。范相闻禀,立刻升坐公案,令将牛洪带上来。原差把牛洪带至堂下,原差跪禀拘牛洪之情由,又将铜钗呈堂。范相见牛洪之五官,就知他非是良善之辈,便喝问:“牛洪,黄贵之妻梅氏你为何强奸不允把他杀死?快快从实招来。”牛洪闻言,只吓得目瞪口呆。暗想:“ 我今死期到了,为何钦差知晓梅氏是我杀的呢?即便不招,徒然皮肉受苦也是一死,不如招了,躲过受刑。” 遂向上说:“只因小人平时不事生业,专作鼠偷狗窃之事。对邻梅氏颇有姿色,那日偶尔向他调戏,被他痛骂一顿,因此怀恨在心。一日,小人站在门口,见黄贵手执铜钱,出门沽酒买菜,一会见他回来。到了傍晚,又见他出门而去。黄贵平日专以赌博为命,屡屡输的家贫。这日见他沽酒买菜,小人动了贪心,因他有了钱,晚间又见他出去未回,小人即带短刀一把,由他家墙上越进去,只听他妻梅氏在房中口念:“多情徐公子,这时候还不见来,奴等你许久,未曾用饭。” 小人闻言,推开房门,见梅氏手摇折扇,斜倚床边。小人一时起了邪念贪花之心,就去求欢,梅氏不从,大喊四邻。小人恐四邻知觉,一时情急,顺手一刀,将梅氏杀死,遂取了他的钗环,耸身越出他的院。因此下乡避祸,不料被大人捕获。梅氏实系小人杀的,小人知罪,叩求大人开恩。” 连连叩首。钱塘县闻供,只吓得面如土色。范相饬役带黄贵上堂,遂把铜钗掷下喝问:“黄贵你可认得此物?” 黄贵拾起一看,含泪说:“此系小人梅氏妻平日押发之用,为何落在此处?”范相遂将牛洪的招供,饬书吏念给黄贵听。黄贵如梦方醒。范相喝道:“黄贵,尔乃是无耻之徒,分明卖奸图利,诬控良民,本应重责,姑念尔妻被杀,从宽惩责,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众差役把黄贵拖下重责毕,跪在一旁。范相饬役带牛洪取出凶刀存库,将牛洪先行寄监,秋后处决。又将在城道府传来申斥一番。钱塘县革职,徐文炳复上了功名。遂将福禄唤至堂前,奖励了几句,并着徐文炳另眼看待。徐文炳同福禄下堂,一同坐轿回家。范相将供词叙明,写了表章,先行拜发,随后进京覆旨。不必细表。
且言徐文炳主仆二人到了家中,徐老夫人一见,喜从天降。此时李老夫人、钱老夫人、钱小姐及一众家丁都来给徐夫人与公子文炳道惊贺喜,徐老夫人同着大家说:“我儿得雪奇冤,实乃福禄之力。老身欲将福禄收为己子,吾儿意下如何?”文炳口呼:“母亲,孩儿早有此意。自今以后,福禄为三弟便了。”不知福禄允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 四 十 回 洪锦云避患复罹灾 沈三槐求欢反被辱
双双紫燕绕雕梁,幽坐书斋靠纱窗。蜂蝶惜花时恋蕊,风吹蝶花两相“。话表徐老夫人因福禄叩阍,救出文炳,母子相商合意。当将福禄唤来,言明此意。福禄闻言,跪倒辞曰:“念小人感恩深重,纤芥微劳,何足挂齿。虽蒙太太、公子抬举,自古以来断无奴才拜主母为母,公子为兄之理。叩求太太、少爷勿生此念,而且小人何敢僭越,自问难安,必然折寿。仍然照常,是 太 太、少 主 人 逾 格 栽 培 了。” 徐 老 夫 人 口 呼:“我儿不可执拗,你大哥若非你舍死忘生,如何逃出缧绁?为娘主意已定,不可推却。”文炳口呼:“三弟,不可坚却,母亲是蓄意已久,要你允从了罢。” 李、钱二位夫人一齐相劝:“难得你幼小忠心,千古罕有。徐太太既有此意,你难推却。只要你从此尽孝,与亲生无二样看待。你快行大礼罢。”福禄推辞不开,只得向徐太太口呼:“ 母亲请上,受孩儿一拜。”随跪倒拜了四拜,又向文炳行礼,二人对拜。福禄又与李太太、钱太太行了礼,遂呼为伯母。三位太太皆大悦。徐太太又饬令阖府奴仆,呼福禄为三公子,改名文俊。当日大排酒筵,三位太太同文炳、文俊饮筵,直饮至晚方散。遂命文俊搬入书房,同文炳起居。正是兄弟怡怡阖府欢乐。